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商商自從被蒙汗藥弄得人事不知之後,醒來時已是深夜。
意識回魂後,她開始觀察所置身的環境,伺機想逃月兌。
她看到迷暈她的兩名大漢站在三尺之外的大樹下,四只眼楮猛盯著房里的"肉票"瞧。依此局勢要掙月兌囚禁恐怕要智取。不可理解的是,到底是誰要這樣對忖她?
當她注意到掛在左側牆上的帷幕時,她有了答案,篩幕上的圖騰是薩滿教的圖騰,她曾在扎木卿的衣服上看過這個圖案,札木卿說這是薩滿教的法器。
禮木卿擄她來做啥?不!不可能是扎木卿,縱使他再大膽,仍會駭于之玄的勢力而不敢輕舉妄動。
那麼,又是誰呢?
兩個大漢大概發現她已清醒,趨向前來。
敝得是,她發現他們兩人是用手代替語言交談,只在偶爾手勢的段落里模糊地嗯嗯啊啊。看來是兩個啞吧。
啞巴多半起因天生是聾子,也就是這兩個大漢完全听不見任何聲響羅?太好了,這就好壩つ了,她不相信兩人的體力可以撐上數天不吃不喝不拉不睡。
既然他們已發現她醒了,她也沒必要裝睡,反而她大大方方地起身,隨便在房里找了張椅子靜靜地坐著,兩只眼楮回禮似地盯著兩人瞧,約莫一刻鐘後,兩人怕是瞧得不好意思了,也不堅持非站在同一位置,保持同一姿勢。開始走動起來,相對地戒心由松懈不少。
因為迷藥迷昏了神智,所以商商等于是兩餐沒吃東西了,心定下來後,才發現肚子哈哈哈哈地叫著,為了怕兩人听見這不雅的聲音,商商忙把肚子始緊按住,免得繼續發出噪音失了禮,之後又想到兩人是聾子,根本听不見。
大漢中較黑的那一人,發現商商用手按著肚皮,手忙腳亂地拉著另一人似乎情緒激動的"說"著什麼話。
從兩人皺著眉頭的模樣,商商心想,難道是兩人誤以為她肚子疼不成?
懊吧!那就將錯就錯,商商為求表演的逼真,除了捧月復之外,又是皺眉又是哀嚎,雖然兩人听不見,但她的表情逼真得足以比美名伶。
看守的兩人失措地拿不定主意,商商看兩人的模樣,隱約請出兩人的主人應該還沒回來,這真是機不可失,商商為加強效果,干脆假裝由椅子上痛得滾下來,這個舉動更是嚇壞了兩人,生怕她痛死了,無法向主人交代,兩人走上前去,扶起了商商,讓她倒臥在床上。
兩人後來決定由其中一人負責出去請示主人如何是好,留下另一人看守。
一人離去後,另一名較黑的大漢,倒了一杯茶遞給商商,商商搖搖頭表示不想喝,大漢只得自己一口飲盡,因為他覺得,他緊張得幾乎快要昏倒了,如果這女人死了,那他的項上人頭恐怕也會一並跟著陪葬。
老天爺啊,請你保佑啊,別讓這女人痛死過去。他也一頭霧水,難道是早上的迷汗藥下的過重所產生的副作用?不會啊,他上回用它迷昏一名要接受治療的重傷士兵,也沒听那士兵事後叫肚子疼啊!
女人就是女人,柔弱得很。
看她的表情,好像快要死了,完了!他的賤命也快入黃土了。可惜啊,這女人可也應算是美人一個,卻因為他的蒙汗藥而快要死了。好吧!他一命換一命,挺合理的。
反正她橫豎會死,他勢必也要死,不如讓這美人死在好一點的地方,或許,當他不幸死後受閻王審判時,她會在閻王面前替他說好話。
就這麼辦吧!他走向床榻,用手指比了比門外,意思是告訴她,要讓她出去,至少是離開這個地方。
他伸出強健的手臂,輕而易舉地抱起縴巧的商商,往門外走去,她不知道他要把她送到哪去,只知道他抱起她後,幾個輕功跳躍,往一片荒漠而去。
餅了荒漠,她看到遠處有一潭清池,清池旁生了幾株細細的垂柳,池里似有幾只閑鴨在戲水,雖是夜里,鴨群的叭叭聲,還是听得很清楚。
大漢雖是薩滿教徒,但對中原人的信仰仍是深信不疑的,他認為一定有十八層地獄,一定有閻王,所以他挑選了薩滿教總壇附近最美的地方,讓這美麗的可憐女子死在這里。等她死後,明天一早他會來收尸,然後把她埋在池畔的泥土里,希望她能在入黃泉後,遇到每一位審判官都能替他說好話,替他求情,讓每一位審判官知道,他不是真正的壞人。
他在心里說︰姑娘,我不知你姓啥名誰,可是你放心好了,你丈夫,我是認得的,日後有機會見了他的面,我會告訴他,你埋在這處美麗的地方,不過先決條件是,我得先多活個一年半載,我不能在這陪你了,我要找個地方躲起來,不讓教主找到,明天,如果我能再回到這里,我會把你好好埋起來。
心里自我交代一番後,大漢飛也似的消失了。
大約過了一刻多鐘,商商確定四周只剩下她獨自一人後,她由地上爬了起來,雖然不是很清楚剛才大漢的心路轉折,可她還是把他當作是個好人,不論他是為了什麼理由;或是誤以為什麼景況,她都會感激他一輩子。
雖然失去自由不到一天的時間,再嘗自由之時,仍覺恍如隔世。
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一定十分狼狽,再加上她又餓又渴又累,簡直快要癱了。她靠向池塘,汲了口水喝,暫時消了渴,饑餓的問題倒是可以容忍的。
怎麼辦?這麼黑暗,簡直是寸步難行。
突然——
一群發光的飛行物由她眼前掠過。她仔細一看,原來是蠻火蟲,好極了。
她用力斯開衣服的里村較輕薄的柔紗,包裹著她所捉到的螢火蟲。
等到亮度差不多夠時,她用幾枝強韌的草桿,當作繩子捆綁住臨時兜起的袋口。很快地,一盞明燈便完全成形。
她十分慶幸自己是出生在鄉野的丫頭,不然遇到這樣的事情,更會倍覺辛苦。
于是提著自制的螢火球,開始了今晚的探險,也不知自己走的方向到底朝南朝東,不過今晚恰巧滿天星斗,辨視星宿剛好是她的絕活之一,她只要一看北斗星大概就能確定方向了。
太好了,她確定她走的路正好是回鳶尾山莊的方向,她想,之玄現在一定心急如焚吧!
