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菱!子菱!」,佛听見子菱的叫聲,李陵自混沌的睡夢中驚醒。醒來時,但並未看見子菱的蹤影他起身想尋找子菱,卻發現自己全身虛弱無力,動彈不得。而一只厚實的手掌押住了他的肩。
「藥性還沒過,你怎能起來?」聲音低沉而森冷,是孟秋的聲音。
「子菱呢?你們把她怎麼了?」他心如擂鼓,胃一陣陣抽痛。「快把她還給我!」
「你不必急,你們馬上就可以見面了。」孟秋依然冷冷地回答。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呂玉嬋呢?她是不是和子菱在一起?」李陵撐住床沿,勉強起身。對了,藥!「你剛才說什麼?藥性?你和呂玉嬋對我們下了什麼藥?」
他緊捉住孟秋的衣襟,「孟前輩,你明知道呂玉嬋已經喪失了心智,為什麼還要為虎作倀,難道你不明白,你這麼做,根本就是害了她!」
「這不是她的錯!」孟秋突然激動起來,「少夫人喜歡研究藥理,這並沒有錯!敝只怪你們自己送上門來,正好拿來試她的新藥!」
「藥材?!所以你擄走子菱,又叫我上山,就是為了要拿我們當藥人?」他勒緊他的衣襟。「該死的你!」
「放開我!」他甩開李陵。「本來,少夫人只準備試完藥就放你們走的。但是你--卻偏偏在她眼前提趄甄無良!你知不知道,在你們出現之前,她一直是很平靜、很快樂的!是你!是你讓她又想趄痛苦的過往,是你讓她瘋了的!」
「她是瘋了。既然你知道她瘋了,為什麼不阻止她?為什麼要賠上我和子菱的性命?」
孟秋搖頭。「你放心,沒有人會死。而且,少夫人會治好她的雙眼。」
「什麼?!」
「你沒听錯。少夫人會治好她、解了你們身上的毒,然後--放了你們。」見他滿眼的不置信,孟秋又繼續道︰「運功試試,看是不是全好了?」
李陵依言運氣吐納,竟發覺體內的力量漸漸恢復了。他驚異地抬眼問道︰「為什麼?
是什麼讓她改變了主意?」
他不明白,那樣一個瘋婦為什麼會這麼做?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從來就沒有改變主意!」呂玉嬋的聲音自門外傳出,跟著,踏進了密室。
「「沈浩」,你真以為我會這樣輕易就放過你們嗎?」說著,反手一推,將-麻繩捆綁的子菱往他眼前一堆,她整個人撲跌在地。「好好看清楚,這是不是你所愛的子菱「妹妹」!」
「子菱!」他一個箭步上前,將被推倒在地的子菱緊緊擁入懷中。雙眼怒視著眼前的瘋婦。
「別盡是盯著我瞧啊。」呂玉嬋笑著響應。「仔細看看你所愛的人吧!」
他無心再與她斗,一心只想著子菱的安危,他小心地解開捆住她的麻繩,邊查看她是不是受到了傷害。「子菱,你還好嗎?孟秋說你的眼楮看得見了,是不是真的?」發現她無恙,他才安下了心,順手抬起她的下巴,想好好看看她。
「別踫我!」子菱-喊,獲得自由的手腳用力地將他推開,整個人蜷縮在床邊,用手將自己的頭臉緊緊抱住。嘁出的聲音,竟沙啞得如一只備受傷害的小動物。
「子菱!」他不明白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她怎麼了?那瘋婦對地做了什「子菱,別怕,是我,「沈」大哥啊!」他靠近她,她再次迅速地躲開。
「駱子菱,讓他看看你啊。你不是很想見他嗎?」呂玉嬋看著眼前的情景,掩不住滿心歡喜道︰「怎麼了你,剛才不是嚷著要見他,這會兒,又蒙著臉不敢見人了?瞧,你的「沈」大哥多關心你啊,快別讓他失望了!」說完,竟自顧自地放聲大笑起來。
「子菱,你別怕,現在已經沒事了,來,讓我看看你。」他靠近她,伸手撫上她的肩。
未料,她卻像是受驚的小鹿般,瘋狂地逃開,口中還不停地大叫著︰「不!不要!
