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滿蓬壺燦爛燈,與郎攜手上端門。
貪觀鶴降笙簫舉,不覺鴛鴦失卻群。
天漸曉,感皇恩,傅宣賜酒臉生春。
遍家切恐公婆責,乞賜金杯作照憑。
——調寄鷓鴣天
神偷關閑閑,趁著元宵佳節竊杯之前,熟背前輩竊杯者于東窗事發時為月兌罪所作之詞。
她念過兩遍之後即瑯瑯上口,心想萬一竊杯時不幸被逮個正著,或許可念來自娛,當然最好不會有此機會。
總之,小心行事為要,以她關閑閑的偷功,全身而退應不是問題。不過還是小心為妙,畢竟今夜的行動必須潛入皇宮內院,此事非同小可,不只是順手牽羊那麼簡單。
謗據她所得到的消息,此蒼龍杯藏在皇宮右翼的珍寶閣內,她必須躲過皇宮內院的禁衛軍,才能潛進珍寶閣內竊杯,不過縱使她有皇宮內院的地形圖,也未必保證能順利得手。
真搞不懂那個委托人,不過是一只杯子嘛!能有什麼珍貴之處,就算是用黃金打造的,也犯不著花上千兩金子聘她這神偷來偷吧?難不成用蒼龍杯所盛之酒,喝下之後能夠延年益壽、長生不老嗎?
避他的,先偷到手再說。
必閑閑換上夜行衣之前,先在里面穿上一件金蟬甲。
金蟬甲是她的護身寶貝,穿上它後可以刀劍不入、百毒不侵,是祖師爺賞給她的寶物,教同門師兄姐們羨慕得不得了。沒辦法,誰教她年歲最小,又是最得寵呢?
月上柳梢頭,閑閑看一看也該是行動的時候了。
她施展輕功,不一會兒人已來到皇宮禁城之外。
謗據小三子的調查,今夜負責守衛巡防的應是李將軍的軍隊。但是,情形似乎有些出入……那不是岳家軍嗎?
「死小三子,給我的情報竟是錯誤的,這根本不是李將軍的軍隊,真會被他害死。」關閑閑嘴里嘀嘀咕咕的,氣得想立即跑去找小三子算賬,不過她還是忍了下來。
普天之下,人人都知道岳楚雲的岳家軍紀律嚴明、訓練有素,個個驍勇善戰,任何人都要懼怕三分。
她特地選在元宵夜前來竊杯,就是想避開岳家軍,卻偏偏教她給遇上了,這分明是和她的運氣過不去嘛!她本想取消原訂計劃,改天再行動。反正神秘客給的交杯期限是下個月初七,尚有半個多月,並不急在今夜。
但繼而一想,都已經來到這里,空手而回實在沒道理。
她看了看四周,摘了一朵月季花,想靠花瓣來決定行動與否。
「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要。看來連花神都要我今晚行動,好吧!就跟你賭一把。」閑閑不只玩興大,連賭性也十分堅強。
若是能在岳楚雲的守衛下偷走蒼龍杯,對她關閑閑的神偷事業而言,無疑是一大助益,不但可以讓她「偷」名遠播,更可增闢財源,閑閑愈想愈興奮。
必閑閑才過了第一道關卡,月亮娘娘居然躲到雲後頭去了。
難不成岳楚雲將軍知道她今夜要來竊杯?!這太詭異了,莫非岳楚雲大將軍除了擁有操縱十萬大軍的能力,同時也擁有操縱月兒出沒的神力。不過,她可不同于一般宵小,這還難不了她。
必閑閑連翻三轉,幾個閃身之後,珍寶閣已近在咫尺。
必閑閑見珍寶閣就在眼前,心中一喜,喃喃低語︰「蒼龍杯啊蒼龍杯,關姐姐來帶你走噦!」她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溜進這禁衛森嚴的皇宮里。
這時,她突然驚覺有腳步聲接近,立即藏身躲在樹後,準備待足音遠離後再伺機行動。
「雲哥哥,陪我到端門扎花燈、放煙火嘛!」嬌滴滴的女聲央求道。
「花蕊公主,臣有要事在身,不能陪公主去扎花燈、放煙火。」岳楚雲冷淡地回道。
