如果她的選舉,一切因為他;他做的選擇,一切也是因為她。
嚴崎峻睜開眼,輕輕起身,身旁的朱雲跟著動一下,睡意濃厚、聲音含糊不清,說︰「怎麼了?」
「沒事。」他低頭吻一下她額頭,「你繼續睡,我只是去喝杯水。」
朱雲含糊嗯一聲,放心地閉眼又睡,但感到嚴崎峻起身後失去的依偎,下意識地蜷著身體。
嚴崎峻立在床旁,凝視了她的睡臉一會,目光戀戀地,幾番不舍移開。許久,才閉閉眼,狠下心轉身。
說是「喝杯水」,但喝那杯水的時間顯得極漫長,遲遲沒再回到床上。蒙朧間,似乎听到槍匣裝卸的細微聲響,朱雲猛然睜開眼,伸手一模,床邊是空的、冷的。
一下子完全清醒了。
她跳起來,赤腳踩在地上,喊著嚴崎峻的名字,一邊跑到外間,披頭散發,模樣凌亂,一顆心也凌亂。
「怎麼了?」嚴崎峻在外間,見她一身慌急凌亂,心一痛。
「我以為你——」她撲到他身上。
以為他丟下她——也許不能說「丟」,但即便是為她好、為她著想,她也不要他一聲不響留下她,自己去冒險,面對那些事。
「我只是喝杯水」他揉揉她頭發。「時間還早,再回去睡會,嗯?看你累的!」
她搖頭。「現在幾點了?」
「二點多。」
半夜二點多。睡了一個多小時了。
「听話,再回床上多睡會,嗯。」嚴崎峻親愛地親親她。
朱雲又搖頭。一個人,她睡不著。
懊多年了,都是這樣。一個人,很難安心地睡著、睡好。即使吃了安眠藥,結果更糟。知道沾染藥物上癮的後果,所以她干脆吃維他命算了,吃一種心理安慰。她買各式各樣的維他命,綜合維他命、ABCDE、深海魚油、葡萄子,還有口服人參液、雞精、靈芝液……等等,有什麼買什麼,吃一種心理的慰藉。
「我陪你再睡一會?」他不舍她睡眠不足而憔悴的神態。
懊一會她沒說話,忽而仰起頭,渴盼地凝望他。
「我們離開這里好嗎?」
他心一顫,輕輕擁住她。「我每逃詡這樣希望……」
拋掉一切,跟著她,兩個人一起,世界哪個角落都好,過他們平穩的生活。
她摟住他,緊些,又緊些。
然後,她看見桌上那把槍。
現世即使安穩,他們平和的日子也不會那麼容易就來到。不是他們放不放、拋不拋開的問題,他們被迫牽進——不是沒有選擇,但也只有那麼一個選擇。
「你打算過去?」她平靜地問。
嚴崎峻身子微動,抱著她緊一些,像解釋。「吳律師只是受托處理遺囑的事,跟這件事畢竟無關,無端被牽連進來,道義上過不去。」
「涂宏的話並不一定那麼可信︰-…」
「只能賭一賭了。我會小心的,你別擔心——」
「什麼意思?‘你’會小心?你打算拋下我?」朱雲猛抬頭。「我說過,你休息撇下我,休想擺月兌我!」
「你听我說,朱雲——」他何嘗願意留她獨自一人!但如果她的選擇,一切因為他;他的決定,一切也是因為她。因為愛她,所以更不願也不能牽累她。
「我不听!無論如何,你都休想!」她何嘗不明白他心意!就是因為明白,她不肯听,不肯被說服。
「朱雲,听我說——」
「我不听!你總是有話、有理由!」她並不是太脆弱的人,所以這麼多年,一個人才能那樣熬過來。但她不要再有分離這種事,不要他留下她,不要他為她著想。
「朱雲,我自己一個人去,是有理由的。」怕她不肯听,他耐心解釋。「帳冊在你手上,他們有所顧忌,不會對我怎麼樣,我不會有事的!」
靶覺到她頓一下,冷靜下來。輕撫她臉龐,安撫她。
「我想過了,一切都算了,他們要什麼,都給他們就是。什麼遺囑、什麼財產,都隨他們,我都無所謂。我去跟他們談判,用帳冊跟他們換吳律師以及我們的自由,以後各不相干。」
