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什麼人這樣大膽!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太子!」听見此事,皇上在金鑾殿上大為震怒。
「啟稟皇上,屬下無能,未能及時查出幕後元凶,讓那些刺客都……咬舌自盡了。」李刃自責地跪在大殿前稟報一切經過。
「陳侍郎!」皇上喚道。
「臣在!」兵部侍郎上前回話。
「此次太子赴滇海一事,朝中知道的人並不多,既然會有刺客行刺,可見是宮中之人所為,朕命你負責徹查,並派人加強防衛,三個月之內給我找出元凶,將整件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臣遵旨!」
「李將軍!你保護太子有功,朕賜你白銀千兩、錦緞十匹,並命你幫助陳侍郎查訪此事,不得有誤。」
「臣遵旨!」
「謝妍!」
「民女在!」
「你一介女子,竟能運用奇術舍身保護太子,讓朕至為佩服,你說……你用的那個叫什麼來著?」
「回皇上的話,是‘奇門遁甲’。民女自幼跟著父親學習些許技能,而奇門遁甲就是其一。」
「哦,听說,你三歲即視諏經書,五歲通曉兵法,七歲習醫有成,聰慧高潔,比之你父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還听說你熟習奇門遁甲、五行八卦,常為人解決疑難,故在滇海有‘天人’的美名,這些……是真是假?」
「啟稟皇上,民女確實學過這些東西,不過天人之說,只是村民們的謬贊罷了,請皇上切勿當真。」
這番話,讓仁海整個愣住了。
他知道她是不同于一般的女子,但——沒想到她竟是如此與眾不同!「果然、果然!」皇上拊掌而笑。「海兒。」
「兒臣在。」
「謝妍救你性命,又是如此出類拔萃,不知你對她的印象可好?」皇上笑問。
這一問,把謝妍和仁海都給愣住了。他兩人的目光在瞬間交會,謝妍立即把視線移開。
筆上這麼問是什麼意思?難道——她開始緊張起來。
仁海揚起濃眉,挑起唇角。「回父皇的話,謝妍他聰慧玲瓏、學養驚人、有勇有謀,又生得如此花容月貌,實乃世間奇女子,兒臣相信不論任何人見了都會‘印象深刻’。」他就知道,父皇會要他專程到滇海去接人,絕不會如此單純。
謝妍,你終究還是我的人!「好!說得好!」皇上轉頭對王丞相道︰「王愛卿,你說得果然沒錯,這樣的安排確實是好。」
「啟奏聖上,微臣不敢居功。」王丞相微笑以對。
筆上、太子、丞相這一問一答,話里都有話,讓謝妍急得亂了方寸,要是——事情真是她想得那樣,她該如何是好?
「謝妍!你父親謝石因染病去世,無法接任太子太傅一職,朕深為遺憾,失去這樣一個賢人,實乃國之不幸,朕已命人將他以國禮安葬,你就節哀順變,別再為此事傷心知道嗎?」
「民女叩謝陛下!」
「至于太子太傅一職……」皇上與丞相交換了視線。「朕以為,你的品格學識不在你父親之下,且又救太子有功,現下,你謝家只剩你孤身一人,朕就賜你明心宮居住,並繼你亡父之位,就任太子太傅一職,這樣的安排,你可滿意?」
「父皇?!」
「陛下?!」
謝妍和仁海同時驚呼。
「怎麼?你們不滿意朕的安排?」見他們這樣的反應,皇上立即拉下了臉色。「海兒,你不是說謝太傅聰慧玲瓏、學養驚人、有勇有謀。這樣的人,還不夠資格當你的太傅?」
「父皇!這根本就是兩回事!」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的事竟然會發生在他身上。
「什麼一回事、兩回事,依我看,根本就是一回事!」
「皇上,民女出身微寒、才疏學淺亦不足以為太子師,民女恐怕耽誤太子,還請皇上收回成命,讓民女回鄉,民女已覺皇恩浩蕩、感激不盡。」
「你這是什麼話!」皇上龍顏大怒。「你的意思是,朕給你的賞賜和官位比不上你在滇海的日子?朕的旨意你竟敢違抗?」
見皇上震怒,謝妍立即解釋道︰「民女不敢。只是謝妍一介女流,倘若擔任太子太傅會引人非議,且女子為官史無前例,還望聖上——」
「住口!朕不想听你再說這些!朕登基以來,一向愛賢愛才,今日謝愛卿你有這般的才學,朕又怎會拘泥于男女之別!太子若能以你為師,那是他的幸運,要是朝中有人膽敢心術不正,散播閑言閑語,朕定當嚴懲,絕不予寬貸!」
「父皇!兒臣絕不接受讓謝妍成為兒臣的太傅!」他極力反對。
如果她成了太子太傅,要他男人的尊嚴往哪里放?