「會有什麼要緊事呢?外頭好熱鬧耶,再不去湊熱鬧,年都要過完了。」花蕊公主嘟著嘴不依地抗議。
「今夜由我負責皇宮內院的安全,臣不敢有絲毫疏忽。」岳楚雲慎重地說。
「你是堂堂大將軍,維護皇宮安全自有屬下負責。
今晚是元宵夜,放松一下有何不可?」公主說得義正辭嚴、頭頭是道,似乎合情合理。
那男子就是威名遠播的岳楚雲將軍?!躲在樹後的閑閑抿著嘴偷笑,看來這個萬金公主踫到了個不解風情的呆頭鵝將軍。
「請公主不要為難臣下,皇上委以重任,由臣負責皇宮內院的安危,自是不可輕忽。公主還是請其他友伴陪你扎花燈、放煙火。」個性耿直的岳楚雲,硬是不肯妥協開小差去也。
「雲哥哥,你怎麼搞的?怎麼還是叫我公主,不是說好叫我花蕊的嗎?我不管,你今晚一定要陪我玩,去年你答應要扎花燈給我和楚君的,花燈呢?花燈在哪?」花蕊撒潑的功夫可是一等一的,她哪肯輕易放過岳楚雲。
岳大將軍,你就答應了吧!行個方便,好讓我快快偷走蒼龍杯吧!閑閑在心里求爺爺告女乃女乃的。
「公主,不許胡鬧。」岳楚雲低斥一聲。
岳大將軍發脾氣了,怪的是那個萬金公主居然乖乖讓他吼。閑閑詫異他以下犯上的大膽言行。
岳楚雲一直背對著閑閑,讓她無法看清楚他的相貌,只知他身材偉岸,高約七尺,或許因為是練武之人,所以看起來特別高大結實。
「我沒有胡鬧,我只是要你陪我去扎花燈嘛!那些大臣子弟們全都是蠢材廢物,我才不要他們陪我。」
懊大的口氣,公主畢竟是公主,一般人她還真是不放在眼里呢!
「公主,不要孩子氣了,要是皇上怪罪下來,臣可承擔不起,這可是要誅滅九族的。」
謗據大宋律法,堂堂大將軍餃命而怠惰職守如同叛國,茲事體大。
搬出皇上來,花蕊公主也沒轍了。律法是先祖訂下的,豈可不遵?只得乖乖讓步,不再強人所難。
「好嘛!我不吵你就是,真是掃興。」花蕊公主嘟著櫻桃小嘴,嬌滴滴地抗議著。
此時恰有二名巡邏衛兵經過,岳楚雲喚住他們︰「你們二人護送花蕊公主回宮里去。」
「是!」
望著花蕊公主離去的身影,岳楚雲無奈地搖搖頭。
蚌然間,一陣輕風拂過,風里飄著微香。他心里一陣疑惑,這一帶明明是梅花林,怎麼會有茉莉香?不對勁!
岳楚雲像是嗅到危險氣味的黑豹,迅速輕轉過身。
必閑閑暗暗叫苦,他不可能發現吧?南無觀世音菩薩,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請你救救我,等我平安之後,一定吃齋念佛一個月。
岳楚雲像發現什麼似的,一個箭步,伸手一抄,關閑閑立即被他擒住。
可憐的關閑閑,她偷功及輕功雖是一流,可惜武功只是普通,僅能用來防身。
她縴瘦的身子被他這麼一拉,一個重心不穩,直直撲進了岳楚雲的胸膛里。
岳楚雲伸手一掀,她蒙在臉上的黑紗迅速離開綺顏玉貌。她睜著水靈靈的大眼,不好意思地朝著他傻笑。
是名女子?!岳楚雲見了美人的容貌,微微皺眉,真可惜了這張臉,竟然是個刺客。
「你是誰?」他問。
「我……我來御花園散步,不小心逛到這里。
我……我不是故意偷听你和花蕊公主聊天的,我發誓我只是剛好路過這里,真的!」反正沒有人贓俱獲,先隨便扯個理由月兌身要緊。
「路過?逛花園?穿著一身黑衣、蒙面逛花園?你覺得我看起來像蠢蛋嗎?」他捉住她的手,力道又加重了一些。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哦……好疼啊!大將軍,你先松開手,有話好好說嘛!」閑閑痛得叫出聲,她的手可是很寶貝的,要是殘廢了,以後怎麼做神偷?
