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會上鬧烘烘的,戀辰一出現,馬上就被一群日本男生團團圍住了。戀辰大方地和一個高個子男生到舞池跳舞,她在舞池里看見松本一誠從茱莉一出現,便使出渾身解數邀她跳舞,但茱莉都不為所動。
戀辰回到茱莉旁邊的座位,「茱莉,既然你的憂郁王子還沒出現,你就先和別人跳舞嘛!」
茱莉因為見不到憂郁王子,所以提不起勁,「別管我,你再去跳舞吧!」
「茱莉,提起勁來。那個松本一誠從你一進大禮堂就猛邀你,你一再拒絕,讓人家多難堪。」戀辰真替那個帥勁十足的松本一誠叫屈。
「啊,他來了!」茱莉興奮地大叫後,拉著戀辰的手跑上前。
「唔,真的很帥。」戀辰走到了他的面前,嘴巴附在茱莉的耳朵旁小聲地說。
「海!」茱莉興奮地跟憂郁王子打招呼。
在初次看到他的一剎那,戀辰似乎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憂郁王子嘴欠一扯,勉強地對茱莉笑了一下。「嗨!」打了一聲招呼,他轉身即走。
茱莉的憂郁王子真的很吸引人,戀辰的目光不禁跟隨著他。然而真正吸引她的並不是他端正俊俏的五官,而是他眼底那股深沉的哀傷。她從沒看過這麼憂郁的一雙眼,那使得他俊俏的臉有一種悲涼的淒美。是怎樣的事物引得一個俊美男子如此的憂愁?
茱莉抓住她的手跑到他的面前,「戀辰,你幫我問他叫什麼名字?」
戀辰聞言,問「我的朋友叫茱莉,她很想認識你,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憂郁王子轉向茱莉微笑了一下。戀辰頓時被他迷人的微笑炫惑,她從眼角看見大方的茱莉竟臉紅了。
只見憂郁王子風度翩翩地伸出手,說著標準的英語邀請茱莉跳舞。「你能陪我跳支舞嗎?」
茱莉像是被催眠般地被憂郁王子帶向舞池。
「我叫浪潮寒。」他用著英文自我介紹。
浪潮寒!戀辰在他們走幾步遠時听見這個名字,呆愣地站在原地。會是他嗎?江楓的浪潮寒,戀辰曾看過浪潮寒的照片,不像啊!江楓也曾形容浪潮寒有著陽光般燦爛般的笑容,有藝術家浪漫的氣質,但積極的態度又不像藝術家的慵懶。而這個形容枯竭,憂郁消極的頹廢男孩會是浪潮寒嗎?還是她听錯了?如果真是他,江楓人呢?
「戀辰,你答應跟我跳一支舞的。」一個男同學跑到戀辰面前,把她拉到舞池。
當戀辰跳完這一支舞時,茱莉和憂郁王子已不見蹤影。她比手畫腳地問松本一誠,松本一誠沮喪地說茱莉回去了。戀辰急于知道答案無心跳舞,所以立刻回到宿舍等茱莉。
戀辰等到深夜三點,當茱莉哼著歌,跳著舞步回到宿舍時,她馬上沖上去,「茱莉,他叫什麼名字?」
「戀辰,真高興你還沒睡!」茱莉陶醉地擁抱住戀辰,興奮地對她說,「我告訴你,他真是太棒了,他真是一個精力充沛的男人。」
戀辰聞到她身上有濃烈的雪茄味,皺著眉問道︰「你的意思是……」接著她看見茱莉雪白頸子上深色的吻痕,「你和他了?」
茱莉放開她,帶著夢幻的笑容躺在床上,「沒錯,他挺棒的。」
他那麼花心不可能是浪潮寒吧!