別踫我!不要看我!」
他忍住想摟她入懷的沖動,慢慢地收回手,緩緩站起。
「呂玉嬋,你究竟對地做了什麼?」他雙手握拳,指節格格作響。
子菱不會無故拒絕他的。
「我?」她指著自己。「我不過就是醫好了她的雙眼--」她停了停。「當然,還做了點修飾。」
听見這話的子菱,明顯地瑟縮了一下。
「修飾?」瞥見她的反應,他知道問題就出在這兒。「那是什麼意思?」
呂玉嬋沒答話,只是朝孟秋揮了揮手。在他還來不及反應之前,孟秋就以迅雷下及掩耳的速度捉住子菱,迫使她抬頭面對著他。
「不要--」子菱尖叫。
「這就是--我所謂的修飾。」
老天!他握拳,整顆心仿佛在一瞬間被人狠狠地剖開。
「該死!懊死的你!」他-喊!怒吼著撲向在一旁發笑的呂玉嬋。「我要你付出代價!」
「你殺啊!」呂玉嬋並不吃驚,反而阻止了孟秋的出手相救。「扼死我好了。
我會保證你永遠也走不出這扇門。而這丑丫頭--」她指指低頭飲泣的子菱。「會極痛苦地死去!」
他咬牙,雙手停在她的頸上無法移動。
她竟敢這樣對待子菱!她不是人!那根本就不是人會做出來的事!
「放開她。」孟秋的聲音傳入他耳中。「放開她,你們還有活命的機會。」
李陵心痛如絞,他瞥向趴俯在地上的子菱,然後,松開了扼住呂玉嬋的手。.「子--菱--」他呼喊,聲音卻已哽咽。
「不要……不要看我……」她泣不成聲。
他心痛地合上了雙眼,遏止不受控制的淚。
他好恨!眼見她遭受這樣的對待,自己卻什麼都不能做!他還曾經信誓旦旦說要保護她!老天!為什麼要讓她遭遇這麼賤酷的事!
「如何?這可是我三十年來的杰作呢。」呂玉嬋放肆她笑。「不是說生死相許、情比石堅嗎?想想,要踉這樣的一張臉過一輩子,會是怎樣的感覺?我真想知道,你們男人所謂的愛情,在這樣的情況下會有什麼改變。」
「你竟為了這樣一件事毀了子菱的容貌?」他不敢置信。「你這個瘋婦!喪心病狂的魔鬼!」他恨不得親手扼死她!
「隨你怎麼說。我只想知道,看著那張臉,你還會愛她嗎?還敢親吻她嗎--還願意與她共結連理、廝守終身嗎?」她問,然後轉身問子菱。「而你,丑丫頭,你會不會因為自己那張丑惡的臉,開始覺得配不上他、會不會害怕他不敢看你、不敢再吻你?會不會……」
「住口!」李陵狂吼。
「怎麼?說中了你的心事了?她那張臉,讓你害怕了嗎?」她笑。「你知道嗎,一個女人的容貌幾乎是她的全部,如今她變成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丑模樣,你還要她嗎?還是……我可以好心地給你們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李陵問。但不相信這女人會有這麼仁慈。
「供出甄無良的下落,或是--」呂玉嬋挑起一周,邪邪地道︰「拿你的命,來換回她的容貌!」
「什麼?!」,這女人!真是徹底地瘋了!
子菱渾身一震,不敢相信她竟會這麼說。她絕不可能讓「沈」大哥為她犧牲!
