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的嫁衣搭配金色絲線的錦繡,光燦燦的,好像一場夢。
整件嫁衣由一塊布料剪裁而成,代表著新嫁娘從一而終。
樣式則是時下少見的高裙腰、袒領、大袖。
大紅色錦緞,上加各種織金緞帶裝飾,裙擺呈馬蹄蓮狀鋪開;霞帔則是更為華美柔滑的絲錦緞,加上精美刺繡與搖搖顫顫的紅色流蘇,新嫁娘的興奮待嫁之心,藏也藏不住。
大紅的蓋頭蒙到了頭上,蒼心蕊有些慌亂不安地抓住如歌的手,「如歌姊姊……」
「怎麼了?」
如歌盼著這一天已經很久了,她相信「白玉京」的兄弟姊妹都期盼這一天很久了,就不知道為什麼兩個當事人反而像玩家家酒一樣,越大反而越漫不經心起來。
大家都早早期盼著喝二當家和芽芽的喜酒,也許從很久以前大家就認定了這兩人是絕配,所以也從來沒介意過年齡差距的問題,反而是那兩個人不知道整天在胡思亂想什麼,開始躲避著彼此。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真的是……他要娶我嗎?」蒼心蕊覺得自己好像在作夢,她還是不敢相信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萬一拜完堂、成完親,進了洞房掀開蓋頭後,才發現新郎是個陌生人,她該怎麼辦?
「千真萬確。」如歌笑著拍拍她的小手,「你不知道二爺匆匆趕來時的臉色有多難看呢!當他知道你要選親時,那個表情,嘖嘖……」如歌偷笑了一下。「好了,別瞎操心,乖乖做個快樂的小新娘,如歌姊姊還會騙你嗎?」
「嗯。」蒼心蕊長長嘆了口氣。
是啊,如歌姊姊怎麼會騙她呢?
如果這是個美夢,就讓她作完吧。
可是安靜不了半刻鐘,她又開始不安起來。
「如歌姊姊,我會不會很難看?」
她很想掀開蓋頭,看看喜娘們給她化的妝是不是很糟糕。
如歌嬌笑起來,「芽芽啊,你是不是存心不讓姊姊過活?自從你來了「玉人何處」,這里的男人們可曾把眼楮放在其他姑娘身上?你把我這兒的當家花魁都壓得抬不起頭來,以後我可怎麼敢開門做生意?」
「姊姊……你又取笑我。」蒼心蕊的小臉微紅,為自己問了愚蠢的問題而羞窘。
她知道很多人都夸她生得美麗,她母親是國色天香的前郡主,而她承襲了母親的美貌,顧盼之間猶勝母親當年。
可是鳳從來沒夸過她一句,讓她始終自卑。
比起這種楚楚可憐的柔弱女子姿態,她反而更希望自己多像爹爹一點,那樣,鳳或許會更喜歡她一點吧?
「芽芽,別擔心,你會是世上最美麗最幸福的新娘。」如歌嘆息。
蘇鳳南對芽芽的特別,任誰都看得出來,也許只有芽芽這個笨蛋才會以為那只是「父親」對「女兒」的呵護吧?
笑話,如果有一位蘇鳳南這樣的「爹爹」,她如歌第一個就會不管什麼道德倫理,搶著也要嫁了他。
真搞不懂芽芽這些年在鬧什麼別扭,非要被綁著才願意拜堂。
女人心還真是海底針。
小時候她可是口口聲聲要嫁給鳳的呢!
*
縴小的腳才邁出門檻,一只大手便接住了她的小手。
蒼心蕊以為自己已經長得夠大了,可是他的手依然能夠完整地包裹住她的,就像小時候一樣,那是完整的掌握和安心感。
她松了口氣,頓時覺得不再那麼緊繃了。
「芽芽。」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在耳旁輕喚。
她輕輕應了一聲。
「為什麼要選親?」
糟糕!
在這種時刻他卻要問罪了嗎?
她低著頭,目光只能看見自己大紅的裙擺,咬著嘴唇不語。
「如果我不來,你就真的隨便選蚌什麼人嫁了嗎?」
聲音依然輕柔,卻帶著令人窒息的怒氣。
隨便?
她怎麼會隨便?
別的姑娘也許可以這個嫁不成就嫁那個,可她蒼心蕊從小眼楮里就只有一個男人啊!
