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漠把楚愛送出國後,回到陽明山的別墅。
車子才剛停妥,年邁的劉管家便打開大門匆匆地跑上前來。「先生,你帶回來的小姐在你走後就沒醒來過。我們送她到醫院檢查後,下午剛回來。」
「三天?!」
「對。」
「到現在都沒醒?」
「對。」
柯漠第一次嘗到恐懼的滋味,撥腿沖上二樓。
劉管家跟著到達二樓時,氣都快喘不過來了。他為柯漠工作了十余年,從沒見主人這麼激動過。
柯漠沖到床邊,激動地撫模楚若蒼白、毫無血色的臉,輕拍她的臉頰要她醒來。「楚若,醒來。」
「柯漠,鎮定點。」醫生抓住他的手。
「何明,她怎麼樣了?」
拔明醫生是柯漠等人在美國留學時結交的朋友,後來成為一名享譽歐、美的婦科醫師,三年前回到台灣,先後曾為連浚、冷風的妻子接生過孩子。
「我仔細馮她檢查過了,腦波、心濼和墮胎的護理一切都很正常。」
「那為什麼一直昏迷?」
拔明莫可奈何地搖頭,「現在只能猜測是她的求生意志太薄弱。從前我接觸過類似的病例,病人為了某種傷痛而昏迷,當然,這種傷痛並非造成的,而是心理,但這種殺傷力比上的傷害遠大,有些人甚至昏迷了好幾個月。」
柯漠變了臉色,厭惡地瞪著楚若緊閉眼楮的臉。「你的意思是說,她沒病,卻裝病筆意不醒來?」
「我可沒這麼說。」何明板起了臉孔。雖然重點相同,可是他完全不認同柯漠的論調,這不可一世的男人分明對楚小姐有偏見。「或許你可以找出跟她最親近的人,了解她的心結究竟是什麼,這樣也許能夠喚回她的意識。」
柯漠根本沒听何明說什麼,大掌扳住楚若的雙肩搖蔽她的身軀,叫喚她︰「楚若,你給我醒來!」
楚若的眼楮張開了一條幾乎看不見任何事物的縫,但她看見了狂怒的柯漠。不……她不要醒來……柯漠好可怕……誰來救她……
她的思緒在擺月兌柯漠時飄離了人間,另一種痛苦卻直扯著她的心沉下地獄……好痛苦。
突然,她看見一個好可愛的小阿一直朝她喊叫,卻听不清楚他的聲音。
她費盡力氣只能接近一小步,彷佛過了幾世紀,她才抱住他。是個小男孩,好可愛、好可愛,可是很不高興。
她听見他喊她媽媽。
她問他為什麼不高興?
他告訴她,他不要叫楚恨,也不要做男生,他要做女生,叫柯羽柔,長大後要嫁給喬其。
柯羽柔……她贊美這個名字很好听。
羽柔高興地說︰「媽媽,明年你一定要把我生出來喔!我要嫁給喬其,他上輩子欠我一份愛,我要他還我……」
羽柔要姓柯……不行啊!她想告訴羽柔,但羽柔消失了。
楚若再度听見柯漠的聲音,雖然怕他,但他低沉悅耳的嗓音帶給她安定、安心的感覺。
「柯漠,住手!」何明沖上前去制止柯漠。「雖然她一切正常,但她剛動過手術,人很虛弱。」
隨侍的劉管家真慶幸有醫生在場,否則誰也不敢阻止柯先生。奇怪,柯先生平時為人很好,很少看他發脾氣,為什麼獨獨對躺在床上的楚小姐這麼惡劣?她是這麼的美啊,即使在病中,依然美麗如仙女。
柯漠的音量提高了,「她醒著,你沒看見她的眼楮張開了嗎?」
「沒有。」何明說。
劉管家也在他們身後兀自搖頭,美麗的楚小姐一直蒼白、脆弱地躺在那,哪有醒來過?