朱雲吸口氣,混亂的情緒沉靜下來。「他們會肯嗎?」
「會的。這對他們毫無損失,又能得到一切,他們沒有理由不肯。」
「可是利老大那件事,他們肯罷休?」
「光我爸的遺產,就夠他們吃喝不盡,他們該心滿意足了。」
就怕他們不滿足!朱雲仍不放心。「其實就算你不出面,他們需要吳律師宣讀執行那份遺囑,根本就應該不會對吳律師怎麼樣。他們頂多逼迫他更改遺囑,或偽造遺囑,吳律師的安全,其實應該無虞。他們只不過是想逼你出去,趁機對付你。」
「這些我都想過了。他們或許暫時不會對吳律師怎麼樣,但如果我不給他們保證,他們不會安心。」
「但是——」
「我明白你的顧忌,那些人不可信,但現在我們也只有賭一賭。所
以,我才希望你留在這里,帳冊在你手上,他們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那麼合情合理,並不似想「撇下」她,而是需要她做「後盾」——但朱雲還是覺得不安,事情能那麼順利就好了。
嚴崎峻擁了擁她,包圍住她的不安。
最理想的狀況是那樣,但他自己也不肯定能否那麼順利。他決定隱忍、退讓,一切都算了,希望給朱雲一個安穩,但如果那些人不知好歹不肯罷休——
至少,他不希望朱雲被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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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崎峻離開後,朱雲怎麼也睡不著。怎麼可能睡得著!無邊無際的空虛、擔憂、不安,各種焦切、混雜的情緒,排山倒海一下子向她襲來。
她勉強翻著帳冊。一條一條的,收的賄款、付的關系費,哪個議員拉攏打點了,哪個地方官員建立了互相關系,又給了哪些捐款、支持了哪個人多少政治經費,都列得非常清楚。
嚴達的秘書韓森顯然是主要操手,月兌不了關系;就連嚴太太也參上了三兩筆,逃不了被調查的可能。顯然嚴達早就懷疑他們兩個人,只是在有所行動前,他自己先發病倒下去吧。
那個叫涂宏的,韓森的秘書,好像是個小角色——至少,沒有大到讓嚴達提防到,在帳冊上埋伏上一筆。嚴達這麼做的目的,當然是預防萬一,好控制那些人;他那種狡猾的人,總有月兌身、全身而退的方法。
越看,她總覺得似乎哪里不對勁,隱隱有種感覺,卻捕捉不到。連嚴達也懷疑韓森,還有嚴太太……
啊!她陡震一下。
嚴達是懷疑韓森與嚴太太背著他的關系——她為什麼沒想到確認韓森的長相!
就是因為嚴達懷疑,才要阿鏢偷偷裝攝影機,拍到那些照片——
照片!她又陡震一下。
她努力回想照片中那男人的模樣,多肉的臉、細小的眼楮……不久前,好像才在哪里見過……
是在哪里……
她想了又想,忽然震跳起來。
啊!是那個人!
就是那個叫涂宏的!
在飯店那晚,她隔著盆樹,從隙縫中看見的,與馬雄說話的那男人的側影——跟她在照片上曾看過的那一身橫肉的男人同樣神態!就是那個男人!
涂宏才是那個人,不是韓森!
朱雲急得跳起來。她得趕快阻止嚴崎峻,否則他會有危險!
涂宏才是暗地策畫一切的人,恐怕連韓森都被蒙在鼓里,他不會放過嚴崎峻,嚴崎峻這一去會有危險!