「接不接受,還由得你決定?」
「皇上——」
「父皇——」
「夠了!你們兩個都不必再多說了!朕心意已決,任誰也無法更改。從今日起,謝太傅就搬進明心宮,海兒你每日一早就到明心宮報到,三個月之後,朕要驗收你所學的成果!今天就到此為止,朕要回寢宮歇息了。退朝!」
「父皇!」
「恭送聖上!」文武百官跪送皇上。
???
「謝太傅。」他咬牙切齒地進明心宮。
「殿下,這情況也不是我願意的,請你不需要用這樣的態度。」謝妍至為無奈。怎麼也想不到皇上竟會做出這樣的安排。
卑雖如此,但這樣意想不到的安排卻也讓她稍稍安下了心。至少,她不需要再擔心他對她的念頭。
只是,唯有她自己知道,在她內心深處,有著些許的——失落。
「學生豈敢!」他揚眉。
現在的情況,可真是尷尬到了極點。他要的女人竟然成了他的老師!這算什麼天殺的安排!虧父皇想得出來!「你——」他這樣的態度讓她生氣。「好,不說這些,皇上任我為太子太傅,就是要我好好教導你一些事務,希望你從今天起努力向學,別再終日沉迷游樂、,也好讓皇上放心把王位交到你手上。」
他臉色陡地一沉。「我從來就不想接掌皇位。」
「殿下!這種話請別在旁人面前胡說!」她心急。
「怎麼不能說。你以為每個人都想當皇帝嗎?」他反駁。「不過說到——你是不是嫉妒我後宮的女人,所以想藉此教我遠離她們?」他邪邪地笑著。
「放肆!」她脹紅了臉。「你別忘了!我還是你的老師!從今以後,不許你再對我說這些不三不四的話!」
「不三不四?」他搖頭晃腦。「是嗎?我倒覺得這听起來像是實話。」
「殿下!你現在是要我去稟明聖上,還是要好好跟著我上課。」拿他沒法子,她只好使出最後的撒手 。
他臉色一變。「謝妍,我警告你!今天我之所以會願意听憑父皇的命令,只為他年事已高,若是你逼人太甚,到時我若做出什麼事,你可別後悔!」
他的威脅讓她噤聲,倒不是真怕他,只是——是該適可而止。
???
