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醫臉色凝重地從床邊站起身。
獨孤靳看見他凝重的臉色,心跳忍不住加快了幾下。
只不過是昏倒而已,難道情況有這麼嚴重?
「啟稟皇上,小的有一事想單獨稟告皇上。」御醫在宮中多年,知道哪些事情能說,哪些又不能說。
見御醫如此謹慎,獨孤靳雖然不解,但還是屏退了下人,寢殿里只留下他與御醫,以及仍在昏迷中的白芸芸。
爆人都退去後,御醫馬上在獨孤新跟前跪了下來,輕聲說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何來恭喜之有?」白芸芸還昏迷不醒,哪有什麼好恭喜的?
「啟稟皇上,白小姐有喜了。」
「你說什麼?!」
獨孤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喜了!
她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
「此話當真?」做了皇帝這麼多年,這是第一次他覺得如此不確定、不真實,好似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回皇上,小的非常確定。雖然外表及身體狀況還沒有什麼異狀,但剛剛小的把脈,的確是把到了很微弱的喜脈,依這情況來看,約是一個月前受孕的吧?」
沒錯……他與白芸芸那一夜纏綿,算起來差不多是一個月前的事情。
獨孤靳從沒有這般狂喜過,即使身為皇帝,他多半時候必須掩飾自己的真正情緒,但此刻的他卻怎麼藏也藏不住心里的欣喜,他露出了傻笑,眼神也灼亮起來。
他要做父親了!
對于白芸芸肚里的孩子,他只有無限愛憐與滿滿的父愛,不像從前他只將那些後妃肚里的孩子視為延續皇嗣的一部分而已,並沒有這麼濃烈的感情。
他興奮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恢復平靜,這才命令御醫先離去,並且千萬要守口如瓶。
這件事情絕對不能聲張出去,尤其是白師傅那兒。
他知道白師傅萬般不願白芸芸與他在一起,但如今生米已經煮成了飯,他要再想反對,應該也沒有立場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獨孤靳正守在床邊愛憐地看著白芸芸時,李尋玉就來求見了。
李尋玉一進門,就一副恨不得拿著琵琶狠敲獨孤靳幾下的樣子,他怒氣沖天地瞪著獨孤靳,反倒被瞪的人是一臉莫名其妙。
白師傅知道了嗎?
不可能啊,御醫知道分寸,他交代白芸芸有孕的事情不能說出去,御醫就不會說,既然如此,那白師傅是在氣什麼?
「你這偽君子!」李尋玉咬牙切齒。
獨孤靳揚起一邊眉,「白師傅,你最好有點分寸,不要以為你是芸兒的父親就可以這樣大膽。」
罵他「偽君子」?有沒有搞錯?不過是一名小小樂師,居然敢當面罵皇帝?要不是看在他是白芸芸的父親的份上,他一聲令下就可以再次把白師傅丟進大牢里!
「我原本還以為……你真的是喜歡芸芸,可是……」李尋玉走到床前,心疼地看著臉色蒼白、依舊昏迷的女兒,「我早該料到你對她只是玩玩而已,把她當成風兒的替身……」
白雙雙剛剛驚慌地跑來找他,把所有事情的經過都告訴他了。
他氣得直跺腳,慌慌張張地跑出來想要找回白芸芸,卻听見宮人說,白芸芸與皇帝似乎爭執了一會兒,然後氣急攻心暈倒了,被帶回了皇上的寢殿。
獨孤靳听他這樣一說,不禁微微一愣。
把白芸芸當成了風兒的替身?
他自己真的是一直這麼想的嗎?