般不好這都是涂宏故意設下的圈套——
沒有錯!想到此朱雲急了。涂宏故意泄露這一切,就是為了引嚴崎峻上鉤,他不會放過嚴崎峻的!
她抓緊帳冊,幾乎要奪門而出。但韓森的木屋在哪里?嚴崎峻竟忘記告訴她!
噢,不——他不是忘記,他是故意的。
她垂臉埋進雙手里,混身不停地在打顫,他到底還是「撇下」她,丟下她一個人。
「你怎麼可以……」她幾乎嗚咽起來。
但現在不是哭泣的時候。她抹抹臉,努力定下心,思索該怎麼做。
「鈴……」手機忽然號叫起來。
她驚震一下,一把抓住手機,手一邊發著抖。
「喂?」連聲音也不禁顫抖。
「朱雲?」傳出陰森的男聲。
朱雲大口吸口氣,一手抓緊了帳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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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然與他所想的一樣,韓森的木屋所在位置相當僻靜,四周有茂密的樹林包圍,一大片都是私人土地,外人難近,離公路也遠,最近的人家也在相當的距離外,大呼大叫大概都不會有人听見。
像這樣的地方,在這里並不罕見,隱私跟罪惡都被茂密的樹林包圍著。
嚴崎峻悄悄移近。木屋外有個人探頭探腦的。他目光銳利,辨清是涂宏。
他移過去。涂宏先是一驚,看清楚是嚴崎峻,一下子臉上似乎閃過一抹詭異的笑,但太黑暗,嚴崎峻沒有察覺。
「嚴少爺!我沒想到你真的會——」
「韓森人呢?」嚴崎峻打斷他。
「在里頭。他們全在里頭。」
嚴崎峻點個頭,一言不發。涂宏還在猜他要怎麼做,嚴崎峻已走過去,用力推開門。
「誰?」門附近有人喝一聲。兩個約莫是韓森手下的男人,拔槍對著嚴崎峻。
矮森與嚴太太都在,吳律師跟其女友則分別被綁在椅子上,嘴巴上貼著膠布。
「嚴……少爺!」見嚴崎峻乍然出現,韓森大吃一驚,不安的瞥瞥嚴太太,又轉回向嚴崎峻。
嚴崎峻掃了拿槍對著他的那兩個人,沉著說︰「不必緊張,我是來找你談條件的。」
涂宏跟在嚴崎峻身後進木屋,听到這話,沉沉臉。
「你怎麼知道我……我……」韓森一句話竟說不全。
「那不重要。你跟她之間的事,我父親也早就知道,瞞不了別人。」
「先生早就知道了?」韓森又大吃一驚。
嚴太太不屑地冷笑說︰「哼!那老頭知道了又怎麼樣?我才不怕!」
嚴崎峻冷冷地掃她一眼,目光轉向吳律師跟其女友,又望了拿槍虎視眈眈對著他的那兩人一眼。不理嚴太太,對韓森說︰
「叫他們把槍收了,我們好談條件。」
矮森猶豫一下,示意那兩人把槍收了。嚴太太卻尖聲叫說︰「不行!他身上也有槍,怎麼行……」
嚴崎峻拿出手槍,退下子彈匣,說︰「這樣總行了吧?」
嚴太太這才哼一聲,雙臂交叉在胸前,說︰「什麼條件?」
那兩人收起槍,但仍虎視眈眈。嚴崎峻以極大的耐力努力克制自己,壓制對嚴太太的嫌惡,望著韓森說︰
