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危機就這樣過去了。
只是暫時過去,因為以陳信靖為首的人還是滿臉的不甘心,他們甚至擔心只要有女人在船上,前方一定會有更大的災難等著他們。
雖然雲飛渡可以帶著自己的女人出航是最早就訂下的規矩,但這麼多年了他也沒有做,大家也根本沒往這方面想,甚至認為爺根本就不可能要女人上船,哪里會想到平空殺出一個水半夏,竟然就讓爺甘願為她破了例。
想想整件事情都不對勁,水半夏一定有問題。
但船員們只是心里不滿,卻不敢再多說什麼,在雲飛渡的身體好轉之前,他們也不敢再提趕水半夏下船的事。
「他是個笨蛋。」在甲板上吹著海風,忙里偷閑跑出船艙的水半夏看了看身旁的嚴峻說。
「為什麼這麼說?」嚴峻微笑的問。
他總是在微笑,雖然笑容讓他原本就清秀的面容更顯好看,卻總是讓水半夏有一種酸酸澀澀的感覺。
「就算為了救我,也可以想想別的法子吧?這樣懲罰自己,如果他真的有了萬一,被獨自留下的我該怎麼辦?」雖然一直口口聲聲責罵著雲飛渡,水半夏心底的惶恐卻比任何人都深。
「不用擔心,他做事一向有分寸,真覺得危險,他自己會爬上來的。」嚴峻依然微笑著。
水半夏哼了一聲,「這就叫‘先聲奪人’吧?」
在那些船員行動之前,先把自己處罰了,讓他們無話可說,慌亂之中也無暇再提及水半夏的事。
「哦?懂得不少喔。」嚴峻溫柔的雙眼終于有了一點驚詫。
「我很喜歡听海盜的故事,小時候爺爺都會講海盜的故事給我听喔,所以對海盜們的伎倆也算知道一些。」水半夏趴在船舷上,看著汪洋大海,「真難以想像,我現在也登上了遠洋艦隊,還認識了他……」
「其實你從一開始就是因為他才上船的吧?」嚴峻感到好笑地問。
「一半一半。一半是為了見到嚴大哥,一半是為了見見傳言中的海龍神。」水半夏的目光越來越溫柔似水,「我沒想到他是這麼孩子氣的男人。」
阿子氣?
嚴峻很想昏倒。
如果有人知道傳說中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海龍神被一個小女人評論為「孩子氣」,大概也會想昏倒吧?
「如果他不這樣做,我會怎麼樣?」水半夏轉頭看著嚴峻。
「被浸豬籠,然後拋下海。」嚴峻答道,「這是海上的規炬。」
水半夏不語,好半晌才幽幽地嘆息。
「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女人才可以自由登船?」
嚴峻也不能回答。
「嚴大哥,我認真問你一件事喔。」水半夏忽然又提振起精神。
「什麼?」
「關于酒。」
嚴峻嘆了口氣。果然還是要回到這個話題上。「你最好去問本人吧。」
「對于他來說,我覺得酒似乎是個比女人更禁忌的話題,問他也許會傷害他,讓他記起不好的回憶。」水半夏對著嚴峻笑了一下,「所以,還是問你。」
「你很聰明。」嚴峻盯著她許久,才突然發現什麼似的說︰「是不是從一登船,你就篤定了不會被處死?」
水半夏點點頭,「可是被那混蛋逼著跳海時,我還是慌亂絕望了一下。後來他跳下來救我,我就知道自己以後再也不用怕了。」
沒有什麼理由的分析,也想不出什麼原因,但當被那雙結實有力的臂膀抱住時,她就是知道自己這一生都不用再害怕了。
「為什麼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注?」
「因為我留在陸地上也要被送入皇宮,皇宮里住著一只大老虎,艦隊上有一條海龍,但是我比較喜歡海,也喜歡龍,如果左也是死,右也是死,不如死在自己喜歡的人手里。」水半夏的目光再次變得幽暗。
嚴峻嘆了口氣,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有謀略,有膽識,原來水半夏真的不像她的外表那樣簡單。
也只有這樣的女子才配得上那個復雜的男人吧!
