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大唐已編入法律,居父母喪而嫁娶者,歸入十惡不孝。雖然-妍為此想為祖父守喪,但太宗李世民卻堅決不肯,勒令她如期出嫁。
「但叔父,-妍現為居喪之人……」
「古有明例︰公除從吉。明日早朝寡人即下詔-終喪服後為婚,-妍,既是太上皇遺詔,寡人正當全力達成,-亦應遵詔而行,難不成-想擔上這不孝之名?-太明白叔父的用意了,-妍默然地退席。無論是不是遵旨出嫁,她-妍究竟是難逃這不孝的大帽子。對這些流言傳謗,她並不是很在乎,她所要的是如何多爭取些時間,為祖父多做些法事,多誦念些佛經而已。
道洛已出宮,有了那方碧璽,他和阿薩軻及其它邦族間的結盟得以成立。在春柳搖曳的四月初,遠地傳來他號令突厥部屬推翻詰利,成功復位的消息。
憊是寄居在佛寺之內,只是此時的-妍已非當初形如幽禁的待罪之女,她是堂堂敕封的護國-妍公主,等著北風乍起的秋涼時節,她就要遠嫁到大漠突厥,成為維系兩國邦誼的使者了。
今天一大早被宣詔入宮,听到太宗李世民駁回她的請求,-妍不禁悲從中來,一路地哭回佛寺之中。等待像是幔無邊際的伽鎖,將她牢牢地捆綁在似乎暫無止境的思念之中,想到遠征塞外的道洛,她的心又再次糾結了起來。
不該就這樣束手無策地等下去了,我要去找他!在這茫茫人海中,只剩他是我唯一的依靠了,我要找到他!
主意既定,悄悄地收拾好簡單的行囊,-妍帶著幾名親信護衛,這些都是道洛指派給她的侍衛,一行人在不引起太宗所派兵士的注意下,偷偷地混進長安街頭人群中。
「公主,奴才們已經飛鴿傳書到北地,少主將可在關口迎接公主。」坐在簡陋的小客棧內,那些侍衛盡量不著痕跡地將-妍護在他們之間,靜靜地吃著東西。
「嗯,這一路走去相當遙遠,可要辛苦諸位了。」放下手里粗糙的包子,-妍強忍那股作嘔的感覺,伸手撫模著自己的小骯。
「公主,您多少要吃些東西,即使不為您自己,也要顧及月復中少主的子嗣。」端來一大盤切鹵得十分道地的肉類,那名年紀較長的侍衛說道。
「我知道,不知為了什麼緣故,昨日御醫診斷出我已有身孕那一刻起,便終日心神不寧,今天叔父又詔我入宮,倒也沒有什麼新意,就是舊話重提而已。突然很思念道洛,故而任性而行,倒是勞頓諸位了。」
「公主,這是奴才們的本分,公……」
正在說著之時,客棧外突然傳來鬧烘烘的嘈雜聲,為首的侍衛一使眼色,立即有個小廝側身出去探听消息。
他們默默地吃著牛肉,不一會兒,那名小廝即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查本,不好了,街上的人都在傳說佛寺發生大火,火勢猛烈,看樣子公主已被燒死在佛寺內了!」-
妍臉色蒼白地瞪著那幾位同感訝異的侍衛,大伙兒一時之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餅了幾秒鐘後,-妍才找到自己的舌頭,听到自己的聲音,以很奇怪的、破碎且不連貫的問著︰「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听那些酒客說,據派去滅火的宮內太監們說,火苗似乎是自公主閨房冒出,待他們趕到之時,佛寺已付之一炬,但是有一點很奇怪……」
「什麼奇怪?」
「那佛寺和王室宗廟連接,公主閨房外即佛寺,一牆之隔而為歷代帝王神主,但那些地方卻未受損,只有公主閨房燒成平地。」
查本,這位受道洛托付,誓死保衛-妍公主的隊長,立即掄起他的佩刀。「將食物打包路上吃,我們即刻起程出關。」
「為什麼?我們不是要在此等少主回音?」