「你剛才問我他叫什麼名字是嗎?他叫浪潮寒。」茱莉半睡半醒地告訴她。
戀辰一听到這個名字就頭昏腦脹,似乎全身的血液同時沖向腦門。太可惡了!戀辰氣死了!她抓住茱莉的手大力地搖著,「茱莉,你先別睡,告訴我那個浪潮寒住在哪里,我要找他算帳。」
「我好困。」茱莉又睡著了。
戀辰不死心地把她從床上挖起來,「你先告訴我嘛!」
「他住在學校公園旁的矮房子里。」茱莉語無倫次地告訴她。
「謝啦!」戀辰一听立刻沖出去。
她一口氣沖到茱莉說的那一棟矮房子前,但是房子里一片漆黑,戀辰這才想起現在已是深夜三點,當然里面是黑暗的。她有點氣餒,站在門口遲疑著該不該吵醒他?但是想到江楓對他的忠誠就一肚子火,隨即不再作考慮地沖到門邊,大力地敲著,「浪潮寒,開門!」
戀辰喊了有十幾聲,屋里的人才有反應,只見門被大力地打開,一個操著中文的男人憤怒地大喊︰「吵什麼吵?」
「對不起,我找浪潮寒。」戀辰很誠懇地說。
「他不在。搞什麼鬼,三更半夜在這鬼吼叫!」罵完,他又要把門關上。
戀辰連忙用手抵住門,「不可能,我朋友明明說他在這兒。」
「他本來在,但是剛才又出去了。」
「他去哪兒了?「她失望地問。
那個人破口大罵,「小姐,你高興的話就在這里等好了,我可沒興趣隊陪你。」說完,他連門都不關就往里頭走,根本不理會仍站在原地的戀辰。
的確,現在很晚了,戀辰發覺小路上沒有半個人影,而這棟房子又很隱密,只有公園的小徑是唯一通往宿舍的路,但此刻的公園顯得特別陰森,好恐怖!戀辰不敢左顧右盼,只能心驚膽跳地沿著小路迅速地走回去。
突然,她發覺前面與她還有一段距離的草叢里發出一陣聲音,而且草叢上方就有盞路燈,她好象看似人的影子!她嚇得拔腿狂奔,跑過草叢時,她隱約听到嗚嗚的哭泣聲,太恐怖了!
她驚嚇得心髒卜通卜通直跳。她是那麼專心地想跑過那堆草叢,以至于沒有注意到腳前的一塊大石頭,突然間,她覺得整個人飛了起來,恰巧飛過了草叢,四平八穩地摔在一個物體的面前。
呈現在她眼前的不是駭人的妖魔鬼怪,而是一個長相非常俊俏且流著眼淚的男人。戀辰驚嚇地張大嘴巴,他的一手正拿著針筒扎在另一個卷起袖子的手上!他在注射毒品!
包教戀辰驚訝的是那個男人就是……「浪潮寒!」她驚呼出聲。
浪潮寒的雙眸一黯,沉著的聲音听來依舊柔和怡人。「你認識我?」
「我…我…」戀辰突然結巴地講不出話來,他的笑容映著雪白的襯衫,看起來就像鬼魂般不真實。她全身發顫地問︰「你……你是人嗎?你是中國留學生浪潮寒嗎?」
他的針筒已經拔出來了,手臂上一大片的瘀青與密密麻麻的針孔證明他是一個上癮的吸毒者。他看似滿足的倚向身後的路燈,眼楮望向遠方,幽幽地吐了一口氣,「我但願自己不是浪潮寒。」
戀辰同他一般沉默了,她無法移動身軀,因為她被他眼里的哀傷蠱惑得動彈不得。
「你認識我?」他不經心地開口,態度就像是對任何事都不在乎般。
「不,我曾在台灣的報紙見過你的照片,並不認識你,你也認識我。」看見他的眼角還有淚水,她也想哭,幾乎忘了自己找他的目的。她機械地問著她最想知道的事︰「但我是江楓的好友,江楓呢?」
他一听「江楓」兩個字,整個人就像瘋了般地跳起來,雙手憤恨地捶著路燈,大聲地哭號。
戀辰被他突然的舉動嚇呆了,等她反應過來時,他的手已流出鮮血,原來是針筒被他揉爛了,她沖上前去,趕緊抓住他的雙手阻止道︰「住手,你干嘛!雙手是藝術家的生命,你瘋了嗎?江楓呢?」
