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這些原本要抄家伙對干的師傅們,是怎樣?怎麼今天合作無間,還互相勾肩搭背下班一起去喝酒?!」目瞪口呆發出驚嘆的,是來拿陶藝品的經紀人尚哥。
「因為我有高手相助。」唐謙一笑道,帶著經紀人進入工作室,在剛做好的木制保存箱中,小心翼翼地放入一只陶器。
唐謙一的作品,連外頭的保存箱都是親手制作,承繼父親的木工技巧,將木盒制作得非常精美,所有的角都看不見榫接頭,平滑刨光,呈現木頭特有的紋路,木盒外頭以燒紅的鐵烙出名諱和字號,制作日期。
「高手?」接過唐謙一交付給他的作品,尚哥不解地道。「誰啊」?
「我啊。」步薇琳笑眯眯的走進來,走向工作台,看見自己數月前捏的盤子,已經干燥而且素燒完成,忍不住欣喜地拿在手上把玩。
尚哥目瞪口呆,看著這時候出現在這里的步薇琳,一臉不敢相信。
「你怎麼在這里?!」
指了指她,再望向一臉春風滿面的唐謙一,尚哥又呆掉了。
見鬼了,他手下最賺錢的陶藝家,向來脾氣怪異,陰沉,難以捉模的唐謙一,笑得很開心就算了,還哼歌呢!
一瞬間,尚哥懂了。「你在這兒是不打算回日本了?」
「沒有啊,還是會回去。」步薇琳回答,正在研究她之前做的盤子要怎麼雕刻裝飾才好。「我媽咪要我從家里出嫁……呃,我不是在催你,不是哦。」深覺說錯話,連忙回頭向唐謙一解釋。
「 哧——」唐謙一被她急著解釋的模樣激得笑出來。
「這麼說來,你在村上實業集團的工作,辭掉嘍?」尚哥眼楮大亮,那神情就像是看見獵物一般,志在必得。
「辭掉了,我還在想我的履歷在台灣行不行得通,但又想到住這麼遠很難找到工作。」來的時候其實沒有太多深思熟慮,就是想來唐謙一身邊,當得到父親的首肯後,她第二天立刻辨理辭職和交接,拿著護照就趕來台灣會情郎,想到自己竟然這麼沖動,步薇琳自個兒也嚇了一跳。
「那來我們公司吧!」尚哥立刻表示挖角之意。
「嗄?」不只步薇琳驚訝,連唐謙一都覺得有意思地挑眉。
「我們經紀公司需要一個可以站上台面的公關發言人,既然你目前沒工作,不妨考慮一下我們公司,薪水可以再談,雖然我沒請示過上頭的意思,不過我想,可行性很高。」尤其她又是唐謙一的女朋友,多了這層身分,唐謙一再隨心所欲,好歹也會看在女友的面子上,合作一點。
「等一下,尚哥,你現在是在挖我女友到經紀公司工作?」唐謙一忍不住叫暫停,因為就他所知,尚哥一直都覺得步薇琳很麻煩,是個難纏的人。
「沒錯啊,與其制造出一個敵人,不如把敵人變成同伴。」尚哥一臉正經的為自己挖角行為解釋。「怎樣?要不要考慮一下?我現在就聯絡老大,應該明天可以跟你談。」
「這麼快?」步薇琳自己都覺得很驚訝,這樣算找到工作了嗎?她連履歷都還沒投耶。
「你不信就對了,沒關系,我回去跟老板討論一下,晚上給你答復,答應我,這之前不可以跟別家公司接觸,OK?」
步薇琳總算體認到尚哥是認真的,瞧他一副怕她跑掉的神情,她放下研究到一半的盤子,抬頭望著尚哥,正經道︰「尚哥,我可以把你這麼積極挖角的舉動解釋為——你對我工作能力很滿意嗎?」不禁望了眼唐謙一,心想會不會是為了這家伙才對她挖角啊?
