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在酣眠中不請自來,不知是因為窗外傳來的啁啾鳥雀 吭喚醒她、抑或是遠遠傳來的——談話聲吵到她,嚶嚶地伸著懶腰打呵欠,在察覺到絲質床單下的自己是全然身無片褸之余,緋紅立即染上菲碧雙頰。
迅速地穿回自己的衣物,站在那扇巨碩而且被黑紗罩住的大鏡子前,她左顧右盼地望著那個全身穿著火紅緊身練習服的自己。
有沒有什麼改變呢?她忍不住伸出手撫模著鏡中的自己,看著那頭閃閃發亮的長發和蘊含淡淡愁緒的眸子。捂住雙頰,她往傳來聲響的那一端望去,緩緩地踱過去。
「……嗯,把火鳳凰俱樂部的總部遷到新修車廠去,那些小朋友們也可以帶過去。修車廠里有幾個師傅很不錯,像齊彗國或馬英明,無論是上場,或是修車技術方面,都可以讓他們學到很扎實的功課。」拿著手提電話坐在窗台畔,小李赤果著上身,只草草套條長褲,連腰際的鈕扣都沒有扣,心不在焉地傾听著對方說話。
「嗯哼,還有,幫我弄一楝房子,最好在郊區,還要一輛瑪莎拉蒂跑車。不,不是我要開的,是我的女人。唔,你這位會計師,打什麼時候開始,這麼關心起我的私生活來啦?嗯,說得也是,向來我也沒什麼私生活可言……當然是個很特別的女人,否則我也不會想將她納進我的收藏之中。哈哈,女人就像珍寶,越是經歷一番折磨才弄到手的,越是彌足珍貴。不錯,我熱愛挑戰,而她,是我所遇到最棘手的困難,所以我更寶貝她……」
敗快地轉過身,背貼在牆壁上用力地喘著氣,雖然背部傳來大理石壁面的涼意,但她卻只感到渾身熱烘烘的,幾乎要爆發了。
接下來談論了些無關緊要的話後,小李放下電話吹著口哨的翻閱著自傳真機中,如蠶吐絲般源源不絕泄出的文件。
深深吸口氣,菲碧赤著腳緩緩地走過去。她以為這無聲無息的腳步,絲毫不會引起他的注意,但她才走到距小李還有十來步的距離,那把匕首和自牆角竄出的一條黑影,已經快如疾風地撲向她。
憊來不及發出驚叫,匕首已經嗤的一聲,自菲碧耳畔擦過,在幾綹飄落的發絲間,筆直地插進她身後的門板。而那頭渾身漆黑如墨的豹子,在嗅嗅菲碧的身體之後,卻懶洋洋地踱回原先躺著的地毯上,伏在那里盯著菲碧。
「啊?菲碧!抱歉,有沒有傷到你?即使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我還是無法完全放松。」扶著全身僵硬的菲碧往抱枕坐墊間走去,小李殷勤地道著歉說明。
注意到菲碧的眼光一直沒離開過那頭漆黑的猛獸,他莞爾一笑地將菲碧的手拉到豹子的鼻端下,使-嗅了嗅菲碧的手心。
「這樣-以後就會將你也視為是主人的一部分了,現在你身上有我的氣息,所以-並不會傷害你,就像-不會傷害我其它的財產一樣,你盡可以安心。」拍拍菲碧的手背,小李不時空出手去搔著黑豹的頭,令-很受用地仰躺在地上打著滾。
兩眼骨碌碌地轉了轉,菲碧突然轉向他。「原來你是這樣看待你的「財產」;那麼,你又打算如何處置「我」呢?」
「呃,我已經要人為你準備一棟房子、一輛車,你可以住在那里,然後……」
「然後什麼?我的夢想呢?修車廠不是已經蓋了宿舍,我沒有必要再花你的錢去住別的房子,至于車……」
「菲碧,你……你現在的身分已經不同于昨夜以前,你是我的女人,我有權利也有義務照顧你!」
「是嗎?如果我不稀氨呢?我說過了,我要跑,我要到賽車場上證明我的能耐。」