但呂玉嬋卻誤會了她的反應,大笑道︰「小丫頭,心動了嗎?怎麼樣?你是想帶著那張臉過一輩子,等他-棄你呢?還是--要我替你殺了他,還你一張漂漂亮亮的臉?
我,會很樂意替你動手的!」
「夠了!被了!不要再說了!」子菱已無法忍受地站起,尖叫著沖出了竹林。
「子菱!」李陵一驚,緊跟了上去。
「別走!」站在一旁的孟秋見狀,隨即也準備跟上逮人,但,呂玉嬋卻阻止了他。
啊!經不起考驗的愛情啊!她會等著知道結果的!
當然,這對小情人的反應她並不滿意。本來她預期可以看見更刺激的情景,至少,那男的也該表現出一些害怕、厭惡的表情才對,只可惜,反應不如她預期。
不過沒關系,她可不會讓事情這麼簡單就結束了。她相信,她所說的每一句話,會在他們心里發酵,每天面對著那張臉,耍不了多久,再堅固的感情也會有潰潰的一天,更何況,他們也活不了多久了。
「少夫人?」他不明白,夫人究竟想做什麼?不是該關住他們嗎?
她明白他的疑惑,卻只是自得她笑笑。「不必管他們。如果他們真的相愛,還有活命的機會。但如果--我是對的,那麼,這世上很快又會多兩具尸體。說不定,在他們將死前,還能替我把甄無良給帶來呢!」說完,她大笑著走回了無良居。
她了解甄無良的個性。如果他曾醫治駱子菱,還要他們來找她,就不可能對她置之不理!她有把握,他會來找她的!
啊!懊久,都沒這麼快活了。她心里這麼想著。
「子菱!別走!你等等我!」李陵加緊腳步,企圖追上狂奔的子菱。
由于她的體力仍未完全恢復,自然跑不過武功原就比她高強的李陵,才沒多遠,她就被他一把自後腰抱住,再也無法逃跑。
「放開我!讓我走!」她蒙住自己的臉,不停地掙扎。
現在的她,是多麼的丑惡,連她都不敢正視自己,她怎麼能讓他看到這樣的她!為什麼?呂玉嬋為什麼要這麼對她?如果,她的雙眼是要靠她的容貌來換取,她寧願一輩子看不見!
想起自鏡中看見的自己,她不禁悲鳴出聲。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她感到那丑惡的半張臉孔自皮肉底下隱隱作痛,但雙手模上去,卻毫無感覺,仿佛模著一團粗糙的內團,而那徹心的疼痛,是從骨肉里發出來的。
這樣的她,要如何面對世人?這樣的她,要如何能和他共度一生?
她悲泣。
「子菱,求求你別逃。」他自身後摟住她,緊緊地將她抱在懷里。如果,他可以代她承受這一切,他情願。「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你永遠是我心中最美的子菱。
「住口!我不要听!這是謊言--這一切都是謊言!」這樣的她,是永遠也不可能再美麗了。
「不!子菱!我愛你!」他埋入她的頸項,痛苦地低語。「我愛你,更基于愛我自己!如果你真如此在意你的臉,我願意用我的性命來換回你原來的容貌!」
「不!你胡說什麼!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
「傻子菱,你為什麼不相信我仍愛你!我的愛,不會因你的面貌而有所改變啊!」
她動容,但卻無法面對。
「你不會再愛我了。」她嗚咽,深吸了口氣,緩緩轉身。「看看我!你看看現在的我!」她仰起臉,露出那不願讓任何人看見的一張臉。「然後,再看著它告訴我--你愛我、願意和我共度一生!」
他以為他可以忍受?她不相信。讓這樣的一張臉再次呈現在他眼前,對她來說,簡直比殺了她還要令她難過。但她必須這麼做。她要讓他明白,現在的地有多麼丑陋、多麼駭人!連她自己看了都會害怕,怎麼能企-他會接受!這是不可能的!
