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手機鈴響。
棠貝蕾剛下高鐵,置身在人聲鼎沸的車站里頭,就听到包包里的手機鈴響,連忙接起。「你好。」
「貝蕾,你到台北車站了嗎?」手機那頭傳來溫雅的詢問聲。
「是啊,我到了!那楚大哥也快到車站了嗎?」她問道。她從台南出差返回台北,事前老板說了要來接她。
「不好意思,我臨時接到佟總裁的急電,我得先跟他去開會,所以來不及去接你,但我已經改派包主任前往車站接你了。」
「我知道了。」
「他開BMW,車牌AD-6888,包主任說十分鐘後就會抵達西二門。」
「好。」
「對了,台北正在下大暴雨,自己小心點。」
棠貝蕾忍不住噗哧一笑,道︰「我都已經是二十二歲的大人了,不是小朋友,不用擔心我會耍笨啦!下雨撐傘不就好了嗎?雖然……我沒帶傘。」她吐了吐粉丁小舌。
「你喔!」這妮子向來俏皮慧黠,是不必為她擔心。
「反正有車會來接我,淋不到雨的。好啦,我收線了,我去西二門等候包主任。」
「嗯,等一會兒見。」
「拜。」收線。棠貝蕾抿唇微笑,楚望雖然是她的老板,卻待她溫雅和善且照顧有加,她真是上輩子燒了好香才能在窮途末路時遇到他,也幸好有他收她當秘書,讓她有了生機,否則很難想象她會淪落到什麼地步。
楚望是她生命里的貴人兼恩人,自然地,她也該有所回報。
暴啦啦……
滂沱大雨,驚人雨勢又快又急,一些地勢較低窪的地區已經有了淹水的跡象。
在大雨之中,長孫境之開著車,即將行過台北車站。
嘟∼∼嘟∼∼手機響。
長孫境之一接起,對方就急切地問道︰「長孫,你是不是在台北車站附近?」
「嗯。」他輕應。
「拜托一下好不好,我有個重要客戶的女兒人正在台北車站里,現在雨勢太大,她連計程車都搭不上,又趕時間,能不能麻煩你繞過去載她一程,送她到‘麗悅飯店’去?」向旭迪拜托道。
「你時間算得真準。」
「臨時的請托,我也很意外,再加上那妮子的老爹是我的重要客戶,幫他解決小麻煩會有好處的,所以拜托一下吧?」長孫境之本是要去他家,台北車站是必經之路,所以他才會想試一試。
「告訴她,車型BMW,車號AD-8888,在西二門上車。」其實也只是件小事,不過是去接個女人罷了,所以長孫境之同意了。
「謝謝!麻煩了。」向旭迪再三感謝後才收線。
長孫境之打了方向燈,將車子往西二門方向行駛。
天很黑,雨勢很大,車行速度愈來愈慢,塞在路上的滋味並不好受,但他和向旭迪是重要的盟友,替他解決小麻煩無可厚非,不過就是去接個女人嘛。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轟隆∼∼悶重的雷聲緊接而來,已暗的天色顯得更加陰黑。
「好可怕……」走往西二門的棠貝蕾肩膀縮了下,透過玻璃門看到外頭沉暗的天氣,心跳速度愈來愈快。「不要了……不要再打雷閃電了,很可怕的……」她喃喃自語道,恐怖的雨勢讓車站內的燈光都變得黯淡許多。
頒∼∼雷響。
一股壓迫感瞬間襲上棠貝蕾的胸臆。
「別發作啊……」她頓了下,心一顫,趕緊吸口氣。明明是濕涼氣候,但冷汗已一顆一顆地凝聚在她的額頭上。
頒!一記又大又響的悶雷再起,棠貝蕾的臉色瞬間刷白!