不過,換一個角度想,兩人成親至今,從沒有像這次一樣的劫難,對于婚姻而言或許也是好的,她相信,重聚後的兩人,一定會更珍惜彼此相處的時光。
唉!有馬蹄聲有燈光,她快速地把螢火球隱藏入衣服內,自己隱身在一顆巨石之後。
馬蹄聲帶來一行人,六匹馬,卻只坐了三個人,為首的是一名穿白衣的男子,衣服上也繡著薩滿教的圖騰。
是他嗎?薩滿教的新任教主,也是下令擄走她的人。
馬匹跑過後,揚起了陣陣的塵土,約莫此刻鐘後才沉寂下來,她才又拿出藏在衣袖內的螢火球,繼續往回家的路行去,一刻也不敢停。
鄭之玄馬不停蹄地四處找人,慌亂不已的心湖,而尋人計劃開始進行得有點漫無目的。
苞隨在後的卞小舟,還是保持冷靜,"之玄爺,今晚就在前頭的山神廟里歇一宿吧!"
"不!我不能休息,商商還下落不明,我不能休息,如果你累了,你——"
正要往下說時,卞小舟搶白道︰"之玄爺,尋人是需要體力的,這一尋下去也不知幾天幾夜,任您體力再好,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萬一您累倒了,誰來繼續指揮大局,耐久找人呢?我想,擄走夫人的那幫人,應該是沖著您或鳶尾山莊來的,在尚未表態之前,應該不至于對夫人不利,請爺放心。"小舟知道,若這事不是發生在之玄爺身上的話,這一層邏輯根本不需小舟再來提醒,之玄爺聰明過人,自然頭腦清楚。
鄭之玄自己也明白,自從知道商商被擄走的那一刻起,他早已失去了平常心,整個自制力全被打亂了,心亂如麻。小舟分析得再有道理,仍然不敵他的紛亂心緒,明明知道要休息、要休息,可是馬蹄仍然止不住。
他心中猶豫著。
"之玄爺,我相信夫人也不願意您如此疲憊,她一定希望您能暫時停下來,打個盹也好,醒過來後體力充沛,再去救人。"卞小舟知道之玄爺已快被他說服了,所以踢了臨門一腳,抬出"夫人"來作發揮。
"好吧!就在前頭山神廟休息一會兒。"
進了山神廟,利用案頭上的小燭火點燃枯枝,聚了火把照明。
"我們打個噸,醒來後繼續趕路,你也休息休息。"
約莫三位香的時間,一陣馬蹄聲響起,兩人皆被吵醒,進來的人是李非和扎木卿。
"你們知道是什麼人干的嗎?"小舟問,他見到札木卿後就確定札木卿已被排除可能性。
"札木卿認為是節滿教的叛徒喬烈所為,所以他自願要帶我們到薩滿教的總教壇,他相信會找到夫人。"
"這樣最好,咱們上路吧!"鄭之玄現在腦中裝不下任何事,唯有救人。
幾人上了決馬,奔馳而去。
必到總壇的喬烈,發現人質居然不見了,氣得暴跳如雷,找來看守的大漢,得知事件來龍去脈,氣得差點吐血,再加上另一條大漢也同時失蹤,更怒火攻心。
打了大漢幾拳後,由手下抬到教里的醫官處治療,這一場傷,大概會讓大漢幾天下不了床。
天啊!他怎麼會用了兩個白痴?!
看來他的計劃又得重新來過了,他傳令下去,一定要找到逃月兌的人質,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喬烈猜想,鄭之玄的老婆逃走後一定會回鳶尾山莊,如果平安回去、事情或許還不算太糟,只要通知魯心蘭替他做內應,再來個失蹤記,也不是太難的事。
他立即寫了張紙條,等明天天一亮,他要用信鴿通知魯心蘭,不信沒有補救之法。
而第二天,收到信鴿後的魯心蘭,直嘆杜商商命大,"唉?有這種人,什麼好事、好運都讓她給踫上了。"她嘟嚷道,怨嘆老天的不公平。
不論她心里有多討厭為喬烈辦事,但因為她有比討厭喬烈更強烈的情緒——恨杜商商、嫉妒杜商商,所以,她還是在有條件的誘使下與喬烈結盟。
不過,再多的好計劃,也得等杜商商回到鳶尾山莊後,英雄才有用武之地。
可惜,這回可要讓魯心蘭失望了。因為,直到此刻杜商商並沒有回到鳶尾山莊。
那麼,她到哪里去了呢?從薩滿教總教壇騎馬到鳶尾山莊是一回事,走回鳶尾山莊又是一回事,尤其是一名縴弱的女子。
大約只走了一半的路程,杜商商便體力不支而昏倒在地。
醒來後,發現自己睡在一睡在冰床上。有兩名白衣女子正在紡紗織布。
她撐著冰床,勉強起身,仍不適應頭部的暈眩。
其中一位白衣女子站起身,趕向前說︰"姑娘,你得再躺一會兒,你好不容易退了燒,可別又發燒了。"
"謝謝你們救了我。"
"不是我們救你的,是我們妹妹的師父。"白衣女子說。
"請問你們師父尊姓大名?還有,我要如何稱呼你們呢?"
"師父是個神醫,人稱藥王陸伊人。至于我們兩人一一啊,師父回來了。"少女立刻到洞口迎接她們口中的師父。
令杜商商嚇一跳的是,原來她以為為人師父者一定是有點年紀的老者,卻沒料眼前的這位師父竟然只有十七、八歲的模樣,而且,還是個慧黠、俏麗的小泵娘。
"喂!叫你們別叫我師父,你們還叫得這麼順口,我不收徒弟你們听不懂是嗎?煩不煩人啊!早知道就不該多事救你們。"陸伊人十分不滿意自己被人莫名其妙的叫師父,她喜歡一個人也習慣一個人,如今多了兩個小苞班,還真令人受不了,看向躺在冰床上的杜商商,她趕緊宣告︰"你可別像她們姊妹倆,救了她們一命,就要叫我收徒弟,我陸伊人可不做等吃力不討好的事。"
商商笑著點頭。
"看到沒有,人家可沒像你們姊妹這麼死腦筋,你們快快回家去吧,別跟著我好嗎?兩位姑女乃女乃。"陸伊人無奈地打恭又作揖,求爺爺告女乃女乃的,好像她欠了她們姊妹倆的錢似的,這看在商商眼里,只覺有趣。
二個嬌滴滴的姑娘好像在玩著家家酒,讓商商這個旁觀者,笑不可抑。
"陸神醫若不願收我倆為徒,那我們姊妹如何有機會報答你呢?"年紀較長的白衣女子說。
"報答"這樣好了我有個兩全其美的方法,我這冰床暫時放在這小洞里,你們姊妹倆功夫也是了得的人,今後我雲游時,就煩你們替我看管這寒冰床,如何?"
