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說法是從京城里傳出來的,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萬萬,最後傳得人盡皆知。
見識過沒見識過的,胡編的瞎蒙的,都喜歡津津樂道。
十分敬仰,萬分欽佩,字字句句簡直是極致的贊嘆和羨慕——天下有四人。
自東有個詭詭秘秘又妖妖嬈嬈的樓主,西邊是聞名遐邇、沙場上所向披靡的大將軍,而北方的山莊是群雄之首,允文允武、很是威風的少莊主。
再者,便是這天下第一人——辜雲崢。
東西南北全佔齊了,不知這四人是不是還在娘胎里就商量好的,各佔一方成就天下第一的俗名。
名號雖是落了俗套,但具仙風道骨的還真的就有!
提起辜公子,與他相識的達官貴人,或是江湖朋友,抑或是那些說不出名號的普通百姓,沒有對其品性、其作為修養、其天資不稱贊的。
听說辜雲崢出生時,府邸上空祥雲四起,老人家說這是大吉之兆——听上去有點兒迷信愚昧。
當時辜氏夫婦常年在外經商,得此麟兒自是欣喜,而辜雲崢的爹娘雖從商,爺爺卻是朝廷大官一品重臣。
小鮑子三歲吟詩作對便不在話下,五歲更習得商道,再稍長些便將兵法之學融會貫通,一顆七巧玲瓏心漸露光華,震詫眾人。
綁來辜老爺子年歲已高,從朝政中退了下來,但其學生好友遍及朝野,德高望重,就是皇帝也會給三分薄面。
奔雲崢十歲那年隨爺爺出席宮宴,席間觥籌交錯,又多是平日叱 朝野的大人物,但小鮑子溫溫淡淡地笑著,絲毫不見怯場。
言談間不知是哪位大臣說起了戰事,小鮑子聞言在辜老爺子身側低語了一句。
奔老爺子滿心想要炫耀孫兒的聰慧,似有意無意的說給皇帝听見,頓時驚為天人,自此便常常受詔帶進宮陪皇帝聊聊天說說話。
聊的是政事,說的是行軍,頗有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的氣魄。
于是,龍顏大悅昭告天下︰辜雲崢,乃天下第一人!
得此封號殊榮時不過年方十二,鐵錚錚是辜門之光。
怎麼辦呀……小小年紀頭頂上便冠下這麼大一個稱號,還真怕壓力太大把脊梁骨給壓斷了。
懊在之後辜雲崢成長得越發溫潤如玉、典雅謙和。品性、政德無一差錯,完美無瑕,再者琴棋書畫皆有所成就。
鱉月兌月兌是個超越性別、仙子般出塵的人。
唯一遺憾便是辜雲崢自幼身子骨弱,習不得武,但憑那顆腦袋就已是天下第一人,若是再習得武藝……
「若是習武,哥哥肯定也是天下第一!」走在前面的辜雲兒轉身就撲進後方那人懷里,笑語盈盈道︰「我說的可對?」
綁方那男子身骨若柳,縴長而極具韌性,一身白衣縴塵不染。
眸星點點如月光華,相貌俊朗身姿飄逸,面色雖過于白皙卻也溫潤,只見他不笑不語,只是拍了拍辜雲兒的發頂。
奔氏夫婦也從外邊走進大廳來,辜夫人聞言也得意地道︰「那是當然,也不看看是誰生的兒子。」
「夫人,妳又不謙虛了。」
「何必謙虛?老爺心里還不是這樣想的。」
「這個……倒也是。」
奔雲崢只是听著,斷然沒有附和的意思,坐下後便端起婢女備妥的上好茶飲細細品味,任那幾年見不了一次面,在外雲游四海、樂不思蜀的父母稱贊。
奔氏夫婦早年經商,兩人在誰也沒看出他們有撒手不管的跡象時,就將那規模龐大的商事丟給了親愛的兒子,打定主意相信辜雲崢應付得來。
奔雲崢雖得皇上賞識,卻未在朝中謀一官半職,皇帝提過此事,只是他推了。
「公子,時辰差不多了。」貼身小童細語,便見辜雲崢緩緩起身。
「咦?!你這是要出府?」辜夫人夸兒子夸到一半還未盡興。
「今日須進宮一趟。」
「也不能總這樣啊,爹娘難得回到家來看你,還要跟皇上搶兒子。」
「這回倒跟皇上無關,是赴淑妃娘娘的約。」辜雲崢走到門口似想起什麼,隨口說道︰「賬本還擱在那兒,不妨用來打發時間。」
奔夫人涌上來的一口氣卡在喉嚨,想耍賴又沒辦法,原本就是自個兒的責任,現下倒不好意思推托。
「我怎麼覺得這孩子越來越冷淡,對爹娘一點兒也不眷戀。」