「這一切跟吳律師他們無關,你們要的不過是我父親的財產,放了吳律師他們,財產都歸你們。」
「你算盤打得倒好,老頭再活沒兩天,律師已在我們手上,不必你同意,財產也遲早是我們的。」嚴太太挺高大胸脯,趾高氣昂。
相形之下,韓森唯唯諾諾的。嚴崎峻冷冷看著,心里暗暗皺眉,隱隱覺得不對。
「如果我拿帳冊跟你換呢?」他仍望著韓森。
「帳冊?!」韓森臉色發白,驚慌失措。「什麼帳冊?怎麼會在你手中?」那麼沉不住氣。
嚴崎峻心一沉,手慢慢移向腰側,忽然瞥見涂宏臉上一抹詭笑,心頭恍然一驚。
「別動!」冰冷的槍口抵住他後腰。跟著涂宏敏捷地抄走他腰間的另一把槍,又把他原先退下的另把槍的彈匣及槍丟給從木屋外進來的馬雄。
「原來是你!」看見馬雄忽然出現在這里,以及涂宏的舉動,嚴崎峻立刻明白他錯得有多離譜。
「現在才明白,太遲了。」涂宏猙獰一笑,揚揚手,馬雄與他兩名同伙都持著槍對準嚴崎峻。「我本來還以為你不來,縮著尾巴逃了呢!」
馬雄也獰笑說︰「朱雲呢?那婊子在哪里?我非得好好侍候她不可!」
「是你殺了阿洪他們?」嚴崎峻握緊拳。
「洪……」馬雄皺下眉,「哦,你是說你那兩名沒用的手下?」開心一笑,與另兩個男人對視笑說︰「我跟我兩個兄弟早就送他們上路了。」
「你——」嚴崎峻動一下。
「呃哦——」馬雄作勢地比個手勢,搖搖手指輕佻說︰「別亂動,子彈可是不長眼楮的。」
「這是怎麼回事?」韓森一頭霧水,氣急敗壞道︰「涂宏,你到底在說什麼?這里是我在作主!那帳冊——」
「不再是了。」嚴太太輕蔑地開口。
「啊?什麼?」韓森一怔。
「你還不懂嗎?這里不是由你作主。」嘴角不屑地一撇。然後,水蛇腰一扭,軟軟地纏向涂宏,女敕白的手臂搭在他肩頭,整個身子幾乎倚貼在涂宏身上。「這才是真正的老板。」
矮森張大眼,嘴巴一張一合,不敢置信。「涂……這怎麼可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跟——」
「我一直就跟他!」嚴太太不耐煩地打斷韓森。「要不是你還有點利用價值,誰耐煩陪你周旋!」
「原來你——你——」韓森指著涂宏,惱羞成怒,恨不得撲過去。
「我怎麼?我讓你這頭蠢豬過了這麼多年好日子,享了那麼多福還不夠嗎?」涂宏斜眼睨他。
「你——」韓森羞憤撲過去,馬雄一名同伙一拳擊向他下巴,將他打翻在地上。
「安分點,別自找苦頭。」
矮森勉強掙扎爬坐在地上,喘著氣,憤憤說︰「原來你們一直在騙我……一直在利用我!」
「少羅嗦!」涂宏踢了他一腳,他悶哼一聲,抱著肚子,一時再出不了聲。
吳律師跟其女友看了,又駭又怕,驚恐地睜大著眼,不時抖動,發出唔唔聲。
嚴崎峻沉著氣,面無表情。
涂宏轉向嚴崎峻說︰「帳冊早就落在我們手中,威脅不了我們的。」
「沒錯。」嚴太太說︰「你以為我們會那麼笨?」
「利老大那狡猾的老狐狸,居然跟你暗盤交易,就打算坐收漁翁之利!他別以為他在那地盤會坐得穩,這筆帳,我會慢慢跟他算的。」涂宏獰笑,多肉的臉抖動起來。「只要收拾了你,除了你這個障礙,一切就都是我的了!炳哈!你自動送上門來,正好省了我的事!」