兩人點頭同意。
"太好了,如此一來,你們也算報了恩,我也不用麻煩的要收徒弟咯,我——對了,姑娘,你為何會倒臥在大路旁病的,你的家人呢?"伊人的注意力立刻轉向商商。
杜商商言簡意賅地把自己的身世說了一遍。
陸伊人听得津津有味,她向來愛極了曲折迷離的故事,所以愈听愈覺得有意思。
說起這陸神醫陸伊人,雖然世人皆稱她為神醫,但她卻是最討厭人家稱她為神醫,她不認為自己的醫術已達出神火化的境界,被人稱為"神"總是覺得怪怪。她認為充其量只能說自己由開始為人看病起算至今,尚未踫到可以與她的醫術相抗衡的怪病,所以大家大驚小敝的稱她陸神醫,她實在承受不起。
既然陸伊人是名醫,那麼——
"陸姑娘,不知你是否听過一種怪病,病人自從吃了一種怪草之後每年矮一寸,姑娘可有良方醫治?"商商想起了李非十分煩惱的病癥,看這陸伊人像個聰明靈巧的女孩,年紀輕輕且會為人看病。抱著一絲希望問她。
"每年矮一寸?"陸伊人才剛想及,至今尚無怪病可與她的醫術相抗衡,馬上就得接受戰帖,迎接挑戰。
商商點點頭,"我那朋友叫李非,與姑娘一樣喜歡嘗百草,結果也不知吃了啥草,變成現在每年矮一寸的模樣。"
陸伊人沉思這病征,微皺眉。她由三歲時起開始學習,跟在真正的神醫——陸父的身邊,記憶里似乎不曾見過此等怪病。
"未曾見過這樣的病,不過我倒是很想認識那叫李非的人,或許見了本人,我能試試我的藥方看看是否有效,這對每一位大夫而言都是一種挑戰。"她很高興有了新的人生目標,恨不得立刻見到這怪病的主人,覺得她真幸運,得此一怪病,可以提供天下"神醫"考驗的機會。
"他住在我住的鳶尾山莊。"
"那好,我跟你一塊回你家,我對他的病癥有興趣極了,這會使我寫的醫書內容更有看頭、更豐富。"陸伊人最近正著手寫一本關于天下難診之癥的書籍,她想研究那些病因然後提出解決的藥方,所以任何大好機會絕不放過,愈奇怪愈麻煩的病愈好。
"你說的山莊不是有個萬馬樂園?"
"嗯!"她沒想到陸伊人也听過鳶尾山莊有個萬馬樂園。
"我曾經听我爹提起過,說那山莊有個很大的馬廊,養了一萬頭馬,是不是真的有那麼多的馬?"陸伊人凡事都打破砂鍋問到底。
"差不多一萬頭,不過這數字也是粗略的計算,因為買進賣出,可能每一天馬匹的數量都不全然相同,你爹爹也到過鳶尾山莊嗎?"她不知道鳶尾山莊在外邊名氣倒是挺響亮的。
"他曾上駕尾山莊買了一頭迷你小駒送給我,外頭那頭烙了一朵鳶尾花的馬就是從你們山莊買的馬。"小駒成了她的代步工具,以她愛玩的個性,喜歡四處游蕩,不騎馬絕對走不了遠路。
略作休息之後,陸伊人認為商商已經可以走遠路之後,兩人才啟程往鳶尾山莊。因為社商商不會騎馬,所以兩人皆以步行為主,又因為是女孩子,腳程較小,所趕的路有限,再加上伊人走在路上看見身體有病痛的人,往往忍不住要替人把脈診斷和開藥方,所以難免會耽誤一些時間,不過這是助人嘛,所以商商也就不認為是浪費時間。
"你真是個好心的姑娘。"杜商商在伊人替窮人免費看病綁有感而發的說。
"因為我不需要靠行醫來賺錢吃飯,我替人看病純碎是興趣,我只做喜歡做的事,因為我不用為五斗米折腰,我爹留了不少錢給我。"陸伊人輕描淡寫地說,似乎一點也不認為自己有何偉大可言。一般而言,她陸伊人替富人看病,通常是收錢的,而且價錢比其他大夫要價更高一倍,因此,她的財務狀況並未因她的"慈善事業"而出現危機。
扎木卿帶著鄭之玄等三人,通過沙漠區時正巧踫到那日放走杜商商的大漢。
大漢一人坐在池塘邊發愣,兩眼無神的直視前方,正好那人也是扎木卿的舊識,從前同是薩滿教的教徒,札木卿騎馬到他眼前,也是與他用手來交談。
大漢看見戴著面具的男人後,立刻嗯嗯、啊啊,情緒波動很大,他認出了戴面具的男人是那女人的丈夫。
大漢在扎木卿的座騎前試圖作"說明",再由扎木卿直接翻譯給鄭之玄听,讓他們知道了整個事件的原委。大漢怕新教主喬烈會殺了他,所以他希望鄭之玄能以個人的名譽保證,保護他的安全。
這麼說來商商已經逃月兌了,可是她到哪里去了呢?若是往鳶尾山莊的方向,他應該會在路上遇見她才是,怎麼會一直不見她的蹤影呢?