「再忍一下,等一會兒就沒事了,雨會停的……」她一邊安撫自己,一邊加快腳步往西二門的方向而行。玻璃門外的世界果真是霧茫茫,雖有車燈路燈照明,可是氤氳水霧里,什麼都看不太清楚。
「來了。」黑色BMW,她掃了眼車牌,立刻揮了揮手,而車子也停在她身畔。
棠貝蕾迅速打開車門,利落地滑進副駕駛座,感激道︰「雨下得好大好大,辛苦了,讓你來接我,真不好意思。」她側首從皮包里拿出手帕擦拭著微濕的頭發。
長孫境之踩下油門,往市民大道的方向而行。
她再道︰「你吃晚餐沒有?匆匆忙忙地請你來接,真的很抱歉。」現在是下班時間,車多人多,再加上大雨傾瀉,馬路塞得動彈不得,真擔心給他帶來麻煩。
「沒關系。」磁嗓悠悠回道。
棠貝蕾聞聲一愣,迅速往駕駛座一看,頓時傻住!埃福泰泰的包主任哪時候變得這麼瘦削俊逸了?
「呃,你……你是誰?」怎麼一回事?她瞠大杏眸。
「怎麼了?」感覺到她的驚詫,長孫境之也瞥了她一眼。果然是富家千金,雖然沒有驕氣,不過也被保護得很好,明顯就是沒經過社會歷練,所以才會露出心無城府的呆滯模樣。
「你是誰?」她驚詫地再問。車外打進的淡白光線讓她可以瞧見駕駛座上那名年輕男子的俊逸長相,他不是包主任啊!
「長孫境之。」他回道。
長孫境之轟隆∼∼腦袋瞬間嗡嗡作響。這個烜赫且特別的姓氏,以及這個名字所代表的意義……「你是……你是……」
「我是。」他回。
她背脊僵直。他應該就是那位掌握著「長孫集團」的年輕掌舵人——長孫境之。
「長孫集團」在國際間赫赫有名,旗下產業分布得極廣,最重要的是各種產業都賺錢,也因此,「長孫集團」在世界經濟體系里頭佔有極重的分量,儼然已是全球十大集團之一。就因為「長孫集團」聞名子世界,而且總部就設在台灣,因此她曾經考慮過要去與「長孫集團」做接觸,只是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先見了面。
所以,她一定要把握住這個機會!
「你是誰?」裝傻!棠貝蕾想法子要吸引住他,為未來鋪路。
「不認識我?」他眉心迅速一蹙。
「你是誰?我為什麼要認識你?」她得先裝作不認識他,才能挑引起他的好奇心。
長孫境之意識到異狀,問道︰「莫非……你不是龔小姐?」
「我不姓龔。」
「你不是?」長孫境之悠悠地笑了。「這下可有趣了……」
「怎麼了?」
「我載錯人。」
「啥?載錯人?你是說,我坐錯車?我坐錯車子、我坐錯車了……」
頒隆∼∼響雷大作,雨水以著更驚人的方式從天空往下倒,棠貝蕾原本放松的情緒突然又緊繃了起來。
她控制不住嗓音變尖。「怎麼會這樣?我怎麼會上錯車?同型、同款的BMW,還有車號啊,AD-6888!」
「我的車牌是AD-8888,看來你不僅沒有識人能力,還眼拙了。」連車號都可以看錯,真是愚蠢。
「呃?」她張口無言。當時水花四濺,蒙蒙的水霧讓她視線不清,沒想到她竟然陰錯陽差地上錯車,不過也給了她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只是……
唰∼∼一道閃電又劃過天際。
「啊——」她捂耳尖叫,車外的雨聲雷聲勾起她恐怖的記憶,讓她心慌意亂。
「怎麼了?」她在怕什麼?「你怕打雷?」
她抖著,身子控制不住地不斷發抖。她壓抑不住心中的恐懼陰影了,而且車子的密閉空間讓她開始出現窒息感。
「你讓我下車吧!」棠貝蕾迸話道。原本以為可以控制情緒,誰知卻是情緒漸漸月兌離她的掌控。方才才決定要利用長孫境之,可是此刻從心底涌出的恐懼卻讓她只想逃離。
「怎麼,你在害怕?」居然怕雷聲,果然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女孩。
「我、我……」她臉色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
「真怕?」