「沒有的事兒。」辜雲兒斜了一眼。「哥哥還被人稱「溫雅公子」呢,名號是俗氣了點兒,但也算名副其實。」
說別人不眷戀,也不想想當初是哪家爹娘丟下年幼體弱的兒子,自顧自的游山玩水去了。
「他從小就不喜與人套近乎,這回怎麼有興致跟淑妃扯上關系?」
「哥哥也不願的,是那淑妃三番五次的來請,再推拒下去怕會傷了和氣,才答應赴約。」
「這麼殷勤是為了哪樁?」辜夫人看了小女兒一眼,見辜雲兒只是抿著嘴笑得亂曖昧一把的,看得她心頭一陣發慌。
莫不是要給她家雲崢……
奔雲崢此番進宮也不是全然的無所謂。
淑妃雖已不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但也還未到被冷落漠視的程度,她的境況倒還過得去。
平素里他進宮頻繁,跟她也沒什麼交情,這會兒忽然熱絡起來,一個勁往辜府下請柬,總不會只是邀他來賞花。
拔況後宮之事他是不願沾的,饒是淑妃年長他半輪,他的人品也無可非議,總有人喜歡嚼舌根。
奔雲崢只站在小剝邊樹下,白衫袖口被微風帶動少許,連人帶景清雅如畫,他只是平心靜氣的眺望。
筆上得知淑妃設宴邀他,很是高興的過來瞧了瞧,還叮囑淑妃切莫怠慢、好生款待,離去時跟淑妃交換的眼神似乎帶著點什麼意思。
「雲崢果然是出塵月兌俗之人,就這麼站在那兒,都快讓本宮這一干婢女全看呆了去。」
「娘娘過獎了。」辜雲崢緩緩回頭,雖無笑意卻面色溫和。「還得多謝娘娘的好茶。」
「你喜歡就好,不然皇上要怪本宮招待不周。倒是好不容易把你請來,總不會認為本宮就是為了跟你喝喝茶吧?」
「娘娘有事但說無妨。」
奔雲崢波瀾不驚也不拐彎抹角,倒讓原本想吊他胃口的淑妃頓失興味。
丙真是模不透的辜家公子,看著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兒,防得卻是滴水不漏。淑妃暗忖。
「雲崢今年可是二十有二?」
沒想到是這等問題,辜雲崢微微一愣。
「確是如此。」
淑妃笑得眉飛色舞,跟著打探道︰「未有心上人,家中也並未說親,本宮說的可對?」
他身形微動,走近幾分,未答話只略微頷首。
「本宮跟你說個人兒如何?」
「有勞娘娘費心了,但雲崢暫無成家的打算。」
「看一眼又無妨,也不會逼了你娶本宮說的這人。」淑妃說著,一邊向婢女吩咐道︰「去,把小姐喚來。」
「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懊個刻不容緩!
淑妃笑得合不攏嘴,還拿辜雲崢打趣。「瞧瞧,人家姑娘家早就想一睹你仙人之姿。」
奔雲崢雙唇輕動,唇線略微抿直,也不知是笑還是非笑。
如此緊鑼密鼓馬不停蹄,真為他說親來了?忽然間他有了點興致,想看看淑妃到底說個什麼樣的人給他。
筆上三番兩次想將某位公主許給他,都被他巧妙的推托掉了,淑妃如此自信滿滿,來人是何方神聖?
「果果,快過來。」似乎是瞧見了人影,淑妃興致勃勃的招手。
奔雲崢難得好奇的順著淑妃招手方向看過去,只見似一主一僕的兩人前來,看清楚時他怔了怔。
面上有些許的錯愕,心里卻難得掀起奇怪的不滿,沒料到……他輕看了淑妃的心思。
按常理推斷,介紹給他的應是某位花容月貌國色天香的小姐,就算不是天仙也不會是尋常普通人。
但來人卻是平平整整的樣貌,平平整整的態度,沒什麼差錯也無引人注意的特色,不多看幾眼大概就會記不住。
而且這女子行來的步伐穩而且慢,看得出一路就是這樣走來的,想必心里是完全沒將他當回事兒,所以來得不疾不徐不在意,到了也未曾看他一眼。
奔公子雖無水仙自戀的習性,但也從未遭遇過如此待遇,一時間不好的感覺在心里扎了根,還未交談便已對此女子落下壞印象。
「果果,過來見過辜公子,妳在宮中多年,雲崢的名號該是不陌生。」淑妃說完繼而跟辜雲崢引薦。「這便是本宮要跟你說的人兒,越果果。這孩子父母去世得早,本宮便留她在身邊陪著,也是本宮的佷女。」
爆中還有這樣一號人物,常在皇宮里走動的他卻聞所未聞,是哪條情報線漏了網?