「她死了!」他大喊,像是在發泄心底深處的悲哀。
「為什麼?為什麼?」戀辰的淚也垂下來了。
「她是被我害死的,你知道嗎?」他瘋狂地抓住她的雙肩,大力的搖蔽著︰「她是被我害死的!我沒用!我保護不了她。」
突然間,浪潮寒緊緊地擁抱住她,大聲地口頭喊著江楓的名字。
「浪潮寒,你冷靜一點。」戀辰垂著淚大喊,但是沒用,他依舊哭號著。
戀辰只好任由他緊緊抱住自己,慢慢等他恢復平靜,同時讓自己接受江楓已死的事實。天啊,她還一直以為江楓已經和浪潮寒順利結婚,幸福地隱居去了!為什麼?一千個疑問在她腦中形成。江楓是個活潑的女孩,她為什麼會死?什麼時候死的?這對相愛至深的戀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就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一直到曙光乍現,烏鴉似是了解他們的悲哀般「啊啊啊」地叫。戀辰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軀,震醒了臉色蒼白如紙的他。
他的雙手幾乎是立即地移開。「對不起,把你的襯衫弄髒了。」他恢復了彬彬有禮有的風采。
「你好了?」戀辰懷疑地看著他。
「對不起,我平常不是這樣的。」
「是嗎?我認為你平日不能痛痛快快地發泄,心情一定更糟。」
他虛弱地跌坐在地上,痛苦地閉上眼楮,「再過三十三天就是江楓的忌日。」
「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戀辰要求道,但只換來他一陣搖頭。「浪潮寒,你不想知道我是誰嗎?」
他又搖頭,依舊痛苦地皺著雙眉,「我不想知道。知道了如何?你能把江楓變回來嗎?」
「我是江楓的好朋友,我有權利知道她……」她的淚水梗在喉嚨,使她說不下去。
「是我害我江楓的,你想要報復嗎?」他激動地猛捶地面。
看見這樣的浪潮寒讓她心痛,「不,求求你,浪潮寒,我是你的朋友!」
「你憑什麼說是我的朋友?我根本不認識你。」他仍閉著眼楮嗤笑著。
「我是唐戀辰,我的筆名叫唐歌。」
他的眼楮因听見她的名字而張開,不過一瞬間又懶散地合上。「是你又如何?江楓不可能回來了。」
戀辰直上前蹲跪在他面前,溫柔、誠懇地要求︰「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麼事?」
然而浪潮寒甩開她的手,不說一句話地轉身離去。
望著他頹廢的背影,她自知無力阻止他離去,也無法逼他說出令他心痛如絞的回憶。
餅了好一會兒,她才行尸走肉般地走回宿舍。
自從三天前遇見浪潮寒後,戀辰就沒有再看過他,去他的宿舍也找不到人。這天,她又試著去他的宿舍找他,他的室友說他去上課了。可是她在藝術學院門口等了三個鐘頭,看見好多學生都走出來了,就是獨不見他。
「逃詡黑了,我看還是進去找好了。」她發現藝術學院大樓內還留有小小的燈光,便決定去那里找找看。
她來到那扇門前,听到門內傳出陣陣男人的詛咒聲,是他。她偷偷地打開一道門縫,看見浪潮寒狂亂、奮力地在畫紙上畫著一條彎曲的線。
「該死!」最後,他丟掉畫筆,轉而從背袋里拿出一支針筒。