「你不要帳冊了?」嚴崎峻仍沉著氣。
涂宏正待發作,突然眉一跳,嗓子捏緊,喝問,「還有另一本帳冊?」
「你以為我父親急著見我是為什麼?」嚴崎峻反問為答。
「那個該死的老頭!」嚴太太花容失色,恨恨咒罵。
涂宏奔到韓森身前,踢了他一下,喝道︰「起來!別裝死了!我問你,這是真的?還有另一本帳冊?」
矮森申吟著,有氣無力,斷續說︰「我不知道……我沒想到——我以為——我不知道先生暗中還記了另一本帳冊……我完了……原來先生早就懷疑我,暗中在提防……」
吳律師眼珠不安的溜轉。涂宏心一動,撕開他嘴上的膠帶,槍口抵著他的額頭。
「給我說!」燈光下,槍口泛著冷光。
「我說!我說!」吳律師月兌口叫著。「的確是有那樣一本帳冊,嚴老板讓我找個可靠的人幫他——」
「是誰?」
吳律師瞥瞥被綁在另張桌子的女友。女友表情十分驚恐,大眼圓睜,害怕地不停貶眼。
「嚴老板懷疑秘書跟夫人……呃……所以,有所提防,以防萬一——」
「你這個賤人!」嚴太太橫過去,一巴掌摑在吳律師女友臉上,長指甲刮傷她的臉。
吳律師的女友嗚叫一聲,哭了起來。
嚴太太揚手又摑她一巴掌,還待再摑掌時,涂宏抓住她的手,阻止說︰「好了,你冷靜一點,讓我來處理。」
「帳冊呢?」他轉向嚴崎峻。
「放了吳律師他們。我已經說了,一切都可以給你們。」
「本來就全都是我的,犯不著你假惺惺!」嚴太太拔尖嗓子。「涂宏,你還不快把他收拾掉!只要除掉他,什麼帳冊不帳冊的都無所謂,威脅不了我們!」
「你以為我什麼都沒提防,想好退路,就這樣過來?放了吳律師他們,財產跟帳冊我都會交給你們,從此不再糾纏。要不,你們殺了我,帳冊落在調查局手中,到時候你們連一分錢也拿不到不說,恐怕還逃不了官司——」
「你——」嚴太太投鼠忌器起來。
涂宏臉色陰晴不定,陰沉地盯著嚴崎峻。
「涂宏,你們要的無非就那些錢,吳律師就在這里,遺囑也在你們手上,放了他們,我馬上將帳冊交給你們。我要的,不過是自由,不想這樣糾纏下去——」
「別被他的話迷惑了!」馬雄冷冷說︰「真要將帳冊交出去,恐怕最先身敗名裂的,就是他老子,他怎麼可能那麼做!姓吳的跟他什麼關系,他犯得著為他這麼冒險?誰曉得他心里在打什麼主意!」
提醒了涂宏。各人心態難捉模,除掉對方,才能一勞永逸,否則永遠寢食難安。
「我看,還是先逼他把帳冊交出來。」但嚴太太不安心,怕有什麼萬
一
縮在地上的韓森嚷嚷,「對!把帳冊找出來毀了,要不然大家都完了。」在政治中打滾多年,他知道這利害關系。
涂宏打定主意,逼問嚴崎峻,「帳冊在哪里?」
「先把人放了。」看涂宏眼色,嚴崎峻心一沉,恐難全身而退。
涂宏桀黠笑兩聲。「你以為我是呆子?把人放了,回頭你不肯把帳冊交出來,我還有戲唱嗎?」
「不必跟他廢話了。」馬雄說︰「這家伙現在在我們手中,逼他把帳冊交出來就行了!」
「他要不說怎麼辦?」嚴太太就是擔心萬一。
「他不說,有人會說。」馬雄獰笑一下,附在涂宏耳朵上說了什麼。