「那當然。」尚哥挑了挑眉。「能把我逼得幾乎走投無路的人,這世上可沒多少個。」唐謙一雖然是其中一個原因,不過最大的原因,還是步薇琳本身的實力。
「不太好吧?我住在這里,恐怕會造成公司的困擾。」步薇琳雖然心動,但仍有顧慮。
「這些都無所謂,只要能把工作做好,不進公司也無妨。」尚哥極力說服。
唐謙一看出步薇琳流露出猶豫的神情,摟著她肩膀,鼓勵道︰「就試試看吧。」
「咦?」她抬頭疑惑地望著他。
「就這麼埋沒你的能力,太可惜了。」她為了他辭掉日本的工作來到台灣,他是愧疚而且憐惜的,明白她外柔內剛的個性,她是閑不下來的人,需要工作來讓自己感到存在的價值,他也不希望她委曲,當個在家等門的女人。
步薇琳望著身旁的男人,不禁感激他的體貼和包容。
怎麼會這麼幸福呢?有一個疼自己、憐惜自己的男友,還有即將談妥、可以大展長才的工作,和家人的諒解她為愛離家千里、有男友女乃女乃的疼愛,步薇琳覺得自己真的太幸福了。
「既然你不反對,那我就試試看。」壓抑不了躍躍欲試的心情,她點頭答應。
餅了中秋節後,秋意漸濃,之後氣溫開始急速下降,九份位于山區,日夜溫差更是大得驚人,才傍晚時便冷得不得了。
唐謙一穿著厚重的外套,站在家門前,看漸漸蓋起來的房子,不禁感到驕傲,胸腔中有股熱潮澎湃沸騰,傳達至四肢百骸。
「快蓋好了呢。」步薇琳穿著正式套裝,剛下班回來的她精神奕奕,不顧疲態,靠著唐謙一的肩膀,一同凝望眼前的房子。
主結構都已經完成,就差內部的隔間了,唐謙一就著爺爺留下來的圖修正,想要打造一個可以當做民宿經營的家。
一方面完成女乃女乃的心願,另一面,也完成父親的心願——父親希望家里熱熱鬧鬧的,唐謙一不求民宿賺錢,只希望帶來人氣。
「你回來了。」唐謙一回頭對她微笑,摟著她的肩膀,笑看她把自己穿成了一團雪人。「如何?今天工作情況怎樣?」例行性地詢問她一天工作的情形,這是之前遠距離戀愛養成的習慣,就算兩人不分開了,也一樣養成傾听對方一天大小事的習慣。
「民俗風情和日本不太一樣,我怕我沒有辦法適應。」她愁雲慘霧地道出內心不安。「我覺得格格不入。」
在日本,她只能夠算半個日本人,就算日文流利,講一口道地的關東腔,但她必須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心力,才能獲得認同。
現在在台灣,步薇琳也有這樣的感覺,早上出門上班前,和附近的鄰居道早,有時候她根本就听不懂一些老人說的國語,帶著非常重的腔調,常常雞同鴨講,讓她覺得很沮喪;工作上也是,她太習慣一件一件事情都按步就班,做到完美為止,卻被同事笑稱她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怎麼會格格不入呢?」唐謙一挑了挑眉。「你現在說這話會不會太晚了?你不是已經在這里生活了嗎?」捏捏她的肩膀,笑著為她打氣,不想看她這樣失志喪氣。
對噢!步薇琳突然恍然大悟,她已經在這里生活了,就沒有所謂的格格不入的問題,會這麼想,是她自己覺得格格不入。
「你說服我了。」他的幾句話就讓她放下心防,一掃陰霾。
看著房子,步薇琳一臉欲言又止。
「干麼?你那什麼表情?」唐謙一覺得她的臉很好笑,想說又不敢說,不知道ㄍㄧㄥ什麼。「有什麼話不能對我說的?」她一臉怕怕的神情,讓他覺得超級好笑。「沒什麼啦,就是……嗯……」步薇琳看看他,再看看正在興建中的房子,想了想,還是決定開口,「謙一,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房間要怎麼擺設?我一直希望我的房間,有一個可以讓我的保養品排排站的梳妝台。」她不要求要有大衣櫃,不要可以塞下她一百雙鞋的鞋櫃,只奢望有一個大大的梳妝台。