眼見針筒就要再次剌入他的手臂,戀辰沖上前,打掉他手上的針筒,「不要,不要再打毒品了!」
浪潮寒一把推開戀辰,彎腰準備撿起那支針筒。
「不要撿!」戀辰跑過去一腳往針筒上踩,卻連他的手也一並踩住。
「走開!」浪潮寒大喊。
「不,除非你答應我不要再打毒品!」戀辰看他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腳勁加大了。
「你這個臭女人!」浪潮寒的手被她的腳踩住而動彈不得,其實掙月兌她並非難事,但勢必要傷害她,所以他只得口頭警告道︰「你如果不移開你的腳,我會教你好看。」同時乘機抓起針筒。
戀辰的心揪了一下,不知不覺更用力的踩,不小心地把針筒踩破了,鮮血從他的手掌流出。
「可惡!你這個女人……」浪潮寒氣得舉起手,準備打她。
戀辰鼓起勇氣大聲吆喝,「你打啊!我是江楓的好朋友,你敢打嗎?」
一听見江楓兩個字,浪潮寒整個人就像泄了氣的氣球般萎縮,他坐倒在地,幽幽低泣道︰「你懂什麼?你曾為死去的愛人而心痛如絞嗎?你以為毒品真是毒藥嗎?對我來說它是仙丹妙藥,因為唯有它能解除我心中的痛苦。」
「我是不懂,但是我相信江楓在天之靈看到你頹廢成這個樣子,一定不會高興的!」戀辰氣得連聲音都在顫抖。
沒想到浪潮寒卻笑了一聲,那笑容令人不寒而栗,他雙眼空洞、陰森地望進她的靈魂深處,「你不懂。她就是要我這樣,她看見我這樣才會高興,否則她不會以死懲罰我。」
戀辰不相信地睜大眼楮,「我不相信,你的意思是說江楓是自殺的……」
浪潮寒沒有理會她,逕自哭著,「我是那麼愛她,她竟這麼對我!她知道我沒有她活不下去,她要我時時刻刻想著她,她做到了!她高興了!」
「不會的,不會的,江楓不是這種人……」听了他發自內心深處的吶喊,她不禁流下淚水。她不知道這淚水是為了江楓,抑或是這個為愛發狂的男人!
「對,她不是那種人,她永遠是那麼可愛,單純,美麗。是我壞!是我卑鄙!是我不該追求她!愛上她!唉死她!」
「啊!」浪潮寒腳步不穩地撲向她,他陰森、怨懣的樣子教戀辰嚇得尖叫。
「你看看我的手,」他把一雙戰栗不已、十指伸不直的手伸向她,「現在我的手如果不靠嗎啡,根本連一條線也畫不直,她知道自己是我的靈魂,畫畫是我的生命,卻又把我的靈魂、生命全部從我身邊帶走,她恨我!她恨我!」他嗚咽、痛苦地跪倒在戀辰的跟前。
戀辰早已為他們永遠再無法圓滿的愛而淚流滿面。
她淚眼模糊地看見他突然拿起地上的破片往手臂劃去。一次又一次,血痕一道一道地從他的皮膚滲出。戀辰害怕得尖叫,一聲又一聲。
「我要毀了它!」他用力地劃著自己的手臂,百般痛苦地大喊︰「江楓不讓我要它,我就毀了它!」
「不要啊!不要啊」戀辰哭著撲上去用力抓住他的手臂,碎片劃破了她的手掌她也不在乎,只有更加用力地阻止他。「不要啊!江楓看到了會難過的。」
浪潮寒把被抓住的手用力往上一甩,成功地獲得自由,可是戀辰卻閃避不及,下頷被碎片劃到,直到她的血滴落到他的手上,他才愕愣地停止所有的動作。
「對不起,我無法控制自己。」
戀辰知道碎片只是輕輕劃破她的皮膚而已,並無大礙。但他的聲音帶有太多的無奈、悔意。
「楓是自殺的。」浪潮寒嗚咽地低泣。
戀辰隨著他的聲音抬起頭,看見他的手捂著傷口,渾身顫抖,他的臉色比白紙還蒼白,雙眼空洞得像是掏空眼珠似的!戀辰掩住嘴巴防止自己尖叫出聲,她幾乎懷疑眼前的浪潮寒是人?是鬼?
