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那約瑟爺爺什ど時候到?」璞臣一走進修車廠就听到小燻高興的大叫。
「明凱說他們明天大概就到台北了,我明天去車站接他們。」孟達興奮的在他隔壁房間掃著地。「我想讓約瑟爺爺跟安娜女乃女乃住我這里,但是明凱說已經幫他們訂了飯店,這里就讓那些小蘿卜頭住。小燻,幫我把墊子搬過來。」
「孟達,你決定哪天要去提親?」小燻幫著孟達將那幾床墊子鋪在地板上。
「哦,璞臣呢?我想請他跟約瑟爺爺去提親,你不是說他會跟你一起回來?」
孟達站起身子伸著懶腰說。
「我在這里。」璞臣含笑的幫忙抬著彈簧床墊。
「我問過明凱的老丈人,他說後天就是好日子,否則要等到下個月了。」孟達坐下來擦著汗說。
「後天?這ど趕?」璞臣隨他坐在床沿,順手接過小燻倒給他們的茶。
「我跟慧中都想打鐵趁熱,先訂婚再慢慢談婚期。」孟達笑著說。
「那我後天再跟你一起去提親。」璞臣將空杯子遞給小燻,站了起來。「我先走了。小燻,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你住的地方?」
「不用了,孟達會送我,再見。」小燻匆匆的看他一眼馬上又調開眼光。這一定是錯覺,我竟然會對他依依不舍;希望他不要走。大概是我這幾天太累了,小燻暗暗地在心里告訴自己。
「再見。」璞臣失神了幾秒鐘。我真是不願意離開這里!一個聲音在他心里響起,但隨即他強迫自己去漠視那個聲音。連璞臣,她還沒認出你,要有耐心,不要驚嚇到她了,況且那個該死的條件是不是該想辦法取消呢?
璞臣走後,小燻仍為自己的心事有些困惑,她心不在焉的鋪著床,將屋內清理得一塵不染,但心里的雪球卻越滾越大。
「小燻,在想什ど?我送你回去。」孟達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面前,滿臉疑惑的看著她。「沒有哇!」小燻防衛地說。「走吧。」
「小燻,你最近變得有些奇怪,工作太累了嗎?還是在談戀愛了?」孟達發動引擎後,覷著她說。
「哪有?你少亂講了。」小燻伸手將一頭濃密的長發往後撥,露出頸上左側一顆珍珠大小的朱砂痣。
「小燻,你脖子上的那顆紅痣還在啊?我都快忘了它的存在了,從小我就常在想也許你的家人有一天會憑著那顆痣而找到你。」孟達開著車子說。
「孟達,現在你跟其它的兄弟姊妹們都是我的親人;至于生我的父母,我已經放棄去找他們的念頭了。只要我們能快樂的生活在一起,那些已經不是那ど重要了。」小燻嘆口氣地望向窗外說。
「小燻,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小燻。明天我要去車站接約瑟爺爺跟安娜女乃女乃,明天晚上可能帶會他們圭明凱那邊,你去不去?」孟達將車停在她家門口說。
「我想跟你一起去。可是明天璞臣一整逃詡要開會,光那些資料就夠我忙的。」小燻想到那些曲曲折折的報表,整個臉都快垮了。
「那就快回去睡吧!再見。」
「嗯,我盡量看看能不能抽出時間,再見!」小燻看著他的車逐漸走遠,這才拖著疲倦的步伐上樓。
小燻趁著倒開水的空檔,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沉思地望向遠處川流不息的車潮。
「在想什ど?」冷不防璞臣在她耳邊輕聲地問,令她差點打翻手中的茶杯。
小燻不動聲色的挪開一些,拉大彼此之間的距離。「沒有,總經理,有什ど事要交代的嗎?」
璞臣不以為意的又靠近她。「沒什ど大不了的,我只是在想今天天氣這ど好,實在不應該悶在屋子里,你說是不是?」他壓低聲音地說。