「你欲言又止就是為了這點小事?」唐謙一沒好氣地嘆道。「說出來不就好了嗎?這點小事,我當然可以滿足你,不過——」
「真的?太好了,謙一謝謝你!」步薇琳開心的猛親他的臉以示感謝。
「別開心得太早。」唐謙一給她一個軟釘子,在她不明所以,一臉呆呆地望著他時,他忍不住露出那種惡作劇的笑容,朝她壞壞地挑眉,「我們的房間,嗯哼——」
其中調侃的意味濃厚,還有暗示,讓步薇琳臉紅了。
「不是說沒有在催我嗎?我怎麼听都覺得有人迫不及待想嫁呢。」他擠眉弄眼地逗她。
「你很煩耶!」被逗得面河邡赤,步薇琳推開他的臉,嬌羞地跺腳要走人。
唐謙一大笑地把她拖回來,將她擁進懷里,唇湊到她耳邊,輕聲說出承諾,「總要把我們的房間蓋好才行,總不能委曲你一直睡在書房打地鋪吧?天氣很冷,我舍不得,等房子蓋好,我就親自去向你父母提親,你就耐心再等一等,嗯?」
「哼,我又沒有很急……」步薇琳欲語還休,明明就很開心,還要假裝矜持一下。
唐謙一正想要取笑她一番,就听見唐女乃女乃的聲音。
「你們兩個怎麼還沒休息啊?都要吃飯了!」唐女乃女乃穿著厚厚的棉襖,臉頰微紅,氣色很好的樣子,剛剛才吃過晚餐,散步過來看看,身邊跟著充當護衛的Michael,一副神氣的模樣,帥得咧。
「汪!」Michael叫了一聲,看著步薇琳哈哈哈地吐氣,前腳踩著地板,正準備要撲上去好好親近美女。
「你想做什麼?」唐謙一往笨狗頭上敲一記,Michael嗚咽一聲,委曲的垂下耳朵,一副很可憐的模樣。
它用非常可憐的眼光望著步薇琳,讓她心都化了。
「噢,Michael,乖。」受不了小動物可憐兮兮的眼神,她放開身邊的親親男友,走到狗狗面前,抱著Michael的頭模模它,贊它好帥好可愛,最愛它了。
那條笨狗大頭靠在步薇琳肩膀,爽得眯眼,那表情看在唐謙一眼中,簡直就是礙眼。
「嘖,Michael,你煩死了,走開。」唐謙一幼稚的跟狗計較。
因歲數不符他年齡和外表的幼稚舉動,惹得唐女乃女乃和步薇琳瘋狂大笑,但唐女乃女乃笑著笑著,又咳了起來。
「女乃女乃,要不要喝點水?我倒杯水給你。」唐謙一立刻上前幫唐女乃女乃拍背順氣。
步薇琳卻覺得……怪怪的。
「女乃女乃,我來都一個月了,你常常咳嗽耶,最近天氣這麼冷,你還好嗎?不舒服要說哦。」她走上前握著唐女乃女乃的手,發現她的手冰冰冷冷,不若以往溫暖,眉毛皺得更緊了。
經步薇琳這麼一說,唐謙一也才發現,女乃女乃咳嗽好一陣子了,女乃女乃推托是因為風吹喉嚨有點癢,只是輕微的感冒跡象,喝點姜湯就好了,但這一咳也咳得太久了吧!
「沒什麼,你們想太多了,最近溫差大,喉嚨有點癢罷了,就愛窮操心,我很好,我健康得很。」唐女乃女乃笑著揮手,催促道︰「快點帶薇琳去吃飯,早點休息,天氣好冷,別在外頭吹風,我也要早點回去看電視,省得在這里當電燈泡。」她還有體力挖苦他們呢。「不用送我,我慢慢走回去,我還能走。」
老人家脾氣很硬,不肯人攙扶,揮了揮手,就自行離去。
「女乃女乃每逃詡來看房子的進度,你壓力一定很大。」步薇琳看得出來女乃女乃對房子的在意,明明告訴過她工地很危險,怕她被材料絆倒,或者被砸傷,要她不要來了,老人家就是不听,一天一定要看好幾次才甘心。
也因為這樣,唐謙一承受的壓力更重,他也希望加緊腳步,盡快把房子蓋好,讓女乃女乃開心。
「但是女乃女乃沒有開口,不希望我發現她急著想看蓋好的房子,所以我們也不要點破,加緊腳步便是。」唐謙一心知肚明,但女乃女乃沒開口,也就不點破,這算是……體貼吧?