「楓像仙子般在我眼前出現,我就像追逐她影子的風只能在她的周圍存活,迫不及待地把靈魂獻給她,因為我知道她是我今生追尋的新娘。她也愛上了我,戀愛中的她比以往更嬌艷千倍,美麗萬倍。從此,我的眼里只看得見她美麗的容顏,握畫筆只能畫她。」
「但是後來我指月復為婚的未婚妻墨玲出現了。我忙著和墨玲籌備展覽會的事宜,不知不覺冷落了她,又加上殘酷的流言……當我驚覺時,楓已死在我的懷里。是我害死了楓……你是楓最好的朋友,你代她處罰我吧!」他佝僂著身子跪倒在戀辰的面前,像是求她拿一把刀結束他生命似的。
戀辰哽咽得好象喉嚨梗著一個大石塊,發出來的聲音異常沙啞。「你把你自己折磨成這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難道還嫌不夠嗎?現在的你比起她的死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再也不是她記憶中那個積極、有著燦爛笑容的陽光男孩了!你以為你這麼……折磨自己江楓就會高興了嗎?我開始懷疑你對江楓了解多少?她不是你想像中那個嗜血,有虐待狂的女子,唉!再這樣下去,你也會死的。」
浪潮寒似乎已預見自己的死亡一般,發出淒厲的笑聲︰「死亡是最美麗的解月兌,如果死了能見到楓,我要死一百次,一千次。哈哈哈……」在他的大笑數聲之後,再度萎縮在地上。
戀辰看了看無生氣的浪潮寒,長嘆一聲,「為什麼你會出現在日本?或許這是江楓安排我來到日本救你的吧!一定是的。」她堅強地擦干臉上的淚水,走上前吃力地扶起他。「江楓,你放心,我一定幫你把浪潮寒救活,重新讓你的靈魂在他的心里活起來。」
戀辰費盡了力氣,才把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浪潮寒送回他的宿舍。
來到他臭氣燻天,味道像狗窩的房間後,浪潮寒並沒有上床躺下,他就像一條狗般地往窗邊一堆廢棄的畫紙里躺下去。
戀辰在黑暗中模索開關,開了閃爍不已、忽明忽滅的燈。一看見屋內的情形,她覺得惡心想吐。因為一大堆蟑螂、螞蟻、老鼠在他的床上搶著已經腐爛、發霉的食物,難怪他不上床睡覺。
他是江楓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一生的愛人。江楓在天上一定不會想看到他變成這麼一個不堪入目、骯髒的惡臭男人。為了江楓,戀辰是不會坐視不理的。
于是她鼓足勇氣,卷起袖子,開始清理房間。
自此之後,浪潮寒的三餐飲食、生活起居都由戀辰不顧浪潮寒意願地,堅決代替江楓照顧他,浪潮寒毒癮發作時,戀辰待在他身邊,鼓勵,安撫他,陪他一起渡過困難的時刻。
浪潮寒漸漸地發現他的身邊多了一個無法甩掉的影子-唐戀辰。
一段時間之後,浪潮寒的情況有了明顯的進步。他的房子不再有老鼠、蟑螂與他分享共處,他的襯衫領子變得干淨,毒癮愈來愈輕,臉色也因營養均衡而豐潤起來。雖然毒癮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才能完全戒掉,但最重要的是憑他的意志,他的手已經可以握住杯筆畫畫了。
然而他的眼神仍有不可抹滅的傷痛、憂郁。戀辰真是羨慕江楓,雖然她死了,卻仍有一個愛她的男人深深的惦記著她。這是江楓自殺的用意嗎?如果是的話,那麼她成功了。
這一天中午,戀辰剛下課,正想到浪潮寒的房子看他回來了沒有。他已經失蹤好幾天了,真教人擔心。
