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答答答——十指在鍵盤上快速敲動,是書房內唯一的聲音。
藍拓聚精會神的盯著電腦螢幕,打字速度飛快,文思泉涌,腦中字句化成文字,同時Key進檔案中。
當天空泛起魚肚白時,他敲下最後一個句點,完稿。
在寄出前,他快速的瀏覽,潤飾文句,改動一些不通順的字句。
待他潤完稿子、寄出,已經是早上八點。
「我寄了。」撥了通電話給經紀人,要他快快起床收稿件。「快開信箱,我要去睡了。」
「藍大作家,你又爆肝趕稿啦?這一次又是趕在截稿前交件,算你狠!」一早就被挖醒的經紀人也沒生氣,睡眼惺忪的一邊打哈哈,一邊認命起床開電腦收稿。「收到,你可以去睡了。」
一得到稿件順利寄出的消息,藍拓立刻掛斷電話,電腦關機,如游魂般飄出書房,進入浴室沖了個澡後趴在床上,秒睡。
啾啾啾啾——擾人清夢的電鈴聲,不留情的響起。
「誰來把按電鈴的丟出去——」他痛苦申吟,拿起枕頭蓋住耳朵,逃避。
啾啾啾啾——依舊不死心,刺耳的聲音仍響個不停。
他認輸了,痛苦的爬出柔軟舒適的被窩,一開門,就看見那張睡得很飽的圓臉,精力十足的粲笑,這讓睡眠嚴重不足的他深覺刺眼。
「藍拓,早安啊!我要去買早餐,要不要幫你帶一份?」媺玫她把小綿羊機車停在他家院子口,亮亮手上的鑰匙。
「不必。」他臉色陰寒的瞪著她。「你安靜點就行了!」
「哎喲,我好心耶!現在哪里找像我這麼熱情的鄰居啊!」她叉著腰,抬頭看他,為自己抱不平。
可這一看,才發現他蒼白的臉上有兩輪明顯的黑眼圈。
「哦,看來你通宵趕工作,那——你休息吧,我自己去吃早餐。」
「你的人生除了吃之外,還有別的嗎?」藍拓半是嘲弄半是好笑地問。
每次見到這女人,她除吃了還是吃!
「當然,這麼辛苦工作賺錢,不就是為了要吃飯?」她理直氣壯的回答,一點也不覺得不對。
他也無從反駁,因為她說得有道理。
「難得我想請你吃早餐,不領情就算了。」虧她難得心虛,想說每次都吃他的,偶爾也要禮尚往來一下。
「叫我吃外面的速食早餐?我才不吃!」美食家藍拓嗤之以鼻。
「好啦好啦,全世界人都知道你挑嘴,行了吧?」朝他翻白眼,心里猛嘀咕這人怎麼有資格說她人生除了吃之外沒有別的。
報三小時熬煮醬汁的人,是誰啊?
經過一周以來的「殷勤」拜訪,她知道這位平時不與人打交道,總是晝伏夜出的鄰居是一名文字工作者——當然他是在被纏著追問到受不了,才月兌口告訴她的,至于寫哪方面的文章,他絕口不提。
同是在家工作的SOHO族,同是做創意工作的人,她很能了解那種為了趕東西而熬夜的痛苦。
憊記得念服裝設計系的時候,她為了展覽忙得無法回住處,最後干脆跟同學睡在教室里——呃,怎麼想到以前了?
