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心蕊再次醒來的時候,看見蘇鳳南就守在她身旁。
她慢慢張開眼楮,日上三竿的陽光透過紙窗照射進來,在男人身上落下光暈。
他有著修長的雙眉,深邃的眼楮,挺拔的鼻子還有薄薄的唇,平素人們只被他身上清冷的氣質所吸引,而沒有太注意他的五官,其實他俊美得驚人。
蘇鳳南正坐在窗前的桌旁看書簡。
蒼心蕊翻了,身上干淨清爽,也已經穿上了柔軟舒適的里衣,想必是他在她熟睡時,幫她洗了澡,換上了衣裳。
「鳳。」她甜甜地笑。
「醒了?」蘇鳳南放下書簡走過來。
他扶她坐起,取了外裳給懶洋洋的她穿上,「梳洗梳洗,稍微吃點東西,中午陪我去應酬一下。」
「去哪里?」蒼心蕊好奇,以往蘇鳳南總對她保護過度,從來不允許她插手「白玉京」的事務。
「剌史府。」
「咦?咦?」
蒼心蕊更驚訝,鳳不是最討厭和官府打交道的嗎?
蘇鳳南為她穿上軟靴,拍拍她的小,抱她下床,「因為需要借助一下妳的郡主身分。」
蒼心蕊雖然滿月復狐疑,但還是乖乖點點頭。
只要是蘇鳳南要她做的事,她都不會拒絕的。
*
揚州刺史耿太雷是最近幾年才得勢的中等官吏。
他巴結上了朝廷中的右丞相,得到了揚州父母官的官職,一方面孝敬上司,一方面小心翼翼地利用職權中飽私囊。
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已接近完美,唯一不美滿的地方就是娶了三妻四妾,卻沒有一個生下男丁,就連不值錢的丫頭也沒生幾個,所以唯一的掌上明珠耿茹菲就成了他的心頭肉。
這位千金被寵愛過度,養成了驕縱蠻橫的脾氣不說,還格外放蕩不羈,跟著幾位遠房表哥廝混,惹下了不小的丑事。
眼看她已經年近十八,卻還沒有說定婆家,耿太雷為此差點愁白了頭發。
可他萬萬沒想到,當朝郡主會親自上門來為他家女兒說媒。
「郡主,您所說的嚴公子可是「白虎幫」的少主嚴淮中?」耿太雷遲疑地問。
「對,就是他。」蒼心蕊笑咪咪地回道。
她沒想到蘇鳳南居然要她來做紅娘,替人說起了婚事。
「嚴淮中風流瀟灑,一表人才,是難得的青年才俊喔。」
「嚴公子很討內人的歡心,所以想為他的婚事盡點心力,正好我們在揚州城內,想來想去,此處再沒有比耿小姐更合適的了。」蘇鳳南在旁搧風點火。
雹太雷也在暗自尋思,右丞相曾經幾次三番地暗示過他,要他尋找一些信得過的黑道中人結盟,好替他做一些鏟除異己、消滅罪證等等的骯髒事;而他女兒的狀況,更是讓他恨不得隨便找個男人把女兒嫁了就是。
況且,如果是郡主親自說媒,想必對方也不敢輕易悔婚……
如此算來,這門婚事里外都是他佔了便宜。
「只是不知嚴公子是否看得上小女……」耿太雷刻意露出猶豫,打官腔的這一套他再熟悉不過。
「放心,他是個聰明人,如此高攀之事,他慶幸還來不及,又怎肯放棄?更何況听說耿小姐有揚州第一美女之稱,哪個男人不喜歡美女的?」蘇鳳南說。
「如此……那就感謝二位的成全。」耿太雷就算心中還有疑慮,但是郡主的面子,卻是絕對不能不給。
當今天下是錦王一手遮天,而蒼心蕊據說是錦王的外孫女,他自然得小心翼翼伺候著。
三日後,嚴淮中的父親,親自備禮登門提親,耿太雷欣然應允。
一個月後,嚴淮中與耿茹菲大婚,蘇鳳南以蒼心蕊清平郡主的名義,送了份大禮。
事後蒼心蕊一臉狐疑地問夫君︰「你不是很討厭嚴淮中嗎?怎麼又給他說了樁這麼好的媒?」
「這叫成人之美。」蘇鳳南淡笑回答。
「騙人。」蒼心蕊膩到他懷里,「說啊,你到底打的什麼鬼主意?」
「嚴淮中只是想利用聯姻攀結上官府,讓他娶了耿茹菲不正投其所好嗎?」
雖然不如娶清平郡主風光,但已經算很不錯的選擇,所以蘇鳳南的以德報怨讓嚴淮中感激得痛哭流涕,更是佩服蘇鳳南的胸襟。
畢竟不是每個男人對付情敵,都是如此大方的。
「不過,那位耿大小姐據說很是厲害,河東獅吼也比不過她。」蘇鳳南笑得奸詐,「而且據說她成親之時就已有了身孕。」
「耶?!」蒼心蕊吃驚地瞪大眼楮。
所以耿太雷才急著把女兒嫁出去!