「子菱……」他如星的雙眸映入她眼底,在他眼里,沒有恐懼、沒有驚慌,只有濃濃的愛憐與不忍。而他的一只大手,輕經地,怕觸痛她似的,撫上了她的頰。
「疼嗎?」他問。
這樣一句話,讓她徹底地崩潰了。
他擁住她虛軟的身子。
「原諒我。」他輕吻上她顫抖的雙唇,一次又一次。「原諒我不能保護你,原諒我讓你遭受這可怕的一切,我愛你,子菱,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愛你。」
他發自心靈的呼喊震動了她。她的淚如泉涌,模糊了視線。
「如果--你在意自己的臉,那麼,我會帶著你找遍名醫,直到治好它為止。
但,我要你知道,我並不在意,我唯一在意的,只有你。子菱,只有你!」
「不。」她搖頭,心中仍在抗拒。就算他說的是真的,那麼十年、二十年後呢?他仍會愛她嗎?就算他不在意,但有她這樣的伴侶,旁人又會說些什麼呢?他英俊、挺拔,必有年輕美麗的女子愛慕他。而她,只是個見不得人的怪物,到那時,她怕,怕自己會再也離不開他、怕又會再次忍受椎心的痛楚。既然如此,她寧可在這一切發生之前就阻止它!
「不,別對我說不。听著,我不要你現在胡思亂想,也不許你在這樣的情緒下作出任何定!我只要你記住我愛你。我不在乎你是美是丑、不在乎你的雙眼是不是看得見,我就是愛你!懂嗎?」他搖蔽著她,像是要搖去她的恐懼與慌亂。
然後,他將她攔腰抱起。「現在,我們回青海。去找無良老人。」
她埋進他懷里,不再說話,也不想讓他再看見她的臉。
她相信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但,當她連自己都無法面對的時候,又如何能面對他呢?
「甄無良!無良老人!請快開門!」回到青海,李陵將不願出門的子菱留在客棧,一個人依店掌櫃給的地址找到了無良老人的住處,用力地敲著木門。
「誰呀!誰敢直呼我的名號,還這樣無禮地敲門!是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惱怒的聲音自門內傳來,然後,木門應聲而開。「咦,是你?」
「大夫,請跟我走一趟!」一見到他,李陵二話不說,立刻拉他的衣袖就走。
「哎哎哎……你這年輕人是怎麼回事?見了什麼話也沒說就硬是要我跟你走,你是吃錯了什麼藥啊?」甄無良被他拉著都快跌跤了。「喂,你停一停啊,我老人家快喘不過氣來了!」
驚覺到目己的行為,李陵立刻放開了他。「抱歉,找只是--一時心急。請你踉我到客棧一趟看看子菱,我不希望讓她等得太久。」
這一路來,子菱的情緒仍十分不穩定,她用紗巾遮住臉,說是不想嚇壞了人,口氣雖還算平穩,但從她不敢正視他的眼神里,他知道這事對她的影響有多深!甚而,她在失明時都沒有這樣沮喪過。不,不應該說是沮喪,而是絕望。
他替她擔心,卻知道她需要時間來調整自己。但在這之前,他不想讓她一人獨處,因為他不知道現在的她會做出什麼樣的傻事。所以他必須盡快。
「子菱?啊,你說那個漂亮的小娃兒啊!怎麼?你們找到她了嗎?那小丫頭的眼楮是不是治好了?」
他知道甄無良說的「她」,指的就是呂玉嬋。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和呂玉嬋有恩怨未了?」他拉過老人,疾步前進。
「你……怎麼知道?」他像是十分驚奇。「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啊。」
李陵擰起眉心。「對你來說只是段往事,對她來說,卻是永遠無法忘記的仇恨!你知不知道,你所謂的「往事」,讓我們險些命喪黃泉!而且,還害慘了子菱!」
「這……怎麼可能?」難道,她還在恨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不會的。事情都已經過了三十年,她應該明白,當年他並不是不愛她,只是他不能-下他的妻子、不能讓她背負著不貞的罪名。作出那樣的決定,他也是不得已的啊。他知道她最後還是離開了北城派,也輾轉得知她定居在天倫山,但,一切不是都過去了嗎?