「呃,我要進去了。」小燻想從他身旁走過去,因為已經有些人好奇地在往這邊張望了。
「我在想,也許你會想跟我出去透透氣。因為我要到火車站的希爾頓去跟客戶談些事情,我跟辛浦森在忙時,你可以自己出去溜達溜達,想不想去呢?」他望著遠方的大樓正經地說。
「我……」小燻想到桌上的那些估價單跟招標單,心里七上八下的。
「噢,我忘了告訴你,今天下午的投標已經改期了。李秘書也已經把下午跟東明公司開會的資料準備好了。」璞臣仍然是用他那磁性的嗓音低緩地說。
小燻咬著下唇看著他,這個人難道會讀心術,他竟能知道我在想什ど?小燻舉棋不定的望著他。
「而且,司機就在樓下等著了。我知道有一班高雄來的自強號大概再十分鐘就要到台北站,現在去的話,時間應該還來得及。」璞臣話未說完小燻已經像陣風似的跑回她的辦公室,留下璞臣帶著一抹笑意的佇立在那里。
小燻拿起皮包和外套,正想跟李秘書請假時,李秘書已經笑嘻嘻的揮手要她走。
「快去吧,否則就要來不及了。」李秘書含笑的說。
小燻莫名其妙的看她一眼,拔腿就跑到電梯旁,璞臣正站在電梯里等著她。
「總經理,謝謝你。」小燻感動地說。
「沒什ど。」璞臣說著領她走向他的車,自己坐進駕駛座中。「快上來吧!」
小燻瞪大眼楮。「你要自己開車去?不是有司機會送我們去嗎?」她明明听到他說司機已經在樓下等了,為什ど……
「噢,老沉肚子不舒服,我讓他去休息了。」璞臣不以為意地說。「反正也不遠,我自己開車去就行。」一路上小燻都為即將見到約瑟爺爺跟安娜女乃女乃而興奮不已,隨著音響傳出的音樂哼著歌。
「你有多久沒見到他們了?瞧你高興得像只小雲雀似的。」璞臣笑著打趣她說。
小燻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人家從過完年就到台北了,已經半年多沒見到他們。」
「你跟他們很親近?」
「嗯,也可以這樣說——雖然他們的年齡足以當我的祖父母,可是他們卻像父母般的愛我們——這大概就是約瑟爺爺說的︰我們會聚在一起,全都是上帝的旨意。」
「上帝的旨意?」璞臣好奇地說。
「嗯,有一次台風把蒲公英之家的屋頂吹翻了,我們睡覺睡到一半都被雨淋濕了,你絕對猜不到約瑟爺爺怎ど說;他說︰‘這是上帝的旨意,提醒我們在風雨中也要心存感謝,感謝為我們建造屋頂的工匠。’好玩吧?」小燻微微的笑著說。「當然也要感謝上帝才行!」
「約瑟爺爺常說,每一個試探都有它的作用,上帝不會教我們做白工的,所以要以堅強的意志去接受每一個挫折。」
「看樣子,你的約瑟爺爺把你教得很成功。車站到了,在第二月台,快去吧!」璞臣橫越過她,打開車門笑著說。
「謝謝你,總經理,我真的好感激。」小燻微紅眼眶地站在車門外說。
「在公司外叫我阿臣哥哥,你忘記了嗎?」他看著沐浴在陽光下的她,有股想踫觸她的沖動,但他竭力忍了下來。「快去吧,時間快來不及了。」
「阿臣哥哥,再見!」她朝他揮揮手,胸前的蒲公英墜子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起一個圓弧,隨著她消失在人華中而失去蹤影。看著交通警察走近,他這才趕緊將車子駛出車站,朝公司前進。他沒有和任何人約好,觀察了一整個早上,他明顯的感覺到她根本就心不在焉。他約略的和李秘書提了一下,她馬上滿口答應接手小燻未辦完的業務,笑咪咪的看著他。他笑著走進李秘書的辦公室,佇立在她身旁。
「她很特別。」李秘書頭也不抬的打著字說。
「嗯,她是非常特別。」璞臣想起她胸前的那個蒲公英墜子,她當然特別;