頒∼∼雷聲再響。悶厚的聲響仿佛就直接擊打在車頂上,她心跳劇烈,用盡所有力氣才阻止自己再度尖叫出聲。
「你、你先讓我下車,你再去載原主吧。」她臉色鐵青,急著想逃出車外。
長孫境之看了眼腕表,回道︰「我塞在車陣里已有二十分鐘,我的客人大概已經暴跳如雷了。」
「快讓我下去。」她央求道。
嘟∼∼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正好是好友無奈地來電詢問。「長孫,你怎麼沒去接人?龔小姐痴等半天,方才氣呼呼地甩我電話,走人了。」
長孫境之回道︰「我有接人,只是接錯人了。」
「什麼?」手機那端傳來驚呼聲。
「見面再談,我先‘搞定’我車上的不速之客。」
‘好吧。’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至于龔家那邊,還是先去道歉吧。
棠貝蕾滿頭大汗,低著頭,呼息淺促,頭痛欲裂,她被推進幽閉恐懼的折磨里了。
車外大雨仍是瘋狂地下著,雷聲依然大作,而她被困在車子里頭,這感覺……這感覺……跟十多年前的綁架往事好雷同。
「上錯車需要這麼害怕嗎?」長孫境之也發現到她的不安,問道。
她抱著頭,心如擂鼓,呼息愈來愈重。
叭!喇叭聲把棠貝蕾嚇到彈起來。
「我要下車!」她失控地大吼。
「你……很難受?」她整個表情都不對勁。
「我要下車!」她猛敲玻璃,完全坐不住,抱著頭,不斷地要求他開車門。
「不。」他卻回道。
她倏地抬頭,喘著氣,這男人好惡劣!
「為什麼不開車門?你想綁架我嗎?」她指控他。
「明明是你主動坐上我的車,怎麼可以誣蔑我綁架?」她雖然一臉驚惶,但楚楚可憐的模樣卻是驚人的美麗。
「我要下車!放我下去!開到路邊,快,快點!」她失控地吼,硬要扳開車門,長孫境之卻控制了車鎖,讓她無法下車。
「現在困在車陣里,怎麼下車?」似乎有許多地方淹了水,導致馬路成了停車場。
「我要下車!」她激動地開始敲車窗、打車門、到處亂抓,把皮椅都給抓出指痕來。
「你沒腦子嗎?又叫又跳又吼的,像只猴子一樣,倘若你真的遇上綁架案,這樣的處理模式豈能月兌離險境?」他受不了她的智商,遇見危機,居然是用歇斯底里的方式在面對,也不怕把危機擴大。
「我要下車……」她臉色慘白,發顫的雙手直想往他的脖子掐去。一定要逼他打開車門才行,密閉空間讓她快要承受不住了!「讓我下車,快!」咚咚咚,雙手猛捶車門。
「果然是只小幫子。」不過小幫子長相真甜美,瓷白的瓜子小臉不因她的瘋狂而變丑。
「開門,快開車門!讓我出去,讓我出去!」她的理智被幽閉恐懼給埋了,完全听不進他的話。
「休想我會開門。」想戲弄她的情緒油然而生,忽然想看這個小呆瓜怎麼掙出他的「魔爪」。
「你你你……」她看著他,忽地一震,他的眼神充滿著戲謔,分明是在嘲笑她的愚蠢,但恐懼感卻讓她整個人快要爆炸開來了!「你快讓我出去!」
「我的車,有這麼可怕嗎?」他問。
「好可怕、好可怕……你快放我出去!啊——」已被幽閉恐懼鉗制住心神的她不斷地大吼大叫。
「你只懂得尖叫嗎?」
「啊——」棠貝蕾用尖叫回他。
頒隆!雷聲。雨聲。尖叫聲。
吵嚷不堪。
長孫境之向來厭惡愚蠢笨拙的家伙,不過她甜美可人的外貌倒是消去了他的厭惡感。美之物,人皆愛之。美之物,讓他賞心悅目之余也多了分容忍,竟然欣賞起她慌慌張張的蠢樣來了。
頒隆!又是一聲雷響。
「啊——」
「在車里叫,好刺耳呀。」語落,長孫境之就扣住她的腰,讓她的身子朝向他,並且勾起她的下顎,朝她的小臉俯下。
「唔!」她瞠目結舌。
暴啦啦……大雨狂下。
車子動彈不得,大雨讓道路淹了水,也讓車流呈現靜止狀態,而滂沱的雨勢更讓外頭完全看不清楚車內的情況,自然也沒瞧見長孫境之親吻棠貝蕾的畫面。
他低首噙住她的櫻唇,並且一接觸上,就不想放開來。她的嘴唇好柔軟、好甜蜜,引爆出他更深的來。
棠貝蕾回過神,面對自己發生的窘狀。
她被吻了,她被長孫境之吻住了!在她慌亂又驚恐的時候,被他吻住了!