搖搖頭,甩掉她不願想起的過去,騎著小綿羊,她以超高速飆去吃早餐。
送走了噪音制造機,藍拓甩上大門,立刻回到房間躺平。
半個小時後,吃飽喝足的媺玫騎著小綿羊回到家,停好車,正要拿下飛行鏡造型的安全帽,又轉頭看向隔壁。
「嗯——看在有人長兩個大黑輪的份上,今天安靜點。」
斑著歌進家門,開始她預定的工作。
將買回來的布料按版型裁剪,搬出陪她征戰多年的縫紉機,她開始車衣服。
但工作的時候沒有一點音樂實在很無聊,于是,一如每天工作時的習慣,媺玫扭開音響,播放她最愛的搖賓樂團CD。
「Yes!」音量要放到最大,這樣才有臨場靶,就像是看現場演唱會那種會震破耳膜的音量一樣,听得忘情便大聲跟著主唱嘶吼,這樣她就能效率極佳的工作。
完全,忘了自己五分鐘前才說過今天要安靜點的話。
當那震天價響的音樂聲又從隔璧傳出來的時候,藍拓立即把頭埋進棉被里,可待媺玫那恐怖的歌聲響起時,他再也忍受不住。
不是這兩棟房子的隔音不好,而是她——這個沒公德心的女人,放音樂不把窗戶關上,她的歌聲要是在半夜出現,不用說人了,連鬼都會嚇到。
才睡了半小時的他就這樣在床上翻來覆去,最後認命睜眼。
「為什麼——」他平靜的日子會被破壞?這女人,她有沒有神經?
想起昨天晚上住在隔壁的搗蛋鬼跟他抱怨的事,再加上今天早上被吵醒——他認真覺得,這個女人有夠煩。
再這樣下去,他會因為睡眠不足重病,他的肝……
可惡,就說他討厭人吧,麻煩死了!
「難道要我親自出馬?」連搗蛋鬼都趕不走她,難道要他親自出面嚇死她?
那個女人,神經有夠大條——
昨晚搗蛋鬼氣呼呼的告訴他,他的惡作劇無用武之地,都是因為那女人總能為不合理的狀況找到合理的借口。
她看不見我,這才是讓我最吐血的!搗蛋鬼氣急敗壞的抱怨。
「既然這樣,只好我親自出馬。」最好他說的話能把她嚇得馬上搬走,不然再這樣下去,他的生活絕對被她搞得一團亂。
隨意套上輕便衣物,藍拓踏出家門,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可以看見淡淡的血管紋路,異色瞳在陽光照射下更為透亮。
站在鄰居家門口,深吸口氣逼自己冷靜,絕對不能看見她就想伸手掐死她,他按下門鈴,等待她來應門。
音樂突然暫停,接著叭噠叭噠,里面的人正趿著拖鞋走出來應門。
「誰啊?嚇——」開門就看見藍拓站在家門口,她驚訝極了,一時之間還有些受寵若驚。「藍拓,你不是要睡覺?」
「你也知道我要休息?」他掀唇,涼涼訕笑。「你音樂倒是開得很大聲嘛!」
「呃,哈哈哈哈——」媺玫僵笑。「就、一時之間太High,忘了咩!」
「你的歌聲,真是有夠——」他好心的將話說到一半,但陰沉的臉色讓她知道,她的五音不全得罪到人了。
「你不要說!我不听!」她掩耳拒听,雖然相處不過一周,但她已經體會過多次藍拓的毒舌派攻擊,那實在很傷人,要不是她個性樂觀進取,一定會哭著跑回家的。
「哼。」輕哼一聲,他懶懶的看了她一眼。「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讓人在門口罰站?」因為被白目鄰居吵得不能睡,他的口氣酸得可以。
「你要來我家哦?真是難得。」媺玫沒有防備的讓他進門。
她不是單純好騙,而是覺得這人雖然拒人于千里之外,還冷言冷語,講話又毒,但其實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不然,每回她厚著臉皮上門,把親朋好友送的菜送給他——說好听點是送,其實是趁機討吃的,她不會煮嘛!