「她需要靜養,而不是像你這樣,好像要殺了她!」何明又說。
劉管家又在他們身後直點頭,默默為楚若抱不平。
「我沒有傷害她的意思。」柯漠面露愧色,但也有一絲生氣,他真的看見她睜開眼楮,可是其他人不相信,寧願相信楚若的美麗。
「我知道。」何明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別太緊張,心情放輕松點,我相信她很快就會醒來。」
柯漠矢口否認,「我才沒有為她緊張。」
拔明和劉管家都會心微笑。柯漠雖然言行舉止不體貼了些,可是誰都看得出來,平日不苟言笑、面無表情的他,對楚若所表現的緊張可不只有一點點。
「我得走了。」何明收拾醫藥箱,向柯漠告辭。「好好照顧她。」
「我會日夜守護在她身邊。」柯漠爬上床抱住楚若,她柔軟的身子立刻緊偎著他,他的反射性地。他苦笑著搖頭,內心充滿矛盾。
楚若拿掉他的孩子時,他很恨她。但見到楚愛後,所有的恨都消失了。
他或許不再恨她了,但永遠無法原諒她愚昧地拿掉他的孩子,和隱瞞楚愛十二年之久的狠心。
一抹冷笑爬上他的臉龐,使他的英俊變成致命的危險。他不會寬待、輕饒她,她必須為自己的愚昧付出代價,用她的一生來陪葬。
楚若感覺到室內再度恢復平靜,一股強大的力量攫住她,是一個男人溫暖的胸膛,和一雙有力的大手。
漸漸地,她的呼吸平穩,安逸地沉入夢鄉。
柯漠輕輕放開沉睡中的楚若,悄悄離開了房間。
稍晚,楚若在睡夢中驚醒,她夢見楚愛不見了。
「楚小姐,你終于醒來了!」兩位佣人立刻驅前,中年的佣人幫楚若擦掉額上的冷汗,年輕的幫她蓋被。
「請問你們是……」楚若納悶地看著她們,又看看四周,一時之間想不起來置身何處。
年輕、活潑的佣人自我介紹,「我叫陳小蘭,今年十七歲,高中夜間部三年級,你可以叫我小蘭。她是我媽媽,你可以叫她陳媽。」
陳媽微笑地解釋︰「劉管家吩咐我,你坐月子的這段期間由我負責照顧。」
「這是……」
劉媽笑眯了眼,「這是柯家啊!」
「柯家……」楚若覺得全身酸疼無比,她動了一下,小骯間傳來的微痛令她清醒。「你們說的是柯漠?!」
「嗯,柯先生才剛離開,听說公司有急事。」
楚若急著下床,她不要待在他家。
「不行啊,你剛小產就昏迷了三天,身體這麼虛弱怎麼可以下床呢?」陳媽按住她,不讓她下床。
「我昏迷三天?!」楚若嚇了一大跳,她三天沒回家了,楚愛一定急瘋了。
「對。」陳媽為她蓋上被子,堅持地說︰「小產就像十月懷胎一樣,需要好好坐月子、休養身子。」
「不行,我要回家。」楚若虛弱地要求。
小蘭突然看見站在房門口的柯漠,立刻用著崇敬的話氣大聲說︰「柯先生,你回來了。」
「小蘭,你跟我到廚房把雞湯熱一熱。」陳媽和小蘭有禮地向主人告退後,走出房間。
待佣人一走,柯漠關上房門,噙著諷刺的微笑走向她。「很高興你肯醒了,怎麼,昏迷的游戲玩膩了?」
楚若憶起他的粗暴,忍不住戰栗了一下,假裝沒听見他的諷刺,強作勇敢地迎視他無情、冷漠的深眸。「謝謝你這些天的照顧,明天我就走。」
「沒有我的準許,不準離開這半步。」
「我有我的自由,你無權干涉。」
「自由?」他嗤笑一聲,重重地坐上床沿,粗魯地抬起她的下巴。「如果我有殺人的自由,我真想把你掐死,為未出世的孩子報仇。」
楚若因他的汜醒而臉色刷白,被單下的手緊緊撫著小骯。
