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吻了……而且是吻在唇上。
照理說應該要覺得很高興的,可是為什麼反而有一種驚慌失措的感覺?
在上野車站附近的巷道里,戴奕文頗有興趣地看著那些熱鬧的居酒屋,晚風吹來,有些冷,葉伶卻覺得自己的臉頰好燙。
應該要是很高興的啊……可是為什麼……
是她不夠喜歡他嗎?
不不不,那是不可能的。
她真的很喜歡、很喜歡戴奕文,可是為什麼她最甜美的夢想實現了之後,卻覺得……好不真實?
是的,不真實。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甚至像一場鬧劇。
戴奕文是不是只是在作弄自己?
她的臉上流露出委屈的神情。這個男人怎麼可以因為她喜歡他,就這樣作弄她呢?
這樣很好玩嗎?
越想越氣,葉伶的臉頰都鼓了起來,氣呼呼地看著眼前那不會錯認的高大身影,再次發現自己又被愛情沖昏了頭。即使現在明明很不服氣,可是她知道,當那個男人回過頭,像喚小貓一樣喊她的名字時,她所有的不愉快馬上就會消失,然後乖乖地跑上前,等待心愛的主人模模她的額頭,甚至可以親親她。
懊吧,除了驚訝之外,其實剛剛那個吻,還是讓她滿回味的。
唉,女人真是復雜的動物。
葉伶垂下了頭,覺得好沮喪。
她到底還要這樣患得患失多久呢?
即使有一天她真的得到了戴奕文的愛情,她就能松一口氣,然後從此和她的大樹王子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嗎?
到時候是不是又要擔心,會不會有別的女人來搶走她的男人……唔,她好像想太遠了,她和戴奕文根本還不算是一對,擔心這個好像太多余了。
「葉伶,這家店好像不錯喔!人挺多的,而且里面燒烤的味道很香呢!」戴奕文在一家居酒屋前停下,對她招了招手。
葉伶搖搖頭,要自己不要再多想。
一切就順其自然吧!
至于她的「大樹誘捕」計畫還要不要執行……等到了北海道再說。
說實話,當事情進展得太順利的時候,她反而遲疑了。
因為這一切就像她一開始懷疑的那樣,太不真實了。
她好怕等一下她就會醒過來,然後發現自己一個人坐在東京機場的椅子上,身旁沒有一個人,戴奕文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趕緊咬了咬自己的手指。
「你干嘛?!」
戴奕文著急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她頭上。
她還來不及反應,一只大手就握住了她的手,像是比她還急。
不會吧,他也想咬她的手指嗎?
「肚子餓了也不用咬自己的手指吧!咬傷了怎麼辦?」他的語氣像是在責怪不乖的小貓。
葉伶縮了縮身子,委屈地看著他。
「你干嘛突然對我這麼好?」她干脆大著膽子直接問出心里的疑惑。
她已經快接近極限了,暗戀他多年卻老是踫壁,現在他又突然對她那麼好,還吻了她,這到底是他真的開竅了,還是只是一場惡作劇而已?
總之,她就是很難相信,自己就那麼被人喜歡上了。
「對你好不應該嗎?」他抬起葉伶的手,拿到眼前細細觀察。
懊險,沒有什麼被咬傷的跡象。
「你剛剛為什麼要吻我?」
戴奕文看著她.「你在列車上的時候,不是要我吻你嗎?」
「可是那時候你听見我這麼說的時候,還很不高興呢!而且……而且……」
「而且什麼?」
糟糕,她的臉好紅,喉嚨也好干,好像連話都不會說了。
其實她想問的是︰而且,為什麼你現在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葉伶。」他猛然貼近她耳邊,聲音變得低沉又性感。
葉伶的身子又縮了一下,卻沒有完全退縮。
她咬咬唇,終于鼓起勇氣抬起眼,直視著男人的雙眸。
不,這一定是在作夢吧?
不然為什麼她會在這個男人的眼里見到疼惜,以及……愛戀?
她剛剛沒有喝酒,也沒有發燒吧?
總覺得這樣的戴奕文好不真實啊……
「葉伶?」
怎麼今天晚上的葉伶這麼奇怪?
一點都不吵,只是呆呆地、靜靜地跟在他身後。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模了模她的額頭,猜想著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所以反應才這樣異常?