真正鐵石心腸的人,才不會理會她的裝可憐,只有好友雅鈞吃她這一套,雖然免不了會被抓去捏兩下。
他大可把她丟出門外的,可他沒有,反而一次又一次的讓她登堂入室,吃他煮的菜,偶爾還外帶回家當宵夜吃。
「嗯,來關心一下。」藍拓不自在地回答。
他難能可貴的造訪鄰居,自然不是來敦親睦鄰,而是來打探一些事,看看能不能順勢把她趕走。
「喝果汁好不好?我昨天買的。」媺玫蹦蹦跳跳進廚房翻冰箱,看有什麼東西可以招待貴客。
藍拓就趁著她進廚房時,四下查看。
她的客廳只剩下一張三人沙發,正對著超大電視,有一個超大櫃子,擺滿了各種顏色的布,一張雙人床差不多大的桌子,上頭有一疊A4大小的紙張。
他好奇,于是走過去拿起一張細看。
是手繪的服裝設計圖,還上了顏色,他不懂流行時尚,光從平面來看,只覺得是時下年輕人喜歡的東西。
客廳一角,擺著一台縫紉機,上頭還放著車到一半的衣服。
你來了……
幽怨的聲音似遠似近,在他耳畔響起。
必頭,就看見一臉不開心的搗蛋鬼,躲在樓梯角落太陽曬不到的地方,用一雙幽綠的眼楮看著他。
他微微笑。這女人的住處總是大放光明,就算陰氣這麼重的房子,她也不受影響,跟他不一樣。
他不太開燈,習慣黑夜般的生活,不與人接觸,都快變成鬼了。
也許他心里頭,真的住了一只鬼。
「給你。」媺玫從冰箱挖出兩瓶每日,一瓶遞給他。
「嗯……」藍拓看看她,一臉的燦爛笑容,再對照一下她身後搗蛋鬼的陰沉,「噗——」
「怎麼了?什麼事這麼好笑?」她不解,眼角看見他手上拿著她的設計圖,圓圓的眼楮閃了閃,光芒稍縱即逝。
笑屁啊!快把她趕出去啦!梆——搗蛋鬼張牙舞爪的在她身後發飆,但怕陽光的他無法離開陰暗的角落。
「住進來這麼久,你沒有覺得奇怪的地方嗎?」藍拓放下手中的設計圖,轉過頭來問。
「會有什麼奇怪?」她覺得他問這個很怪。「你很希望我住得不舒服嗎?」
他聞言一窒,差點說不出話。
看她單純呆傻,想不到還是有殺傷力的,差點讓人招架不住。
「沒,只是關心。」他說謊。
「哦,謝謝你。」她回了一記粲笑。
打什麼官腔啊?阿拓!你給我講重點!搗蛋鬼齜牙咧嘴,巴不得沖上前自己來,不過前提是,他得不怕陽光才行。
「不要怪我危言聳听,這件事情我沒有告訴過別人,你是第一個知道的人。」為了把她嚇走,藍拓可是豁出去了。「我有靈異體質。」
「嗄?」媺玫杏眼圓睜。
他用那對沒有掩飾的異色瞳,刻意營造出詭異的恐怖氣氛。「我能看見一般人看不見的東西,在你家,正有一個虎視眈眈瞪著你的鬼魂。」
聞言,她捂著唇,倒吸口氣,壓抑涌上的尖叫。
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興奮!可是,她的反應讓藍拓和搗蛋鬼都誤以為她被嚇到了。
見狀,藍拓立刻將所有事情全盤托出。
「其實你這棟房子住了一只搗蛋鬼,很多人搬進來不到一周就搬走了,都是因為搗蛋鬼的關系。你沒發現,明明關了的燈為什麼一轉身就突然亮了?」
「對啊!你怎麼知道?那不是因為開關老舊,線路接觸不良的關系嗎?」她眨了眨眼,面露疑惑。
沒想到她是科學理論派,藍拓又繼續說︰「放在客廳的杯子,會突然跑到廚房。」
「我常常丟三落四耶,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她還是不覺得那些事情跟鬼有關系。
他瞪了她一眼,再接再厲,「常常會有易碎物品半夜自己掉下來,包括你房間那只比你還高的花瓶。」
「有可能是我夢游的時候不小心撞倒的啊,以前跟雅鈞住,我真的會半夜起來夢游耶,她說我會起床把她櫃子里的衣服拿出來,閉著眼楮拆掉再重新車好,而且不只一次哦。」
氣死!「你的馬桶半夜會自己沖水,從水管發出奇怪的聲音,也有不明的哭聲從閣樓傳出來……」
媺玫大受震驚。「我睡覺習慣戴耳塞和眼罩,而且一睡著,除非地震,不然在我耳邊吼我也爬不起來,可惡,竟然趁我睡覺的時候——等一下,你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她扼腕到一半,想到重要的一點。
「因為那個搗蛋鬼就坐在樓梯轉角曬不到太陽的地方,他告訴我的。」
「原來如此。」
說完這句,她迅速奔向二樓,那動作太急太快,讓藍拓措手不及。
「八成嚇壞了吧。」他微笑,等著她拿行李沖下來,急急忙忙的搬走。
然後,他就可以回去睡他安穩的大頭覺!