而嚴淮中吃了啞巴虧,剛成親就被戴了綠帽子,真是有苦說不出。
蘇鳳南繼續說︰「耿家的靠山是右丞相,嚴淮中是不敢休妻的。而右丞相又是個生性多疑之人,私底下與錦王不和,要是他知道嚴淮中是我們推薦的,自然不會重用他。」
也就是說,嚴淮中的所有算盤都會統統落空。
「隔山觀虎斗,以後看嚴淮中和他老婆斗,右丞相和嚴淮中斗,不是很快樂的事嗎?」蘇鳳南微笑著說完。
一輩子被一個母老虎騎在頭上,還要受她娘家勢力的欺負,為了家族利益和生存大計,又不得不委曲求全,這樣的人生大概只有「淒慘」兩個字能形容。
這是最歹毒的報復,讓他一生都無法解月兌。
蒼心蕊听得目瞪口呆。
嚴淮中的事,她已經听如歌說過,包括之前他打算用「攝心術」害她,後來又散布「親生父女」結親的流言等等。
她一直以為蘇鳳南會狠狠揍他一頓,或者用計逼得「白虎幫」解散,最狠莫過于了結他的性命,卻沒想到他反而很是「大方」地送了對方一門「金玉良緣」。
明明給別人種下了一生的苦果,卻還被當作是施了大恩;而注定了的夫妻不和,更是在右丞相和黑道之間埋下了互相猜疑的種子,不僅沒讓他們官匪勾結勢力壯大,反而分化了彼此的力量。
雖然一直都知道蘇鳳南是個厲害人物,但這次可真是讓她開了眼界,見識到他的深謀遠慮與冷酷。
見她面色多變,蘇鳳南把她攬入懷中輕問︰「怎麼了?」
「鳳……」她投入他懷里低喃,「我真慶幸我們是夫妻,而不是冤家或敵人。」
「嗯,怎麼說?」
「如果是敵人,我怕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喔。」
「怕我了?」
他對敵人向來不手軟,而對自己想要的,也向來很偏執。
他也慶幸他的小泵娘愛他,他們現在是兩情相悅,如果芽芽不愛他,他簡直不敢想象那種情形──捆上她?綁上她?強行佔有她,然後任憑她哭泣絕望也不會放開她……
幸好。
幸好!
他愛她,而她也愛上了他。
「沒有,我才不怕你。」蒼心蕊略帶敬畏地望著他,小手捧著他清俊的面頰,「只是覺得你好厲害。」
蘇鳳南莞頭,被心愛的小女人崇拜,那是每個男人的驕傲和自豪。
「鳳,我們回山寨吧。」靜默了一會兒,蒼心蕊忽然小聲說。
「如果妳不想回去,也可以在這里安家。」
蘇鳳南的手撫弄著她小巧的耳,他知道她心中的忌諱。
可是有些事情一時三刻無法說得清楚,就算知道她在心底深處別扭些什麼,他也無法跟她表白清楚──
他的心里現在只有一個她,再也沒有別人。
他的心很小,向來只能容下一個人。
可是話說出來容易,讓人相信卻很難,尤其芽芽還是個和他一樣偏執的人。
因為她是自己養出來的小阿。
蘇鳳南有些頭痛。
「我們還是回去吧,山寨里許多事務都需要你來處理。」蒼心蕊了解整個「白玉京」有多倚重自己的夫君。「我知道爹爹已經發了連環催命箋,一定是有什麼大事了吧?」
蘇鳳南皺眉,然後點頭,「好,我們回去。」
*
蒼心蕊沒想到回到「白玉京」,第一個遇到的就是她最討厭的人──當今太子祁雲擎。
祁雲擎,皇室某位王爺之子,被過繼給皇帝祁熠煌為子,蒼心蕊按理還要叫他一聲叔叔。
筆室子弟眾多,祁雲擎能夠月兌穎而出,得到祁熠煌和錦王以及朝中諸多大臣的肯定,足以證明他有一定本事。
他生得十分俊美,吊梢的桃花眼笑起來風流倜儻。
但別看他經常笑咪咪的,其實一肚子壞水,蒼心蕊總在心里叫他「死狐狸」。
當年就是因為他,才害得她被蘇鳳南責怪,憤而離家出走,所以蒼心蕊無論如何也無法喜歡這個嘻皮笑臉的家伙。
而祁雲擎見到她說的第一句話,更是讓蒼心蕊認定了自己和他不可能有和平相處的一天,怎麼看就是怎麼討厭。
書房里,她和他面對著面。
「這是皇上和錦王的旨意,他們要妳和蘇鳳南離異,嫁我。」祁雲擎也收起笑意,難得露出正經的神色。
「你們瘋了?!」蒼心蕊震驚地怒吼。
這是什麼該死的旨意?
