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耳盜鈴,不算是明智的作法。’望著她近乎可笑的反應,他卻笑不出來。
這個他認定是妻的女人,竟然是他妻子的表姊。
而他真正的妻子,孟蘭心,卻與另一個男人私奔!
他駱劍飛何曾受過這樣的奇恥大辱!
包令他不悅的是,他的妻子竟不是眼前這個頗讓他動心的女人;而且,這女人還是幫助他的妻子與人私奔的幫凶。
這孟家人忒地大膽!
難道他們沒想過欺騙他駱劍飛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嘖。’她偷偷睜開一只眼,這男人真不討人喜歡,明知道她只是想安慰自己一下,何必一定要這樣戳破她,她也不過是想讓自己好過一點嘛。
‘好吧,既然被你知道也沒辦法,反正你遲早會知道的。’她雙手環胸。‘說罷,你想怎麼樣?’
人是她放的。
豬還是她殺的哩。
那又如何!
‘我駱劍飛生平最痛恨欺騙。’他冷冷地道。
這聲音,令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說老實話,我個人也不太喜歡。’她硬著頭皮,無奈地回答。‘不過既然人家小倆口心有所屬,你又何必壞人姻緣,反正你是一堡之主,人人敬重的北地黑豹,我想你也不會跟個弱女子計餃的嘛。’
‘弱女子?’他皺眉。‘你說的是誰?’
他可沒見到這里有什麼‘弱女子’。
‘當然是蘭心啊。’她理所當然地回答。‘我知道,這件事一定讓你很生氣。可我想,少了她,你也不怕找不著想嫁你的女人。更何況……’她憶起初見到他的地方。‘你不也是打迎春院出來?本來耍迎親的新郎,卻因為迎春院給耽擱了,這……說不過去吧。所以我看,干脆就這樣打平,誰也不欠誰。’她捉住了他的小辮子,一口氣說完。
原來,從頭至尾,她還是在為孟蘭心著想。
駱劍飛斜挑起一道濃眉。
難道她不怕,他會找她報復?
他不理解。事情本與她無關,既然孟蘭心都可以拋下爹娘、不顧她的處境,她又何必處處為他們著想?
這樣愚蠢的女人,他從未見過。
‘咳!’她清了清喉嚨。不懂他的不說話是什麼意思,不過他這樣盯著她瞧已經不是頭一回了。‘駱堡主,你要是擔心面子上掛不住,要不,咱們打個商量,就說蘭心在往青雲堡的路上得了急病死了,這樣也用不著解釋,你說這樣可好?’
她說罷,自己暗暗得意。
這方法誰也不得罪,兩全其美。他要是再不答應,就太不近人情了。
嗯哼,他自胸臆噴出聲息,森冷地拒絕。‘我娶的是孟蘭心。’
嗯?她愣住了。
這話意思是──
他還是要逼蘭心嫁給他?
‘駱堡主,蘭心已經心有所屬。你娶得了她的人,得不到她的心又有什麼意思呢?還不如你另找個情投意合的妻子,也比拆散人家要好得多啊。’她努力地勸阻。
‘閉嘴!在這兒給我等著。’他不想再听下去,打斷她的話,旋即,一個縱身,往孟蘭心離去的力向飛躍而去。
‘喂──’唐雁呆愣在當場。
不好!他該不會要去捉蘭心去了?!
這怎麼成!
不再多想,她縱身跟上。
☆☆☆
‘孟蘭心!’駱劍飛暴吼。
他等了十三年的妻,在迎親之日背叛了他,與別的男人私奔!
被背叛的痛,在一瞬間涌上胸臆。
他的親,全是他的痛。他眯起眼,不容許這樣的事一再發生。
孟蘭心回頭。‘誰?!是誰叫我?!’現在這個時刻,她恍若驚弓之鳥,有任何一個動靜,她都會擔心是不是誰又找上門來。
卻沒想到一回頭,竟是個劍眉星目的偉岸男子。
她愣住了。
這樣的男人──她認得嗎?