「這我明白,我也已經同意讓你參加一場賽事,我想有一次的經驗後,你應該就會滿足了,乖乖的當個女人。」托起菲碧的下顎,小李吊兒郎當的說著俯下頭,但菲碧卻堅決地別過頭,使得他的吻落在菲碧的腮幫子上。
「女人?究竟你眼里所看到的我是什麼樣子呢?你要我如同那頭豹般,一輩子受你豢養,是嗎?」
被她語氣中強烈的悲愴所打動,小李語塞地望著她,然後長長地嘆了口氣。「菲碧,你不要激動。我愛你,我願意把我所有的一切,全部鋪陳在你足下任你踐踏,我只是……只是想要留住你在我身邊而已。」
看到菲碧仍是不為所動地僵在那里,小李搔搔凌亂的頭發。「或者,你想要的是婚約的保障?那也無妨,我立刻要他們去辦,我們明天就緒婚,這樣可以了吧?別老是嘟著臉,我會心疼的!」
疲倦地抬起頭,菲碧望向他凝重的神色,她使勁兒甩甩頭。「你還是沒弄懂我的意思,對嗎?你總是以你的立場去決定別人的生活,甚至生命形態。比如這頭豹,-應該是在原野上奔跑,或在動物園中跟-的同類相聚;而我,原來就不是朵嬌弱的溫室花朵,可是你卻要將我移植到我所陌生的環境。看看-、看看我,這樣你才滿意,是嗎?」因為太過激動而使胸脯上下震動,菲碧咬著唇地盯著自己的腳尖。
「你這不知好歹的女人!我甚至已經應許給你妻子的尊榮了,為什麼你還要這般地反抗我?」懊惱地抓起菲碧瘦削的雙肩,小李火氣猛冒地用力搖蔽著她,令她的長發在空氣中如靈巧的黑蛇般抖動蜿蜒。
「我是不知好歹,但我很明白真正愛一個人,並不是逼迫他來順從,屈就我的意旨,而是我去屈就他。因為我愛他,所以我願意-開一切矜持、廉恥和禮教的束縛,但我從沒想過要改變他,因為我愛的是他,而不是被我改造過的傀儡。」掙月兌了小李如鷹爪般凌利的手掌,菲碧挺起胸,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目睹黑豹尾隨菲碧走到門口後,又折返回身畔來磨蹭著撒嬌,菲碧的話一遍遍地在耳畔回蕩,他打開酒櫃隨便拎出瓶酒,去掉瓶塞後,兀自地坐在那里喝著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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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幾分醉意,小李在刺耳的煞車聲中停好歪歪斜斜的車,踉踉蹌槍地晃進圍坐在電視前的大伙面前。
「小李,你喝醉了嗎?還是感染了登革熟,剛才新聞才在報導台北已經發現第一樁本土性的登革熱……」阿進將小李攙扶進沙發裹,喋喋不休的說著,手上也沒閑著的倒了杯濃釅的茶給他。
「修車廠不是趕工趕得差不多了,昨天我陪柔柔去找新分公司地點時,特地繞路去看了一下,挺不賴的嘛!」放下手里的財經版,NICK除下眼鏡笑道。
「嗯,你的那些小朋友近來都挺乖的,除了拿鐵皮垃圾桶燒廢紙烤肉,引起火警警報而虛驚一場之外,大體而言,他們現在都蠻乖巧的。」推推眼鏡,老金也自面前的筆記本計算機中暫時切人現實世界。
悶著頭灌下大半杯濃茶,小李搖頭晃腦地東張西望。
「你們的老婆們呢?」他口齒不清大著舌頭問道。
「柔柔還在公司忙;宇薇去當她的鋼琴老師;至于阿紫,在PUB里。」阿進將嗚嗚作響的留音壺提起來,再次沖著芳香的茶葉。