越果果這才朝辜雲崢看去,在他臉上落了一眼後便移開視線,僅是禮貌的點了點頭,不熱絡也不冷漠,生疏客套得厲害,後者也微微頷首。
這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招呼似乎就這樣打完了,一點都不拖泥帶水。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她在看他之前似乎有道忿然之氣先襲過來,在兩人視線踫觸後,又收斂了下去。
她不動聲色的只將目光放在淑妃娘娘身上。
終是見到這傳聞中的天下第一人了,好一個如仙如畫不可冒犯聖潔高貴的人,她看一眼便不敢再看下去,就怕會被這神機妙算、算無遺策的辜公子發現,她眼里的風平浪靜是虛的。
天下第一人……得此名號他可是有愧?可曾想過這世上不是只有他一人才德兼備?!
「娘娘差人叫果果過來可是有急事?果果手上還有些活兒要忙,是德妃娘娘吩咐的。」
「她又跟妳問藥了?!」淑妃怒斥。
「是,德妃娘娘說今晚要用的。」越果果答得四平八穩。
她的聲音比一般女子的要沉些,又不若男兒厚重,倒是一番獨特的清朗干脆。
「妳給本宮好好在這兒待著!」淑妃訓斥完面不改色的越果果,才發覺自己有些失態,趕緊朝辜雲崢歉意的笑了笑。
「讓雲崢看笑話了。」
「娘娘不必在意,越小姐若是有要緊的事,先行處理為妥,既然今日識得,往後……來日方長。」辜雲崢瞄了她一眼。
他這句「來日方長」說得淑妃心花怒放,听在越果果耳中卻覺有些諷刺,未免客套得虛偽了。
「果果,還不快謝雲崢善解人意?」
心里雖是別的想法,越果果動作卻不扭捏,帶著三分客套三分溫婉。「多謝辜公子諒解……」
「不過妳人還是得留在這兒,德妃的事兒遲些再說。」淑妃忽而一聲令下,讓辜雲崢察覺她的表情一瞬間變了變。
見她很懊惱後悔、像是早知如此就不跟他道謝的樣子,對他像是巴不得眼不見為淨……辜雲崢的唇線抿得更直。
「本宮是听說雲崢精通音律,恰懊果果也略懂一二,既然人都到齊了,你二人合奏一曲可好?」
奔雲崢十分輕淡的笑了笑,幾乎看不出變化,目光在眾人身上轉了一圈,看得人心顫顫,他才淡道︰「那辜某獻丑了。」
越果果沒料到他會答應得這樣干脆,略微吃驚的抬頭看了他一眼,這一眼將她整個表情送進辜雲崢眼中,把她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旁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她卻不想也不願跟他合奏。
素不相識的兩人如何合奏?這也難為人了,且不提默契,連對方的底細都不清楚。
她想了想,干脆直言道︰「果果技藝不佳,還是不要在公子面前獻丑為好。」
「越小姐不必多禮,只當是茶余飯後的消遣即可。」說著辜雲崢便走向備妥的琴前坐定。
她不願,他反倒想听听看是何等的技藝不佳,讓這位淑妃娘娘的佷女從一見面就擺冷面孔給他看。
越果果模不清他心中所想,思量了一陣又在淑妃娘娘緊迫盯人的注視下,只得道︰「如有冒犯還請辜公子原諒,就勞煩帶我一帶。」
她也不再推托,朝另一副琴前行去,走路的姿態有些奇特,分明是名女子,步伐卻邁得有點大且迅速,倒也不嫌粗魯,只是太干淨利落。
「那我們隨性而彈,彼此唱和呼應。」
沒個曲名兒,什麼調兒也不知會,隨性也不至于是這樣,這辜雲崢是想試她深淺還是如何?她都說了自己技藝不佳。
奔雲崢撫琴就是翩翩公子風範,僅是姿態便高雅莊嚴得不像真人,讓眾人看呆還不夠,耳朵還要被那「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的靈動琴聲傾注。
音律之深刻動人,除高超的技巧外,更多的卻是心神領會之後的融會貫通,才能彈奏出如此出眾的樂曲。
丙果自認是沒那等天賦的,她僅是苦練技藝便不曉得要多少年,所以跟不上辜雲崢也情有可原。
但心里又是另一番想法,尤其是隨著他的琴音,自己在他的帶動下撫出不一樣的調性,一時間沒想太多,只是想跟上節奏。
技藝跟靈氣都比不過,那麼她投機取巧可成?