‘蘭心,這是誰?’眼見對方的俊挺和不凡的氣勢,成嘉醋意頓升,本能地防御。‘你認得他?’
為什麼大街上會有這樣一個男人叫著蘭心的閨名?
駱劍飛全然不把他看在眼里,只是冷冷地對著孟蘭心道:‘跟我回去。’
‘這位公子,你……一定是認錯人了。’蘭心輕聲回答。一個如此英偉的男子叫她跟他回去。蘭心不由得心中一動。
那黑眸,勾魂攝魄。
如果,她偏過頭瞥向成嘉,如果他也能生得這般容貌,那一切就再完美不過了。
成嘉待她是好、生得也算是文質彬彬、風度翩翩,但跟眼前這男子一比,卻頓形失色。她這才發現,原來外貌在男人身上竟也是如此重要。
不過,幸好將來成嘉是要做大官的,生得太俊,不過徒惹一身麻煩。能有中人之姿,她就已經覺得足夠了。
可眼前這男人眉宇之間,有著常人少有的霸氣與英氣。瞧他一身裝扮,瀟灑不羈,所用的材料卻全是罕有的雪貂,足見他非當即貴。
難不成是爹爹認識的人?
要不,他怎麼可能會知道她的名字?
‘沒錯,你認錯人了。蘭心是我的妻子,你是哪兒來的人,隨便在路上叫人跟你走?’成嘉脾氣雖好,在這時也變了臉色。
這男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絕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妻子?’駱劍飛聞言,怒氣陡升。‘除了我駱劍飛,誰有資格稱孟蘭心為妻?!’
‘駱劍飛?!’蘭心與成嘉同時驚呼。
兩張臉在瞬間變為慘白。
眼前這男人竟就是駱劍飛?!
他追了上來,還找著了她?!
這怎麼可能?!
‘蘭心!駱劍飛!’正在此際,唐雁的身形由遠而近。眾人還來不及反應,她已經一個箭步擋在孟蘭心與駱劍飛之間。‘駱劍飛,你別想帶走蘭心!’
空氣在瞬間凝結。
‘你──我終于明白了。’蘭心的臉色難看至極。‘唐雁!是你,原來是你和他串通好來捉我回去?真想不到,你竟會想出這樣卑鄙的手段,虧我還稱你一聲雁姊、虧我還信你願意幫我!’
‘蘭心?!’唐雁回頭。‘你誤會了,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你要我怎麼想?’蘭心喊著。‘當然是你找著了我們,然後向他通風報信!要不是如此,他怎麼可能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出現?’
‘唐雁,你真的背叛我們?!’成嘉心痛不已。
‘夠了!’听見這些話,駱劍飛不免皺起眉頭。‘背叛我的是你們,你們還有臉批評旁人?’
看見唐雁被他們雙雙指責的模樣,他難掩胸中的怒氣。
如果不是他親眼所見,他實難以想像他的妻子竟會是如此自私薄情的女人。
唐雁的所做所為,他皆親眼所見。這處處為孟蘭心著想的蠢女人,受了這次教訓,相信下回她該不會再如此心軟了吧。
他望向她。卻驚見她眼底沒有一絲憤怒,相反的,卻是滿滿的焦急與心疼。
這女人!學不會教訓嗎?
看見她的反應,他反倒生起悶氣。
‘駱劍飛,我們不是說好了。你要放過他們。另外找一個你喜歡的女人嗎?’唐雁挑眉插腰。‘堂堂一堡之主,怎麼可以食言!’