涂宏愉快笑起來。心里主意更定,斬草就是要除根。
只見馬雄背過身,撥通電話。
「朱雲?」
嚴崎峻渾身一震,全身肌肉緊繃起來。
「嚴崎峻在我們手上。」馬雄轉向嚴崎峻,示威般得意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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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黑暗覆蓋的木屋,看起來比她想像的更陰森、更死寂幽冷。朱雲一動不動,瞪著前方許久,手里捏著手機,不知在想什麼,像終于下了最後決心,走向木屋前,緩慢地撥出一通電話。
然後,她才走出去,還沒走近,便有人從屋中竄出來。
「呵,又見面了。」馬雄英俊的笑臉泛著猙獰氣息。
他看起來還是一樣的高大英俊。所謂壞人有壞人的模樣,不月兌猥瑣邪惡,馬雄這種人的存在,完全顛覆了那種教條形象,如果不知道內情,朱雲不得不承認,她完全不會將馬雄與罪惡聯想在一起。
朱雲沉默。馬雄比個「請」的手勢,手里還握著槍,說︰「你沒有話跟我說?我們到底那麼親密過,我可是一直想著你,朱雲。」
朱雲沒理他。她看見一男一女被綁在椅子上,一男一女站著,一個男的蜷曲在地上,然後,嚴崎峻站在那里,憂心地望著她,兩個男人持槍對著他。
「帳冊呢?」涂宏開口。
朱雲把卷插在褲袋內的帳冊抽出來,揚揚手。「放人,我就把帳冊交給你。」
「你以為你有選擇?」
「你不放人我就報警。」她飛快取出手機。
馬雄動作更快,一下子打掉她的手機,用力摑了她一巴掌,咒罵道︰「賤人!你以為你在做什麼!」取走帳冊丟給涂宏。
「朱雲!」嚴崎峻驚痛叫一聲。
「把帳冊給我!」誰知一直縮在地上的韓森,肥厚的身子突然跳起來,雙手揮舞撲過去,糾纏住涂宏。
「你這家伙!」涂宏狠揍他一拳,用力踢開他。韓森被踢翻到地上,跌開幾步,落在馬雄一個同伙腳旁。
「滾遠一點!」那人抬腳踢了韓森一下。
「啊——」韓森忽然發起狂,抱住那人的腿,那人一時重心不穩,仰跌到地上,韓森撲上去,搶奪過槍。
「別過來!」另個同伙飛撲過去,韓森閉眼開了槍。
頒一聲,那人掩著胸,不可置信地瞪著韓森,胸前大片血跡像泥漿般涌出,往前倒,手上還握著槍。
嚴太太尖叫起來。被綁住的吳昆跟其女友更是驚駭得無人色。嚴崎峻仍面無表情,緊盯著朱雲,怕她有任何閃失;不經意地又掃過地上那人手上的槍。
「韓森!」涂宏咆哮!
「別動!別過來!」韓森驚慌失措,雙手握著槍,拔高聲音叫著,一下緊張地對著涂宏,一下又害怕地轉向馬雄。「別過來!我會開槍的!把帳冊給我!」
「放下槍,韓森,別沖動。」涂宏舉高帳冊。「我這就把帳冊給你——」手慢慢伸向韓森,一邊朝馬雄使個眼色。
矮森抖著手,正要伸手去拿,離他最近的馬雄那同伙從地上翻起來將他撲倒。
「啊——」韓森驚慌亂叫,朝那人胡亂開了兩槍,怕馬雄他們動手,不管對象的拚命扣動板機。
