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時分,繁花將落。
「不好了!出事了!」小仙匆匆忙忙地嚷道。
一直有不祥預感的鄭暖兒心頭一顫。「出了什麼事?」
「皇後娘娘……流產了。」小仙哭了起來。
青天霹靂!
「怎麼會這樣?」鄭暖兒完全無法置信。「早上還好好的呀,怎會流產?」
「不知道!流了好多血……太醫正在替娘娘把脈,我們這些伺候娘娘用膳的宮女全給遣走了!」小仙哽咽地道。
「小仙!你快去打听、打听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的身分不適合四處行走。
「好像跟娘娘早上吃的東西有關。」
「娘娘早上吃的東西……」她回憶著。「我全試吃了,沒什麼異樣啊!」
「皇後娘娘好可憐!皇上已經很少來永安宮了,如今沒能平安產下皇子,娘娘的處境會更加可憐。」小仙有感而發,她只是個小爆女,一點影響力也沒有,遇上這種事只有在一旁干著急的份。
「怎麼會這樣?」沒道理啊!
「我也想不出為什麼。御膳房烹煮皇後娘娘吃的東西一向小心,這段時日就只有皇後一人懷有身孕,大伙兒也怕有個差池,所以每道手續全是既仔細又小心的進行,怎會出問題昵?」
「有人去通知國舅爺了嗎?」
小仙搖搖頭。「當時很亂,我沒注意到有沒有人去通知國舅爺,不過宮里的事應該瞞不了多久。」
鄭暖兒心中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郁悶;這一切都是這麼的不真實,她進宮是為了保護皇後娘娘的,結果卻出了這麼大的事,她真沒用!
「皇上一定很傷心。」
小仙拭了拭淚。「最傷心的人永遠不會是皇上。」
「小仙……」鄭暖兒沒料到小仙會說出這樣的話。
「毓貴妃去年夭折了個皇子,沒見皇上有任何表示,連個喪禮也沒有。」
「我什麼時候可以去看皇後?」鄭暖兒問。
小仙聳聳肩。「皇後娘娘身體正虛,她不會希望我們這些奴才在這個時候去打擾她。」
「小仙,有進一步消息麻煩你通知我一聲,如果國舅爺進宮探望娘娘,也請你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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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上三更,夜色如墨,鄭暖兒潛入永安宮探病。
嚴冰睡不著,見著鄭暖兒,臉上滿是驚喜之色。
流產後,已是第三天了,她每天除了嘆息就是吃草藥調理身子,什麼事都不能做,連下床走動都是不被允許的,好不苦悶。
「你怎麼來了?」嚴冰低聲問。
「偷溜進來的。」鄭暖兒擔心的看著她。
「白日睡太多,夜里睡不著,你來陪我聊聊天,正是時候。」嚴冰一笑。
「娘娘,我听說有人在人參茶里放了麝香和打胎藥,是不是真的?」這是小仙告訴她的。
嚴冰黯然一笑。「沒錯,太醫是這麼說的。」
「皇上把這件事交給誰查辦?」
「皇上不會刻意去查這件事,頂多殺了御膳房的師傅,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師傅並非主謀,皇上為何不追查?」鄭暖兒一驚。
嚴冰解釋︰「我說過,皇上還年輕,並不在意子嗣由誰而出,或者孩子能不能平安長大。」
「可娘娘的孩子不一樣啊!娘娘生下的孩子將來是要繼承大統的,皇上不可以這麼冷漠。」
「其實……我想這樣未必不好。」她幽幽地道。
「皇後娘娘……」鄭暖兒同情地看著她。
「不要覺得我很可憐,我並沒有你們想的那麼難過。我不是冷血無情,只是覺得讓孩子出生在帝王之家未必是件好事。」
鄭暖兒從嚴冰眼里看到一抹奇異的光芒。
那是什麼?