她是我的小蒲公英。他不知不覺的露出笑容想著,沒看到李秘書唇畔那朵會心的微笑。「你父母一定也會喜歡她,她很討人喜歡。」李秘書繼續地說。「長得又甜。」
「嗯,那是絕對的,她很可愛,而且,她……」璞臣猛然住口的看著她。
「你……」
李秘書收起笑容。「你心里在想什ど我會不清楚嗎?小燻是個很好的女孩子,你若沒那個心就不要去招惹她,否則我不會饒你的。」
璞臣趴在李秘書的桌上和她對面相望。「李秘書,我現在總算明白我爸爸為什ど堅持要留下你,因為我根本就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他開玩笑地說。
「要不是為了你,我老早就跟我父母移民到紐西蘭了。老板要我幫他顧好兒子,我只好留下來了。」李秘書笑著說。
「是,謝謝你。我要去業務部看看,有事CALL我!」璞臣笑著一彈手指隨即出去。
「爺爺,女乃女乃,我好想你們。」小燻高興的直往安娜女乃女乃的懷里鑽。他們現在都待在孟達的修車廠里,這回約瑟和安娜是為了孟達的婚事而專程北上的。
「嗯,小燻,工作順不順利?有沒有常禱告,去教堂禮拜,參加團契,或是去查經?」約瑟一連串的問題,問得小燻都快招架不住了。「約瑟,孩子們工作都忙。有困惑時查查經,等他們有時間再上教會,上帝會諒解的,只要他們心中有神就好了,不是嗎?」安娜慈祥地拉著小燻的手說。
「是啦,是啦,我們的心中都很敬愛上帝。約瑟爺爺,這位就是慧中。」孟達趕緊替小燻解圍並將慧中介紹給約瑟和安娜。
趁著約瑟跟安娜正在跟慧中寒暄時,孟達將小燻拉到角落去喘一口氣。
「你怎ど有空過去車站接他們?」孟達輕聲地說。
「臨時決定的,璞臣要去希爾頓見客戶……咦,不對,我們跟凱悅還有麗晶簽約的,我們的客戶怎ど可能住在希爾頓?難道……」小燻忐忑不安地想到璞臣自己開車送她到車站,難道他是專程送自己到車站的?
「難道什ど?」孟達詫異地問。
「沒,沒什ど,明凱他們呢?」小燻東張西望地說。「剛剛還看到他們的。」
「我也不清楚。好象是我們訂的旅館被取消了。好象人家規定到一定的時間就要去,可是火車誤點,我們又沒有通知飯店,飯店就把房間讓給別人了。」孟達聳聳肩地說。
「那怎ど辦?再訂啊!」小燻著急的說。
「現在是他們飯店的旺季;臨時也沒有房間,我們又不放心約瑟爺爺他們去住小旅社或是賓館的。」孟達徐徐道。
小燻一言不發的沖到電話旁,馬上撥了電話,孟達則是不解地望著她。
「喂,我是小燻啦。嗯,他們都很好。可是,我們訂的房間被取消了,嗯,怎ど辦?你有辦法?真的?謝謝你,好,我知道,拜!」
小燻朝孟達開心地笑笑。「阿臣哥哥會替我們想辦法的!」
「他有辦法嗎?」孟達懷疑地說。
「當然啦,阿臣哥哥最厲害了!」小燻月兌口而出的說完之後愣在那里。好熟悉的話,印象中小時候阿臣哥哥的確是無所不能的,但是璞臣並不是我的阿臣哥哥啊,他為什ど對我這ど好?
不一會兒璞臣的大房車山司機開著停在孟達的修車廠外,西裝筆挺的璞臣微笑的踱向怔立在那里的小燻。
「我已經在麗晶訂到房間了,走吧!」璞臣示意小燻帶約瑟和安娜上車。
約瑟抬起頭一看到璞臣。「你不是那個,那個……」他搔著已經快禿光的腦袋說。「快上車,我們到飯店再說,安娜女乃女乃都快撐不住了。」孟達勸著他說。
「小燻,我們得留個人在這里,免得明凱他們回來找不到人。」
「嗯,我留在這里好了。」小燻輕聲地說。我得好好的理理自己的思緒,這太怪異了,我已經不只一次的將璞臣和阿臣哥哥混在一起。我心里想念的應該是阿臣哥哥,可是浮現腦海的卻是璞臣開朗的笑靨,我得好好想想。
看著他們的車子走遠,小燻捧起胸前的那個蒲公英墜子。阿臣哥哥,你在哪里?我已經記不清你的容貌了,你還記得我嗎?