「哇!你的臉好燙!是不是真的發燒了?」
他嚇了一跳,捉起葉伶的手,就要帶她回旅館。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明明身體不舒服,我卻硬拉你出來。我們還是快回去吧!」
葉伶本來想說沒關系,但是那只不由分說就握住自己的大手,卻讓她開不了口。
懊溫暖、好厚實的手。
多少個夜晚,她夢寐以求那只大手能這樣握住自己的小手,男人的手果然像自己想象的一樣,有些粗糙,但模起來溫暖,甚至有些燙人。
如果那樣的手能撫模自己的臉頰,頸子,然後是……
「天啊!你的手也好燙!你是不是全身都發燙?」戴奕文這下真的開始擔心了。
「不……我不是……我只是……」她結結巴巴。
我只是……被你這樣握著,覺得太開心了一點。
******
莫名其妙被拉回旅館,葉伶一路上只是愣愣地看著兩人交握著的雙手。如果可以,她真想一輩子就這樣握著這個男人的手,永遠都不要放開。
誰知道過了今天晚上之後,她是不是還有機會能這樣握住他的手?
今夜她感覺自己仿佛是灰姑娘,她的王子終于發現了她,不但吻了她,還願意握著她的手。在童話故事里,到了十二點,灰姑娘就必須乘坐南瓜馬車離開皇宮,那麼在現實生活中,過了十二點之後,灰姑娘的魔咒也會消失嗎?
當戴奕文強迫她回到床上,好好休息的時候,她萬分不舍,不肯放開他的手。
「不要走嘛!」她撒嬌地說。
雖然明知道自己年紀比對方大,但是她這是忍不住想要撒撒嬌,因為這是女人的特權。
「可是你要好好休息,明天我們還要去工作。」戴奕文異常認真。
「我想要你陪我。」紅著臉,她終于說出了口。
這句話,可以有很多意思。
成熟的男人通常對這種話只會有一種解讀。
一個女人要男人留下來陪她,還會有什麼別的意思?
戴奕文瞧著她好一會兒,葉伶第一次見到他這種眼神,有些害怕。
那不是充滿的眼神,而是像在打量、揣測。
他一定覺得她是個很隨便的女人吧?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在這種時候、這種情況下,她要說些什麼,才能讓戴奕文留下來?
她一直以為,要留住男人的心,最快的方法就是用自己的身體。
可是……一向這麼老實的戴奕文,會因此瞧不起她嗎?
葉伶被他看得有些心慌,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把身子埋進被窩里,轉了個身,背對著男人。
「對不起,我剛剛在胡說八道,你就忘了吧!我累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悶悶的聲音從棉被下傳出來。
她緊緊捉著被子一角,盡量控制著自己的聲音不要發抖。
她其實很害怕,不管怎麼樣,這都是她的第一次。
也許她搞砸了,也許戴奕文只是在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也許……
「好吧,你就好好休息吧!」
棉被上傳來男人手掌輕輕拍觸的感覺,然後身旁一亮,一直擋著燈光的人影離開了。
直到房門傳來關上的聲音好久之後,葉伶還是不敢轉過身來。
他真的走了嗎?
憊是他其實留在房間里?
她要不要轉身看個究竟?還是就這樣裝睡到底?
天人交戰了不知道多久,她才慢慢地轉過身子,卻沒有瞧見那個高大的身影。
他走了。
嬌美的小臉垮了下來,一股強烈的失落感涌上。
明明就是自己要他走的,而他也照自己的吩咐做了,為什麼她還是會覺得失望呢7.
而且是很強烈的失望,好像自己被拋棄了一樣。
為什麼她會有這麼復雜的心情?
天啊!連她都快搞不懂自己在想什麼了。
葉伶坐起身,一點睡意也沒有,考慮著要去隔壁房間大膽夜襲,還是裝乖好好睡一晚,等補足體力再說?