不送賀禮慶祝她出閣就算了,還要她休夫?!
「不是我,是蘇鳳南瘋了。」祁雲擎從懷中掏出明黃色的聖旨,丟到蒼心蕊手里,證明自己所言非假。「錦王很疼妳,不想妳葬送了一生的幸福。」
「嫁給你,我才會不幸福!」蒼心蕊難以置信地看著這道匪夷所思的聖旨,皇上和錦王到底在想什麼?
祁雲擎笑笑,不語。
「而且你不是不喜歡我,而是喜歡鳳嗎?為什麼也會答應這莫名其妙的事?我和鳳已經成親了,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也應該明白「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的道理吧?」蒼心蕊的手心冰涼,身子發抖,她奇怪自己的頭腦難得地還能保持清醒和理智。
「妳這個笨蛋。」祁雲擎走過來,手里的扇子在她腦袋瓜上敲了一下,「誰告訴妳,我喜歡男人的?」
「難道不是嗎?你整天光纏著鳳!」
祁雲擎哭笑不得。
「笨蛋!是他整天纏著我好不好?我想躲都來不及。也只有妳把蘇鳳南那個冰塊當作無價之寶。」
蒼心蕊驚訝地瞪大眼。
難道鳳也……
腦袋上又被扇子敲了一下,蒼心蕊氣急地抓過茶杯往他的方向砸過去,被他輕巧閃過。
「我喜歡的是妳。」祁雲擎搖搖頭嘆息,那一向風流的桃花眼也難得地黯淡。
又是一個巨大沖擊。
蒼心蕊狐疑地盯著他。
祁雲擎被她那無辜的模樣打敗,放下太子的架子,受不了地嚷嚷︰「沒見過妳這麼笨的,我每次上山來只給妳帶禮物,第一個跑過來見的也是妳,對妳笑得也最多,難道妳就一點都感覺不出來嗎?」
「難道你不是假借送我禮物,其實是討好鳳?第一個跑來見我,不是故意耀武揚威?我覺得你笑得很陰險,哪里有愛?」蒼心蕊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心虛地喃喃反駁。
祁雲擎受不了,干脆拿扇子敲自己的頭。
「喜歡上妳的我才是真正的笨蛋!」
「對啊,你就是笨蛋。」蒼心蕊終于有點不好意思了,似乎也發現祁雲擎是在說真的,而不是在開她玩笑。
「我喜歡妳,第一次跟著錦王上山,見到妳的時候就喜歡妳了,那時候妳才十歲。」
小時候的蒼心蕊比現在健康,粉雕玉琢,人見人愛。
「可是妳的眼里從來都只有蘇鳳南那張冰塊臉。」祁雲擎低嘆,「而他……眼里也只有妳吧,所以他比妳更早發現了我喜歡妳,之後他就利用各種機會破壞我和妳在一起的機會,整天把我帶在身邊監視,每次上山反而成了我和他的大斗法,根本沒機會和妳獨處,更別說培養感情了。」
「啊……咦……呃……」蒼心蕊徹底無語了。
事實真相居然是這樣的?
狡猾的鳳,居然任憑她誤會,還讓她吃醋這麼久!
等下一定要好好找他算帳!
「啊什麼啊,真要被妳氣死。」祁雲擎再敲她的腦袋。
「好痛!貶被打笨的。」蒼心蕊嘟起嘴抱怨,「我哪里知道,我看到你整天和鳳在一起,當然就以為你喜歡鳳了……」
再說鳳有喜歡男人的前科,她自然容易草木皆兵嘛!