「謝太傅,我是奉殿下之命,特地來接他回東宮的。」午時一到,只見瑤紅帶著一群女眷走進明心宮來要人。
是你的主意?她斜瞥了眼,挑眉詢問。
他聳聳肩,不置可否。「午時一到,我就不需要再待在明心宮,要我後宮的嬪妃來接人,這有什麼不對?還是——你不喜歡看見我其他的女人?」
她抬眼正色道︰「你後宮里有多少女人都不干我的事!既然午時已到,你要是走就快走,我不會留你的。」
「哦?」他原已起身,卻又笑著坐下。「听你這麼一說,我又不想走了。反正有美人相伴,又有才學兼備的太傅在此,我當然是得把握時機多多親近賢人才是。瑤紅,去命人準備酒菜,我要和謝太傅好好喝上一杯,討教討教學問。」
「是,殿下,瑤紅這就命人去準備。」她手一揮,召來幾個下人吩咐了下去。
縱使表面上笑臉迎人,但她心底卻老大不是滋味。同樣是女人,這個謝妍有什麼能耐當上太子太傅!雖然,皇上和太子沒有想納她為嬪妃的意思,但這樣一個標致的女人待在宮中,管他什麼太子太傅,早晚會出事。
她太了解太子的個性,謝妍之所以會讓他另眼相看,生得美倒是個原因,可她那欲迎還拒的態度才是讓他心動的主因。她不是不懂男人嘛,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但她自己就是因為太在乎太子,所以才讓他這般予取予求。
說到底,還不就是個情字。
現在太子和謝妍將朝夕相處,這情況,比讓她成為太子的嬪妃還糟。要是她進了後宮,她還可以用自己在後宮的勢力隨意指使她。可現在她的身份不比以往,連太子都要讓她三分,她更沒法子與她相抗衡的了。
「殿下,既然今天有此雅興,瑤紅就為您獻上一支舞,讓您欣賞一番。」
「好!來人啊,準備樂器!」仁海大樂。
這樣的舉動卻讓謝妍萬分地不悅。「殿下,我這明心宮是聖上御賜,修習古聖賢書、明心見性之處,不是你們拿來宴游逸樂的地方,殿下若要飲酒作樂,請移駕他處,恕謝妍不奉陪!」
「謝太傅,你這是擺明了要下逐客令?」仁海斜躺在瑤紅腿上,吊兒郎當地問著。
「殿下想怎麼想,謝妍不敢過問。」她道︰「不過,我終于知道皇上為何要再為殿下延請太傅了。」
像這樣成日只知飲酒作樂的太子,誰會不擔心。
「好一張伶牙俐齒!」她的話正說中了他的痛處。他不是不明白父皇對他的要求,但鐘鼎山林,各有天性。若非身不由己,他又何嘗願意如此?「謝太傅,我倒想看看,你這個由本太子親自打滇海請來的太傅能‘給’我些什麼?」他一語雙關,言詞里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這樣的話她豈會听不懂。但她不想回應,否則就是稱了他的意。
「二殿下駕到!」就在他倆劍拔弩張的同時,宮外傳來了二殿下的音訊。
「二殿下?!」
「皇弟?!」
他怎麼會到這兒來?
幾乎是在同時,二殿下李仁海帶著六名宮女,人人手上捧著個禮盒,浩浩蕩蕩地進宮。
「皇兄、謝太傅,兩位可真是好興致啊!」他看著一旁的絲竹樂隊,臉上堆滿了笑意。「我听說朝中來了個如花似玉的太子太傅。這可是前所未聞,千百年難得一見的大事。今日早朝我無緣與謝太傅相見,自然是一得到消息就趕著來拜見了。瞧!這幾份賀禮,就是我特地帶來給謝太傅的見面禮。」
「二殿下親臨明心宮,謝妍受寵若驚,人說無功不受祿,這禮,謝妍受不起。」
她沒想到自己的事竟驚動這麼多人,連二殿下都親自到明心宮送禮,這樣的情況讓她有些消受不起。
只怕往後行事得更加謹慎才是。
「謝太傅,你千萬別這麼說,咱們大唐可以請到你這位‘天人’為太子太傅,可說是我朝的造化,今日我有緣與你見上一面,就算是三生有幸了。」
這樣明顯的示好之意,讓謝妍臉上的神情顯得有些尷尬。
「勇弟,你說這些話,要她怎麼回答?」這樣的情景落入仁勇眼底,他忍不住開口說話。
筆弟明顯的意圖讓他極為不快。
「皇兄,謝太傅確實是難得一見、才色兼備的才女,這是大伙兒都明白的事實,我這麼說,又有什麼不對?」
「話是沒有什麼不對。」但態度和時間卻大有問題!他這樣回答,但臉色仍舊未見稍霽。
「既然沒有不對,皇兄又何必如此在意?莫非皇兄是對謝太傅——」