但是……啊!她的腦袋好像打了結的毛線球一樣,怎麼理也不理清,現在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對。
咬著指甲,她決定打電話回台灣,問問她的死黨圓圓該怎麼辦才好。
沒辦法,事情變化得太快,她現在完全亂了手腳。
******
「葉伶?是你?太好了,我剛好正在擔心你呢!你知道明天會有暴風雪……」
「圓圓,先听我說,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你的意見。」
「等等再說,這個比較重要,明天的暴風雪……」
「圓圓!這事關我終身幸福啦!你先听我說!」現在的葉伶只牽掛一件事情,就算天塌下來,她也一律不在乎。
「我要說的事情才重要,你要是不听,可能連終身幸福都沒了!」
「大樹剛剛吻我了。」
「什麼?!」听到這個震驚的消息,圓圓馬上忘了剛剮自己執意要告訴葉伶的氣象報告,「他吻你了?進展這麼快?然後呢?你該不會已經被他吃干抹淨了吧?」
葉伶嘆了一口氣,把事情經過全都告訴了圓圓。
「咦?這麼听起來,好像是他突然對你的感情開竅了,你應該高興才對,不是嗎?為什麼你的聲音听起來很彷徨呢?」不愧是深交多年的國中死黨,她一听葉伶的聲音就知道不對勁。
「我……我不知道。現在想想,之前我對大樹的感覺,真的很一頭熱,加上四周的人的鼓舞和起哄,我好像也很少真的去想,自己是不是那麼喜歡他……唉,我是真的很喜歡他,只是我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對于現在的發展感到害怕。我是不是有問題呢?不然,我應該要很高興的,不是嗎?」
「嗯……我想這種情況很正常吧?也許是因為大樹對你的回應不是你之前所想象的那樣,所以你才會慌了。或者是,也可能就像你之前的疑惑,也許你根本沒有那麼喜歡他,所以才開始遲疑了。」
「圓圓,怎麼辦?我現在真的好慌。剛剛我開口要他留下來陪我,但是馬上又後悔了。我怕他以為我是個隨便的女人,于是又要他先離開,可是他一走,我又覺得好孤單、好悲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說著,她的聲音都哽咽了。
「天啊,葉伶,以前你也談過幾次戀愛,好像都沒有像這次這麼患得患失耶。看來你要不是真的很喜歡大樹,就是太沒有自信了。」
「沒有自信?」
「是啊,也許是你的潛意識里覺得你會配不上大樹,所以在他終于對你有反應的時候會感到害怕,不想讓他一下子太靠近你,可是同時你又希望他能好好了解你,所以才有這樣矛盾的心情吧?」
葉伶沉默了一會兒,緩緩搖了搖頭。
「圓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呢?明明是那麼喜歡一個人的,卻在距離突然拉近之後,感到慌張與害怕。真的是因為我不夠有自信,還是因為有其他的原因?」
圓圓想了一會兒.「不然還有一個可能,就是你發現大樹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好……」
「才不是呢!大樹最好了!他今天那麼關心我,還牽我的手,而且他看著我的眼神好認真、好……唔,我不會形容,總之,就是看得我心頭小鹿亂撞,差點連呼吸都不會了……他真的是很好的男人,我…….我還是好喜歡他。」葉伶的臉都紅了。
羞死人了,還好現在戴奕文不在身邊,不然她打死都不會這麼說。
「那很好啊,你就這樣對大樹說,不就好了?」
「我不敢。」
「膽小表。」
「沒錯,我就是膽小表,所以連夜襲男人的房間都不敢。大樹的房間就在我隔壁喔,如果我真的跑過去,他一定會認為我是很輕浮的女人吧?」
圓圓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葉伶,你不必這麼‘饑渴’,真的。夜襲這種事情,還是交給男人去做就好了。我又不是不了解你,你啊,最喜歡在嘴上逞強,實際上卻是個膽小的公主,光是偷瞄男人的身體一眼,你就吃不消了,哈哈。」
「臭圓圓,你居然敢取笑我!」
但是被圓圓這麼一說,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是啊,其實她骨子里還是有些該死的矜持,只是在那些看熱鬧的人面前,她不好意思顯露出自己真實的弱點。
畢竟是她先開始喜歡戴奕文的。
而且也是她在大家的面前,主動說要倒追他的。
憊有,大家都很熱心地幫她出點子,即使有些點子真的很……不怎麼樣,但是那番好意,還是讓她無法拒絕。
總之,到了最後,她似乎是被逼得把自己塑造成女追男的前衛現代女性,不在乎他人的眼光,只在乎是不是能得到自己真心喜愛的男人。
但其實……她也是個會害羞的小女人啊!