「芽芽,嫁我。」祁雲擎忽然走近她面前,握住她的手。
他的面容嚴肅,眼神認真,蒼心蕊心一跳,急忙甩開他的手。
「你少來,不要胡鬧了,你又不會和皇上、錦王一樣老胡涂,我明明已經嫁給鳳了!」
「他不能給妳幸福。」
「胡說!只有他才能給我幸福!」蒼心蕊憤怒地喊回去。
「一個和太監一樣的男人,怎麼給妳幸福?」祁雲擎也激動起來,不該說出口的禁忌話題,月兌口而出。
「你……說什麼?」蒼心蕊心一沉,眉頭皺緊,「什麼太監?誰是太監?」
祁雲擎也不解地看著她,良久,他才面色蒼白地失聲問︰「難道……難道你們已經……已經行過周公之禮?」
「當然!」蒼心蕊的小臉漲紅,但事關夫君的尊嚴,她還是要力挺到底。「雖然鳳的身體還未痊愈,而且為了小寶寶的健康著想,我才沒有懷孕,否則我家小阿都要兩個月大了。」
她和蘇鳳南成親兩月,如果洞房之夜的第二天不喝蕪子湯,說不定她肚子里真的已經有小寶寶了。
「蘇鳳南……蘇鳳南……」祁雲擎頹然倒在椅子上,目光渙散地望著蒼心蕊,「他夠狠,他真的夠狠,寧願命不要也要先霸佔了妳……這個混蛋!這個混蛋!」
他真後悔,沒有趁著蒼心蕊在外飄泊的兩年把她捉進宮里。
女子一向視貞潔為性命,生米煮成熟飯後,哪還會怕被蘇鳳南這個陰險狡詐的男人搶先?
「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叫寧願命也不要了?」蒼心蕊有不祥的預感。
「妳不知道嗎?」祁雲擎苦笑,「他果真厲害,這樣也能瞞得住妳。「才下眉頭」還有一種別稱叫「宮怨」,妳大概不知道吧?」
蒼心蕊的心越來越沉。
「所謂「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的幸運兒能有幾個?就算有一個是幸運的,那其它的兩千九百九十九人呢?遇到那花心的皇帝,向來只愛新佳人,就算得寵的妃子也只能十天半個月得一回恩寵,所以宮里的女人最多的就是「怨」。」
祁雲擎的一位姑母就在後宮之中,他早見慣了她的眼淚與怨恨。
「你到底要說什麼?」蒼心蕊心都寒了。
「「宮怨」是一位失寵的妃子暗中對皇後所下的毒,那已經是上上一輩的事了。皇後當時也是大難未死,原本以為僥幸,卻在後來行房之後吐血而亡。這毒之厲害,不在于可以毒死人,最毒的卻是不願人間有鴛鴦交頸之事,交歡後就算不死,也足以讓人生不如死,原本人間最快樂的事,也會變成最痛苦的折磨。」
蒼心蕊的手握成了拳,手指甲幾乎刺破了手心的肉。
這是真的?
難怪鳳不能像其它新婚夫妻那樣抱著她夜夜求歡,難怪每次行房之後的第二日他的臉色會越發蒼白,難怪杜漸每次看著她都是欲言又止。
是她太粗心大意了,居然沒有發現這些小疑點,還為了鳳的不夠熱情而偷偷抱怨。
她在享受歡愉的時候,鳳卻在忍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怎麼會這樣?
她總是說是愛鳳的,她的愛就是如此淺薄,只知索取嗎?
鳳這些年又為了她操了多少心?
「芽芽。」祁雲擎半跪在蒼心蕊面前,大手握住她的小拳頭,「這不是妳的錯,不要怪自己。」
他也是剛剛才知道,蘇鳳南到底中了什麼邪怪陰險的毒。
「我沒有。」
她連責怪自己的資格都沒有,她是個被寵壞了的小鋇蛋。
祁雲擎罵得對,她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小鋇蛋加大笨蛋。
她知道在她這兩年雲游四海的時候,蘇鳳南一直派人暗中保護著她,期間蘇鳳南也曾親自去探望她,卻沒有讓她發現。
鳳為她做了這麼多,她卻連他的隱疾都發現不了,都治不好……
心疼,莫名的酸澀委屈。
可是蒼心蕊咬緊了牙關,她不能哭。
她不是小女圭女圭了,不能遇到難題就躲到鳳的懷抱里哭泣了。
「芽芽……」祁雲擎擔心地看著她,「皇上和錦王是為了妳好,而且蘇鳳南確實不適宜成親……」
「你閉嘴!」
「芽芽!」祁雲擎氣惱。
「皇上只是想要一個純正血統的繼承人吧?」蒼心蕊冷哼,「你不是他親生的兒子,可我娘是他親生的女兒,而我是他的外孫女,如果我嫁給你生了小阿,自然還是他的直系血脈,那個自私的男人,還是只想到他自己。」
祁雲擎無言。
祁熠煌確實是打的這個主意。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而天底下最注重血脈傳承的還是皇家。
祁熠煌為了追求錦王而自絕子孫後代,但是錦王為了他留住了芽芽的娘,這是意外之喜,他自然珍惜。
兩個十七歲的年輕人對視著,沉默。
大人的世界是如此錯綜復雜,讓剛剛試圖踏進成年大門的他們,感到心力交瘁。
「他的毒,真的無法可解嗎?」蒼心蕊低低地問。
祁雲擎沒有回答。
蒼心蕊把臉埋進雙手之中,良久,良久。
然後她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