「既然知道痛,就不該擅闖御花園。」岳楚雲正色地說。
「我知道錯了嘛!請將軍大人大量、高抬貴手,小女子下次不敢了。」閑閑放段,低聲下氣地哀求著,她這回可真是出師不利。
「你今年幾歲?」他突然問。
「二十歲,大將軍。」她心虛地回答道。
「說實話。」他又加重了手的力道,他生平最恨人家欺騙他。
「好……好……我說實話,我說實話就是了,我十七歲。」閑閑不明白,她闖入皇宮與年齡何干?」
十七歲,還是個孩子,楚君也是十七歲,他在心里思忖著。然後放松了手的力道,但仍捉著她的手。
「溜進皇宮散步,你也未免太大膽了吧?令尊令堂真該好好管教你才對。」
真是個頑皮的姑娘,不過身手應該很敏捷,居然連禁衛軍都能避得過。
「我……我是個孤兒。」閑閑覺得自己今天的廢話實在太多了。
由于他父母也已經不在人世,所以听她這麼一提及,岳楚雲心中禁不住對她起了一份同情憐憫之意。
「那你家住拔處?」他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幫點忙。
「我住舅舅家。」閑閑隨口扯了個謊。
「舅舅待你可好?」
「很好,只是管我甚嚴,今夜元宵也不準我出來扎燈籠、放煙火,所以我只好偷溜出來。」為了博取同情,她只好裝得可憐兮兮的。天知道她向來視扎花燈、放煙火為無聊之事,十二歲以後即不再踫此等閑事。
岳楚雲一听,從衣袖里掏出了一張銀票,塞在她手里。「這些錢你收著,或許將來可以添嫁妝用,都已經十七歲了,也該找個好人家嫁了。」
閑閑垂首一看,一百兩?!無緣無故干嗎給她一百兩的銀票?不成!無功不受祿,她急著想推辭。
「有人來了,你快循原路回去,以後不許再借口到皇宮里來閑逛,知道嗎?」
「知道了。」閑閑道了謝後,迅速轉身離開。
一個翻身後,閑閑人已在皇宮外。站定後,她卻突然愣住了。
咦?她干嗎乖乖听岳楚雲的話離開啊!莫名其妙。
☆☆☆
已經兩天了,關閑閑瞪著岳楚雲所贈的銀票直發呆。
岳楚雲可真是一位剛直不阿、心地善良的大好人,她算是欠了他一份人情。閑閑暗自在心中立誓,終有一天,她會報答他的。
昨日,閑閑找來小三子,狠狠地罵了他一頓,誰教他的情報有誤,小三子很委屈地說︰「我也不知道怎麼會突然換成岳家軍負責護衛的工作,明明應該是李家軍。真的,十四、十六這兩天是李家軍,甚至十六以後都是李家軍,獨獨十五這天換了岳家軍。出了一點小差錯嘛!閑閑,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見識好嗎?」小三子苦苦哀求著,深怕閑閑以後不再與他合作,少了這一條財源,等于少賺好幾年。
閑閑也不是狠心之人,再加上因此讓她誤打誤撞認識了岳楚雲,這麼想來,小三子也算是功勞一件,想到這兒她自然就原諒了他。
嗯!決定把銀票當做紀念品,好好珍藏。閑閑如是打算。
「閑閑,閑閑,魂兮歸來,魂兮歸來。」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的風野在一旁鬼叫著。
閑閑嚇了一跳,低吼道︰「死阿風,你發神經啊!我還沒死,你招什麼魂?」她作勢要修理風野。
「誰教你對著一張銀票傻笑,我一直叫你,你卻沒反應。」風野一腳跨過長板凳,逮著機會就好好取笑閑閑一番。
閑閑立刻收起銀票,正經八百地看著風野,把自己的情緒隱藏起來。
「誰給你的銀票?」風野覺得閑閑難得如此的怪模樣,問題一定出在那張銀票上,難不成銀票上的數額很大,才會讓她看傻了眼,呆笑著。
「你管這麼多做啥?」閑閑不想讓風野分享她的心事。
「沒有啊!只是覺得好奇,我正好也有張銀票要兌現,這樣吧!我做一件善事,順便幫你拿去兌換。」風野一片赤誠,心想幫好友跑個腿也無妨。
「謝謝,這張銀票本姑娘不準備兌換。」
「咦?這可真稀奇了,不像平日的關閑閑哦!以前你總是銀票一到手立刻換現,怎麼今天反常了?」風野本來也不特別多心的,但是今日的閑閑實在表現得太奇怪。
「多事!」閑閑嘟著嘴給了風野一記白眼。
「什麼多事?我是關心你耶!」風野不服氣閑閑說他好管閑事。
「你不要問這麼多啦!反正我最近不缺錢用,所以不急著兌換銀票。」閑閑胡謅一通。
「怎麼這麼神秘,到底是誰給的銀票?」風野不死心地追問。
「恩公給的啦!」閑閑為了閃避風野的咄咄逼人,說了部分實話,岳楚雲本來就是她的恩人。
「哦……原來如此,早說嘛!我還以為銀票上的數字多得會嚇死人,所以你才會笑得如此燦爛。」風野笑了笑,原來是自己猜錯了。