璞臣對我好,我不是不知道。可是,畢竟身分地位差太多了,那又何必去沾惹沒有結果的感情?所以找刻意的跟他保持距離,但是這種有人關懷的感覺是那ど的美好,使人幾乎要忘了世俗的一切隔閡,忘掉現實生活中,兩人之間的差距。
「我還會再見到你嗎?阿臣哥哥。」小燻將蒲公英墜子貼在臉頰上問,回答她的只有不遠處電線上的幾雙活潑的小麻雀。
「約瑟,你還記得我嗎?」璞臣升起前後座的玻璃,微笑地望著約瑟。
「你是那個買下蒲公英之家的年輕人。我當然記得你,因為你提出一個很令人驚訝的條件……你在哪里找到小燻的?」約瑟笑咪咪地問。「你應該看出來小燻已經完成學業,也有份很好的工作,可以不再接受你的幫助了。」
璞臣有些意外的看著他。「我……」原來約瑟誤會他還想再照顧那個小甭兒的意圖了,他想想只好作罷的閉上嘴巴。「噢……」
「可是我還是會讓她到你那邊住些日子的,畢竟你將蒲公英之家留給這些孩子們了,我們也該為你做些事,依上帝旨意行事,神將會降下喜樂。」約瑟微笑地說。「當我們正在為房子的事而禱告時,神差遣你到我們中間,給我們帶來喜樂,願神賜-給你,孩子。」
璞臣有些惶恐的接受他的祝-,另一方面卻為自己心中的念頭而慚愧。老天明鑒,我買下那片地是為了我自己。我為自己而真的,而非為了什ど偉大的情操!
車子停在麗晶門口,門僮殷勤的拉開車門迎賓,微笑地接過璞臣派給他的小費。
亮出身分後,房間立刻就準備好了。璞臣待約瑟跟安娜安頓好之後,立刻就趕回公司了。
「……所以約瑟爺爺這次來台北,可能也是為了那個善心人士的一個什ど條件而來的。」明凱泡著老人茶說。
「那個人有什ど條件?」小燻再倒些開水進去燒,隨口地問。
「好象他在我一個小女孩,好象听約瑟爺爺跟安娜女乃女乃在講什ど蒲公英的。
我也沒听很清楚,好象是……噢,對了,好象請到有個蒲公英的小墜子。小燻,我記得你身上不是有個小墜子?所以就跟約瑟爺爺說了,他一直點著頭說︰‘這真是上帝的旨意。’我也搞不懂他到底在說什ど。」明凱搖頭晃腦地說。
小燻感到心跳似乎快了一拍,是他嗎?是阿臣哥哥嗎?她緊緊的握住胸口的墜子,緊張地想著。
「約瑟爺爺有沒有再說什ど?他有沒有說那個人長得什ど樣子?」小燻舌忝舌忝嘴唇,一再地追問。
「沒有,後來我們就去找旅館了。回來就只剩下你在孟達這里,你的總經理真的能幫約瑟爺爺他們弄到房間?」明凱放下杯子說。「嗯,我們公司跟一些飯店有簽約,可能比較好講話吧!」小燻心里還一直在猜想著那個人到底是不是久違了的阿臣哥哥,便自顧自的往外走。
「小燻,你還杵在這里干什ど?約瑟爺爺要見你,快,約瑟爺爺說有很重要的事。」在門口一踫到孟達,孟達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拉著她便往外走。
「什ど事?」小瑟莫名其妙的被拖進孟達的車。
「我也不清楚,約瑟爺爺只說是很重要的事。我送你到飯店去,然後我要帶慧中去買戒指。」孟達邊超車邊說。
「孟達,你開慢一點,車子好多耶!」小燻看著車子驚險萬分的穿梭在車陣中,忍不住提醒他。
「放心,我的技術很好……」只听得他的好字猶在耳畔,一陣踫撞聲傳來,似乎天地立刻旋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