「酒是他的禁忌,所以大家才那麼害怕。」轉回剛才的話題,嚴峻微微皺著眉頭說。
「為什麼?」
「我們只見過他喝一次酒,那是船上第一次遇到海盜,死了十八個人,當時我們的船隊也僅僅六十人而已。他喝了酒,一言不發,然後只身闖進了海盜霸佔的小島上,一整夜的時間,我們不準靠近那里,但是眼看著小島四周的海面都被染紅了。回來時,他依然面無表情,眼神卻恐怖至極,宛如被修羅附身。三天之後他眼中的殺氣才漸漸消散。」
水半夏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了。
「所以我們都知道他不能踫酒,否則就會變成一個瘋子。這一次你沒有真的下不了床,也算一個奇跡了。」
「可……為什麼會這樣?」水半夏猶疑地問。
「這……我只知道,因為酒,他傷害了‘白玉京’的一位兄弟,那是他最信任、最喜歡的人,所以從此他踫到酒就有這種激烈瘋狂的反應。至于細節,如果他將來願意告訴你,還是等他自己說吧。」嚴峻嘆了口氣。
「等……等等,你剛才說到‘白玉京’?」水半夏驚訝地拉住他問。
嚴峻點頭。
「天上白玉京,五樓十二城的那個「白玉京」?」
嚴峻再點頭。
「雲飛渡居然和「白玉京」有關系?」水半夏簡直不敢置信,她一直覺得海龍艦隊和一般戰船或商船、漁船都不同,原來和驚天大盜「白玉京」有關聯。
「他是‘白玉京’的五爺。」
「啊?!哇!」
嚴峻若有所思地看著水半夏,「但是他從來不回‘白玉京’,總是獨自在海上漂流。雖然他很想回去。」
水半夏思考了一會兒,忽然微笑的對嚴峻說︰「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會盡量努力的。」
水半夏回到船艙的時候,守護在門口的辛右送給她一對白眼。
「右右,眼楮壞掉了嗎?要不要我給你開點藥?」水半夏捏捏他的小臉,全然不理他發怒的表情,「姊姊可是半個大夫喔。」
「才、不、要!」辛右辛苦拍打掉她可惡的手,「你一定會在藥里下毒,害我再也看不見。」
「咦?你怎麼猜中的?」水半夏故作驚訝地看著他,「右右好厲害喔!」
「啊?你真的要這麼做?好惡毒!爺不會饒過你的。」辛右面部扭曲地低聲咆哮,像個發怒的小豹子。
「右右,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因為吃醋才看我不順眼?」水半夏雙手交抱胸前,上下打量著辛右。
「誰……誰跟你吃醋?」辛右的小臉瞬間漲得通紅。
水半夏心底狂笑,臉上卻依舊裝得正經十足。
「是這樣的,我听說許多在海上行船的人呢,因為長年沒有女人,可是又不能不解決那個什麼身體問題,就往往找男人解決,不知道你們的爺有沒有抱過你啊?咱們的右右真是漂亮的孩子呢。」水半夏再次捏捏辛右的小臉。
這下連辛左也開始面部抽筋,他們的船主夫人還真是愛惡整辛右,看來自己這個倔強的弟弟以後災難多多。
「你鬧夠了沒有?給我滾進來。」艙房里傳出男人的咆哮。
辛左和辛右立即一臉的膽怯,立正站好。
水半夏噘起嘴巴,皺了皺眉頭,在門口又轉了幾圈,才百般無奈地硬著頭皮走進去。
自從兩人發生關系後,她突然有些怕見他,總是心頭小鹿亂撞。
明明感到很害羞、很羞恥,也頭卻跳躍著歡快的節奏,腦海里總會浮現一些令人臉紅的畫面。
她覺得自己變得和這個男人一樣色。
「以後再胡說些有的沒的,小心我讓你下不了床。」半坐臥在床上,手里拿著羊皮卷宗的男人低聲道。
水半夏撇撇嘴巴,在艙房里四處磨蹭,就是不靠近床鋪。
雲飛渡也不理她,只是認真看著手中的卷宗。
水半夏在桌案前坐下,趴在案上偷偷打量他,濃眉,長睫,高挺鼻梁,薄唇,線條剛毅的下巴,臉上還有青色的胡碴,那是海上男人剛硬俊朗的美,那副身體更是性感得沒話說……
雲飛渡忽然抬頭看她,她一時心虛,臉兒頓時緋紅。
「如果想做壞事,就乖乖過來。」雲飛渡又低下頭,若無其事地說。
「誰……誰想了?」水半夏笨拙地反駁。
雲飛渡低聲一笑,不理她。
餅了一會兒,還是水半夏自己挨了過來,見他不動如山,只好自己掀開被子鑽進去,用腳踢了踢他的腿,「好點沒有?」
她給他按摩推拿了好多天,自己的手指都快報廢了。
「你不給我暖被窩,怎麼會好?」雲飛渡終于放下卷宗,低頭看她。
明淨清秀的小臉,顫巍巍的長睫毛,嫣紅的雙唇,秀色可餐。
嗯,仔細看的話,她也是個可愛的小美人。
「哼。」水半夏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雲飛渡也慢慢地滑到被子里,從背後擁住了她,水半夏的身體一僵。
男人的大手在她的腰際留連,手掌粗糙,酥酥麻麻的觸感。
「笨……笨蛋,你都這樣了……要禁欲!」水半夏覺得自己的嗓音變得怪怪的。
男人把她的身體翻轉過來,讓兩人面對面。
英俊硬朗的面容近在咫尺,熾熱的呼吸落在臉頰上,水半夏心頭一悸。
雲飛渡深邃的眼神好迷人。
她正看得痴迷,雲飛渡吻了過來,她象征性地閃躲了一下,但隨即就沉醉在男人溫柔的吮吻中,兩人唇舌交纏……
雲飛渡做了幾個深呼吸,然後才抱緊她,像對待可愛小動物一樣在她臉上啄了幾下,「好吧,念在你為我辛苦按摩好幾天,這次就先這樣饒了你。」
水半夏哼了一聲,鑽進男人的懷里,再也不肯起來。
愉悅的余韻久久不散,讓她舒服地哼唧兩聲,就抱著男人的胳膊閉上了眼楮。
雲飛渡拿起旁邊早已預備好的濕毛巾將兩人清理干淨,再低頭,才發現可愛的小松鼠已經呼呼睡著了。
這幾日,擔憂連帶著驚嚇,她也受盡了折磨吧?原本就小的臉蛋更是小了一圈,但總還是顯得很有精神。
也許當初就是因為她旺盛的生命力吸引了自己?