‘我不記得答應過你任何事。’那全是她的一廂情願。
‘什麼?!’她幾乎要跳起來。
‘唐雁︱你不必再演戲了。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蘭心抬眼面對駱劍飛。‘‘北地黑豹’,我與成嘉青梅竹馬、情投意合,若不是你的出現,成嘉早已上門提親,現在我是打定主意不嫁你,要殺要剮,隨便你吧。’
她就不信,他真敢當街殺人。
駱劍飛一挑劍眉──
懊一個孟蘭心。
看來,她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那般嬌弱。
他揚起長劍。
‘駱劍飛!你不可以!’唐雁驚呼,將蘭心往身後藏,跟著抽出了腰間的佩劍。‘別逼我動手!’她威脅著。
他反手一揮,將劍尖直抵存成嘉的頸際。
‘成嘉!’蘭心撲上前去。
‘別動,否則,我一劍取他性命!’駱劍飛冷然挑眉,加重力道,一道血絲自劍尖泌出。
‘你想怎麼樣?’唐雁全身戒備。
她知道,他是敢殺人的。
‘一是這姓成的立刻滾離我眼下,二是孟蘭心跟我回青雲堡,我可以當這事全沒發生過,否則,就必須有人付出‘代價’。’他眯起眼。
‘蘭心!你不能跟他走!’成嘉大吼。
‘那麼──就是你要尋死嘍?’他加重了力道。劍尖開始沒入成嘉的頸肉。
‘住手!我跟你走!’
駱劍飛回頭,望見開口的竟是唐雁!
‘你跟我走?’他挑眉,不可一世。
‘沒錯,你放了蘭心和成嘉,我跟你走。’她昂起頭。
事到如今,她豁出去了。
蘭心是一個弱女子,成嘉又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要是被捉到了青雲堡,難保不會生出什麼事。可她就不同了。
她機靈、又會武,就不信駱劍飛能在她身上佔得什麼便宜。
‘哈哈哈哈哈──’他朗聲大笑。
笑里,卻有著輕蔑。
‘你──你笑什麼?!’唐雁有些惱了。
他這樣笑,是什麼意思?
‘我笑──’他停下了笑,直望進她眼底。‘我要的女人叫孟蘭心,不是你,唐雁。’
孟蘭心是他應得的獎賞。他絕不會放棄他所應得的任何一切。
這話讓唐雁心上猛地一抽,說不出是受傷還是難過。
沒錯,他說的是事實。但這樣的事實,卻讓她認清了自己。她不像蘭心那樣美,這是她一直知道的,她也從不以為意;但那樣貶抑的語氣自他口中說出,教她深深地受到傷害。難道在他眼底,她是那麼不值?
‘成嘉,你走吧。’蘭心眼見情勢已無可挽回,月兌口而出。
‘蘭心?你?’成嘉不信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不,我不可能丟了你。’
蘭心未曾搭理他,只是對著駱劍飛道:‘你把他放了,我跟你回去。’
‘蘭心!不可以!’成嘉與唐雁雙雙喊出。
蘭心冷笑。‘不可以?難道,要大伙兒都死在這兒嗎?’
‘他不敢的!’唐雁反駁,目光轉向駱劍飛。
然而在他眼底,卻看不見任何情緒。
‘放了成嘉,我心甘情願回去做你的新娘。’蘭心意態堅決。
‘不!蘭心!我寧可死。也不會把你交給他!’成嘉大吼。
‘好一對疑情男女啊。’駱劍飛冷笑。‘听好──要我放了這男人可以,不過,要回頭做我駱劍飛的新娘,可不是這麼容易。’
這話讓所有的人全愣住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蘭心柳眉倒豎。
她已然委曲求全,他還想要求什麼?!
駱劍飛竺放下了指在成嘉頸上的劍。‘我北地黑豹娶妻,乃江湖盛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你這新婦不但逃婚,還與來路不明的男人私奔,現在卻想一筆勾銷,要心甘情願跟我回去,我怎麼知道……你還是不是完璧?難不成要我堂堂一個堡主接受別人用過的女人?’
唐雁倒抽一口氣。
‘你住口!’蘭心脹紅了臉嬌斥。‘你──堂堂一堡之主,竟說出這樣無恥的話!你以為,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樣無恥嗎?’
莽夫果然只是莽夫,連出口的話都這般無恥下流!
‘駱劍飛──’成嘉怒不可抑。‘我和蘭心雖兩情相悅,但一直是發乎情、止乎禮,清清白白。要不是因為你,我們也不會出此下策!’