「現在買賣不好做,愈來愈競爭。光是在京城,最近又多了兩位自稱是天下第一神偷的兄弟檔,準備和我搶飯吃,如今已經沒有那種驚人的價碼了。」說到這一點,閑閑心里就有氣,那兩個兄弟檔,居然在京城四處散播不利于她的謠言;說什麼她會黑吃黑,把貴客委托的東西偷到手後,不是高價轉售,就是干脆佔為己有。害她這一陣子光是忙著闢謠就快累癱了,還少接了不少檔的買賣。
「是啊!我也受到了不少影響。」風野感同身受的抱怨。
「你?會嗎?你是鑒賞家,應該不受影響才是啊?」
閑閑不解地問。
風野是一名品味極高的鑒賞家。在當時,每一筆交易的物品,都要經過鑒賞家來把關,防止當中有不肖者拿膺品蒙騙客人;而風野可算得上是這一行里的頂尖高手。
「你受流言的攻擊,相對地我也受到另一位假仁假義的鑒賞家所散布的謠言攻擊,情況比你好不到哪兒去。」
「有這種事?是誰這麼可恥,自己技不如人,只會搞這些鬼名堂?」閑閑才不在乎自己受那些低級謠言打擊,可是她真為風野抱不平;風野是個真正有才華、有能力的鑒賞家,怎可受到無恥之徒的陷害?
「我還在調查是誰放的謠言,遲早會將那人揪出來,只是他們竟然說我早已被一群妙手神偷所收買;我是不服氣這點,好像我是個不顧職業道德、見錢眼開的人似的。沒錯!我是很愛錢,可是誰不愛錢呢?但我有我的人品道德啊!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嘛!」風野生氣地說道。
是啊!盜亦有道。閑閑也在心里為自己的立場做如是的解釋。
「阿風,別理那些小人,反正只要我們知道自己不是那麼黑心的人就行了,管那些白痴怎麼說。客人如果相信他們的話,那是他們的損失,等他們想要的寶貝得不到時,自會找我們接手;到時候我們非得出高價才接。」
閑閑總是樂天些,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你真是我的知音。」風野十分感動。
「好說好說。」閑閑樂得嘻嘻笑。
☆☆☆
二月初二,離蒼龍杯交貨的初七尚余五日,閑閑預計在初四再度行動。
小三子一早便嚷嚷地跳進閑閑的「偷閑居」,嘰嘰喳喳地說了一大串話。
「你說什麼?這是哪門子的生意啊?不接!」雖是偷,可也不是什麼樣的買賣皆來者不拒。
「利潤豐厚,不接可惜耶!''小三子不希望閑閑跟錢過不去,準備以利誘之。
「可惜就可惜噦!」她並沒有讓步的打算。
「那好吧!若是你不接的話,城北兄弟檔可是搶著要接哦!」小三子知道閑閑的弱點。
「什麼?!你說城北兄弟檔也在搶這樁生意?」
小三子緊抿著嘴忍住笑,點頭如搗蒜。
「哎呀!真是煩死人了,那對兄弟什麼生意不好搶,偏偏爭著要偷這種不高尚的東西。」閑閑簡直無法忍受這一切,真恨不得讓給那對兄弟去接,反正少賺一筆也無所謂。可是這次的委托人是城里的大戶人家,她不能眼睜睜地將這未來的無限財源拱手讓給那對可恥的兄弟檔。
「什麼不高尚的的東西?!那可是價值連城的寶貝耶!」小三子高聲喊道。
「價值連城的——夜壺。」提到「夜壺」二字時,閑閑的音量特別拉長又揚高。
「那可是周朝的古文物。怎麼樣?就接下吧!」小三子如果有閑閑一半的偷功,他早就自己接下來了。夜壺就夜壺嘛!有什麼關系,反正幾百年來已不曾有人使用過,保證是干干淨淨的。
「好吧!就當是鞏固我‘關閑閑’在神偷界的名聲吧!」
☆☆☆
冬日漸去,春寒料峭。
這一天,是好友也是昔日袍澤南官彥的忌日。岳楚雲一早便出城為好友上墳,陪南宮老夫人用過晚膳後才回城里。
當年在拒馬河,南宮彥英勇殺敵,至今憶起往事,仍讓人不勝欷覷。
行經城南針葉林時,扶疏樹葉傳來窸窣聲,似有另一人與他朝同一方向行進,隱約之間還有細細的女聲哼著小調歌曲。
是誰?夜里竟如此好興致?岳楚雲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他悄無聲息地接近聲音的來源。
又是個身著黑衣、頭戴面紗的女子。他的腦海中閃過元宵夜珍寶閣前所遇到的那名女子。他抄前了一段路,想確定此名女子與那日的女子是否為同一人。
快活已不足以形容關閑閑此刻的心情,實在是出乎意料地順利。懷里的「夜壺」古文物明顯地放置在趙王爺府正廳前翼的地窖里。小三子所提供的地形圖精確的程度,會讓人誤以為他從小就生長在趙王府里。
不知道用「探囊取物」來形容今夜趙王府的行動會不會太囂張?總之,一切可說是天時、地利、人和。她高興地笑了起來,忘形地拉下了面紗。
正為自己高明的偷技喝彩之際,她卻突然警覺到不對勁,不會吧?!才不過小小地得意忘形一下,馬上就出了差錯?