他若如驚濤駭浪,她便似小橋流水;他若如快馬奔騰,她便似綿綿如絮;他要海納百川,她就靈動機巧。
若是相同的調性她一定會被壓制得死死的,不如鑽著空子找他的空隙,一時間竟也呼應得沒有破綻,宛若天作之合!
「好一個琴瑟和鳴!」
沒名沒姓的曲子隨著收勢落下最後一個音,淑妃大大的夸贊,辜雲崢也露出此行最明顯的一個笑容,看向越果果。
「越小姐聰慧機敏。」
這贊揚讓越果果頗感意外,這番琴藝較量下來,自是清楚自己與他的差距,心知以他的水準不可能不知道她的伎倆。
她再有不滿,但事實擺在眼前,不吝承認他琴藝高超,雖然這並沒有改變她對辜雲崢的忿忿。
越是這樣,越讓人心里虛愧,無地自容。
「只是投機取巧,讓辜公子笑話。」她不會當面開罪他,也沒打算讓他知道自己的忿忿。沒有那個必要。
自己的心思自己清楚便罷了,從沒想有人能打抱不平,如此一來面對他時就應更加心平氣和,萬萬不可泄露了一點思緒。這樣一想,越果果的神色便淡定了些。
「有這般投機取巧的實力已是不簡單。」方才一曲,她展現的不僅是琴藝和技巧,還有速度和反應。
「多謝。」跟辜雲崢說話若總是拐彎抹角,最終吃虧的還是自己,她便決定不再謙讓,坦誠的點了點頭。
「是小姐過謙。」
三兩句客套話講完,兩人便又陷入無語的沉默,讓好不容易瞧見一點苗頭的淑妃不滿。
怎麼就像兩潭冷水,井水不犯河水,彼此客客氣氣生疏禮貌,下意識畫清界線一樣。
「難得你二人有相同的喜好,雲崢有空時不妨來看看果果,姑娘家在宮里本就煩悶,本宮也有照顧不到她的時候,你來跟她談談天想必會好一些。」
「娘娘。」辜雲崢正色道︰「這恐有不妥,皇宮不是雲崢能隨意走動的地方,而男女交往須更謹慎才好。」
他拒絕得相當直接,讓淑妃娘娘臉上掛不住又沒話好反駁,頓時表情難看,氣氛冷場。
越果果雖不怎麼在意,但听他這樣一說也禁不住瞄了他一眼,卻見他正好看過來,差點被他逮著她偷瞄,趕緊不著痕跡的轉開。
原本還想以辜雲崢的性子,再難堪也不會把話當面講出來,莫不是她那淑妃姑姑強迫中招的態度讓辜公子也受不了?
「辜公子放心,你我素不相識,能攬琴同奏已是幸事,其余的事……果果不是不識趣之人。」她通情達理得很。
「越小姐客氣。」
「哪里哪里,讓你為難才是不好。」
奔雲崢不冷不熱的回答,讓人猜不出他心中所想,而他的眼神好像將她的心思看明白了。
這不可能!