步薇琳望著他臉上的疲憊,不禁感到心疼,忍不住伸手輕按他的太陽穴,替他消減一些疲憊。
「早點洗完澡,我幫你按摩,你肩膀好硬。」
唐謙一聞言壞笑挑眉,「想紓解我的疲勞嗎?我覺得有比按摩更好的辦法——」
怎會听不出來他話中的暗示?步薇琳白了他一眼,伸手擰他的腰,惹得他鬼叫連連,小倆口再度打情罵俏起來。
「汪汪汪汪汪——」Mishael的叫聲傳來,很急很焦慮,它從巷子里跑出來,沖向唐謙一,在他腳邊打轉,咬他褲管,再往前跑兩步,示意主人跟上。
「不行,你太胖了,不能再吃牛肉。」唐謙一以為它肚子餓了,阪起臉道。
「汪汪汪汪汪汪——」Mishael仍不停的吠叫,再走過來咬住主人的褲管,像是要拉他去什麼地方。
「咦,它完全不看我耶……」Mishael難得沒有把視線粘在步薇琳身上,讓她覺得很神奇。
Mishael平時呆呆笨笨,但唐謙一有特別訓練過它,平時雖然很寵Mishael,老是任由它胡來,但它確實是只可以信賴的看門犬,有發生事情時,Mishael就會認真,像是有靈性似的。
唐謙一有股不好的預感,收起嘻鬧的神情,跟在Mishael身後狂奔,步薇琳也嗅聞到那份不尋常的氣息,追在他身後。
結果,在窄小的巷子中,看見倒在地上的唐女乃女乃。
「女乃女乃?!」唐謙一肝膽俱裂,沖向前將女乃女乃抱起,握住她冰冷的手,看她泛紅不自然的臉頰,伸手觸及額頭,才發現女乃女乃發高燒。
步薇琳也嚇到了,呆呆站在一旁,覺得一切是幻覺,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但此時女乃女乃的雙眼緊閉,呼吸微弱,一股恐懼壓住她胸口,連她都要呼吸困難了。
「叫救護車來不及了,去開車,快點!」唐謙一抱起女乃女乃往停車場沖,步薇琳立刻跟上。
她雙手顫抖,因工作關系而擁有國際駕照的她幾乎握不住方向盤,但她告訴自己不能慌,從後視鏡中看見後座的唐謙一,他懊悔地擁著女乃女乃瘦小的身體,而女乃女乃仍未清醒過來。
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她踢掉腳下的高跟鞋,赤腳踩油門,俐落的倒車,將車子開下山。
她在疾速中不斷祈求,女乃女乃,你千萬不要有事……
坐在急診室外的長椅上,唐謙一雙手緊握,無法停止顫抖,平時充滿自信光芒的雙眼,此刻無焦距地盯著急診室的方向。
那里,急診室的診療間,藍綠色的布簾阻擋了病床里頭的治療過程,只看見醫護人員手忙腳亂,不停的從布簾後進進出出。
女乃女乃還好嗎?不是只有感冒而已嗎?為何如此大費周章?為什麼這麼多人圍繞著女乃女乃?他們到底在做什麼?女乃女乃醒了吧,為什麼不讓他看女乃女乃呢?!
等得不耐煩,唐謙一站起身,沖動的要上前去看女乃女乃的情況。
「謙一……」步薇琳拉住他。「你別去,你現在去也幫不了女乃女乃。」看他恍惚的神情,她就知道他內心正煎熬難受,坐困愁城,女乃女乃突然病了,讓他亂了手腳。
「可是……」要他坐在這里枯等,他辦不到!
突然,女乃女乃所在之處的布簾被拉開,還以為沒事了,但醫護人員卻急急忙忙推著女乃女乃離開急診室的診療間。
唐謙一立刻甩開步薇琳的手,上前詢問。
「怎麼回事?你們要把人帶去哪?!」他沉聲疾問,完全失去冷靜自持。
「唐先生,請冷靜一點。」急診室的醫生前來阻止他大鬧,以免影響治療。
「謙一,你先听醫生怎麼說,不要急。」步薇琳心中同樣焦慮,但他已經慌了手腳,她現在更不能亂,也不能哭,免得他更惶恐。
女乃女乃剛剛被推進斷層掃描室時,臉上戴著氧氣罩……看起來情況很不妙。
「唐先生,初步研判,唐子繪女士是感冒引起的肺炎,但X光片顯示肺葉出現兩公分左右的陰影,進一步的病情要等斷層掃描報告出來後才會知道,以唐子繪女士目前的狀況,我們建議住院進行檢查……」
「陰影?是腫瘤嗎?」唐謙一逼問。
「確切的病情,要等斷層掃描報告出爐才會知曉。」病歷經驗豐富的醫生安撫道。
等?要等到什麼時候?