貶是路上遇到劫匪不成?現在不比太平盛世,什麼亂糟糟的事都可能發生,愈住這層想去,之玄的心里更是慌亂,勒馬往鳶尾山莊騎去。
李非、卞小舟也立刻跟隨在後,扎木卿朝大漢作了個手勢要他一同前往,大漢立刻跳上他剛偷來的馬,緊跟在眾人之後。
李非騎在卞小舟的右側,與他並肩而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因為騎這十分快,所以言語在空氣中傳遞得十分模糊。
直到一行人停下來喝水時,兩人才又抬起路上不清楚的話題。
卞小舟和李非把馬地牽住隱匿的楊柳深處休息,喂馬兒喝水——
"你都不知道魯心蘭當時的樣子,簡直是氣炸了,誰叫她興災樂禍,等著坐收漁翁之利。"李非唱作俱佳地描述。
"你想,這事與她可有關系?"小舟突然作了這樣的猜測,又驚覺自己實在多心,也就不往下說了。
"唉!不知道,那女人美如天仙,心地卻如毒蠍似的,老天真是不公平,怎麼不讓她是個內外皆美的人啊?"李非深深感觸到造化的奇妙。
"是啊,那女人隨便裙角一翻,不知不覺就翻掉了許多人的幸福。"小舟想起了親姊姊,想起了之玄爺……難怪古人說︰美婦娛目,伴半世之好;良婦娛心,作終身之伴侶。仔細玩味,倒有幾分道理。但是人們通常都苛求美婦與良婦合而為一。不過他倒覺得之玄爺今年轉了好運道,得一美婦與良婦的化身,若是他日後要取妻時,希望也能有之玄爺的福氣。
不過,最近發生的這一段"插曲",他可是不要。
這就是人生吧,縱有許多追求完美的念頭,而往往總是有事與願違的遺憾。
他看見之玄爺又準備要趕路了,躍上他的座騎純血馬,才不過停下來不到一位香的時間。唉……愛情真會害死人,小舟希望自己不要愛一個人愛得太深刻,這樣或許不一會兒像是上了天堂;一會兒又像是下了地獄般,這只可以用精神耗弱來形容。希望之玄爺的老婆早日找著,不然,只會使得他和李非更懼怕愛情,因為似乎感覺不到它的好,得到與失去之間,竟然全是命運的撥弄,而他又能逃過愛情的撥弄嗎?
小舟瞥了一眼騎馬在身旁的李非,連平日開朗樂天的李非,也嘆了一口長長的氣。
看到李非,小舟心里也高興不起來。好好的一個人,卻不知吃了什麼怪草,把自己搞成這個樣,這三、四年來,大伙為了找解這怪毛病的藥,不知尋了多少群山峻嶺,就是找不著名醫來治這怪病,好在李非大部分時候都很樂觀,不然,小舟怕李非恐怕會活不下去呢!
"鳶尾山莊就在前頭了。"杜商商指著不遠處,告訴陸伊人現住所處的位置。
"終于快到了,我的兩條腿好像快要斷了。"伊人邊走邊捶她的膝蓋骨。彎著腰走路的模樣,俏皮極了。商商突然發現伊人和李非可能是天作之合。初識兩人的心情,竟是如此相似。
"伊人,你家爹爹可否曾經把你許過什麼夫家?"
"夫家?沒啦!我爹才不興什麼指月復為婚,媒構之言那一套哩,而且我才不要在對人家一點也不了解的情況下,就把一生托付給人家呢——哈哈!不好意思,我可不是說你哦!"她一說完高論,才發現自己說錯話了,立刻補充說明,然後歉然地吐了吐舌頭。
未曾許給人家,那麼李非倒希望濃厚,不過先決條件是要醫好李非的怪病。
一踏進鳶尾山莊,守門的衛士一見是商商,立刻興奮的趕去報喜。
紫薇苑
"夫人沒遇到之玄爺他們嗎?"李標見到商商心里有說不出的高興,只是又覺納悶,怎會是夫人一人與陪伴的陸姑娘一同回來。
"說也真怪,本以為會踫上之玄的,卻錯過了彼此。我想可能是陰錯陽差吧!"商商說。
"看你們也真累壞了,要先休息或先吃些東西?"李總管剛埋位已先遣人到廚房弄些點心,他想夫人應該是好些天吃不好睡不好,面容有些憔悴。
"商商,我要先洗個澡,不餓也睡不著。"伊人嚷嚷道,她這人直來直往慣了,雖是作客,也不想太委屈自己。她知道,消除疲勞最快的方法就是洗個舒服的澡。
"呢!李總管,我和陸姑娘都想先洗個澡,能不能麻煩你差人準備一下熱水,水溫不用太燙。"
李標允諾後,即派人分頭準備熱水,另一方面又派了一組人馬去找之玄爺,報告此等好消息。
洗了舒服的操後,陸伊人收拾好自己的東西。
她在心里驚嘆著︰好漂亮的房子——凌霄苑。
李總管說她的客房就在這美麗的地方,與商商住的紫薇苑應該相距不遠,她剛才數過步子,大約兩百四十六步左右。
哇——外頭的花也好美,她決定四處閑晃去也。
采了一朵綠條月季花,拿在手上就鼻聞香。
"真是天下風流月季花。"她隨口吟唱了詠月季花的詩。
"你就是杜商商帶回來的小可憐?"
不速之客魯心蘭故意踱步到凌霄苑來,整個下午都听見下人們談論著杜商商帶著個女孩回山莊的事,她臆測著,八成是這小可憐救了社商商,否則她豈可能活著用"走"的回來。
"什麼小可憐?我叫陸伊人有名有姓。"伊人防衛地說,遇到敵入攻擊,她立刻變成刺蝟。
"小可憐的名字比較適合你,我喜歡我替你重新取的名字,與你相配得很,不是嗎?"魯心蘭看著眼前的女孩兒,心里十足地嫉妒,嫉妒她的年輕,女孩看上去不過十七歲的模樣。
"哦——我知道你是誰了,原來你就是那個不要臉,死賴著不走的魯心蘭?"
"你——誰告訴你這些話的?"魯心蘭心里有數,一定是那賤人杜商商在小可憐面前嚼的舌根。
"你不知道你很有名嗎?如果這里的花朵會說話的話,我想每一朵花都會恨不得搶著傳播你的輝煌歷史,哪用隨風散播的花粉。"陸伊人撒著嘴角,下定決心要與這主動挑釁的女人逗逗嘴。
這個魯心蘭真是不知死活,誰都能得罪,偏巧得罪了鬼靈精怪的陸伊人。
"是啊,我既有名又是個美人,比你手上的月季花更明媚動人。"她不若小可憐年輕,但自詡比小可憐貌美。
魯心蘭心里不平衡極了,也不知道這一年來到底是踫到什麼凶神煞星,從前的風光優勢都不在她這一邊了,連幸運之神也老是和她作對。
陸伊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手上拿著的綠導月季花,嗤鼻的說︰"你的臉皮還真是厚得可以,比我老家的黃土高原還厚。"
伊人剛才洗澡時,隔著屏風听著兩個問候她的丫鬟嘀嘀咕咕地說著"山莊秘密"。原來是元老級的丫鬟,正在同新進丫鬟說著發生在鄭之玄、杜商商、魯心蘭三人之間的愛恨情仇,高潮不斷,簡直比她看過的野台戲還精采,原來商商還留著這麼一段最有趣的部分沒告訴她。
"哦……原來是黃土高原來的小可憐,畢竟不是出身書香門第,難怪說起話來沒有一點教養。"魯心蘭好像逮到小辮子似的挽救對敵人的出身狠狠地戳著,不過相對地說明了自己除了出身地方比人強之外,無他處比得過人的。
"哼!那也要看對誰有教養,像你這種門弟之家的小姐用我這等教養就綽綽有余了。"陸伊人做了個鬼臉懶得再與她搭理下去。真是無趣的女人,和這種女人說話是一種浪費,不如就此打住,繼續她的山莊探險。
魯心蘭望著她的背影,氣得跳腳。
她在山莊的日子愈來愈不好過了,從前有個卞小舟和李非兩個小子,現在又多了個魔女。
小魔女陸伊人在鳶尾山莊玩得快活極了,這里的花草珍奇極了,有好幾種都是她在外很少見著的藥草,她想,會有這番景象只有一個可能,一定是那叫李非的人,得了一種怪病之後的杰作。
前頭坐了個姑娘,好像正嘆著長氣。
她趨向前繞著姑娘東看看西看看,覺得有趣,因為她生來樂觀,總覺得天下沒啥了不起的事,沒想到竟有個姑娘坐在石椅上,嘆了她陸伊人可能要嘆一輩子也嘆不完的長氣,不禁十分佩服。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碧雪。"
"有何可憐的身世?"