柯漠假裝沒看見她空洞的雙眼,繼續絕情地說︰「念在楚愛的份上,你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你知道楚愛了?」她全身虛軟了下來,若不是他扣住她的下巴,她一定會再度昏迷。
「對。」柯漠甩開她的下巴,別開痛心的臉。「在十二年後,我竟然還要向自己的兒子自我介紹。」
楚若的手緊抓著被單,拒絕為他的話內疚。他們之間有太多恩怨,如果生命可以重來,她仍會選擇躲他,而且是一輩子。
他已經知道楚愛,那……她望進他冷酷的雙眼,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強自鎮定後保證似地說道︰〞我會帶著楚愛立刻走出你的生命。」
「恐怕你得等一陣子才能見到你的寶貝兒子了。」
「什麼?!」
「我把他送出國了。」
楚若震驚地瞠大眼,「你把楚愛送出國?!」
「對。」
她虛弱地半倒在床上。「你怎麼可以……」
柯漠攫住她縴細的肩膀,生氣地用力搖蔽。「除了把他送出國,我還有什麼辦法?難道你寧願他看見你殘酷地殺死他的弟弟或妹妹嗎?」
楚若雙手捂住耳朵,整個人顫抖不已。最後,她把臉埋在手掌中哭泣,「你永遠不了解,我有多麼後悔把孩子拿掉。」
「對,我永遠不能了解,也永遠不能原諒你。」柯漠放開她站起來,兩手插在口袋,克制自己擁抱她的沖動。
她很努力地讓自己恢復平靜,一雙被淚水刷得清澈的眸哀愁地望進他酷絕的黑眸,「把楚愛還給我,我會立刻走出你的生命。」
他冷笑一聲,緩緩地告訴她︰「我說過,你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脆弱的淚直滴落床單,她忍住大哭的沖動,哽咽地問︰「我已經失去一個孩子了,不能再失去楚愛,請不要狠心地拆散我和兒子。」
「我無意拆散你和楚愛。」
她驚奇地從掌中抬起頭,「你到底想怎樣?」
「老實說,我還沒想好。」柯漠無奈地用手爬梳頭發。「劉媽說你還要休養三個星期,在這段時間內,我會想好怎麼處置你,到時候再把楚愛接回來。」
「不!」她驚喘,「無論如何,我的生命都不想再和你有任何交集。」
「那就滾出去啊!我絕對可以保證,只要你離開我的房子一步,你將永遠見不到楚愛。」柯漠吼完,轉身走出房間。
餅沒多久,陳媽端了一碗熱呼呼的燒酒雞進來。「楚小姐,這是剛做的燒酒雞,你剛小產,一定要補。」
「我不吃。」楚若擔憂著楚愛,沒有胃口吃任何東西。
「這怎麼行?我把它放在床頭櫃上,你等它涼點再吃。我去幫你燒洗澡水。」陳媽看她一臉茫然,便解釋給她听,「坐月子用到的水都一定要煮開,放心,陳媽會照顧你的。」
說完,陳媽小跑步地出去。當她再度回到楚若的房間時,帶了另外兩個佣人進來,他們把滾燙的熱水搬進浴室,陳媽這才發現原封不動的雞湯都冷了。
她耐心地微笑,「沒關系,我再去把它熱一熱。」
「不用了。」楚若阻止她。
陳媽關心地坐到她身邊,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楚小姐,我看你滿懷心事的樣子,這樣是不行的。像你這麼瘦弱,需要好好補一補的。」
楚若勉強露出笑容,「抱歉,我真的吃不下。」
「唉!那你先洗澡吧,洗個澡會舒服點。」
「嗯。」楚若柔順地應聲。
「楚小姐,我知道你因為小產而不愉快,但坐月子的女人心情要盡量放輕松呀!」陳媽看了眼她仍然深鎖的眉,擔憂地離開房間。