「仁勇!你在胡說些什麼?」他勃然大怒。內心的想法當面被人揭穿,心里極不是滋味。
「-,皇兄您別這麼激動,我話還沒說完呢。我的意思是,擔心皇兄對謝太傅有所不滿,如此一來,不就辜負了父皇的好意了嗎?」
仁海挑眉。「對她,我沒有不滿!」他就是不願當著仁勇的面稱她為太傅,因為這似乎讓他在她面前矮了一截。
對她,我沒有不滿!這樣的話語讓她心跳幾乎漏了半拍。雖然他是冷著臉說的,但她知道他這個人不會說假話。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評價,她突然覺得整個心情開朗了起來。
「二殿下,您送的東西我收下了,對于您的關心和謬贊,謝妍在此謝過。」縱然二殿下對她的態度有些不尋常,但卻讓她知道了仁海內心對她的看法。
仁海瞥了她一眼,不再說話。「瑤紅,給我斟酒!」他拿起酒杯。
「是,殿下。」瑤紅斜睨著謝妍,對這女人引起兩位殿下的爭執感到厭惡。生得美又如何?竟然讓兩位殿下為她爭風吃醋!這事要是讓皇上知道了,鐵定治她個重罪!「皇弟,如果沒事的話,我和她還有學問要研究,你去忙你的事吧。」他這話等于是替謝妍下了逐客令。
「皇兄,你說這話就不對了。怎麼,這明心宮就你來得,我不能來?」
「仁勇!謝太傅可不是後宮的女人!」
「皇兄,你怎麼這麼說呢!我從來不敢有冒犯謝太傅的意思,只是見到這樣天仙般的太傅,小王實在是情不自禁。」
懊一個情不自禁!仁海眼底閃過一抹火焰。
「二殿下言重了,謝妍只不過是多讀了些書,沒什麼特別的才華,承蒙二殿下不棄,謝妍感激不盡。」
「謝太傅您真是忒謙了,能勝任太子太傅一職的人在我朝可說是寥寥可數,如今謝太傅能以一介女子的身份得到父皇的青睞,可見您的才學確實有過人之處。」仁勇突如其來地執起她的手。「請容我對你表達最高的傾慕與敬意。」
謝妍一雙手被緊緊握住,不知該掙月兌還是繼續讓他握。「仁勇,你今天沒事可做嗎?」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李仁勇放下了手道︰「皇兄,我今日就是特地排除一切雜務,到這明心宮來向謝太傅請益,並一睹謝太傅的豐采。當然,也是因為皇兄剛回朝,臣弟得知皇兄在此受教,所以干脆就上這兒來一敘兄弟情誼,可說是一舉數得啊。您說是不是?」仁勇開心地笑著,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這樣無辜的笑容,任誰都很難對他生起氣來。
說到這里,仁海臉上的神情才稍稍緩和下來。雖然他們兄弟之間並沒無話不談,但到底是兄弟。
「對了,我還听說皇兄在接謝太傅回朝的路上遭遇了刺客,听見這樣的消息,讓為弟的著實替皇兄捏了把汗。現在看見皇兄一切無恙……」他看了眼幾乎是半趴在皇兄身上的瑤紅才又繼續道︰「呃……興致仍然這麼好,為弟的就放心了。」
「多謝關心。」
「皇兄,就不知這刺客究竟是什麼人派來的,皇兄您心底是否有個底?」
提起這事,仁海的臉色在瞬間變得陰沉。「這事就別再提了,瑤紅,你不是準備了精采的歌舞?來,為我們舞一曲助興吧。」
謝妍不置可否,也拿他沒辦法,只得任由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進入皇宮成為太傅是她原先料想不到的。也是她所害怕的,之前所做的預知夢在她心底始終是個隱憂,而她與他之間強烈的張力對她來說更是一種困擾,尤其是現在她這樣特殊的身份。
她知道,仁海對她的態度絕不會因為她成為他的太傅而有所改變,或許短時間內會有所收斂,但她害怕的是,他不知何時會對她做出驚人的舉動。若是她無法應付又該如何?
望著眼前婆娑起舞的瑤紅,她的憂慮更深了。
她害怕自己的心態。一種似乎是嫉妒的情緒在她心中蔓延。每每見到瑤紅依偎在他身邊,她的情緒就有一股莫名的沖動,無法抑制自己對她的忿怒。
這是她從來未曾感受到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