「國舅爺上午來過了?」
嚴冰頷首。「大哥是最難過的人,打從我身懷六甲開始,他就很緊張。」
「就是因為國舅爺很緊張,我才有機會進宮的。」
「大哥一心希望我好,現在做皇後,以後可以母憑子貴坐上太後的寶座。」
「我沒有盡到保護娘娘的責任。」她很自責。
「暖兒,茶里讓人下了打胎藥,哪是你這個沒有懷孕的人能分辨出來的?」
「娘娘,國舅爺說了些什麼?」
「大哥和皇上的關系鬧得很僵,太後出面緩頰才沒鬧出人命……大哥想把你帶出宮去。」
「皇上是不是因為國舅爺的關系所以沒來看娘娘?」鄭暖兒猜想。
「我現在的處境和被打入冷宮沒什麼兩樣。」嚴冰自我解嘲。
「永樂招駙馬爺的事最近也是鬧得沸沸揚揚,那個徐競城好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死也不肯娶公主,他說他要出家做和尚。」
「喔?」她不知道這件事。
「是燕子告訴我的,她最近常替我打探一些消息,講給我听讓我解悶。」
「公主一定氣壞了。」
「是啊!永樂揚言徐競城在哪兒出家,她就燒哪里,就算被世人罵毀佛燒寺,她也在所不惜。」
鄭暖兒不安極了。「競城哥的性命會不會有危險?」
「永樂說過,除了她之外誰也不準殺徐競城,所以皇上和太後一直沒處置徐競城。」
「娘娘,你的氣色好多了。」
嚴冰漫不經心地道︰「差多了!剛進宮時是我這一生最美的時候。在宮里生活了這幾年,許多想法已經不同了,容貌也不若以往。」
「不會的,皇後面若桃花,一樣美麗。」這不是討好,是她的真心話。
嚴冰撫了撫粉頰。「那是因為你沒見過當年的我,當年皇上也是因為我的美貌才向大哥施壓,非讓我進宮不可。」
「皇上喜新厭舊。」她嘆道。
「是啊,不喜新厭舊就不是皇上了。」嚴冰拉了拉被褥淡淡一笑。
「娘娘還年輕,可以再懷孩子的。」
「再看看吧!說真的,生下皇子已經不是我此生最大的心願了。」
「娘娘最大的心願是什麼?」
嚴冰閉上眼。「我想飛出去。」
聞言,鄭暖兒心頭一震。
筆後娘娘看似溫柔婉約,卻有一顆叛逆的心,不知這句話真正的涵義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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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後流產了,鄭暖兒在宮里成了一個沒有意義、多余的人,鎮日無所事事。
終于,她的救星來了。
「走!」嚴選對她說。
「啥?」
「離開這里。」
他牽著她的手,往南薰別苑走去。
「我的東西……還沒拿……」
「那些東西不用拿了。」他看了她一眼。
「我真的可以走嗎?」她猶豫著。
嚴選沒停下腳步,看見向他福身的宮女也不回應,只是一個勁的往外走。
「為什麼不能走?」
「皇上……」她喃喃自語。
「你是我的人,什麼時候走干皇上什麼事?」他不高興的問。
「我以為……」
「以為什麼?冰冰流產,皇上會讓你頂替她的位置?」他冷冷的盯著她。
鄭暖兒搖搖頭。「不是!我不會有那種卑鄙的想法。」
「那你以為什麼?」這些天,他沒一日好過,妹妹流產,皇上又逼迫他退讓,弄得他身心俱疲。
「我以為皇上還生你的氣。」
「皇上是生我的氣,但他不敢現在殺我,他比誰都清楚我對他還有利用價值。」他心知肚明。
「你說什麼……」
「最近西域動亂,戍守邊疆的將領病死,副將連吃敗仗,你以為皇上會怎麼利用我?」他苦澀一笑。