將面前微溫的茶水含入口里,感受那股特殊的甘醇芬芳,搖搖頭讓自己清醒以後,他才困惑地望著眼前這三位他最好的朋友。
「我不明白……NICK,你不是一向最反對柔柔去搞那些雜事;而老金,你巴不得把宇薇鎖起來,就怕她出門去-頭露面;至于阿進,我以為你已經受夠了那些老想吊你老婆的蠢豬了?」往後一躺,呈大字型地癱在沙發上,小李翻著白眼道。「難道給女人一個安穩的家也錯了?我真搞不懂你們是怎麼想的,我更想不通那女人腦袋瓜里的線路是怎麼排列組合?!」
NICK和老金、阿進相視一眼,嘴角不約而同地泛起了笑意。他們從容不迫地結束手邊的工作,帶著好奇且不懷好意的表情,專心地湊向小李。
「誰?」沉不住氣的阿進先開腔。
「什麼誰?」已經被酒精搞得迷迷糊糊的小李,竭力想使自己清醒些,但一再猛烈搖蔽的結果,只有使自己更加昏眩而已。
「少裝了,是哪個女人讓你這麼想不開?瞧瞧你自己,就像剛從酒甕中撈起來的耗子似的。怎麼,你找到想認真定下來的女人了?」往小李肩上捶一拳,NICK那表情,彷佛小李已經準備結婚了般的替他興奮。
「呃,問題在于我連她住的房子、開的車子,一切的一切全都幫她設想到了,她卻把我雙手奉上的妻子頭餃,往我臉上砸回來。她居然指控我想控制她的生活!我的老天啊,這誤會可大了,我只是希望她安安穩穩的待在家里,愛生不生幾個小娃兒,就這樣而已啊!」連打幾個酒嗝,小李滿月復牢騷地喃喃自語。
在座的其余三個人的眉毛都揚得老高,全都松了口氣地往後靠在沙發靠背上,蹺著二郎腿,NICK雙手交握地放在架起的膝蓋上。
「小李,其實你所踫到的問題,我們三個也多多少少曾踫到過。只是,既然你們都已經進展到論及婚嫁的地步,我想這問題應該不難克服。」NICK笑著為他打氣。
「是啊,夫妻是一輩子的事,有什麼疙瘩在結婚前爆發出來,總強過婚後-為此芝麻蒜皮的小事拌嘴。」
「就是說嘛,夫妻相處之道,說穿了不過是互相配合而已。喂,大個兒,你們之間是在抗爭些什麼啊?」端來一碟烤得酥黃的小粟子餅,上頭還灑滿杏仁片和核桃細粒,阿進興致勃勃地問道。
「等等,在我說之前,我先問你們,你們的老婆會有我那女人那麼倔強嗎?」
小李的話立即引來那三個人不以為然的抗議。
「小李,你該不會忘記當初我不讓柔柔開全線連鎖分公司時,她跟我賭氣一禮拜的慘況吧?光想到那件事,我還余悸猶存!」NlCK拍胸脯說道。
「是啊,就像當初我拚老命逼阿紫辭去酒保的工作一樣,她整天不吃不睡的給我躺在那里糟蹋自己身子,那可是比拿把斧頭砍我,或拿大榔頭捶我更可怕!」阿進將一大盒的花生殼倒進垃圾桶,手往脖子前一抹,舌頭也伸個老長。
清清喉嚨,慢條斯里的搓搓手,老金最後才開口︰「你沒忘記我那個寶貝老婆的能耐吧?她小姐成天哭,哭到眼腺長結石,哭到連我岳父岳母都看不過去,求我讓她去當鋼琴老師,一小時賺個五百塊。我買給她的手帕,一條也沒少過五百塊!可是,在那種情況下,我若不依著她,還能怎麼辦?」
貶意地點點頭,小李對這屋里的另外三個人,可說是印象深刻得不得了。但了解到他們對自己的女人束手無策的事實,並未能使他感到好過一丁點兒。因為此刻,光是想到倨傲地絕塵而去的菲碧,他就感覺自己又老了好幾十歲。