"你是?"
開心果陸伊人,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把生平簡單介紹完畢了。
被了碧雪說自己時,因為個性使然,說得慢條斯理,說完後大約用了兩往香的時間。說得陸伊人差點就地打起盹來,不過礙于是剛認識的新朋友,不好意思睡著,只在一些段落處打個大呵欠。
雖也是無趣之人,但比起早上踫到的魯"千金"好過百倍。
"你說你喜歡的心上人扎木卿對你沒興趣?"
碧雪點點頭。
"那就換個心上人啊?"伊人坦率地說。
"這不是說換就能換的。"她噗嗤一笑。
"既然不想換心上人,那就換心上人的心吧!"
"換心上人的心?怎麼個換法?"
"在心里想像他很喜歡你,假裝你們在相戀,自己玩場你喜歡的游戲。"伊人覺得自己聰明透了,能想到這種解決之道。
"這是自己騙自己啊!"碧雪一臉的疑惑。
"可是能夠帶來快樂有啥不好?"
說得也是,碧雪開始有點認同。
"怎麼說也是假的。"碧雪又隨即嘆了口氣。
"本來就是假的啊,又沒要你當真,只是讓自已暫時好過些,這是治療的一種方式,等到你的心情好些了,再換另一種方法。"
"什麼另一種方法?"
"你要開始觀察,很仔細的觀察,或是回想,回想他的缺點,觀察他討厭的模樣,到時候你會高興他對你沒興趣,不如把他丟給別人。"陸伊人手舞足蹈的說著。
"你都是這樣自我安慰的嗎?"
她笑著搖搖頭。"才不!我本來就是個很想得開的人,哪有閑功夫像你這樣哀聲嘆氣的。"
"你很忙嗎?"
"嗯!我忙著收集藥方和藥草,忙著到各地玩去,哪來時間想些無意義的事。"伊人說著話,順手摘了幾片醉魚草的葉子和花朵,放入口袋中。
"你真的比我快樂多了。"碧雪輕聲地說,說給自己听,陸伊人早已離去,到另一處尋覓去了。
碧雪回想方才伊人對她說的話,想得出了神,想來那陸伊人年紀與她差不多,卻比她有腦筋多些。
喬烈十分氣憤地出現在驚鴻樓。
"你對我吼這些做什麼?是你自個兒的手下辦事不力,關我何事?"魯心蘭自己已是一肚子窩囊了,所受的氣也不比喬烈少,哪來閑情逸致听他亂吼。
"你真是沒肝沒肺,一點同情心也沒有。"
"同情心?太好笑了,我干嘛對你有同情心?你對我的同情心又會有什麼做為報答?"她踱到坐台旁,回眸對喬烈看了一眼,嘴角有著一抹莫測高深的笑容。
"你想要什麼?"
"我助你得到鳶尾山莊,我要分得山莊一半的土地。"
"你真是野心勃勃。"
"不然你以為我耗盡青春為的是什麼?"她好笑的看著喬烈。
"一半,太多了。"他討價還價。
"沒有一半,一切免談。我是不受威脅的,現在的情況與上回你來時已大大不同。你的手上已經沒有籌碼了,之玄也快回來,你的機會有限。"
喬烈推敲著她的話,她的分析,道盡了他的處于下風,要再佔上風只有再次擄人,杜商商是鄭之玄的心肝寶貝,得到她等于是得到了鳶尾山莊,鄭之玄絕對願意與之交換。是的,他要再進行擄人計劃。
他的想法卻得到魯心蘭的嘲笑,"你未免太高估了杜商商的魅力了,一個鳶尾山莊換她?可能嗎?"
"絕對可能,是你低估了杜商商的影響力。我不是要打擊你,而是以我對鄭之玄的了解。他是個痴情種,我知道他會拿他的王國與我交換美人。"
這話听在魯心蘭耳里,所造成的波瀾自不在話下,她恨極了這種剖析,也恨死了杜商商。
"你打算怎麼辦?"
喬烈趨向前,低低地對魯心蘭說著他的計劃。
可惜計劃進行的過程里出了差錯,人算不如天算。
擄人擄了半天,居然擄錯了人,擄來的是對喬烈又咬又踢的陸伊人。
"你是什麼死人啊,捉我來做什麼?"陸伊人罵人的功力與醫病的功力等量厲害,喬烈為她松了口後,嘴巴得到自由的陸伊人開始不饒人的胡罵一通。
"沒想到之玄娶來的老婆居然是個潑婦。"喬烈邊擦藥邊響咕著,這女人牙齒可利了,不只咬的夠深夠很,連罵人的話也是夠壯觀的。
"什麼老婆?誰是什麼老婆?"
"我說你啊!凶婆娘。好在鄭之玄娶了你,不然不知道誰會這麼慘。"他單手包扎被咬的傷口,她簡直比瘋狗,還凶猛,要不是他一向懂得憐香惜玉,他非狠狠地痛揍那一身細皮白肉不可。
原來是弄錯了人,伊人恍然大悟。
"報上你的名。"她準備好好地、用力地取笑眼前的"偉"男子。
"什麼小名,我是堂堂薩滿教教主喬烈。"
"哦!喬烈教主,對不起你,讓你白忙一場,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什麼?你不是我要找的人,那你是哪個鬼?"喬烈不可置信地瞪著她。
"敝人陸伊人是也。"她在心里狂笑著,不敢大囂張,免得惹火了他。
"你怎麼冒出來的,陸伊人?"