只聞二樓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不一會兒,媺玫就下樓來,手上沒有任何行李,只有類似日記本的東西,朝著藍拓大喊。
「等一下!你剛剛說的再說一次,我記下來!」她匆忙打開記事本,因為太興奮,雙手都在抖,一個不小心筆記本掉在地上。
彎腰撿起筆記本,藍拓看見上頭用奇異筆可愛的寫著「MAY——第三類接觸百分百」字樣,他,沉默了。
再看見夾在筆記本中的黑色書卡,他略感意外的挑了挑眉。
「啊,藍樓的簽名!憊我!」她尖叫著要他把珍藏的書卡還她。「小心點,不要折到,拜托你,我求求你,那是我前年國際書展排了六小時的隊才搶到的限量簽名——」
「不過一張紙,拿去。」他撇了撇嘴,把東西還給她。
「太好了,來,我們慢慢聊,你把剛才的事再說一次,我記下來,原來我身邊有發生靈異事件哦?我都不知道說,下次遇到我會記得的,告訴我搗蛋鬼在哪?他長什麼樣子?是年輕鬼還是老鬼?」她連珠炮似的發問。
你才老鬼咧!搗蛋鬼氣得七竅生煙——是真的有煙從他眼楮、鼻子、耳朵、嘴巴冒出來。
一臉奇異的看著興致勃勃的女人,藍拓不知該說什麼好。
「我看不到他啦,你幫我問一下搗蛋鬼他需要什麼,衣服嗎?我可以燒給他哦,大家同住一個屋檐下,不要客氣。」
這一輩子,他看過太多人知道鬼存在後的反應,但絕對不是像她這樣興匆匆的問一堆,而是會先用各種方法驅鬼,在知道無法將留在此地的靈魂驅離後,拔腿狂奔。
「你,不怕嗎?」一股沖動讓他開口。
「怕什麼?搗蛋鬼嗎?」媺玫好笑的看著他。「我住進來這麼久,他沒有真正傷害我,不是嗎?有什麼好怕的?而且我住進來,就是看中這棟房子的‘有問題’。」
媽的,她意思是不是要繼續住下去搗蛋鬼哇啦啦鬼叫中。叫她搬出去啦!
看著鬼鄰居氣得全身漲紅,頭上長角,變成小惡魔的形體,再看看眼前不動如山的怪女人,藍拓突然覺得她吵歸吵,但腦子里好像有點東西,不容小覷。真鮮,他第一次遇到這種人。
知道他的靈異體質,看見他被人視為妖異的異色瞳,卻不把這種事情看在眼底,別人在意的事物,她當成普通正常,她不怕他。
她不怕他,這件事情對他來說意義重大。
「噗——」突然他笑了,而且抑制不住,看著她猛笑。「哈哈哈哈哈——」
「欸,你不要光只是笑,快點重新說一次,我要寫下來,以免以後忘記,快點說啊!」媺玫好急,準備振筆疾書。
這里有個人纏住他,用疲勞轟炸方式一直講話講話講話,樓梯那方也有只鬼以怨恨的眼神瞪著他,朝他吼。
阿拓,叫她給我滾出去!听見沒有搗蛋鬼暴走,用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話開罵。
來回仔細看,住在這棟房子的一人一鬼,在某方面來說,還滿像的嘛。
思及此,藍拓又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趴在沙發上猛笑。
這女人當他鄰居,好像,也不是什麼壞事。
******bbscn***
他收回那句話!