「所以說羅,面對這些二十世紀後期的新一代,也就是人家說的什麼新人類或時代青年,咱們這些老家伙最好還是心胸放開點,否則,就是跟自己過不去!」將一大把花生倒進個精致不足,但拙樸有余的陶碟,阿進端起碟子瞄了瞄。「我說NICK,柔柔做這究竟是啥玩意兒啊?我好幾次想開口問她,但又怕傷她自尊心……」
「嗯,其實她原本是想檢只陶壺送給我當三十九歲生日禮物。但因為壺嘴老是檢不好,底也會塌下來,所以她決定改做花瓶;但是瓶腰左右總是沒法子對稱,後來又改成筆筒,但她拉到連老師都翻臉了也沒辦法完成,于是接受老師的建議,檢個盤子算啦。」忍俊不住地笑了起來,NICK將他最近染上的嗜好--嚼煙草自桌下拿了出來,並且很大方地分給其它人。
「唔,有時候我挺佩服柔柔執著的精神。想想看,她在閉塞的鄉下過了封閉的二十五年,然後以初生之犢的勇氣只身到台北,把自己嫁給了她的NICK叔叔,緊接著又打死不退地連開了這麼多的管家中介中心、托兒所、安老院,她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婉拒了NICK的煙草,老金落落大方地喝著他溺寵的老婆宇薇私釀的小米酒。
「嗯哼,因為這樣,所以我根本不管,其實也不是不去管她,根本是不敢管她。小李,以過來人的經驗勸你一句--山不轉路轉,路不轉水彎,總而言之只是一句話--放開手,或許就會越早達到柳暗花明的境界了。」將煙草放進嘴里嚼了嚼,NICK說完後端起杯子,嗓飲清茗一臉正經地提出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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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在連續數天宿醉未醒的狀態下,當小李一踏進修車廠,看到身著灰藍色連身工作服的菲碧時,仍是兩眼發光,按捺不住滿心激動,身不由主的被兩只不安于室的腳給出賣,筆直地朝她而去。
修車廠里的空氣彌漫著股很怪異的張力,雖然所有的景況還是一如以往般的被囂鬧的流行音樂、喧嘩不已的談笑所填滿,但隱隱約約中卻有種幾乎遮掩不住的緊張在其間,像是伏身草叢中的餓狼,似乎想在不經意間蓄勢待發地一躍而出。
憊沒有走近那片被闢來置放火鳳凰一號的角落,那陣挾槍帶棒的冷嘲熱諷已然躍入耳窩,這使得小李原已沒啥好臉色的面孔上,更是陰霾滿布。
「喲--菲碧,你還需要做這些雜事嗎?」倚在車身上,小齊雙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盯著菲碧。
「小齊,那邊那輛車的變速箱有點問題,幫我把它修理吧!」眼見小齊和菲碧之間劍拔弩張的情況越繃越緊,馬英明立即像花蝴蝶般地穿插進他們之間,想盡辦法想拉開小齊。
舉起手撥開馬英明的手,小齊對拚命使著眼色的小馬視若無睹,徑自地更加逼近菲碧。
「變速箱的事待會兒再說,我得先跟咱們的菲碧,不--現在可不能隨隨便便的喊人家的名字,她現在可己經攀上了咱們的大老板,或許以後就是咱們的老板娘,我看咱們要好好的巴結她,說不定她一時高興,也會叫老板給我們一輛車,好去參加比賽。」
筆意提高聲音的讓附近的人都可以清楚地听到他的話,小齊直視著依然忙碌地擦拭車子的菲碧,等待著她的反應。