"不好意思,我正在瓜藤下睡午覺,是你這個冒失鬼吵醒了我。"她雙手叉腰,一臉不耐煩。
"那你怎麼不早說?"他氣極了。
"怎麼說?你不分青紅皂白的捉住我,我才咬了你兩口,就被你以布條捂住了嘴巴,如何說?把人家像大布袋一樣的拎走,摔得我的好痛耶!"她得理不饒人繼續指著他的鼻子咆哮著。
他被逼得節節後退。
"你這惡女。"
"是啊!惡人自有惡人欺,你這惡人,自有我這惡女欺,快把我放回瓜藤下,現在恐怕整個鳶尾山莊的人都在找我了。"
這種說法一點也不夸張。
快馬趕回駕尾山莊的一行人,立刻迎上杜商商著急的模樣。
商商一頭撞進鄭之玄懷里。
"怎麼了?"
"我的朋友不見了。"她抬頭看著自己的丈夫,心里放心不少,整個心情立時輕松。把和陸伊人認識的經過大約說了一遍。"紅丫頭說下午看見伊人一個人躺在瓜藤下睡午覺,現在是吃晚飯的時間了,卻見不著人了。"
"我的老大爺,怎麼咱們鳶尾山莊老有人會被莫名其妙的捉走?"李非揉著額頭,一臉迷惑。
"八成又是喬烈干的好事。"
"喬烈?薩滿教教主擄走陸姑娘做什麼?"卞小舟說。
"誰知喬烈那王八蛋在搞啥名堂。"札木卿也無法解釋。
商商見之玄似乎又要上馬追蹤喬烈,心里疼惜著說︰"之玄,歇一晚再找吧,若是被前次擄我之人所擄走的,伊人暫時應該不會有大礙,他們的目的不是她,而是為了薩滿教。"
"是啊,之玄爺,咱們先歇一晚,明早再說吧。"
李非累壞了,這些天來的奔波,夠他"安分"一陣子。
鄭之玄點點頭,陸伊人是妻子的救命恩人、他會想辦法把她救回來。明天吧,今晚他要好好和妻子聚聚。
當鄭之玄洗去了一身的塵埃後,愛妻替他寬衣。
她伸手摘他的面具,有一點遲疑地。
似乎得到了他的默許,未出手阻止她。
他目不轉瞬地看著她,她用手指輕輕摩拿著他的傷痕,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眸迷惑了她,他銳利的眼神總是讓她覺得自己的渺小。
"你讓我好擔心。"他撫模著她的發絲,粗嘎地說。
他褪了她的衣,雪白的肌膚,雙肩削玉。
看著她玉般的銅體,散發著微香,輕輕地啃噬著她,纏綿締結了一回……
李非卯時即起,睡了一夜舒服大覺,練功去了。
樹林里的鳥兒和他一樣早起。
咦?怎會有個鬼祟人影,他跟上前去,跳起來一伸手勾起對方。"是誰?鬼鬼祟祟的。"
對方被扼制的疼痛難捱,大叫一聲,轉過身來。
"本姑娘是誰,你會不認……"看到矮小的李非,她嚇了一跳,話也縮了一半。
"我沒見過你。"李非仍不放手。
"你就是李非是吧?"她找到了舌頭後,劈頭就問。
"你怎會知道我的名字?"他更是使勁的捏著她。
"好痛!喂!我叫陸伊人,是你夫人的客人,你怎麼搞的嘛,捏得我好痛。"伊人痛的大叫。
陸伊人!怎會在這兒?李非縮回手後皺眉看著她。
"你不是給喬烈捉走了嗎?"
"他捉錯人了,叫人把我放回來。"她按摩著被捏痛的手臂。
"這麼容易?"他狐疑地看著她。
"一點也不容易,我在他的身上扎了毒針,威脅他若不放了我,我會讓他毒發身亡。"她能救人也能殺人,不過她是唬喬烈的,她所扎的毒針,頂多讓人酥癢一兩天,過了就沒事了。
李非瞧了她遇劫歸來狼狽的樣子,怎麼也料想不久她居然會用毒計逃走。
"你不像毒蠍子,怎會用毒。"他往後退了一步,試圖保持距離,他已經夠倒糊了,可不想再弄個毒發而死。
"你怕我會拿毒針扎你?哈哈——商商還請我來救你呢!你逃那遠做什麼?"他退一步,她進一步,直到他的背頂上了一棵松樹。
"你想干什麼?你可別亂來啊……"他邊揮手,邊用手擋住陸伊人節節逼近的身體。
"你不要大呼小叫好嗎?我只是想確定你是不是天生侏儒。"她在他身前一尺處停了下來,垂首看著他。
"當然不是。"他生平最恨人家說他侏儒,好像他的矮小是天生的。
"那麼,你是吃了什麼怪草才這樣的?"
"也不確定是哪種草,因為不是立刻變矮的,所以不曾特別注意。"他還是充滿戒心地看著陸伊人,似乎不放心她的醫術。
她微蹙眉,思索著。"我得琢磨琢磨,我住在凌霄苑,等我休息夠後,你下午未時來找我,我們研究研究。"
她邊走邊思考著,也不管李非意願如何,好像他一定會配合似的。
送走了陸伊人回到鳶尾山莊後,喬烈隱入地道,進入驚鴻樓。
"魯心蘭,你是不是故意的?"他大聲的興師問罪。
"什麼故意不故意?"她裝糊涂。
"你指著睡在瓜藤下的陸伊人,告訴我她是杜商商,害我白怕了一場,你是嫌我太無聊是不是?"喬烈氣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頸上青筋微浮。
"我……我眼花了嘛,看錯人了。"她不安地回著話,本來她也沒想到買騙喬烈的,誰知道走出驚鴻樓,第一個看見的人會是躺在瓜藤下的陸伊人,瞧她睡在瓜藤下舒服的模樣,又想及先前的過節,一念之間……
"眼花?你可知你的眼花差點害死我?那個小煞星,牙齒利得很。咬得我手臂傷痕累累。還幾乎被她給毒死了,要不是我機靈,就提前見閻王了。"一想到自己的窩囊樣就一肚子的怨恨,首先要恨的人當然是始作俑者——魯心蘭。
他猜她根本就是故意的,眼花?騙難啊?