「我判斷這太宗皇帝,必然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倘若他們于火場內未發現公主尸身一席話說得大家愀然心驚,那些衛隊成員們二話不說地收拾著食物和飲水,還有各自的武器。
「公主,事出突然……」跪立在-妍面前,查本期聲地面對她。
「不必多言,我明白你的顧慮,我們走吧!」
「公主,依奴才之見,我們勢必要兼程趕路,奴才擔憂公主……」
「不必擔心我,我們走吧!消息傳得很快,假若我們不早日出關,我想道洛也不會心安的,走吧!」
***
雖然焚毀了佛寺內-妍的居處,但不知道是不是如查本所料想到的原因,街上突然多了很多衙役士兵,四處搜捕著有著外族面孔的人。
風聲越來越緊,逼得-妍他們只好日夜顛倒,白天盡量藏匿在道觀佛寺或僻靜小客棧內,晚上則披星戴月地朝著出關的驛道疾馳。
懊幾次,他們有驚無險地在衙役們搜尋到前,先一步逃開,而後,又是風聲鶴唳的躲躲藏藏,嘗盡了四面楚歌的滋味。
眼見飄著軍旗的守邊關口已在望,-妍強打起精神的在馬背上挪挪身子,小骯已經脹大得像顆小西瓜大小,長時閑在馬背上顛簸,使她備感疲憊,但面對越來越近的追兵,她也只好咬緊牙關撐下去了。
背後突然傳來響亮的-喊聲,-妍回過頭一望,差點兒心神俱裂地掉下馬去,幸好查本拉住她,為她穩住了身子。
像蝗蟲般蜂擁而來的衛役及軍隊,眼看著就要追上他們了,一再鞭打著膀下的座騎,奈何這些已疲殆將斃的馬,搖蔽再三之後,便一匹匹地倒地而亡了。
「公主,快逃,這里有我們弟兄擋著!」扶著-妍騎上他自己的馬,查本和那些弟兄們紛紛抽出武器,準備迎戰接連而來的敵人。
「我……為了我一人,你們……都是為了我……」哭著被查本用力一踢而奔馳的馬歇著,-妍哭得聲嘶力竭地大叫。
叫陣、刀劍相擊之聲不絕于耳,-妍一再回頭張望著眼看已經寡不敵眾的查本他們,以至于沒有注意到眼前悄聲掩至的人馬「啊!放開我,放……」掙扎著拳打腳踢,-妍根本已經是嚇壞了地捶打著那個將她一把摟進懷里的人。
「-妍,-妍,是我,-莫要動了胎氣!」將她的雙手反剪到背後,那個滿臉于思的男人笑著大叫。
听到熟悉的聲音,-妍先是難以置信地台起頭,待她看清眼前這個教她日思夜夢的人兒後,她又哭又笑地撲向道洛。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隨即想起查本他們,她慌亂地揪著道洛衣襟。「快去救查本他們,他……」
一揮手後,背後的大軍立即呼嘯著朝那些苦戰著的查本他們沖過去,道洛這才抱起-妍,凌空一躍跳下馬,牽著她到附近的高地觀戰。
「得到查本一站站的飛鴿傳書,我即刻將所有的事都推到一邊,日夜趕路的來找-,幸好沒有太遲。」狠狠地吻著-妍的肩後,道洛緊緊地擁著她說道。
「你的王位?」滿溢愛意,-妍突然抬頭問他。
「我想了很久,倘使我恢復可汗之位,相信以-叔父對-恨意之深,恐怕不會輕易放過我突厥。我叔父詰利已在內戰中身亡,考慮再三之後,我決定將可汗之位讓于叔父詰利之子,他仍號詰利可汗。玄天碧璽還在我手中,如此一來,既可解-叔父疑忌,保我突厥和平,我亦可藉由此顆碧璽之力,監視突厥繼位之人。」
「那我們呢?」摟著他的腰,-妍嫣然一笑。
「我們?自然是天地邀游,或者,-仍戀棧這虛名富貴?」看到部屬們大獲全勝,道洛心不在焉地說。
「不,只要有你,我-妍今生別無所求。富貴又如何?只是根人人爭逐的肉骨頭罷了!
與其如叔父般成天猜忌難安,倒寧可平淡平安度日。」回想這一路走來的辛酸,-妍心生感慨不已。
「果然沒有看錯-,走吧!」攙扶-妍坐上他的馬,道洛貼著她坐妥後,朝天際發出聲尖銳的哨音,而後策馬疾奔。
遠遠的,在滾滾黃沙中,只剩下一道逐漸模糊了的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