「小齊,大家都是朋友……」急得滿頭大汗的打著圓場,馬英明來來回回的看著僵在那里的小齊和菲碧。
「誰跟誰是朋友?小馬,別太自作多情了,人家或許一直都只想找個有錢的男人,我們又算得了什麼?只是她的踏腳石而已。」惡毒地瞪著菲碧,小齊的五官扭曲道。
即使是面對小齊公然的挑釁,菲碧仍然只是背著他們,忙碌地以手里的抹布猛烈擦拭著引擎蓋。
「小齊,你這麼說就太過分了。菲碧是怎麼樣的一個女孩子,我不相信你不明白,你又何苦說這種話傷她?」
「你為什麼還要護著她?她是個叛徒,我們是一個團隊,她背叛了我們,你還要護著她?難不成你跟她……」
小齊的話音還懸在半空中,在氣急敗壞的小馬出手之前,小李的拳頭早巳老不客氣地往他臉上砸過去了。
「你敢這樣的侮辱菲碧!你……」在猛虎出柙般的第一拳後,雖然小齊已被練過武、會拳術的小李打得飛了出去,但氣急攻心的小李並沒有停手的打算,直到被小馬自後頭抱住之前,他那頗具殺傷力的拳頭,如雨點般地落在小齊的臉和身上,而小齊也不客氣地一再還擊。
在其它師傅們吆喝著架開彼此之後,顧不得凌亂的衣襟和淌流不停的鼻血,小李踉踉蹌蹌地沖向仍背對所有人的菲碧,用力地將她的身子扳正。
「菲碧……」大駭地將菲碧的拳頭自她嘴里拉出來,小李心疼地看著虎口部位那圈鮮紅的齒痕。「菲碧,你為什麼不開口反駁呢?你明知他所說的都不是真的!」
落寞地搖搖頭,菲碧露出個淡淡的笑容︰「既然不是真的,又何需辯駁?」
「你……」涌了上來的激動使小李為之語塞,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她總是這麼的冷靜、優雅,就像燥熱驕陽下一方透明清涼的冰塊,將他騷動的心,熨燙得平平整整,這個新發現令他感到惘然。
「對不起,我還有事要做。」低著頭,菲碧猛然抽出她自己的手,側著身子自他身旁避了開去。
「菲……」舉起手想喚住她,但見到小齊乒乒乓乓地踢倒一大堆東西,再臭著臉吼著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嚷叫聲後離去,他也沒多大的興致再討釘子踫了。
在所有人的特殊眼光中踱進小小的辦公室,剛踏進辦公室的大門,他立即在短短的三分鐘內得知引起這場膘亂的源頭了。
阿梅--菲碧的媽媽,老辛師傅的妻子,此刻正喜孜孜地坐在他那張旋轉椅上,滿臉歡喜地翻著抽屜里的東西,一抬頭看到他,立刻親親熱熱地迎上前來。
「我說李先生,噢,叫你李先生就太見外了,畢竟你跟我家菲碧……我這樣說吧,既然以後都是一家人了,再說我們那家工廠裁員,我也被裁到了,所以我就在想,你大概也沒有太多時間管這家修車廠,干脆我就來幫你吧!所以我一大早就過來了,說到這些年輕人,一個比一個懶,有個高高瘦瘦的竟然還說我沒資格管他們,哼,我告訴他,等有一天我們菲碧要是嫁給你的話……」
急忙伸出手去阻止她,小李狐疑地盯著她。「等等,菲碧要嫁給我?」
「是啊,要不然你為什麼要邀菲碧跟你去度假?我才不相信她說的什麼去練車,孤男寡女的有什麼好練車?我從菲碧小時候起就知道,憑我們菲碧遺傳我的外表,要找個有錢的丈夫不是難事……」沾沾自喜的說著,阿梅臉上泛起一陣貪婪的笑意。
食指沿著自己的下巴劃了劃,雖然明知她說的沒有錯,但小李就是沒法子忽略那股翻攪在心底的痛楚。這是個什麼樣的家庭,父親根本忽視她的存在,而母親的眼里根本只有錢,而我最心愛的菲碧,卻是由此而來。