這女人當他鄰居,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為什麼你一天到晚往我家跑?你家沒溫暖嗎?」正在閱讀找尋靈感的藍拓,因為又被急促的門鈴聲打擾,不爽的來開門。
「哎呀,吃飯時間到了嘛,我拿芒果來給你,很好吃哦,玉井的愛文,打成芒果冰沙超好喝。」媺玫抱著一箱散發誘人香氣的愛文芒果,讓他這美食主義者無力招架。
「你別老是用吃的當擋箭牌。」話是這麼說啦,但還是乖乖閃身讓她進門。
他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個性,也許,就是要一個像她這樣熱情到近乎厚臉皮的女孩子,才能融化他的冷若冰霜吧?
「嘿咻——」媺玫抱著芒果要進門,但藍拓先一步接過,輕松的扛進屋里。
她微微笑,因為他這不自覺的體貼舉動,讓她覺得很窩心。
廚房傳來果汁機的聲音,她就在客廳等待。
有回她好奇的問為什麼他很少開燈?連窗簾都很少拉開,他的回答令她噴飯。
「我喜歡。」
就這麼簡單,沒有別的。
但她總會偷偷的把他的窗簾掀開,或者趁他不注意開燈,而他沒罵她,也沒給她冷眼,幾次之後,她更大大方方的做了。
咻一聲,她拉開窗簾。
喂,你這女人小心點,太陽曬到我了,笨蛋。
她听不見這聲音,但擁有靈異體質的藍拓卻听得見這聲碎碎念。
他捧著兩杯現打的芒果冰沙走出廚房,媺玫一看立刻沖上前,膜拜似的接過。
「你好厲害哦,藍拓!貶打蟑螂又會煮菜,以後誰娶你誰好命——哎喲,你干麼打我頭啦?」
白了她一眼,對她的口無遮攔很沒轍,什麼誰娶他?他是男的耶!
「冰沙打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我要看書,沒空理你。」
「你都看什麼書啊?」她好奇地問。
想起數周前撿到她珍藏的作家簽名書卡的事,她這麼喜歡藍樓,那應該對他的藏書很有興趣才是。
也許,是想看她發現時,會有什麼表情吧?
「你可以上來挑你喜歡的,借你,要還我。」他難得的大方,連搗蛋鬼都發現了。
阿拓,你什麼時候變這麼大方?
「你怎麼跟著跑來了?她不在家吵鬧,不是正合你意?」略過問題,他逕自問。
「咦?搗蛋鬼也在這里嗎?幫我問問他,新衣服他喜不喜歡?」媺玫抓到機會,趕緊要好鄰居當翻譯。
藍拓這才發現搗蛋鬼換了一身新衣服,他挑了挑眉,像是在詢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只見搗蛋鬼躲著陽光站在陰暗處,青綠的臉上有可疑的紅暈。
咳,她硬要燒給我,我也沒辦法——
他忍不住噴笑,看這一人一鬼的相處模式,當中間人傳話翻譯,是他近來最大的樂趣。
明明只有搗蛋鬼一個在唱獨腳戲,媺玫什麼都看不到,她還是能一頭熱的忙著,而且,被他耍得團團轉。
「他說他很喜歡,謝謝你,下輩子會好好報答。」身為中間人,他開始亂造謠。「他說有個不情之請,他的內褲幾十年沒換了。」
屁啦!阿拓,你少亂講!我根本就沒穿內褲——靠,我怎麼說了?