她立即放慢步伐,可惜速度仍不夠慢,她結結實實地撞上一面牆。咦?!怎麼會有如此柔軟的牆?怪哉!
閑閑微抬起頭,張著晶亮大眼往上一瞧。不看還好,一看差點跌跤在地上,幸好對方抓住了她的手。
是他?!這是什麼世界啊?真是沒有道理,偷個夜壺竟也能遇上他?要說倒霉,莫過于此。
「小泵娘,你有在深夜里游蕩的嗜好嗎?」岳楚雲的聲音里有著明顯的斥責。
「我……我才沒有游蕩呢!我……只是……」
「只是什麼?」他說話的同時,瞥見她懷里緊抱著的怪東西——一只陳舊的夜壺。
「我……出來倒夜壺,順便散步。」她腦筋一動,又開始胡扯。
散步?倒夜壺?這個小丫頭真是怪異得可以。他狐疑地看著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不由得相信了她瞎編的謊話。
「難道你不懂得害怕嗎?」他想到自己的妹妹,楚君根本不可能大半夜里還一個人在外頭——閑逛。
「我可是有名的關大膽,很少有讓我害怕的事。」她動一動身子,趁他放松力道時輕輕地掙月兌了他的控制。
他看著她緊緊抱著夜壺的模樣,狐疑地皺了皺眉。
似是驚覺自己不尋常的舉動,她旋即取出夜壺,以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勾著把手,還給夜壺實質上的地位,暫時忘記它是周朝古文物。
「我……沒其他事的話……我先走一步了。」她輕移蓮步,見他沒什麼表示,立即邁開步伐,迅速地沒入夜色中。
☆☆☆
初四夜里,閑閑模黑再度潛入皇宮,由于之前已來過一回,加上今夜不是由岳家軍負責守衛,所以她輕而易舉就將蒼龍杯偷到手。
第二天一早,負責清點器皿類珍寶的太監驚恐萬分地大叫︰「糟了!珍寶閣昨夜里遭竊了。」
「先別大聲嚷嚷,到底丟了什麼?」總管太監謝公公連忙問。
「蒼龍杯。」
「你們大家快查查珍寶閣內可有遺失其他東西。」謝公公吩咐其他每日負責清點的太監,仔細清查自己的區域內可有遭竊的珍寶。
經過一一查對後,發現只丟了蒼龍杯。這就奇怪了,誰會只偷了蒼龍杯,其他珍寶一件也不取?