冰本上我並不在乎要花費多少錢財,因為菲碧值得的,她是我的無價之寶。只是,我可沒法子忍受任何人把她當搖錢樹般的叫賣。但,眼前……
當他還在沉思之際,門外沖進條人影,很快地扭住了阿梅的手腕,連連摑了她幾巴掌,使阿梅震驚地跌坐在地上,驚嚇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捂著臉瞪著打她的丈夫;猶氣得渾身發抖的辛裕生。
「你……你這個女人,我容忍你已經容忍得夠久了!你除了會抱怨、曲解別人的意思之外,你還會干什麼?要不是你的溺愛姑息,飛雄又怎麼會年紀輕輕不學好,成天跟人家 車玩命,年紀輕輕的就撞死了?現在你又想干什麼?連女兒也要賣是不是?我辛家真是家門不串,怎麼會娶到你這種女人過門!」顫抖連連地指著阿梅的鼻尖,辛裕生沙啞的嗓子里,有著深沉的悲哀。
「你還有臉罵我!兒子還不是被你的臭脾氣逼死的,哼,活該你們辛家絕後,我辛苦了這大半輩子,為的是什麼?要是你能多賺點錢,我還需要做工做得這麼辛苦嗎?現在有人要娶我女兒,我跟他要一點聘金也不過分啊,難不成要我辛苦養大的女兒白白送他?」
「你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人家幾時說要娶菲碧來著?你自己不要臉,也要給女兒留點余地!」
「啊!如果他不娶菲碧,干嘛要追菲碧,難道他只是想玩玩而已?那我更要替我女兒出頭,絕對不放過他!」
在他們的激烈爭吵中,小李一籌莫展地看著自己插不上口的局面,感覺有些異樣,他抬起頭恰巧和門口那個人影的眼神短暫地接觸,他訝然地看著菲碧緩緩走進來。
在她眼里或許有過傷痛或是害怕,還是其它小李一時之間說不上來的東西,因為它一閃而逝,等菲碧來到他們面前時,眼里只有毫無生氣的死寂,清冷得讓他心悸。
「爸、媽,你們不要吵啦,別再鬧笑話給別人看了。」轉向小李,菲碧兩眼中盡是冷漠,像是看著並不存在的遠方般的空洞。「我跟李先生完全沒有關系,只是為了要參加賽車,而他提供他車隊的一輛車借我而已。媽,你別再在這里丟人現眼了!」
「啊可是……」氣憤地扯著女兒的長辮子,阿梅還想再爭論幾句,但被丈夫辛裕生拖了出去。
辦公室里只剩下彼此,小李雖然很想將菲碧縴細得像是要被萬千愁緒壓垮的肩擁進懷里,但顧忌外頭那些好奇且帶有刺探意味兒的眼楮,他遲疑地抿了抿唇。
「抱歉,我媽媽她搞錯了,很抱歉。」低聲地道著歉,菲碧低著頭地往外頭走。但小李的話喚住了她握在門把上的動作。
「菲碧,我並不在乎要給你母親這間修車廠,或是我其它的財產,只要你快樂就好。菲碧,只有你是最重要的!你知道我在哪里,只要你想找我,就一定能找到我,我等著你。」
「不,我不會去找你的。」咬著下唇,菲碧強忍著那陣因違心之論所引來的酸澀滋味。「抱歉,我要去練車。」
「你就一定要贏是嗎?」
「很多時候,贏固然不代表一切,但若輸了就全完了。尤其是牽涉到原則問題時,很難說誰輸誰贏。」
「我想我懂你的意思了,好好的去練車吧!」
菲碧的前腳才剛踏出大門,小李已經迫不及待地拎出一瓶烈酒,邊喝邊不是滋味地咒罵NICK的啥「放開手」的鬼理論,真是越想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