「真的哦?跟他說別客氣啦!我過幾天忙完再做給他。新貨上架,我又要忙了。」媺玫喜孜孜地點頭說好。「幫我問一下,他內褲穿什麼尺寸,S嗎?」
我哪有這麼小!搗蛋鬼氣得臉紅脖子粗。
耳邊听著雞同鴨講的對話,藍拓又一次笑到上氣不接下氣。
「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麼啊?」媺玫都不懂他為什麼每次都可以笑到坑諳氣。
「搗蛋鬼害羞的表情太好笑,我忍不住。」完完全全的,亂講。
搗蛋鬼徹底無言,不想再多說話讓人嘲笑,索性直接閉嘴,雙手環胸生悶氣。
一邊亂聊一邊走上二樓,他們來到藍拓的書房。
平時不開燈,窗簾始終擋著外頭的陽光,今天為了媺玫的到來,難得的大放光明,也害得搗蛋鬼只能躲在桌子底下,不見天日。
「哇——」看著那驚人的收藏,媺玫不禁咋舌。「好多——天哪,全部都是恐怖文學,還有驚悚小說!梆——藍樓全集!」眼尖的她立刻發現最醒目的一套書,是她最喜歡的網路文學作者藍樓的作品集。
藍樓,十年前在網路上撰寫文章,一周一萬字,以連載的方式寫作,原本只是覺得張貼文章好玩,結果卻造成廣大回響,進而有出版商接洽,開始了長達十年的銷售保證。
以恐怖、鬼怪奇幻小說創下驚人銷售量,他的故事連電影圈都感興趣,其中拍成電影的兩部作品都創下票房紀錄,版權也賣到歐美日本。
出版版權、電視版權、電影版權,讓藍樓這個作者版稅抽不完,必須請經紀人打理這些事,才能安靜創作。
「連絕版書你都有」她忍不住眼紅,愛不釋手的取出她找了很久,有錢也買不到的藍樓初版小說——《夜之子》。「藍拓,賣我,求求你,價格隨你開!」已經絕版,確定不再再版的《夜之子》只要在網拍上出現,立刻就會引起搶標熱潮,她每回都差在最後一秒鐘,搶標失敗。
「這麼喜歡?」他挑眉笑問。「那,就送你吧。」大方得令媺玫想尖叫。
「啊?送我?很貴耶!你確定?」說是這樣說啦,她還是把書揣進懷里抱緊。
「嗯,我好像還有……十來本吧。」每回出書,出版社便會送來十幾二十本的公關書,他都留著,多得需要用倉庫裝。
「為什麼這麼多?」她又是驚訝,又是好奇。「你買的哦?」
「出版社贈書。」坐在躺椅上,藍拓看著從國外網站買回來的原文書籍。
他下年度想寫一套六本關于吸血鬼的故事,現在已經開始收集資料,各種關于吸血鬼的故事都看,好讓腦中的靈感化為完整的架構。
「咦?贈書?出版社送的啊,這麼好哦!」找了個位子坐下,她開始翻閱剛到手的高價絕版書,回話回得心不在焉。
「嗯,那書我寫的。」
苞亂點頭,「原來是這樣。」她隨口應答,眼楮盯著書,很快融入書中世界。
五分鐘後——
「等一下!」她突然醒過來,伸出顫抖的食指,指著手上的書問︰「這本書,你寫的?」
「嗯。」藍拓不動聲色,專注看著自己的書,沒去看她,其實心里早就笑翻了。
她珍藏的簽名書卡,是他前年為了國際書展簽的,因為他說什麼也不願上台,只好被經紀人ㄠ出簽名書,他原本連想也不想就拒絕,可經紀人用疲勞轟炸策略,一天打上百通電話騷擾他,所以他只好勉為其難的簽了二十本,連同附贈的書卡。
听說,當時上千名讀者為了這限量二十本簽名書徹夜排隊抽簽,想不到她也是這種熱情的讀者啊!
「你是藍樓?你——」媺玫完全不敢相信,這一個月以來被她纏著煮飯、打小強的鄰居,竟然是她最喜歡的作家!她竟然在他面前丑態盡出,不但厚臉皮、裝熟,還很八婆!
「我、我的老天……」她把藍拓當成沒有性別的同伴,如今知道他就是藍樓,立即聯想到他這個人筆下的故事。
敗血腥,但是很男人,她這才意識到,他,是男的耶……
「噗——」藍拓噴笑,因為她臉紅了,而且像個小媳婦似的縮在椅子上,把臉藏在書里面,只敢偷偷看他,不像方才大剌剌的說笑。
她竟然有這麼淑女的一面原來,她害羞是這樣,還……挺可愛的嘛。
沒有像平時把他的毒舌發揮到極致,他嘴角噙著一抹玩味的笑,神色自若的看著自己的書。
悶了很久的搗蛋鬼看看這、看看那,最後皺眉吐出一句中肯的話——
嘖,粉紅色不適合你們兩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