鄭暖兒懂了。「皇上要派你去前線殺敵?」
「沒錯!殺敵或被殺。」「你怎麼可以這麼冷靜?」她看向他波瀾不興的面龐。
「我不會這麼輕易就被殺死。」他說。皇上希望他死在敵人手里,這麼一來就沒有殺功臣的責難了。
「皇上希望敵人殺了你?這個結果對他有什麼好處?皇上不怕連江山也丟了?」
「是啊!皇上為了你連江山也不要了。」他說。
「皇上不是因為我,他是因為你不給他面子。」她輕輕說道。他忽然大笑。
「是啊!和皇上搶女人還挺過癮的。」
兩人上了停在宮門外的馬車,往他的府邸馳去。
馬車很新,像是不曾讓人乘坐過一般。
嚴選看出她的疑惑,為了滿足她的好奇心,他對她說道︰「是新的沒錯,車身用的木材是經過特殊處理的百年野杉,刀劍不入。」
她一驚。「不是說皇上不敢現在殺你嗎?」
「皇上不殺我,並不表示沒人會殺我,他手底下還有一批不怕死的親衛隊,想爭頭功的人不是沒有,想先斬後奏的更是大有人在。」
聞言,她更憂心了。
「都是因為我。」他看了她一眼,冷冷地笑道︰「自責的滋味不好受,對不對?」
「皇後娘娘一個人在宮里,會不會也有危險?」
「冰冰目前的狀況不是很差,原以為她掉了孩子心情會很糟,可那天去看她,她倒是恢復得不錯。」
「娘娘告訴我……皇上不聞不問,一點也不關心娘娘的身體。」
「皇上現在有了新獵物,自然對舊愛冷淡至極,男人都是這樣,皇上更是如此。」
她順著他的話問︰「你也是這樣的人嗎?」
他詭異一笑,定定地審視她。「那要看我娶的女人是誰,能不能留住我的心。」
「我想回家住,我的鋪子就在前面。」她指了指前方。
不尋常地,他並未強硬反對。「你要住哪兒我沒意見,在成親之前你是自由的;不過你最好考慮清楚,沒有我的保護,皇上隨時可以把你捉回皇宮。」
她怔了下。「成親?」「下個月二十六是個黃道吉日,我選定的日子誰也不能更改。」
「我以為我們可以不用成親了,娘娘的孩子掉了,我的責任已了。」
「若沒有皇上介入,或許你可以不用嫁給我,如今這件事已經沒有轉圓的余地了。」他挑起眉。「你想反悔?」
「不是反悔,而是覺得似乎失去了意義。」她沒有打算去過皇親國戚的生活,在她好不容易逃出皇宮的時候,她只想清靜。
「就看你是要嫁我,還是成為皇上眾多女人中的一個。」他要她自己抉擇。
「沒有第三條路嗎?」
他搖搖頭。「沒有,怪只怪你挑起了皇上的興趣,越是得不到的東西,皇上越是不肯放手。」
馬車經過她的鋪子,她沒叫馬車停下來,只是若有所思的看著鋪子的方向。
「是這間鋪子?」他問。
「原以為我會守著鋪子直到老死……人生的變化真的好奇妙。」
「賣芝麻和綠豆?」他明知故問。
她頷首。「兩年了,時間過得好快。」
「為什麼只賣芝麻和綠豆?」他好奇地問,幾次經過這間鋪子都想進去瞧瞧,不過尚未行動。
「芝麻和綠豆都是微不足道的小東西,不過多食芝麻可以使人頭發烏黑,而綠豆則是消暑聖品。」
「徐竟城果然利用出家來逃避永樂公主的逼婚。」他盯著她說。
她看向窗外,不發一語。
「你知道啦?」他追問,想知道她真正的想法。
她點點頭。「皇後娘娘告訴我的,公主揚言毀佛燒寺,真是太瘋狂了。」
「是很瘋狂,不過永樂公主應該不會真的做出那樣驚世駭俗的事。」
「她這樣偏執,競城哥絕不會接受她的,公主太傻了。」她陷入沉思……
嚴選挺直身子,突然握住她的手。
「徐競城究竟哪一點吸引你?」
「沒……有啊……」她看著被他握住的手。
「是‘沒’,還是‘有’?你說得這麼含糊,我听不懂。」他咧嘴一笑。
「不跟你說了。」她心頭一窒。
瘁不及防地,他突然低下頭,吻住她的唇……
「唔……」出于本能,她往後縮了子。