‘清清白白?’駱劍飛揚眉。‘你要我信?’
‘像你這種人當然不會相信!’唐雁不平而鳴。‘殺人不眨眼、出入花街柳巷,就連迎娶之目都會打迎春院出來的男人,你有什麼資格要求別人?’
唐雁的話令他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罵人的話他听得多了,自小,他所受的恥辱比此更甚有之;然而,這些鄙視的話語自她口中、眼中流露,卻令他份外刺耳。
‘迎春院?’蘭心無法相信,他在迎親之日去了迎春院?
那麼他把她這個未進門的妻子當成什麼?!
駱劍飛凌厲的眼神一掃,蘭心頓時噤聲。
事到如今,她也沒有資格指責他。
‘姓成的,這邊沒你的事了,要命的話,立刻滾出我眼底。’駱劍飛森冷地下令。
‘蘭心──’成嘉猶疑。
蘭心對著他點頭。‘成嘉,你走吧。你還有大好前途,只要考上了科舉、做了官,只要有心,還有什麼事難得倒你?’她暗示著。他對她若有心,只要當上了大官,就可以來搭救她了。
‘蘭心我……’成嘉仍不舍。
‘還不快走!’蘭心閉上眼,狠下心。
她只好賭。
如果成嘉死在這兒,她就什麼都不剩下了。
‘好!我走。’成嘉後退。‘等著,蘭心,你等我,我會回來接你的。’
我等你,成嘉──她只能在心底呼喊。
‘滾!’駱劍飛白牙縫中迸出這個字。
‘這樣,你滿意了吧?’看著成嘉踉蹌而去的背影,她的痛幾全轉成了對他的恨。
拆散她和成嘉、毀了她的美夢的,是他。
駱劍飛捉住她的手腕。‘我的夫人,咱們的婚事耽誤得夠久了,再遲,就別怪我要在這兒提前與你洞房了。’
‘你無恥!’蘭心掙扎。
他扣住她的下巴。‘孟蘭心,記住,我是你的夫婿,你的‘天’!往後,我不允許你再有任何背叛我的舉動,否則,相信我,我絕對會讓你──生不如死!’
☆☆☆
報轎繼續前進,唐雁騎著白馬垂頭喪氣地跟在後頭。
稍早,她已經捎了書信,讓豆兒帶回孟家讓姨父姨母安心。
逃婚、私奔、騙婚。
一切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十足十,而這些事里,有一半還是她出的主意。他在回到花轎行列後,一句話都沒說,甚至,臉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一個勁兒地趕路。
她倒是不擔心他會怎麼對她,只擔心的是,蘭心要是嫁了過去,會不會因此而遭受虐待?
不成,說什麼她也不放心。
所以在送走了豆兒之後,她緊緊地跟在花轎後,打定了主意要跟進青雲堡;至少,她得眼見蘭心平安才成。
這是她對姨母許下的承諾。
包何況,她根本猜不透駱劍飛會怎麼對待蘭心。
只怪的是,他也沒問她為什麼跟著、也不阻止她跟著。就不知他會不會在耍什麼壞心眼?
‘青雲堡到了!’抬轎的人出聲招呼。
‘到了?’她仰頭一看。
差點被眼前的景象嚇得落了馬。
懊……好雄偉的堡壘!
這……這就是傳說中的青雲堡?‘蘭心!蘭心!你快看!’這等陣仗,怎麼可以錯過。
難怪駱劍飛要出名、難怪青雲堡要驚動武林,看這片以巨石建成的巨大堡壘,怕連王宮貴族也沒有這般的身家能耐。
突然她想起,她們得罪的是什麼樣的人,不禁開始擔心起來。
‘什麼事啊?’花轎里的蘭心听著唐雁的呼喊,驚訝地掀開轎廉。她正在為成嘉擔心,為自己的前景哀傷,這時候,會有什麼事呢?
才一抬眼,映入眼廉的,卻是令她驚愕的雄偉城堡。
青雲堡?
蘭心這才明白,原來她嫁入了什麼樣的豪門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