他們這把年紀,還圖些什麼呢?
「這是事實!她瘋了,因為恨把她逼瘋了!我不知道你對她做了什麼,但她因此而傷害了子菱。解鈴還需系鈴人,甄大夫,我需要你的幫助!」
「姑娘、姑娘,外頭有兩個人,好象是要找你的。」掌櫃在屋外敲著門,朝屋里通報著。「姑娘,要不要我替你請他們土來?」
坐在銅鏡前的子菱默不作聲。
「姑娘、姑娘,你在里面嗎?」掌櫃又繼續敲門。口里喃喃地道!奇怪,進去了就沒見她出來過啊,應該是還在才對。
那「沈」公子臨出門前曾交代他,要人別打擾她,卻又要他留心房里的姑娘,說是她的眼疾剛治好,得小心照料。本來嘛,他就想那麼美的姑娘瞎了也是可惜,要是看得見了,不知會有多少公子追求,可奇怪的是,這姑娘瞎了的時候還挺活潑的,可是治好了回來,不但沒見她開心,反倒整天臉上蒙著條頭巾,不說半句話,也不肯出來見人,真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
包怪的是,這姑娘分明姓「沈」,可樓下來了對來頭似乎不小的夫妻,硬說什麼分舵說他們的女兒在他客棧里,還說她姓駱。他店里分明就沒有姓駱的姑娘啊。
這想來想去,符合這兩夫妻要找的十八歲姑娘只有這個。他才大致說了一下,那兩夫妻就硬指這「沈」姑娘是他們要找的人。他可給弄迷糊了。
要不是那夫人還算明理,體諒他這店東的難處,讓他先上來問問免得得罪了客人,否則,那聲勢挺嚇人的客倌老爺可早就要沖上來了!
「姑娘,你要是不應聲,我可要自己開門了。」那「沈」公子交代的話他也不敢輕忽,萬一在他店里出了什麼事可就糟了!
「不準進來!」一個女聲自屋內傳出。聲音听來像是哭過似的。
「姑娘,你還好吧?「沈」公子去給你找大夫,應該馬上就要回來了。你好生保重啊!」他有些擔心地叮嚀著。「哎,對了,樓下有對姓駱的夫婦說是要找女兒,我都跟他們說你不是了,他們還不信,是不是…要我替你請他們上來,讓他們見一見也就信了。」
姓駱的夫婦?!子菱驚起,打翻了桌上的胭脂。
「姑娘?你怎麼了?你沒事吧?」听見眶啷聲音,掌櫃的可急了,姑娘,你別慌,我這就進來幫你!」說著,三兩下就開了房門。
「別進來!」子菱還來不及反應,掌櫃就已沖了進來,而她反射性轉身,一時忘了臉上的紗巾已經摘下。
「姑……」看到眼前這一幕,掌櫃全呆住了。「你……你……鬼啊!」她根本來不及阻止,他早已連滾帶爬地沖出了房門。
「鬼?」她撫著自己已上妝的臉。「我……像鬼……」淚,無法控制地滴落地上。
听見掌櫃的驚聲呼喊,待在-下等得已經有些心焦的黑王立即摟住妻子拾級而上,察看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一進房門,就看到自己的女兒背對著房門,雙肩頹然地下垂,光是看見這一幕,就足以讓酈雪凝心酸。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兒,若不是真的發生什麼事,她絕不會有這樣傷心的舉動。她的女兒,怎麼了?
「子菱?」出于母親的呼喊,她的心整個兒都要碎了。
娘?是娘?她想喊,但不敢回頭。
「子菱你怎麼了?你娘在喊你呢!」駱子京跟著開口。
爹!爹和娘一起來了。這是當然,爹和娘總是離不開彼此的。但,她的雙肩開始劇烈地顫抖。她怕、她好怕!她根本還沒準備好要面對這一切啊。爹娘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來到青海?她該怎麼辦呢?