"啊?她居然會用毒。"看來她還真低估了那個小可憐的能耐。
"以後請你用點腦好不好?"女人就是女人,滿腦子裝的不知道是豆腐渣還是啥,成天只知道小鼻小眼的妒性大發,根本成不了氣候。
"我又怎麼不用腦了?我說過我只是眼花了嘛,大不了再擄一次人,這次不會錯了。杜商商比陸伊人縴弱些,我…"
"不用了,鄭之玄回來了,你以為人那麼好擄?算了!我走了,若要麻煩你的地方,再來找你。'"說完站起身,推了密室的門,走入了。
才走出密道正要趁著四下無人翻過困籬…
"喬烈教主……"好熟悉的聲音,該不會是那個小煞里吧!?正要轉身,先被猛推了一把,被推力處正是他的傷口。
真是陸伊人。
"你從哪冒出來的?"他看到她如見羅剎夜叉。
"我看見你從驚鴻樓的後山鑽出來,你和魯心蘭到底是什麼關系?"她前前後後地打量起他,一副捉到小辮子的快活模樣,她的運氣真好,正巧在這一帶找藥方,琢磨李非的病癥該用什麼辦法醫治,就讓她給踫到了喬烈的秘密。
"我一定是上輩子欠你的,踫到你我真是認栽了,別說是壞事了,就算是好事也被你嚇的沒力氣做了。"
倒楣的他,自從擄走杜商商後,從此開始不順,幸運之神不知跑到哪去了,以前是天天曬太陽,現在是天天被雨淋,不知何時能重見天日。
"活該!誰叫你斗膽敢捉我。"她雙手又腰.冷笑著。
"你到底想怎樣?"他只好大聲咆哮。
"告訴我你的秘密。"她說。
"哇——你饒了我好不好,不要我一出現你就陰魂不散,你快點走好嗎?別讓人見著了。"說著,把她住遠處推。
"怕見人的是你喬烈吧!我是鳶尾山莊的客人,而且算來還是貴客,所以安全得很,不怕見光的。快說,你的秘密,否則——"她故意留白。
"能怎樣?"他可緊張了。
"否則第二帖解藥休想得到。"她胡扯一通。
"什麼?第二帖解藥?你剛才又用毒針扎我了,是嗎?"他住自己的手臂、身體上檢查看。
"沒錯!"她洋洋得意的樣子。
"我要殺了你,快交出解藥。"他用力捉住她的手臂。
"不好意思,我陸伊人怕做師父、怕相親、怕吃苦瓜,可是就是不怕死,不過若是殺了我,你恐怕得陪我入黃泉了,因為解藥我更不可能給你。"她穩操勝券地說道。
"你……到底要怎麼樣?"他憤怒地說著,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告訴我你的秘密。"她又說了一次。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奇?"喬烈盯著她瞧。
"我對所有邪惡的事都很好奇。"不知這個解釋喬烈滿不滿意,因為她就是個這麼古怪的人。
"那你一定是個邪惡的女人。"喬烈此牙咧嘴地說。
"如何?想通了吧?找個地方坐坐,你再慢慢告訴我,我想一定很精采。"
"能不能不要這麼逼我。"
"不能!"她十足霸道地說。
最後喬烈投降了。
听完喬烈的自白,陸伊人沉默地看著他。
"你干嘛這樣看著我?"喬烈不自在地說。
"因為我覺得你不夠邪惡。"她偏著臉看著他。
"是嗎?這麼說來,你決定放了我羅?"他問。
"哈哈哈!你真有趣,我又沒有拿繩子綁著你,你要走隨時可走。"
"解藥呢?"他伸手要解藥。
陸伊人掏出了一個小瓶子隨手倒了一顆藥丸遞給喬烈,"配水喝下,睡上一覺就沒事了。"
"謝謝!"講完故事,拿了解藥喝了山泉水,吞了藥轉身就要走。
"喂——你等會,你中的毒是種奇毒,只要有任何邪念;心頭就會絞痛,所以,最好從今以後少干壞事,免得心痛。"她補充道。
"什麼,你給的還不是解藥!"他火氣又上揚了。
"對不起,我的解藥只能使你不死,不能治你的心絞痛。"她無辜地看著他,其實喬烈剛喝下的藥才是有問題的藥,那種藥叫做"心神不寧",吞下藥的人每有惡念時,心就會絞痛,如果惡念不止,還可能買了那人的命。
"你騙我,我要殺了你。"才動念,喬烈心就絞痛地在地上打滾。
"快滅了你的念頭。"陸伊人大聲地說。
約莫過了一刻鐘,喬烈胸口疼痛感才消失。
"為什麼偏偏是我?為什麼是我?"喬烈有如大病初愈地怨天尤人,不解地看著陸伊人。
"因為你是個壞得不夠徹底的人,所以我不希望你因此而被人殺死,也因為你大方地放了我。"陸伊人是個有恩報恩的人。
"我這一輩子都將如此嗎?"他惶恐地怕極了。
"只要你行得正,這疼痛就不會出現。"
"我真的覺得我上輩子欠了你,不然怎麼救你要得團團轉,而又不能對你怎麼樣。"他苦笑著。
陸伊人並未答腔,只是淡淡一笑。
自從杜商商上回被喬烈一幫人所擄走後,鄭之玄如同驚弓之鳥。只要商商離開紫薇苑,即派了專人保護著,這讓商商感到諸多不便,朝之玄嚷著要自由。
"我又不是犯人,走到哪里總有個人跟前跟後的,好不方便。"她輕聲抗議著。
"這麼做也是為了你的安全,我不能時時刻刻照顧你,只好派人保護你,我再也承受不住失去你的痛苦。"他把自己的憂心毫無保留地說出來,也不怕妻子將來用這話來嘲笑他。
他的憂心她明白,可是她不要這種窒息的生活。
"伊人告訴我,喬烈已服下她特制的'心神不寧'藥,今後不會再隨便輕舉妄動了,我想他自會收斂許多,不再敢造次了。"她試圖說服夫婿的固執。
他實在拗不過她,只得答應。
為了感謝之玄的體貼,她自動獻上芳唇。
這一幕,讓花叢中的魯心蘭看在眼里,她的目光里都是灼人的爐火。
起初是喬烈積極而野心勃勃,結果弄巧成拙,認識了陸伊人,陰錯陽差的吞下了足以主宰他思想的藥,使他變得瞻前顧後。
"你十萬人急的飛鴿傳書給我,就只是為了擺一張臭臉給我看嗎?"喬烈坐在心蘭閨房已一柱香時間,面對的是一尊面無表情的雕像。
"你是如何信誓旦旦非要得到鳶尾山莊的,現在呢?你變得脆弱、退縮。你的計劃哪里去了?雄心壯志呢?"魯心蘭一鼓作氣、咄咄逼人。
"你盡避破口大罵吧,我現在的修養好得很。"喬烈笑咪咪地對她講道理。
"不要鳶尾山莊了嗎?"