「朱雲!」嚴崎峻不假思索,奔向朱雲,抱住她滾到地上,將她掩護在自己身子底下。
「那頭蠢豬!」馬雄咒罵,掩在柱子後,朝韓森開了幾槍,一槍打歪韓森的臉。
確定韓森沒有動靜,他才走過去。韓森那張臉已經不是臉;馬雄那同伙背心中彈,伏在那里動也不動。
他踢開韓森手上的槍。听見嚴太太在申吟,她倚著柱子月復部中彈,不斷滲出血。
「你受傷了?」朱雲慌叫出來。嚴崎峻手臂被子彈擦過,血滲透出衣袖。
「不礙事。」算是幸運。
反倒是無法躲避的吳律師跟其女友兩人,竟毫發無傷,完全無恙。
「涂宏,快送我上醫院……」嚴太太虛弱地哭喊。
上醫院?這槍傷怎麼解釋?涂宏臉色陰晴變化,反覆衡量斟酌。
「不必理她了。」馬雄吐口口水。「她死了剛好,財產都歸你。」
「你——」嚴太太驚駭地睜大眼,連忙抓住涂宏,哀求說︰「不!別扔下我!快!快送我上……上醫院。我要死了,你什……什麼都拿不到……」
涂宏站起來,甩開她的手,抹掉被她染到的血跡。
「不是我不送你上醫院,只是你看看,這樣子,哪來的人手?」
「涂宏,你——」一口氣幾乎提不上來。
涂宏嫌惡地擺月兌她,小眼掃向吳律師。「吳律師,你會安排妥當吧?」
吳律師嚇得說不出話,只能拚命地點頭。
「好了,這下帳冊也有了,遺囑也到手了,把他們兩個都收拾掉。」指向嚴崎峻與朱雲。
「給我站起來!」馬雄踢了朱雲一腳,揪住她頭發,硬將她扯起來。
「住手——」嚴崎峻身形一動。
「別動!」馬雄揮槍指住他鼻子。
「馬雄,你不是為了錢嗎?」朱雲被馬雄揪住頭發,頭不自然的歪斜著。「涂宏付了你多少錢?你為何不干脆也殺了他,讓吳律師更改遺囑,一切就都是你的了!」
「你給我閉嘴!」涂宏搶過去,狠狠摑了她一巴掌。
嚴崎峻腦門一轟,握緊拳不顧一切揮向涂宏,將他打跌兩步,跟著揪住他衣領,又要揮拳過去,馬雄冷冷喝道︰「住手。」揪著朱雲的頭發,槍口就抵在她脖子上。
嚴崎峻身子一僵,垂下手。涂宏站穩腳步,揩揩鼻子的血,眼楮發紅,表情猙獰,多肉的臉凶狠陰毒。
「竟敢打你老子!」用槍托砸了嚴崎峻的面門,又連續揍了他幾拳,狠狠朝他膝蓋踢下去。
嚴崎峻悶哼一聲,抱住膝蓋軟倒下去。
「嚴崎峻——」朱雲急痛地想奔過去。
「心疼了?」馬雄揪緊她頭發,令她動彈不得。
涂宏舉起槍,對準嚴崎峻的頭。朱雲大叫,「涂宏,你不查看帳冊?,」
涂宏猛地轉身,小眼一縮,奔到嚴太太處。嚴太太已無聲息,他看也不看一眼,取走帳冊迅速翻了翻。
里頭全是些亂七八糟的數字跟符號。
「帳冊呢?」他逼向朱雲。
「你先放了嚴崎峻。」簡直困獸之斗。
「放了他?你當我是三歲小阿!」用力一摑又是一巴掌。朱雲嘴角紅腫,鼻里也滲出血。
「你說不說?」嚴崎峻搖搖蔽晃站起來,涂宏朝他膝蓋又用力踢了一腳。
他悶叫一聲,整個人往前撲倒。涂宏提起腳,用力要往他腰上踏下去,朱雲大叫,「在車上!」
涂宏回頭。朱雲強忍心中焦切疼痛,吸氣說︰「在我來的車上,我把車停在河邊。」
這狡猾的小妞!