委屈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她知道自己這一次的行事的確很莽撞,可是她不想再等。
她還年輕,但他不。
他比她大很多,他只比她的爹爹小一歲,他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白白虛耗。
所以這也等于是她給自己的背水一戰。
這一次,如果他不來,她也許就會真的死心,從此對愛情再也不抱奢望。
「嫁給我,你真的不後悔?」這次,他問得很謹慎。
她生氣了,猛然甩開他的手,轉身就要回去閨房。
她悔!
她後悔死了!
綁悔為什麼要把心給這個不解風情的混蛋!
綁悔她都為他做到這樣了,他還在那里東問西問!
綁悔她已經拋棄了所有的倫常,不怕被所有人笑話,也要嫁這個足以做她父親的男人,他卻還猶猶豫豫,不把他逼迫到這個地步他就不敢對她出手!
他到底知不知道,讓她這樣一個女子去主動追求一個男人,她也會羞也會糗,也會難堪和難過的啊!
「芽芽……」
一雙大手把她攬入懷里,壓抑的嘆息縈繞在耳邊,蘇鳳南似乎苦笑著,「你這個任性的小鋇蛋,現在還要鬧別扭嗎?」
她哼哼兩聲,在他懷里扭了扭。
「芽芽,我愛你。」
她怔住。
是真的嗎?
只是哄她的吧?
就算是愛,也只是把她當作替身,當作那個人生命的延續吧?
「把你心里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統統丟掉,否則就算你嫁了我,你也不會快樂,芽芽。」男人的聲音格外認真。
蒼心蕊愣了一會兒,忽然覺得心里更加委屈,眼楮又酸澀起來。
「小時候明明那麼可愛,現在怎麼會這麼愛鑽牛角尖?」男人重新牽起她的手,「最後問你一次,後悔嗎?」
「不。」這一次,她回答得很迅速。
也許心底終究有些委屈,但就算這樣,她也不會後悔嫁他。
這是她從小到大唯一的奢望啊。
而且她也明白,他曾經向她求過一次婚,這是第二次,如果她還鬧別扭,那麼她這輩子都別想再嫁他。
餅一過二不過三,男人雖然外表俊美無比,其實心里也有屬于自己的堅持與高傲。
「我也不悔。」蘇鳳南低聲回應。
*
洞房花燭夜里,蒼心蕊緊張萬分。
這里只有她一個人。
如歌姊姊是不能進來這種地方的。
這兒是揚州的一所民宅,是「白玉京」的私宅,前後三進的院落,被當成了臨時的成親場地。
送她進洞房的是新郎,現在他又去外面招待兄弟們了,只剩下照顧蒼心蕊的喜娘。
喜娘是位兒女雙全的已婚婦人,據說這代表著喜兆,表示以後她和男人也能兒女成行。
兒女……
她微微笑起來,如果是她和鳳的孩子,會是什麼樣的呢?
現在山上的小蘿卜頭已經一大堆了,等她和鳳的孩子出生就會有一大群哥哥姊姊疼這個孩子,不會像她小時候一樣孤獨,以為自己是個與眾不同的小山怪。
如果沒有鳳,她的童年一定會更加不堪回首。
門被推開了,蒼心蕊原本已經放松的身子再次僵住。
男人高大的身影走過來,帶著淡淡的酒氣。
辦蓋頭被掀開了,那張如玉的嬌俏容顏在燭光映照下,越發顯得如夢似幻,翦水雙瞳,挺翹的小鼻子,嫣紅的嘴唇……男人抿了抿唇。
似乎喝了太多酒,他感到越發饑渴,有把火在月復中燒起。
「芽芽,來吃點東西。」
倒了兩杯酒,他坐在八仙桌旁。
蒼心蕊猶豫了一下,乖乖走過去,端起了酒杯。
她現在緊張得要死,根本一點也不餓。
可交杯酒總是要喝的,畢竟這是一輩子的大事。
兩人手臂交錯,她喝酒的時候被嗆到,咳得小臉通紅,蘇鳳南看著看著,突然笑起來,伸手把她攬進懷里,讓她坐在自己膝蓋上幫她輕拍後背,就像她小時候一樣。
可是她的感覺和小時候一點也不像了。
她臉紅心跳,春情萌動。
「芽芽……」男人的聲音低啞,大手輕輕托起她的小臉,她看了他一眼,迅速又垂下眸子,長長卷卷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樣扇動不已,沾過酒的嘴唇越發鮮艷欲滴,引人發狂。
男人低下頭,含住了那嬌女敕的雙唇……
長夜漫漫,春宵卻總是嫌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