看著床上蒼白卻又俏麗年輕的容顏,似乎連他自己也迷惘了。
李尋玉回過頭,不怕死地瞪了獨孤靳一眼,「我要帶芸芸走。」
「不行!」幾乎是想都沒想,獨孤靳馬上回絕。
「你說不行就不行?」
「朕是皇上,朕說不行就不行∣」
「去你的皇上!」
「大膽!你活得不耐煩了是吧們」
「你來啊!你要是殺了我,你也別想芸芸會從此跟了你,她一定會恨你一輩子!」
「你不要臉,居然用女兒來要脅我!」
這兩個人從前是情敵,現在卻為了同一個女子吵個不休。李尋玉一心只想著自己的女兒,壓根沒想到以下犯上是多大的重罪。而獨孤靳也只是一心想留下白芸芸,沒空去計較李尋玉這樣無禮的言行。
「喲,你不是皇上嗎?要女人多的是,何必單戀我家芸芸?」
「我就是要她,你管我?!」
「就憑她是我女兒,我偏要管!」
「我把你家抄了,看你還管哪里去!」
「你抄啊!拜托換個新的威脅好不好?只會說抄家,你有沒有想過,你抄我家,就是抄芸芸的家!」
「你……」獨孤靳氣得很想上前狠揍李尋玉一頓。
李尋玉繼續得理不饒人,「既然真的愛芸芸,何必半夜又跑去找雙雙?根本就是想一箭雙雕,我兩個女兒你都想要,對不對?貪心!」
「我沒有!」獨孤靳臉上暴出青筋,「我是去找芸兒的!我根本不知道白雙雙也在她房里。」
「那又怎樣?連她們兩個都分不出來,你還好意思說你愛芸芸?」
「你是故意把她們兩個安排在一起,然後試驗我的?」
李尋玉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對!沒錯!」
「李尋玉!你把我當成三歲小阿耍著玩嗎?」獨孤靳火大,連名帶姓地怒吼。
這一吼,把床上的白芸芸給吼醒了。
她猛地張開眼,隨即耳里就听到皇上與爹爹在爭吵不休。
「你給我把話說清楚——」獨孤靳繼續對著李尋玉怒吼。
「你干嘛想知道?反正對你而言,芸芸或雙雙不都是一樣?」
「不一樣!」
他這一喊,讓白芸芸的心震撼了。
不一樣?真的是不一樣的嗎?
「那你說哪里不一樣啊?」李尋玉涼涼地問。
在床上的白芸芸也緊張地豎起耳朵,不想遺漏這個答案。
「朕……」
「說啊!哪里不一樣?」李尋玉開始不耐煩了。
獨孤靳微微愣住。她們哪里不一樣呢?
同樣的臉孔,同樣的聲音,同樣的身軀,他心里面知道這兩個人是不一樣的,可是一時片刻之問卻又說不出來是哪里不一樣。
是個性嗎?還是外貌上那微乎其微的差異?
他很沮喪地承認,他不知道。
「怎樣?分不出來是吧?這樣你還好意思說你愛芸芸?真愛她的話,你一定分得出來她和雙雙有什麼不同。」李尋玉哼哼兩聲,「像我就從來不會錯認她們兩個。」
「等一下,這不公平,你是她們的爹,從小就看著她們長大的,相處時間那麼久,當然分辨得出來,不是嗎?」
「錯!那是因為我愛她們,我把她們當成是兩個不同的個體在關愛、照顧,所以她們從來就不是不可分辨的,就看你有沒有這個心。」
「再給朕一次機會!朕一定會認出她們的不同!」
「給你一次機會?」李尋玉瞄他一眼,心里有些不苟同。
倒是躺在床上的白芸芸很吃驚。
獨孤靳可是皇上啊!為何他要對自己的爹爹這樣低聲下氣?
難道……一切都只是為了她?
胸口有股好奇怪的感覺,她喉嚨一緊,心口一酸,竟是險些要流出眼淚。
她真的值得獨孤靳這樣做嗎?
她……只是替身啊︰…
李尋玉想了一會兒,「不要。」
獨孤靳已經傷害了芸芸,他不想要自己的寶貝女兒再受傷一次。
他卻不知道此言一出,假裝昏迷的白芸芸差點要從床上跳起來抗議!傍獨孤靳一次機會又何妨?況且他說的也沒錯,爹爹照顧了她們那麼多年,分辨得出她們兩姊妹是理所當然的,但獨孤靳只和她們相處不到兩個月啊!這樣對他的確是不公平。
「李尋玉!」獨孤靳更火大,這時他才突然意識到自己是皇帝,何必對一個小小樂師這麼客氣?
可惡!一定都是因為被愛情沖昏頭的緣故!
「我知道我叫什麼,謝謝皇上提醒。」李尋玉依舊一副痞樣,不知道大難臨頭。
「白師傅,朕「命令」你再給我一次機會。」獨孤靳語氣一轉,搬出皇上的架式。
命令?