當她走出語言學校大門時,突然有一只沾滿油彩的手抓住了她,她不可置信地抬起頭,驚喜地大叫︰「浪潮寒,是你!」
浪潮寒的雙眼閃爍著興奮的神采,溫柔地抓住戀辰的手,「走,唐歌,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他帶著她走過學校的外牆,穿過後面的山坡地,再一直往山里面走,繞進一條人煙罕見的小道。小道愈走愈小,有時樹的枝椏向下延伸,他們必須趴下才能穿過去。
走了將近半個鐘頭,出現在戀辰眼前的是一堵岩壁。「浪潮寒,前面沒有路了呀。」
「就在前面。」浪潮寒仍舊興奮地拉著她的手朝前走。
就在戀辰以為無路無走的盡頭轉角出現了一個小山洞,戀辰彎著身子穿過後,里面是一個種滿楓樹的山谷。她驚訝地站在原地。
「這里好美!」戀辰真心的贊嘆。一陣大風吹過楓樹,抖落滿山滿谷的楓葉,將這個山谷帶入靈異般的超凡境界。戀辰猛一抬頭,看見五十公尺前的岩壁上有一幅栩栩如生的美少女畫像。
「她就是江楓。」就連浪潮寒的聲音听起來也那麼不真切。
戀辰走上前,伸遙撫模岩壁上精致的畫像。「你好美!」
「唐歌,過來這里。」
浪潮寒帶她到一個雕刻精美的墓碑前,那墓碑上刻著︰愛妻江楓之墓。
「愛妻?」戀辰已淚流滿面,她突然覺得好孤單,好像有一股莫大的力量壓迫著她的心髒。
「對,我決定娶楓。唐歌,我希望你能在此我們做見證。」
「可是,沒有……」
「沒關系,在我的家鄉,只要有一個人願意為想結婚的男女做見證,婚姻就會被全村的人承認。」
「好。」戀辰抹干臉上的淚水,自內心發出深深地喜悅說道︰「浪潮寒,你願意在今天娶已死去的江楓小姐為妻,並發誓一生一世愛著她嗎?雖然她不能在你的身邊陪伴你,但你也能愛她,至死不渝?」
「我願意。」浪潮寒舉起右手發誓。
「江楓,你願意嗎?」
戀辰轉過頭看著岩壁上的畫像,仿佛看見那里的人兒正對她眨眼楮。
「謝謝你,唐歌。」
戀辰的淚水又流了下來,她悄悄地離開這里。她也要去找回她的愛人,只要江倫還要她。
她禁不住在內心吶喊著︰我愛江倫,我愛江倫!我好想見他。只要他還要我,我願意付出所有的一切,回到他的身邊。她發誓,同時也清楚自己再無法逃避對他的愛。在認清了自己的愛後,那股莫名的壓力突然自內心釋放出來。她愛他,至命不渝。
江倫剛開完冗長的會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這時已過了下班時間。他開始後悔答應山野夫去洗三溫暖的建議,他疲倦地只想待在家里。突然,電話響起,他皺著眉按下接听按鈕。
「董事長,一樓的會客室有一位女人從早上等到現在,她堅持要見您,說是您的朋友。」
江倫想起了前天晚上的那個女人,那個和戀辰有著同樣活潑氣息的女人,但那不是戀辰,而且太三八,太多話了。想到那個女人就讓他倒盡胃口,她等再久他也不想見到她。
「告訴她,我今晚沒空,請她不用等我了。」他對秘書說。
當戀辰听到櫃台小姐的轉達時失望極了。她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里,難道他真的不喜歡她,急欲甩掉她?不行,就算他要甩掉她,她也要親耳听到他說的話。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以英語詢問櫃台小姐︰「請問江倫先生走了嗎?」
那位櫃台小姐看戀辰可憐,同情地透露實情。她用日本口音濃重的英文說︰「董事長的秘書林欣怡走的時候曾說董事長開完會就會趕去參加一場飯局,你大概可以在停車場攔截到他。」