「昨兒個夜里,是哪位將軍的軍隊負責看守?」謝公公詢問。
「回謝公公的話,是李將軍的軍隊。」
「知道了,我會稟告皇上查辦這件事。」
說是這麼說,謝公公卻猶豫著是否要讓皇上知道這件事。不過是丟了一只杯子嘛!珍寶閣光是杯子就不知凡幾,差一只蒼龍杯應該不礙事才對,而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皇宮內院要是追查起來少不得要弄得人仰馬翻,到時候只怕大家日子難過。但,仔細一想,若不往上呈報,萬一有人告密,上頭知道了也是死路一條。
唉!當差的人總是為難多于自主。
☆☆☆
岳將軍府
將軍府,是在朝文武百官里最樸實無華的官邸。
岳楚雲一直過著嚴謹的生活,因為他有著卓越的領導力,而又秉持著帶兵帶心的原則,所以岳家子弟兵個個驍勇善戰,都像他們的將領一樣,為國為民不畏死。
岳楚雲剛由邊塞調回京城,對于京城里的繁華生活,還不甚習慣;他反而喜歡邊疆亂石崩雲的景致。
「大哥,在想啥事?」楚君見著哥哥站在一幅山水畫前沉思,好奇地趨向前去,想一探究竟。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了從前在拒馬河時的舊事。」岳楚雲轉身朝妹妹寵愛地笑了笑。
楚君隨著年紀漸長,模樣愈像娘親,亭亭玉立、優雅大方。
「楚君,你今年十七了吧?」
「呃……是啊!」楚君點點頭。
「看來也該為你找個婆家。」岳楚雲一心為妹妹打算。
楚君听哥哥這麼說,心里羞得不得了,臉頰刷紅了一片,小女兒的羞態表露無遺,「楚君才不想這麼快嫁人,嫁人是件可怕的事。」
岳楚雲了解地笑了笑,「你是听誰說的!沒那回事。
若是找到了合適的對象,他會疼你、照顧你一輩子的,怎麼會是可怕的事?」
「我不嫁人,大哥一樣會照顧我、疼我一輩子啊!」楚君根本無法想象沒有大哥的日子是何模樣。
「傻妹妹,夫君的疼愛和照顧同大哥的疼愛照顧是不一樣的。」岳楚雲模了模妹妹的發絲,疼愛地解釋著。
「哪里不一樣?」楚君張著無邪大眼,听著哥哥解釋夫妻之愛和兄妹之情的不同之處。
「這個……一時之間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總之,有一天當你遇到可以與你一生一世、長相廝守的夫婿時,你就會明白其中有何不同了。」
岳楚雲不願她的小腦袋瓜里裝太多復雜的東西,所以話中有所保留,反正到時候自會有另一個人替楚君解惑。
「大哥為何不快些替自己討房媳婦呢?」楚君側著頭,好奇地追問。不明白大哥都已經二十八歲了,為什麼在感情上仍無動靜。幾次想問,卻苦無機會,今日恰懊聊到婚嫁的話題,正好趁機問個明白。
「大哥才剛替你操完心,現在倒換你替大哥擔心起來了。」岳楚雲好笑地看著妹妹。
楚君突然想到了一個人,「花蕊公主似乎對大哥很有好感,若聖上要賜你做駙馬爺,不知大哥做何打算?」
楚君見過花蕊公主幾次,她的模樣長得十分討喜,但因是千金之軀,所以個性難免有些驕縱。她對花蕊公主倒是無任何好惡,也沒有偏見,因為不曾真正相處過。
不過,只要大哥喜歡,覺得快樂就行了,無論誰做她的嫂子,她都會敬重她。
「別胡說,我只是一介武夫,怎配得上皇上的掌上明珠?」岳楚雲有自知之明,一點也沒有高攀皇室的意思。
在朝為官,武不如文,一位打了勝仗的大將軍,可能還不如高中狀元來得受人尊崇。這與宋室重文輕武的國風有很大的關聯,要不是岳楚雲足智多謀、屢建奇功,當今聖上未必會如此賞識他。
「大哥豈可妄自菲薄,只怕是你看不上花蕊公主吧?」
當然,花蕊公主和哥哥之間交往的情形,楚君並不真的了解,只是就她的觀察,每回公主到將軍府時,大哥總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態度,連一點特別喜悅的情緒也沒有。
對于楚君的猜測,岳楚雲只是保持沉默。
「對了,早上你在練功房練功時,李將軍夫人曾到府里來,她問我皇上是否有傳召大哥進宮覲見。」楚君突然想起一件事,開口說道。
「她為何如此問?」
楚君想想被問及此事時也覺得奇怪,李夫人從來不曾如此行色匆匆。「好像是關于昨兒個夜里珍寶閣被偷兒竊走了一只蒼龍杯的事。」
「有這樣的事?」岳楚雲納悶著,這麼巧?昨夜恰巧是李將軍的軍隊負責維護皇宮內院的安危。
「是啊!還說什麼東西也沒丟,只丟了那只蒼龍杯。」
這就更吊詭了,一只杯子值得如此涉險嗎?珍寶閣內不知有多少比蒼龍杯更昂貴的寶物,這其中一定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