李尋玉正想反駁,卻發現獨孤靳已經恢復了冷靜,冷冷地看著他。
「你沒听清楚朕的話嗎?」
喲,皇帝的架式恢復得真快,不過李尋玉不吃這一套。
他吃定了獨孤靳絕對不敢對自己怎麼樣,說到底,他其實也是仗著獨孤靳對白輕風與寶貝女兒的重視,才敢這麼放肆。
「是沒听清楚。」
「沒听清楚是吧?」獨孤靳冷笑。
那笑容讓李尋玉有點不寒而栗。
「不要以為我真的不敢動你。我知道你和風兒夫妻情篤,但你年輕時風流無比,種下多少風流債,我只要出去隨便找個女人,要她帶個孩子去齊王府鬧鬧,恐怕你以後的日子就不會這麼好過了吧?」
「你……」可惡!筆上怎麼可以用這種賤招?
「怎麼樣?」獨孤靳繼續冷笑。
對付什麼樣的人,就要用什麼樣的招數,這點他知道得很清楚。
李尋玉狠狠盯著他,氣得說不出詁來。
在床上的白芸芸卻拚命忍笑,沒想到爹爹年輕時真的風流如此,真不知道娘當初是怎麼收服他的?
「好!我答應你!但期限只有一個月!就到明年元宵前!如果你到那時還是分辨不出她們兩個人,我說什麼都不會讓芸芸再和你在一起了。」
「算你識相。」
「嗚……」氣,他好氣,真是氣死他了!
李尋玉氣得扭頭就走,也不管還躺在床上裝睡的女兒了。
獨孤靳轉頭看向白芸芸,心里一陣憐惜,他坐到床沿,發現那小女人的睫毛正緊張地顫抖個不停,心下知道她其實已經醒了,八成連剛剛他們說的話都听見了吧?
「芸兒?」他輕輕拍著她的臉,卻見到兩行清淚落下。「傻瓜,哭什麼?我又不是不要你了。」
白芸芸的眼淚掉得更凶,甚至開始啜泣,但她就是不願張開眼楮。
她好笨,她真的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把她當成什麼啊!
只是替身,還是另外一個和娘完全不一樣的女人?
這是第一次,她好討厭自己的這副皮相。
如果她不是生得這副模樣,是不是就不會有這樣矛盾的心思?
可是,若沒有這張神似娘親的臉,獨孤靳會願意把眼光放在她身上嗎?
看她只是閉著眼流淚,獨孤靳明白自己剛剛傷害了她。
嘆口氣,他將她擁入懷中,不意外地听見啜泣聲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了號啕大哭。
「芸兒,你再這樣哭,會讓我有一種安慰女兒的錯覺啊……」他苦笑著說。
白芸芸一听這話,馬上努力止住哭泣聲,小小的肩膀一縮一縮的,都快抽筋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芸兒,這陣子你先回齊王府好嗎?」
他的確是該一個人靜靜,好好理清自己的思緒了。
白芸芸驚訝的抬起臉。他要趕她走了?
「可是……可是你不是和爹說好了,一個月之後如果不能分辨我和雙雙的話……」她發現他在笑,接下來的話突然卡在喉嚨里。
他在笑什麼?
「你剛剛果然都听見了。」
白芸芸低下頭,然後點點頭。
「你怕我認不出你來嗎?」
她很想點頭,可是又覺得這樣會不會太不信任他呢?
可是……這個男人剛剛才錯認了她和雙雙,現在又要趕她回齊王府,這樣一個月後,他有本事分辨得出她們姊妹倆嗎?
「你放心,我覺得自己分辨得出來的。」他露出神秘的微笑。
那還不簡單,到時候看誰的肚子大起來,就知道誰是白芸芸了,不是嗎?
白芸芸不知道自己的肚里已經珠胎暗結,只是對獨孤靳的行為感到不解。
看來皇帝的想法果然和一般人不一樣……
「皇上……」她好想問,他是不是不要她了,所以才把她趕回齊王府?
不過她的話還沒來得及問出口,便被霸道的男人吻去了所有的疑問。
細細的、如同小貓嗚咽的申吟從相接的唇中隱隱逸出,她軟軟的小手怯生生地摟住男人的頸子。
「皇上……」
那只手是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快就解開了她的外衣?