他熟練的吮吻她的唇,趁她嚶嚀出聲時將舌尖探入她微張的小子鄔。
驚愕萬分的她完全無法做出反應,他仿佛要嘗盡她的女敕香。
他霸道地將她往自己身上攬,唇舌改往她織白的頸子探去……
她心慌起來,擰了下眉心,頸子傳來微微的疼痛感,那是一種奇異的折磨。
「國舅爺……」她全身無力地輕喚。
「叫我的名字。」他勾起一抹情不自禁的笑。
不一會兒,他重新吻上她的唇,主控權一直在他手里,她完全是被動的那一方。
她身著月牙白的裙襦,襯得她更顯瘦小、無助,縴細的她像是易碎的搪瓷女圭女圭。
「嚴選……」他俯身嚼咬著她雪白的女敕頸,沒想到自己亦意亂情迷了。
突地,馬車停了下來。
「爺,到了。」馬車夫嚷道。
他抬起頭,迅速恢復理智,他差點在馬車里要了她。這不在他的預期之中。
她微喘著氣,一雙女敕白的柔荑抵在他寬廣的胸膛上,差點昏厥過去。
他攔腰抱起她,走出馬車。
「你!」她倒抽一口氣。
「抓緊了。」他朝她一笑。
「快放我下來。」她掙扎著。
「乖乖讓我抱著。」「人家都在看,我以後還要做人呢!」她大驚失色地道。
「你走不動了,我抱著你有什麼好大驚小敝的?」他說得理直氣壯。
「我沒這麼嬌弱。」她把小臉偎進他的胸膛.心想︰嚴選瘋起來真是誰也阻止不了。
他打直腰桿,不在乎下人好奇的目光,直到走進客房才將她放下。
見她踉蹌了下,他立即扶住她。
「小心!」
「你讓我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見人了。」她從沒覺得這麼丟人過。
「我們是未婚夫妻,你要慢慢習慣這種親密的相處方式。」他點了點她的鼻尖。
他罕見的溫柔,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同樣的霸道,卻與往昔有些不同。
「我們真的可以成親嗎?」她還是不敢相信。
「除非我死。」他笑道。
間言,她捂住他的嘴。「別咒自己。」
他握住她的手。「咒不死人的,詛咒若真的這麼靈.天下早就太平了。」。
鄭暖兒抬起小臉。「皇上就是不肯高抬貴手是嗎?」
「他坐上大位的過程吃了不少苦,所以現在的他不能忍受自己有得不到的東西。」
「而你幫了他很多忙?」
他淡淡一笑。「皇上忘記的事,我也選擇遺忘。」
「因為遺忘,所以皇上才想對付你是嗎?他怎麼可以如此忘恩負義?」她為他抱不平。
他將她的雙手包在手心里。「徐競城有恩于你是嗎?他說你會等他到地老天荒。」
「競城哥真的這麼說?」她皺起了眉。
他放下她的手,打開房門。站在門外的白樂雅尷尬一笑,吶吶地道︰「國舅爺……」
「偷听主人家說話可不是為客之道。」他面無表情地道。「我只是恰巧經過,什麼也沒听到。真的!我可以對天發誓,若……」她做出指天立誓的動作。
「行了!鬼鬼祟崇的,真惹人厭!」
「對不起!」白樂雅頻頻陪不是。
「還不快滾!」他喝道。
「我立刻走、立刻走!絕不會妨礙國舅爺和好朋友敘舊。」她往房里瞥了一眼,正好對上鄭暖兒的目光。
「以後鄧姑娘會住在這里,下個月二十六是我和她大喜的日子,我希望你和孟大俠在那之前搬走。」
沒想到嚴選貶出聲趕人,白樂雅張口結舌的愣在原地。「國舅爺,我和師兄不會打擾您和夫人的。」她還沒住被呢!還有,他們能搬到哪兒去?
「不行!」
她抿了抿嘴。「國舅爺不通情理。」
他冷聲道︰「隨你怎麼說。」
語畢,他立即把門關上,將白樂雅拒于門外,沒有商量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