楚若听從陳媽的話洗完澡後,感覺舒服多了。就在她重新躺回床上沒多久,房門被推開,柯漠怒氣沖沖地端著雞湯走進來。「听說你耍脾氣,不喝補品?」
他來得正好,楚若坐起來,倔強地說︰「我要見到楚愛,否則我就不吃東西。」她決定要以絕食來抗議。
他坐到床沿,舀起一湯匙的雞湯,親自喂她。「喝。」
「不要。」
在她開口時,他把雞湯強行灌進她小嘴。
「我要見楚愛。」她別開臉,堅決不喝第二口。
「我不是說過,三個禮拜後一定把楚愛帶回來嗎?」他捺著性子哄她,「而且我也急著想多親近兒子。」
「楚愛從沒有離家那麼遠過,沒有人照顧他,我擔心他──」
「我媽媽會照顧他。」
「可是──」
柯漠無情地打斷她的話,「我警告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從現在開始,你一切都要听從我的話。」
「如果你真想折磨、懲罰我,你成功了。因為我每一分、每一秒都會擔心楚愛的安全。」
「住口!我才不相信你真的關心兒子。」
「我真的關心他!」
「你給我乖乖躺在床上休養身體,什麼都別想。」柯漠再舀起一匙雞湯命令她喝下。
她別開臉,「我要回關西。」
「老天,你還沒搞清楚狀況嗎?」他沒耐心再嬌寵她了,斬釘截鐵地警告道︰「我再說一遍,你給我听清楚了,從今天起,你沒權利發言,一切都要听從我的話,否則你真的別想再見到楚愛了。」
「不!」
「我說到做到。」他強硬地提醒她,「你沒權利說不。」
這一回,楚若順從地張開小口,吞下濃稠的雞湯。同時兩行清淚滑下她細致的臉龐。
柯漠冷漠地喂她喝完雞湯,撕了一塊雞腿肉拿到她嘴邊,抱怨道︰「快吃,我堂堂柯漠可沒那麼多閑工夫喂你吃飯。」
她拒絕從他手中咬過食物。「我自己來。」
「別惹我。」他瞪眼警告她快吃。
楚若原本就很怕柯漠,現在為了楚愛,更不敢惹惱他。她垂下眼瞼,順從地張開小口,開始專注于避免踫到他的手。可是他似乎是故意的,手指停留在她嘴邊的時間愈來愈長,很慢才收回去。
她太留意、專注了,反而沒發覺最後一回他空手伸到她嘴邊。她咬了下去。咬住他的手指,立刻又松開牙齒,但他並不想抽回手指。她抬起頭,用疑惑的大眼望著他,雙唇不自覺地輕輕吮住他的手指。
柯漠邪笑的唇角暗示了他的動機,手指在她的口中逐漸有了規律的動作。放肆的眼楮告訴她,他很滿意于她強烈的反應。
當楚若終于明白他的暗示有多邪惡時,她抓住他的手,無言地和他較勁。她的手勁敵不過他,只好用牙齒用力咬了下去。
他痛得抽出了手,不過並沒有生氣,輕扣住她的下巴,以拇指撫觸她性感的雙唇,輕笑地贊美,「你太棒了,這麼微小的性暗示,就能激得我欲火焚身。」
她緊抿著唇,痛恨地瞪著。
「別說你不喜歡。」柯漠大笑地把手伸進被單,捏住她被單下為他挺立堅硬的蓓蕾。「這是證據。」
楚若羞愧得哭了出來,柯漠還邊開玩笑邊走出去。
「這是得不到我、沮喪的眼淚嗎?克制點,別被欲火沖昏了頭,我會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休養身體。不,你已經躺了一個星期,還剩二十三天,在這期間內我都不會和你的。」
楚若在他走後,用力抹去他在她唇上留下的邪惡印記。但沒有用的,她頹喪地倒在床上啜泣,雙臂緊緊摟住自己,並在心中痛斥,為什麼她就是不能克制自己的?
唉!她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