「傻芸兒,這里是哪里?」他低沉的笑聲竄進她耳里,激得她一陣顫抖。
「嗯……」說實話,她不知道。
罷剛昏倒後醒來只發現自己在床上,還沒來得及看清自己身處何地。
「這可是朕的寢殿,也是朕召喚女子侍寢的地方……」一口氣吹在嬌女敕的頸子上,白芸芸縮了一子,他的手一拉,整件女子外衣落在床下。
「皇上……您月兌人衣服都這麼熟練嗎?」她嬌睨他一眼,心想他上次偷看她更衣時,替她月兌衣的速度也快得嚇人。
「傻瓜,因為是你,朕才這樣迫不及待啊。」
騙子。
不過她很喜歡這樣的甜言蜜語。
她咯咯輕笑出聲,原來即使是皇帝,也會說出一些馬上就會被識破的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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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靳真的能分辨她們兩姊妹嗎?
即使在回齊王府的路上,白芸芸還是不斷思考著這個問題。
獨孤靳真的把她和白雙雙一起送回了齊王府,白雙雙雖然還是一臉莫名其妙,不過她向來聰明也不多話,知道這一趟必有原因,而且那個原因絕對不會是在自己身上。
听著身旁的姊姊不知道第幾百次嘆息,白雙雙忍不住搖搖頭。
哪個男人不好愛,偏偏愛上當今皇上?
要知道皇帝雖然是全天下最有權勢之人,卻也常常身不由己,他不是屬于自己,而是屬于天下的,而她的姊姊會願意與天下人共享這個皇帝嗎?
白芸芸的心思卻不若妹妹想像的那麼簡單。
愛上皇帝的後果,她自己約略清楚,加上爹爹每逃邡提面命,她多少也知道如果獨孤靳將來真的要她,那她勢必得在皇宮中度過一輩子。
但如果是為了他,她不介意。
甚至,她還會很歡喜。
每個人對待愛情的態度都不同,對于白芸芸而言,能待在自己最心愛的人身邊,看見他的容顏,就是最大的撫慰,即使這必須付出她的自由做為代價。
但……前提是,獨孤靳真的要她啊……
即使和獨孤靳早有了肌膚之親,白芸芸還是無法克制心里那股因為對自己親生妹妹的嫉妒而產生的罪惡感,她知道她不該,可是她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心。
看見白雙雙高興的模樣,她就會忍不住猜測,是不是獨孤靳也說白雙雙漂亮,說她長得像年輕時候的娘?
看見白雙雙若有所思,她又會忍不住想,獨孤靳是不是對她說了些什麼,所以她才會這樣悶悶不樂?
筆上是不是真的打算把她們兩姊妹都留在宮中,享齊人之福?
雖然妹妹自小就已訂親,那個人的權力也很大,但獨孤靳可是當今皇上,他一聲命令,全天下又有誰搶得過皇上?
白芸芸越想越擔憂,話也變得少了,只是常常憂郁地看著馬車外的街景,連妹妹和她說話,她也是興趣缺缺。
離皇宮越遠,也就表示離那個男人越遠。
她的心在離開皇宮的那一刻起就開始不安。
看不到他,听不到他說話的聲音,她的心里總覺得不踏實,甚至會覺得之前在皇宮那些與他共處的美好回憶,竟像夢一樣。
必到了齊王府,見到了白輕風,白芸芸的、心情更復雜了。
說來說去,自己最大的情敵,居然是親生的娘。
人一生里最難忘的總是那無法如願的遺憾,既然娘曾經是皇上的最愛,那麼如今已嫁做他人婦的娘想必將會是皇上心中一輩子忘不了的牽掛吧?而她又怎麼比得上自己娘親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呢?
她酸楚地想著,一張臉完全藏不住心事,讓白輕風看得心疼。
再怎麼說,到底是自己的孩子,雖然之前為了這孩子和相公大吵大鬧,但一旦理清了自己心內的魔障後,她現在對白芸芸只有無盡的關懷與慈愛。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只能握緊了白芸芸的手,給她無言的安慰。
看著與自己那麼相似的女兒,白輕風在心中祈禱,希望靳哥哥不要負了她的女兒啊!
雖然她也會想,獨孤靳這樣做是不是在為從前的往事報復,但她寧願相信他不是,畢竟這樣做,對兩方都沒有好處。
如果……如果他們兩個人真的能在一起,那也未嘗不是好事!
自己的女兒有了歸宿,她也能稍微消弭對獨孤靳的愧疚與遺憾了……
上一代留下的情緣,能在這一代看到圓滿結局,她應該是要高興的。
只是那種嫁女兒的心疼與對那個男人的舊情,還是讓她心頭十分復雜。唉,感情事為何就是這麼奇妙?情絲牽來牽去,竟然還是牽到了自己跟前,落到了女兒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