涂宏下巴一抬,示意馬雄押人去取帳冊。
「給我過來!」馬雄揪著朱雲頭發,將她拖了出去。
涂宏轉過身,舉起槍,對著嚴崎峻。
嚴崎峻伏在地上,動也不動一下,就像是死了一樣,就像躺在他身側那個被韓森在胸膛打穿一個窟窿的家伙一樣,死得透透的。
「再見了,嚴——」
憊沒來得及把嚴崎峻的名字說完,嚴崎峻忽然像頭豹子躍起來,手上有什麼東西爆炸似,轟然一響,砰出激烈火花。
那火花在涂宏胸膛炸開,鮮紅火熱,濺到嚴崎峻身上。涂宏重重摔在地上,腳抽搐一下,就不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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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女人真麻煩!」馬雄將朱雲一路拖到河邊。岸邊果然停了一輛深色的福特,他才放開她,將她往前一推。「把帳冊拿出來,別跟我耍什麼花樣!」
朱雲從駕駛座墊下取出帳冊,交給馬雄,一邊說︰「眼看有大筆的財產你不要,卻何苦為涂宏辦事?你為的,不就是錢?」
「你少挑撥離間!」馬雄一把奪去帳冊。河面反射月光,這一帶顯得稍明亮;回頭過去,來路卻一片黑叢叢,如巨大的黑洞,不知有什麼埋伏在里頭。
「我說的難道不對?四、五億美金,你真的一點都不動心?」
馬雄微微一怔,似乎不信他听到的數目。
「你不知道?」朱雲察言觀色。「嚴達的遺產加起來,有近四、五億美金。涂宏付你多少?十萬?二十萬?」
「別說了……」
「馬雄,嚴崎峻不要這些錢,他要的只是他跟我的安全與自由。吳律師就在那里,他可以更改遺囑,沒有人會反對,所有的錢都是你的,只要你做了正確的選擇!」
馬雄看看她,動搖起來。那是個不小的誘惑。
「你——」遠處突然傳來警車的嗚笛聲。他臉色一變。「你通知了警察?」
朱雲心中不由暗嘆一聲,這些州警行動未免太遲緩了!卻又偏挑這時候,壞了所有的事。
「你這賤人!」馬雄一把捉住她。「差點被你給騙了,居然跟我玩這一套!」
「我沒有——」
「住嘴!」他握著槍,揚手一揮,槍托重擊朱雲的臉。朱雲只覺一陣辣痛,臉似乎要炸開來。「本來想好好侍候你,讓你享受一下,爽一爽,再收拾掉你。這下非速戰速決不可了!」
「把槍丟了!」黑暗處突然一聲暴喝。
馬雄僵一下。嚴崎峻一拐一拐走近。
「把槍丟了!」再一次警告。
馬雄轉身過去。嚴崎峻緊盯著他,那雙眸晶湛警醒,銳利機敏如獵獸般。
「我說,把槍丟下!」眼眨都不眨,不疏忽那千分之一秒。
「你敢開槍?」馬雄反手拐勒住朱雲脖子,槍抵住她太陽穴。「是誰該把槍丟了?把槍丟下!」
「不要!」朱雲大叫。馬雄狠狠勒緊她脖子,她氣息一窒,本能的雙手扳住他手臂,死命想扳開。
嗚笛聲更近一點。馬雄下意識朝車子望一眼——
「砰!」沒想嚴崎峻當真開槍。嚴崎峻握著槍,目光堅定,手勢穩定,毫不動搖發抖。
「啊!」子彈擦過馬雄手臂。馬雄叫一聲,手一松,朱雲趁機月兌開,大量空氣竄進肺間,禁不住彎身咳嗽起來。
「可惡!」馬雄發起狠,舉槍對準朱雲。
「砰!」嚴崎峻又開槍阻止他,隨即飛身撲過去,整個人壓向馬雄。
馬雄扣動扳機,也不知是否打中嚴崎峻,再要開槍,嚴崎峻已經撲上來,與他扭成一團,在地上扭來滾去。
打斗間,兩人越近水邊。雙方的槍都被打落在一旁,忽然,兩人竄開,馬雄飛撲到側旁先奪到槍。
「你死定了!」他狂嘯一聲。
「啊!」嚴崎峻不顧一切,躍撲過去。
槍聲響同時,嚴崎峻撲抱住馬雄,沖勢凶猛,一起跌入河中,一下子就被淹沒。
「嚴崎峻!」朱雲大叫奔過去。只見反射月光的粼粼水波無聲的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