「沈」大哥!他為什麼還不回來?她一個人無法獨自面對爹娘啊!如果他在這兒,或許,她可以不必這麼害怕。他為什麼還不回來!
噢!娘要是看到她--一定會心碎的。她怎麼能、怎麼能讓這樣愛她的爹娘看見這樣的她!
「子菱?」這孩子是怎麼了?酈雪凝上前扳過她,她卻像只受驚的馬兒似的,慌亂地避開了。
直到現在,她才真正確定子菱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了!
她看看夫婿,心里忐忑不安。「子菱,你有什麼事跟娘說,別把事情悶在心里好嗎?」她繞過女兒身後,來到她面前。「子--子菱?!天!子京!」面對女兒的臉,她不由得驚呼出聲。
「怎麼了?」駱子京即刻上前來到妻女身邊,映入眼簾的,卻是令他既悲又痛的情景。「誰?是誰?是誰這樣對待我的女兒?」他怒吼。
「喔!天哪!我可憐的子菱!」雪凝抱住女兒,忍不住淚流滿面。
「娘--」親情的呼喚,讓她撲進母親懷里,放聲哭泣。
爹娘畢竟是爹娘,他們並沒有因為她面貌的丑陋而驚嚇,甚或是嫌棄她,相反的,他們對她臉上的傷,幾乎是感同身受,這樣的親情,讓她感到自己備受關注。
雖然「沈」大哥疼她、愛她,但那畢竟和爹娘給她的愛是不同的。
「該死的…是誰做出這樣殘忍的事?子菱,你不回黑風堡,就是因為怕我們知道你--」駱子京心痛如絞。這些日子以來,她是怎麼過的?「子菱,快告訴爹,是誰這麼對你?」
誰傷害了他的家人,他絕不會輕易放過他!
子菱搖頭不語。「知道有什麼用,難道,我這張臉就能恢復了嗎?」她雖恨呂玉嬋,但她知道,她只是個被恨意逼瘋的女人,找她報仇又如何?能挽回什麼嗎?
「不管是誰,我-不允許他傷害我的女兒!」駱子京義憤難平。「子菱,發生這種事,你怎麼能不告訴我和你娘!你知不知道,你娘有多擔心你!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心疼!」
「子菱,你的臉--還疼不疼?」雪凝哭著撫上愛女的頰。「為什麼?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
「是我的錯!」李陵帶著甄無良,一腳跨進了房門。
他沒有想到會在這種時刻見到子京夫婦,就在他踏進房門之前,他猶豫著。害怕見到故人、也害怕子菱知道真相之後會有什麼反應。但,他更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了!本來,他想等待一個適當的時機向子菱解釋,但事情發生得如此突然,他必須強迫自己提早面對這一切,既然如此,那麼,該來的就讓它來吧。
遲早,他都得面對這一切的!
熟悉的聲音傳入子京和雪凝耳里,令他們震懾住了。他倆緩緩轉身,眼前出現的,竟是他們以為早已不在人世的好友李陵!
包令他們驚訝的是--那熟悉的面孔,十八年來,竟無一絲改變?
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但見到故人的驚喜掩蓋了其它的一切。
他沒有想到,十八年後,竟還能看見李陵!