他雖不常笑,但生來一張溫潤的臉,旁人看著總覺得和善居多。平靜的看人時雖有股冷凜的銳氣和穿透力,但分寸把握得極好,也不顯得膽寒可怕。
爆中何時有這樣一名女子,他卻不知?對他顯然是不夠和顏悅色,也不知何時得罪過她……辜雲崢朝貼身小童使了個眼色,小童立刻心領神會他家公子的意思,不著痕跡的退了下去。
「方才那些話,雲崢認為對彼此都好,還望越小姐不要介意。我雖不便出入皇宮,但若越小姐有興致,倒是歡迎來辜府作客。」
柳暗花明又一村?越果果剛想客氣兩句便婉拒,立刻察覺淑妃娘娘投來要挾的眼色。
人家只是說客氣話,不用像蒼蠅趕緊黏上去……越果果本就不打算刻意給辜雲崢留下好印象,然淑妃的撮合意圖如此明顯,可方才相處下來也就該看明白,辜雲崢跟她合不來。
有禮歸有禮,客氣歸客氣,興趣相同也罷、性情近似也好,磁場不合,勉強不來的。
「果果?」淑妃略微提高的語氣暗含警告。
越果果自認大多狀況下她還算識大體,修養也還夠,別人不得罪她,她一定就很平易近人。
「果果?!」聲調拔高,不僅淑妃盯視,辜雲崢也投來側目之光。
修養,修養……忍,忍……越果果嘆了一小口氣,自知這回就算沉默到底也躲不過。
「娘娘,您也知道果果沒辦法自由出宮,作客一事也只得順其自然。」
「本宮自會在皇上面前為妳說項,妳還操什麼心,應了雲崢的邀約便是。」淑妃娘娘似有些不滿這個佷女的態度。
「那……多謝辜公子盛情,如有機會一定拜訪。」
奔雲崢從頭到尾都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根本沒什麼盛情可說,說不定心里正討厭著她,任誰都不喜歡無端就招上麻煩事。
奔雲崢朝她打量時,發現她的目光變得清淡,這是越果果現身以來最讓他滿意的表情,一時間原本有些不悅的情緒淡了點。
雖不投機,倒也沒到厭惡的地步,只是合不來大概也沒辦法深交……這一絲絲念頭躍進他的腦海。
「公子,查清楚了。」
奔雲崢出了宮,貼身小童形如鬼魅出現于身後。簡簡單單幾字,將公子吩咐的事查得巨細靡遺,小童本事不小。
「回去再說。」
到了辜府,辜雲崢避開辜氏夫婦,回到屬于自己的院落,訓練有素的婢女有條不紊的備上熱水,伺候公子洗面,再細心的為其換上另一套衣衫。
待到靜心坐下來品茶時,辜雲崢才開口道︰「宮中什麼時候有這樣一個人?淑妃何時來的佷女?」
「確實是淑妃娘娘的佷女,因父母病逝,在十二歲時被娘娘領進宮,已經在宮中五年了。」
「五年?」辜雲崢微微揚眉。「她會隱身嗎?宮里有多少螞蟻你們都該清楚,這麼大一個人還會忽略掉?」
「是屬下失職。」小童沒有半點怨言和辯解。
「接著說。」
「淑妃娘娘刻意不宣揚,而此人行事隱蔽,再加上她在宮中的作為……」小童頓了頓,似有難言之隱。
有何蹊蹺?辜雲崢淡淡的瞥了小童一眼,後者立刻挺直背脊凝神起來,他家公子最不喜歡匯報情況時吞吞吐吐。
「這個人沒進宮前,家中屬書香門第,其父身為醫者將所學傳于她,而母親自小教其琴棋書畫。」
如此便不難解釋她今日之琴音不同一般。
「如今她在宮中可是從事藥師或畫師的差事?」
「她的本職確實是制藥和作畫,但有點不一樣……」小童年紀輕輕的臉上有一些為難。
奔雲崢听到這里倒想笑了,越果果是何方神聖?讓他的影衛之首這樣為難。
小童像是狠狠的下定決心,一口氣道︰「只是,她是專為嬪妃和皇上制作秘藥的藥師,所繪制的畫品也是男女……之間的秘畫。」
秘藥?秘畫?辜公子听罷有一瞬間沒反應過來,愣了一愣,而後偏開臉伸出手掩唇。
爆闈秘史,宮牆之內自然有不能在光天化日下談論的事,何況是皇上與嬪妃之間的「私事」,難言出口倒也正常,但由她來做這等差事,確實有點駭人听聞,如此隱秘倒變成情有可原。
小童瞥見他家公子好像在笑,唇邊一點笑意逸出指縫。
「還有別的嗎?」
「目前為止,就是這些。」
「她在宮中可有樹敵?」
「嬪妃大都差人取藥取杯,她處事也低調,鮮少與人直接往來,談不上有特別的印象,只是有些想強行索物卻得不到的人會詆毀說嘴。」
奔雲崢看上去悠悠然的像在思考著什麼,半晌後看不出是何情緒,只道︰「淑妃說這樣一個人給我,倒不知是存了什麼心。」
「公子,可是要將此人列入名單?」
「那倒不必。」辜雲崢放下手。「淑妃的伎倆一向淺薄,這人也還不足為懼,沒什麼動靜可暫擱置。」
小童謹遵吩咐,但心里卻有些納悶。公子一向謹慎,觀察甚微,再細小的動靜也會要求一清二楚,這回卻不讓他們查。
難道公子想親自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