戀辰感激地謝過她後,連忙跑向停車場的出口。兩個警衛橫眉豎眼地瞪著她,走過來趕她走。但她假裝听不懂日文,厚著臉皮站在停車場的門口決心等到江倫。
她穿著上次和江倫一起逛街時買的大衣。雖然以它昂貴的程度來說應該很暖和,可是她卻由骨子里冷得直發抖。不過,她仍欣喜地伸長脖子仔細看著每一輛從停車場出來的車子。
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她看見一部熟悉的大型賓士轎車緩緩地從地下停車場駛上來。她看見江倫就坐在里面,但是車子經過她的面前時並沒有停下來,戀辰絕望地撲上前敲著車窗。
「停車!」江倫見狀,火冒三丈對司機大吼。
警衛抓不住戀辰,另一個警衛緊張地為江倫開車門,以為江倫的憤怒是因為他們的失職而連忙道歉,「對不起,董事長,這個女人站在這里已經兩個小時了,怎麼趕也趕不走。」
江倫怒氣沖沖地下車,從警衛手里抓過戀辰,「你這個大白痴!這麼冷的天氣待在室外,你想凍死是不是?」
戀辰听見熟悉的怒罵聲,明白話中隱藏的是他的關心。她一時高興的大叫,可是她在外面凍得太久了,聲音卡在喉嚨里發不出來,且雙頰像冰塊般僵硬,更糗的是她張大的嘴巴合不回去。她痛苦地含淚看著江倫。
「很痛是不是?」江倫的怒氣像一陣風般迅速地消失。他月兌下手套,無限柔情與憐惜地用溫暖的手輕搓她僵硬的臉頰。「好點了沒?」
戀辰無聲地點點頭。
「你這個小傻瓜!」江倫摟住她進入車內。
上了車後,他不顧司機驚訝的目光,月兌下她冰冷的外套,把她擁入懷里,一直用手輕輕地為她按摩。
雖然江倫一直叨念不休,但是听在戀辰的耳里卻甜蜜極了。
到了他的寓所,江倫一下子就把她濕冷的衣服月兌個精光,把她抱到床上並倒了一杯熱酒灌進她的嘴里。
戀辰太相信江倫了,所以毫不遲疑地一口飲下,卻因為從沒有喝過酒,而一直不停地嗆咳。
「江倫,你害死我了!」現在她的身體暖和了,可是喉嚨像火舌席卷過般地痛苦。她埋怨地瞪著站在一旁發笑的江倫。
「別瞪我,你自作自受。有誰會像你這麼白痴,在這種天候待在室外兩個鐘頭。」江倫不顧她委屈的淚水,又繼續挖苦道︰「呵,不對。你三番兩次白痴的行為已經不能列為白痴級了,你應該是個超級大白痴。」
戀辰的兩行清淚簌簌地流下,她把頭縮進被單里。「江倫,你說我現在如果不回語言學校學日文會不會太過分?因為學費是你出的,而且學校方面……」
「不讀就不讀,而且……」江倫不想再浪費在談話上面了。他也很快地月兌掉自己的衣物鑽進被單里,憐惜地摟住戀辰。不管戀辰的行為有多麼幼稚,不經大腦,但她是他的戀辰,上天注定他要照顧她一輩子。
戀辰百般甜蜜地從江倫的懷里抬起頭,第一句話是︰「我愛你,我是那麼地深愛著你。」
「你還太小,不懂愛的真諦。」
戀辰輕笑了起來,並不為他的話而難過。「你別太逞強了,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你愛我,只是嘴巴不肯承認而已。不過別擔心,我不會強迫你承認,我願意等到有一天你真心真意的對我說愛我。」
江倫聰明地轉移話題,「戀辰,明天你和我一起回台灣,好嗎?」
「好呀,我也好想我媽媽。可是我的護照……」
「早幫你辦好了,胡涂蟲。」
「又罵我!」戀辰的手伸向他最致命、最怕癢的地方,「看你還敢不敢罵我!憊不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