駱子京既驚又喜,一個箭步上前握住了李陵的雙臂。「老天!你沒死!你這可惡的小子!竟然讓我們替你難過了這麼久!你知不知-,我和雪凝找你找得有多辛苦!」
他瞥過眼望見雪凝。她清麗依舊、貌英依然,只是,多了一份成熟婦人的風韻和幸福的豐采。那樣的美,讓他更確定自己當年的決定沒有錯。她,過得很好。
「很抱歉,讓你們為我擔心了。」他笑著握住了子京和雪凝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本來他以為,十八年過去了,所有的人早已經將他忘掉。但他沒想到,這些年來,子京和雪凝竟仍在為他的安危擔憂,這讓他感到溫暖。
原來,面對故人並不如他想象的可怕,「子京、雪凝,謝謝你們。」說話間,他瞥見子菱的疑惑和不安,于是,他走上前去,很自然地擁住她。
這樣的舉動,讓滿月復疑雲的子京和雪凝相視而-,卻又不知該從何問起。
「爹、娘,你們和「沈」大哥原就認識嗎?」她下懂,為什麼他們互相說話的樣子,看起來竟像是認識多年的老朋友!為什麼爹娘從未對她提過,而「沈」大哥也沒說呢?
難道,他在騙她?
「「沈」大哥?」駱子京突然一個大步上前,捉住了李陵的衣襟道︰「李陵,你究竟在搞什麼鬼?什麼「沈」大哥?你的年紀都活到哪里去了?為什麼和十八年前沒有兩樣?還有,子菱為什麼會和你在一起?她臉上的傷又是怎麼回事?」
一連串的問題沖口而出。
「子京,你先別急,讓他好好說話。」雪凝拉住夫婿,試圖緩和緊張的情緒。
李陵?!
這兩個字听入子菱耳中,彷如楮天霹靂。他--不是「沈」大哥?他是--李陵?
那個她自小就听爹娘提起,將人間令送給她的人間堡堡主李陵!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一直都在騙她!她搖頭,後退,「你--不是「沈」大哥!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
他拉住她,表情是不舍與焦急的,「子菱,我是你的「沈」大哥!十八年前,我是叫李陵,但自你把我從山洞救起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棄了過去。還記得我曾對你說過的那些話嗎?你說過你不會恨我的!子菱,有好幾次,我曾想告訴你,但這些日子來,你已經歷了大多事,我實在不忍心讓你再受到任何打擊……」
她搖頭,無法接受他的解釋。欺騙就是欺騙,她這麼信賴他,他怎麼可以--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麼,看向了娘,然後,將目光緩緩地移回他身上。眼底寫-了哀傷。
「你說你愛我?」
「我當然愛你啊!」
「那麼我娘呢?十八年前,你不就是為了我娘而出走的嗎?還是……因為我長得像娘?」她的聲音幾乎像在哀鳴。
不是這樣的!他話還沒出口,子京就以一記重拳打斷了他的話。
「該死的你!」駱子京一聲暴怒,毫不留情地往李陵臉上重擊而去。「你對我女兒做了什麼?」
他不知道他和子菱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只知-,他欺騙了子菱!傷了她的心!
包背叛了他和雪凝對他的信賴!難道他不知道,子菱是他和雪凝的女兒!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和她--「「沈」大哥!」
「子京!」
子菱和雪凝同時驚呼出聲。
李陵被擊倒在地,血自嘴角滲出,但他亳無怨言,因為這是他該受的。他不該欺騙子菱、更不該對子菱產生愛意,但,愛她,又豈是他的心所能控制的?他並不後悔愛上子菱,就算他必須承擔這一切。
但他必須要子菱明白,他愛的是她,不是雪凝!
子菱雖然傷心欲絕,但看見自己心愛的人受到傷害,卻仍為他呼喊出聲。她明白自己不該如此軟弱,但她就是身不由己!她舍不得他!然而,想到這些日子以來,他都是透過她來思念她娘,她的心,就不由得陣陣抽痛,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
她是那麼地變他啊!
他為什麼不解釋、不辯駁呢?只要他告訴她,他愛的是她,她會相信的!但,他為什麼一句話也不說?
「李陵!你給我站起來!無論如何,今天你要給子菱和我們一個交代!」駱子京握緊雙拳,再次襲上他胸前。「枉費我視你如兄弟!你竟然這樣對我!」
一個拳頭直撲上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