唐謙一無法阻止心中蔓延的焦慮、緊張,還有深深、深深的害怕。
「謙一……」步薇琳拉過他的手,帶他到長廊椅子上坐下,柔聲對他說︰「你先不要自己嚇自己,說不定女乃女乃只是太累了,女乃女乃會沒事的……」
唐謙一反手握住她的,無法掩飾的顫抖著,握著她手的強勁力道,透露了他的惶恐。
「我不喜歡醫院,尤其是急診室,讓我……不舒服。」他困難地吐露心聲。「上回到急診室,是去見我爸媽最後一面……」過去痛苦難受的回憶,涌上心頭。
鮮紅色的血,染濕了父母全身,他連跟母親告別的時間都沒有,來到醫院,就得到母親傷重不治的消息。
憊未從失去母親的震驚中回神,就被告知父親也不行了,匆忙到病床前,緊握父親的手,他遺言還來不及完全交代就離開人世了,唯一留下的遺言只有——
「照顧女乃女乃,一定要把房子蓋好。」
卑畢即斷了氣,未闔上的眼,透露了父親有多麼的不甘。不甘一生未見過自己的親生父親,不甘未能完成老母親的心願。
「我沒有好好照顧女乃女乃……」肺炎,女乃女乃感冒嚴重到轉成肺炎,他竟然沒有發現。「可惡!」他沒有為自己的失職找借口,忙碌不是借口,他太急著想把房子蓋好,忽略了年邁的女乃女乃。
他好怕失去女乃女乃,好怕好怕,怕得不停顫抖,責怪自己辜負了父親期望,甚至連房子都沒蓋好。
「我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這麼沒用呢?一點小事都做不好!
唐謙一為自己的無能憤怒不已。
「謙一,對不起……」見他自責難過,步薇琳的自責不比他少。「我早就發現女乃女乃在咳嗽,如果我警覺性高一點,在女乃女乃病倒前逼她來看醫生,也許不會……」
「不,這不是你的錯。」這時候有她在身邊,唐謙一不禁感激。
抬頭,看見她泫然欲泣的小臉,眼眶泛紅,強忍著落淚的沖動,知道她心中的擔憂不比自己少。
但她沒有表現出來,剛才一路快車送女乃女乃到醫院,台灣是左駕啊,她才習慣開車沒多久,馬上就被逼著踩油門一路開快車,她一定嚇壞了。
她甚至壓下擔心害怕,坐在一旁安慰他……
唐謙一,你在搞什麼鬼?!不是說過了要好好照顧生命中重要的兩個女人嗎?女乃女乃在里頭昏迷,還要讓身邊這一個怕得連眼淚都不敢掉,還要她來安慰自己?!
沒出息也要有個程度!
「女乃女乃本就固執,一定是怕給我們添麻煩才隱忍不說,加上房子……女乃女乃想親眼看著房子蓋好,我看得出來女乃女乃迫不及待的神情,但卻又怕給我壓力……」他也想讓女乃女乃快快搬進房子里,讓她例行的巡視家里時,不會再遇到繞不出去的死角而嘆息。
「我拼了命的趕工,花多少錢都在所不惜,女乃女乃年紀大了,我好怕……一直知道時間不夠,想不到會這麼快……」
「不會的,女乃女乃不會有事的,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等到,女乃女乃一定會沒事,沒錯,只是感冒而已,很快就會好起來。」她不敢想女乃女乃可能會離開他們,一直強調女乃女乃會沒事,像是這樣說,就能趕跑心中的恐懼。
「你說的沒錯。」她堅定的信念感染了他,唐謙一也燃起了希望。「只是感冒而已。」X光片中的陰影,只是一場誤會。
兩人緊握著手,懷抱著堅定的信念,去相信一切都會沒問題。
阻隔斷層掃描室和外頭長廊的感應玻璃門打開了。
他倆同時站起,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