"不是不要,而是要不起。"喬烈自我解嘲。
"為什麼?你的企圖心呢?野心呢?"她略微提高了聲音,也顧不得風度。
"你應該听說了我誤吃陸伊人'心神不寧',現在的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為了保命,也是無可奈何。"他說完後長長地嘆了口氣。
"可是我不甘心,這麼多年來,我呆在這樓里,早已走了適合婚嫁年齡,我不是沒有機會,不是真的嫁不到好人家,我只是不甘心,努力了這麼久,犧牲奉獻多少歲月、得到了什麼?現在,連你也不幫我,我能怎麼辦呢?"她開始落淚,她是有資格哭泣的,一個舊社會的女人,最大的事業就是婚姻,她的丈夫就等于是她的雇主,現在她連想找個看得上眼的雇主,對方都會嫌棄她的年歲,正因為如此,她對鄭之玄的恨意也更添了幾分。
"你有什麼不甘心,當年你穩操勝算可以坐上鄭夫人的寶座,誰叫你押錯定,看了人家毀了容的臉,不爭氣地嫌惡人家,仍然以為人家就此一蹶不振,誰知道人家現在不只是活得很好,還比從前更富有,這能恨誰?只能恨命運。我是很想幫你,可借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果你到現在仍然想不開,仍然想報復,請你不要把你的計劃告訴我,因為任何不好的邪念都會影響我的心神。"听了這段話,看來今日的喬烈是悟了些道理,雖然不是心甘情願改邪歸正,久了也會習慣成自然。
"你真是現實,忘恩負義。想要我幫忙時,你是怎麼說的,如今為了自己的狗命,說撒手就撒手,你也變得太快了吧!"魯心蘭憤恨的連"狗命"這種有辱她身分的字眼也派上用場。
倒是喬烈神密兮兮的,一點也不憤怒。
"隨你怎麼想吧,我要走了。"說罷,推了石門就離去了。
魯心蘭低落的情緒可以想見,更加自想自艾、覺得自己實在可憐,本來可以得到全世界,到頭來卻-一失去,她感嘆自己怎會敗得如此徹底。
拿出古箏彈奏驚鴻曲,驚鴻樓附近樹林的鳥獸,像是听得懂音樂的悲傷,同情彈奏者的悲涼,隨著樂音和著合唱此曲,形成一奇景。
樂音傳到戲著水鳥的杜商商耳里。
"這曲子听過幾次,就屬今日听起來最是悲傷。"商商也是此曲的知音,可能因為同是女人,又都深愛著同一人之故,听在耳里別有一番滋味。
"你真是善良,情敵的痛苦,竟也能讓你感慨萬千。"想不通此理的陸伊人,一臉不以為然地盯著商商看。
"魯心蘭也是個命運的棋子,本來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她的,老天捉弄人,意外地落在我身上,原來這都不是我該得的。"她的眼神飄向琴音發出的地方,說話的神態也是飄飄渺渺的。
陸伊人不解的看著她。這怎麼會是不該得的呢?明明鄭府主子心甘情願娶了她,並非偷來也非搶來,在她的觀念里,一切都是天經地義的。
"你一定不能認同我的說法,是嗎?"她轉頭微笑地看著陸伊人。
"是不認同,這個結果完全是魯心蘭自找,她才不值得同情呢!"沒辦法,伊人就是不能忘記之前與魯心蘭建立的心結,那女人太不得她的緣了。
"或許我是當局者述。"商商自嘲著,突然間多愁善感起來。
"為何要有罪惡感呢?那是鄭爺和魯心蘭之前的恩恩怨怨,你是局外人,就算現在成了局內人,主角是鄭爺和你,關她啥事?只要你們兩人相親相愛、白頭偕老,就是一樁良緣,誰敢不服氣。"直率的伊人,哪有紅塵男女的細心,凡事直線思考,對于兒女情長,可沒商商的細膩。
"妹子說得是。或許我是庸人自擾。"
"是自擾,但不是庸人。"伊人嘻嘻笑道,可以幫助商商想通一些也是快活事一件。
"對了,李非的病癥,依你的推敲,可有得醫?"撇開自己的煩惱,李非的病是她最擔心的事。這樣的好人,總不能就此毀了。
"……還正在琢磨。阿非自己也是藥草專家,他也很清楚這事急不得,解藥往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有的時候要靠點運氣。"說起李非的事,陸伊人的臉不禁也垮了下來,若是父親還在世的話,李非的病,應該會有救,她父親見多識廣,也許曾有奇遇,要不是父親走的突然,少不了會留下經典秘訣總集。
"會不會解這病的藥方根本不在莊內?"商商問。
"按理說在莊內的可能性頗大,只是,阿非找了這些年應該任何草類植物都逃不過他的眼楮,所以,在莊外的機率相對很高。"伊人分析道。
"那麼是要往莊外找羅!"
"我是這麼建議阿非的,他也同意,最快下個月就去找。"
"下個月?不就剩十二天了。"
"嗯!——想不想一道去玩玩?"陸伊人隨口問問,她也明白機率不高,只是覺得鳶尾山莊雖然風景如畫,應有盡有,但是年紀輕輕地就得把未來數十年歲月投擲在這一片莊園里,雖是世外桃源,住久了也像囚牢。
商商先是一愣。伊人的想法,她是明白的,伊人的提議確實誘人,她長這麼大的歲數,除了她的出生地方,就屬鳶尾山莊是她所熟悉之處,人是奇妙的動物,住在一個地方久了,就會對那個地方有深厚的感情,她是個重感情的人,習慣了一塊土地,就會想一輩子只守著那土地。她可曾想到別處尋幽訪勝嗎?如果,陪伴她的人是她心愛的人,或許她會肯。她在心里這麼想著。
所以她回答︰"也許在某個機緣之下,我會想四處走走玩玩,但,不是現在?"
"你是擔心鄭爺不同意你?"伊人問的直率。
商商笑著搖頭︰"我想他應該不會不同意,只是…"
下半句話尚未說完,一個丫鬟匆匆忙忙跑來,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夫人,快來救人啊,碧雪姑娘服毒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