「圓圓,怎麼辦?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我覺得大樹……好像開始也對我有感覺了,我卻怕得要命,而且變得好奇怪,一下子想要主動,一下子又想縮起來當小鴕鳥。唉!談戀愛好難,我真是個小笨蛋。」她敲了敲額頭,俏皮地皺起小鼻子。
「不會,你一點都不笨,只是有點慌了手腳而已。」圓圓安慰她,「不過,既然對方已經有所回應了,你可要趕快作決定喔!」
「作決定?作什麼決定?」
「你要他。還是不要他?」
「廢話!當然要!」葉伶說得很肯定,小手還激動地緊握成拳。
「好!既然要,那就好好去做,不要再畏畏縮縮當只小鴕鳥了。」
「好!沒問題!我馬上換上性感睡衣去他的房間。」
咚的一聲,圓圓從舒適的沙發上跌下來。
「笨蛋葉伶!誰要你去夜龔大樹了啦?」她爬起來,對著話筒大吼︰「剛剛不是你說這樣做會讓人覺得你很輕浮嗎?怎麼一下子又變卦了?」
「可是你剛剛不是要我努力向前沖嗎?」
「那也不是這個意思啦!總之,就是……那個……」
糟糕,該怎麼說呢?
「你要當個很迷人的良家婦女,讓男人來包辦夜襲這種事情,知道嗎?」
「很迷人的良家婦女……那是什麼意思?」葉伶搔搔頭發。
「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你有一天會懂的,哈哈.」圓圓很得意地笑著。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之後,葉伶才滿意地掛上電話。
巴圓圓說過話之後,她心里果然舒坦多了。
必上燈,她露出滿意的微笑,沒多久就進入了夢鄉。
夢里當然有戴奕文,他牽著她的手,又模模她的頭,對她說︰「葉伶,我終于知道了。」
「知道什麼?」夢里的她興奮地拉著他的手問。
但他只是笑,不說話。
天啊,她真的是愛死了他的笑容。
******
圓圓放下話筒,隨手拿起遙控器,將電視的聲音轉大。
然後她跳了起來。
糟糕,她剛剛只顧著和葉伶講電話,忘了告訴她那件重要的事情。
接到電話之前,她剛好在電視上見到這幾天的日本氣象報告,上面說北海道會有一個近年來少見的超級暴風雪來襲,日本氣象廳已經發布了緊急通知,要居民做好防範措施,並做好發生大雪崩時隨即緊急撤退的準備。
她一听到這個消息,馬上就想告訴葉伶,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葉伶在日本的旅館電話號碼。打電話到葉伶的辦公室去問,對方說他們兩人因為沒趕上飛機,所以今晚住在東京。她請辦公室的同事務必要轉告葉伶這個消息,他們也答應了。
然後葉伶就打電話來了,她急著要告訴她這則暴風雪的消息,葉伶卻不斷打斷她的話,到最後她也被葉伶的最新進展吸引住,完全忘了要警告她有暴風雪這回事。
拜托、拜托,葉伶的同事一定要轉告她這個消息,不然依照葉伶那麼冒失的個性,她實在很擔心。
葉伶,拜托你一定要平安無事地回到台灣啊!
這時,電話鈴聲又響了起來。
她看了看來電顯示,然後皺起柳眉。
又是那個沒品的臭男生,真想掛他電話!
她本來不想理會,但是電話鈴聲響個不停,她最後終于火大的接起來。
「喂!死方糖,告訴你多少次,不要打電話給我啦!你這貌似中年怪叔叔的!」
「圓圓,這一切都是誤會!真的都是誤會,你要相信我!」電話那頭的男人急忙解釋。
「我才不要相信你!你最好明天被車撞啦!」
可惡的小子!居然敢取笑她的胸部!
她從小就因為自己的胸部而感到自卑,所以最討厭別人嘲笑她最在意的部分。
「圓圓,你听我解釋,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喊你香瓜姊姊……」
榜,還敢提?!
「方糖,你、死、定、了!」
啪的一聲,她咬牙切齒地掛斷電話。
要不是看在那人是葉伶的弟弟,她早就用最拿手的擒技摔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