「你……唔……放開我……我不能呼吸了,不能……」在抗拒的同時,她的恐懼卻神奇地被壓下去了。
長孫境之不理她的推拒,繼續纏吻住她,柔和地吻著她,唇舌挑逗地吻著她。
「唔……你……」麻酥鑽進她體內,棠貝蕾的心弦顫動得好厲害,她被他的吻撩動了,一個陌生男人正在不禮貌地侵犯她,而她竟然臉紅心跳!
他深邃的黑眸移動,對上她的視線。
她如遭雷擊般驚醒,用力推他,總算拉開了點距離,氣喘吁吁地問道︰「你怎麼可以吻我?」
「為了不再听你的尖叫聲,只好堵住你的嘴嘍!」只是,她的魅力遠比他想象的要來得驚人。
一開始是玩耍似地要封住她的嘴,不讓她的尖叫傷耳,但在唇片接觸到她冰涼唇瓣的瞬間,理智卻被奪走。
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會對只小幫子產生特別的感覺。
頒隆!雷響,閃電劃過,而且車外大雨依舊,她也仍是被困在密閉的車子里,只不過,心頭的恐懼竟然在他吻住她的時候消失了,就這麼莫名地、神奇地將困鎖她十多年的幽閉恐懼拋諸子腦後。
「……你用吻,不讓我尖叫……」棠貝蕾細碎地喘著氣,她腦子里好混亂。
「是。」
棠貝蕾閉著眼,輕聲問道︰「你不怕嗎?」
「怕?我要怕什麼?」奇怪的問題。
棠貝蕾抬眼,慢慢說道︰「我有病耶!」
「病?你有什麼病?」他一震!她怎麼了?
「感冒病毒呀……」她吸了吸鼻子,開始咳嗽,說道︰「我感冒了,我頭好痛,我的身子很不舒服,我的心髒……心髒……」她忽然捂住胸口,露出痛苦的表情來。
長孫境之忽然很想笑,她連嚇唬人都不懂,真是笨!本來以為她會冒出個肺結核之類的傳染病來嚇唬他,結果卻說出個感冒來。
「啊,好難受……」她可憐兮兮地靠在門邊,無力地道︰「我真的很難受,我……我好不舒服,車里好悶,我想去醫院。」
「我送你去。」
「塞車了,你怎麼送我去?」
長孫境之看了眼車外,外頭是亂成一團。
「還有、還有……我想吐、想吐……」她小臉痛苦扭曲,還開始作嘔。「快靠邊停,快!惡∼∼」她鼓著雙頰,痛苦地看著他。
長孫境之鎖起眉心,她要是吐在車里,會很難整理。
「車子動不了。」外頭還是狂風暴雨。
「唔唔唔……」她指了指自己的腮幫子,她快忍不住了。
喀!長孫境之將中控鎖打開。「先吐吧。」
「唔唔唔……」她立刻打開車門。
頒∼∼嘩∼∼咻∼∼惡∼∼雷聲、雨聲、風聲、嘔吐聲,全夾雜在一起。雷雨還是狂下著,他望著她彎曲的身影,心窩乍起一股奇異的感觸——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似乎會讓他的人生起了重要轉折。
長孫境之才想著,她的聲音就響起——
「不行,我一定要去看醫生!我走了!」她叫一聲,立刻跳下車,不管滂沱大雨,飛也似地穿越車陣,往人行道的方向狂奔而去。
「喂——」他要阻止,卻來不及,動作矯健宛如小幫子的她,一眨眼就消失在雨霧之中。
叭!
「快開車啊!」好不容易車陣開始疏通開來,後方的喇叭聲不斷催促著他。
長孫境之見狀,只得放棄追人,況且那妮子已不見蹤影,想追也追不上。
似乎只能到此為止了。
他關上車門,駕車前行。
與一個不知名小幫子的邂逅游戲要結束了,三十分鐘的過程就當是一場夢,就像這場大雨一樣,只是意外的闖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