凝視著懷中的小女人,雲飛渡的眼神變得溫柔似海。
藉著腿不便行動的名義,雲飛渡賴在床上不起來。
他翻了個身,懷中空蕩蕩的,那個柔軟可愛的抱枕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
雲飛渡嘴角微微一挑,雙手交握枕在頭下,望著木頭艙頂,心情愉悅。
男人是最動物的動物,得到了舒解,讓他的精神變得清爽明朗。
早知如此,他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久久漂流在海上做禁欲的笨蛋。
不過,在陸地上的時候,他也抱過其他女人,而且那些女人都比水半夏漂亮豐滿,很會伺候男人,卻每每讓他心生倦怠,抱過一次就絕不想再要第二次。
水半夏算是個異數吧?
小松鼠一樣的臉蛋,月牙兒一般的笑眼,不算絕色,卻是個看了讓人覺得很舒服的女子,而且在床上也會變得很魅惑,絕不輸那些美艷的花魁。
雲飛渡笑了起來,他最喜歡她的地方,還是她什麼時候都向前看,永不妥協的勇氣吧?
一個孤身女子敢挑戰千年來的傳統禁忌,是很不容易,而且奇怪的是,她一點都沒有凜冽不可侵犯的高傲模樣,反而可憐可愛,兩種個性如此矛盾又統一的出現在一個人身上,真是奇怪的小東西。
正在想著,門吱呀一聲開了,水半夏拎著一個大食盒進來。
「這麼快就要證明自己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了?」雲飛渡好笑地看著她紅紅的臉頰,因為使力又像只小松鼠一樣鼓了起來。
水半夏神秘一笑,把兩菜一湯和米飯端出來擺放在托盤上,「有好東西給你。」
「哦?這是什麼鬼東西?」雲飛渡看著最後一碗端到自己眼前烏漆抹黑的藥汁,濃眉緊鎖。
「藥啊,你有關節炎,而且肌肉太過僵硬,再不及早調治,到了晚年你會後悔的喲。」水半夏戳戳他硬邦邦的肌肉,「不想老年半身不遂,就給我乖乖喝掉。」
雲飛渡看起來快哭的樣子。
「不會吧?堂堂船主大人會害怕喝藥?傳出去會被大家笑話死的,你怎麼樹立威嚴?」水半夏繼續戳他的胸膛,雖然硬硬的,但真的很好模。
「威嚴?」
遇到你,我早就威嚴掃地了。
雲飛渡苦笑一聲,「可不可以不喝?我有內功,可以自己調治。」
「不行!你的內力根本一點用處都沒有。醫理講究治本,不要忽視一點點的病痛,它可能牽一發而動全身,所以要從根本入手,把身體由內到外都調治平衡。你現在的身體狀態就處于失衡喔,不要以為自己那個什麼……嗯……很勇猛……就很了不起……哼哼……」水半夏絮絮叨叨地說。
「原來你希望我更勇猛一些。」雲飛渡滿眼的調笑,可是他喝了一口藥就差點吐出來,惡狠狠地瞪著得意的小女人。「你確定你下是在報復我?」
他知道藥汁苦,可也不至于苦到五髒六腑都想號啕大哭的地步吧?
「是又怎麼樣?」水半夏送他一個挑釁的笑容。
「好,我記下了,你就等著瞧。」雲飛渡屏息,一口氣把藥汁喝完,然後一把拽過了她,摟著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