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到香港後,大家都各得其所,小李每天跟著Nick進進出出、上上下下,相較放在中東隨時得留心將自己的身子撲到老板身上,幫他挨子彈的日子,在香港的生活對他而言,根本就跟在度假沒兩樣,所以他自告奮勇要當Nick的司機,免得沒事干悶得慌。
至于老金則在Nick的首肯下,如魚得水地利用計算機網絡,將石氏企業好好地整頓一番。在這里他獲得應有的尊重,又不必面對那些同父異母兄弟的挑釁,他當然是越干越有勁兒。
而把Nick買下的那棟破公寓和偌大的別墅整頓好,則是阿進的拿手絕活。
看也不看那些設計師所畫的什麼冷冰冰的後現代或是復古式設計,阿進一一否決,並且決定自行設計,再嚴厲地盯著他們施工。
「這房子是要住人,又不是要做博物館或展覽館的,把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弄掉!」
「喂,搞清楚,我們是高尚的正常人家庭,你們在臥室里自天花板到地板放那麼多鏡子干嘛?想害我們被自己的睡相嚇得神經衰弱啊?」
「地毯?為什麼要那種貴死人又不衛生的長毛地毯?香港這麼潮濕,空氣中又都充滿了細菌塵埃,再用那種長毛地毯,豈不是加速細菌繁殖,提供了良好的溫床?」
就在阿進一次又一次的堅持中,房子也逐漸呈現出家的溫馨。終于,在房子修茸完工後,Nick將那個小丫頭柔柔自郊外的別墅接回來住,房子里充滿了笑聲,他們四個大男人加上那個古靈精怪的心丫頭片子,著實地過了三年好日子,那時,柔柔已經十五歲了。
但誰知Nick是哪根筋不對,居然又將柔柔送回郊外,一晃眼又是十年,這其問他們也曾自己有心、或受柔柔哭鬧要求,勸Nick把她接回來住。可是Nick卻如吃了秤鉈鐵了心似的,打定了主意,不接柔柔回來。
原先他們三個都好生納悶,因為他們親眼見過Nick疼柔柔的那股勁兒,即便是親叔叔也不過如此,更何況是沒有血緣關系的NICK。
直到二十五歲的柔柔沉不住氣,偷偷地自別墅偷跑到市區來,真相才大白。幾經波折,柔柔跟Nick這對同是孤兒的叔叔跟丫頭,總算結成美滿姻緣。
而冷峻寡言的老金,在他自街上撿到了喪失記憶的宇薇之後,也開始反常地掉進愛情漩渦中,最後還是抵擋不住而踏進了婚姻的枷鎖之中,不過看他整天跟宇薇那股甜膩勁兒,想必這個枷鎖還算不錯吧!
四大天王現在就只剩下他範進和小李還是孤家寡人。小李成天忙著練身體,公司隔壁的那家健身院幾乎已成了他的第二個家;而且他小子又拿出油井的利潤中九牛一毛的小部分,狠狠買了十幾輛的跑車,找了些在街上賽車被他逮到的小憋子,組成一支挺威風的賽車隊,沒心思也沒時間去想結不結婚這檔子事。
至于阿進他自己,老實說他這輩子最服膺的是他自己所創立的範氏相對論——有得有失——而且總要衡量過了輕重,睜大眼看清楚,瞧透了才要動手做任何事。
雖然說跟Nick回到本地這件事也是在迷迷糊糊中誤打誤撞做對了,但老天爺總不可能給你一個人太多好運吧?否則那其它人不就沒指望了!
所以啦,即使這些年來對他頻送秋波,或央人說媒,也有更干脆自己找上門來表達傾慕之意的女人不少,但阿進始終維持著當朋友可以,進一步免談的態度。
雖然因此而嚇阻了不少女人,但都是那句「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的廣告詞所害,也可能是現代的年輕女人都獨立自主,也有經濟能力的背景下,對表明了游戲人間的阿進,仍是趨之若驚。
其實仔細看看阿進,當不難明白女人們為他瘋狂的原因︰身高約一八0,笑起來有點湯告魯斯那種無邪得近似天真的魅力,英挺的衣架子身材,加上他早年漂泊在大洋大洲中所歷練出來的滄桑感,合宜的地道紳士舉止,雖然年齡稍大,但反使他流露出一股前中年期男人的魅力,穩重又充滿羅曼蒂克的異國情調。
包別提他煮得一手好菜又善于收拾房子,只要嘗過他特意準備的美酒佳肴、燭光晚餐的女人,沒有不為他深深著迷的,而這些阿進迷是不分已婚還是未婚,她們皆一致認為,要配得上阿進的女人,必然是十全十美,否則也得要有九全九美才行。
說良心話,阿進自己偶爾也會想想這陣子NICK跟老金用來勸他和小李的話。是啊,找個伴是比較好,起碼想嘴叨時可以找得到人,不會像現在只能對著那兩只叫大麥跟小麥的狗自說自話。
況且狗又不會回話,而且隨時會舌忝得你滿臉口水,然後掉頭就走,完全不理會-的喜怒哀樂。只是,這年頭說要找個女人容易,找個看得對眼,且趣味相投的女人可難上了天哪!
你說那種知書達理,溫儉謙恭的大家閨秀嘛……別作夢了,這年頭上哪去找這種已瀕臨絕種的動物?即使有,要想到跟個應聲蟲似,沒主見沒脾氣的女人相處超過七十二小時,他光是想到就頭皮發麻!
至于說找個年紀跟柔柔差不多的嘛……根據-的觀察,現在的年輕女孩個個精得像貓似的,想要她們有菜柔的本分,那可就難-!總不成要他也去找個小女娃,慢慢地等著她長大吧?想到要熬漫長的一、二十年,阿遮已經手腳發軟了。
所以啦,他也沒那麼積極地想結婚的事了,人家說緣分緣分,總得有緣有分才結得成姻緣嘛,現在光是在那裹急也沒有用,倒不如實實在在地過日子較實際些!
電梯叮咚一聲地停住,門無聲無息地向兩旁滑開,阿進拈拈手里的那份文件,瞧也不瞧地走了出去。
「呢……請問道裹是哪里啊?」背後傳來低沉的聲音,令阿進詫異地轉過頭去,是那個速遞公司的小憋子。
「這里是石氏和王氏企業的頂樓,也就是大老板都在的總管理部,你要找誰?」往後走回到電梯門口,阿進漫不經心地跟坐在辦公室門外的秘書揮揮手,依據Nick的經驗,他習慣辦公室外的秘書乃至助理都用男人,這是以前某位為了談戀愛而差點誤了他一筆上千萬美元合同的女秘書,令他余悸猶存的結果。
「我要找一位石柔小姐,請問我上哪兒可以找到她?」阿紫吞了吞口水,看著附近越來越多往這頭聚集的保安人員。該死,哥哥沒告訴我幾樓,我上哪去找那個叫石柔的女人?
「柔柔?你……-是來應征的是吧?你應該到十六樓,就在這層樓的下面。
喏,從那邊的樓梯下去就可以了。」阿進朝樓梯的方向指指了指,又拍拍那年輕人的肩膀。「好好干,柔柔是個很大方的老板!」
看到老金從那個厚重的木門後出現,阿進向那年輕人草草地揮揮手,快步地跟老金一塊進入那道總是緊閉著的門內。
莫名其妙地看著那個男人拍了拍的肩膀,阿紫聳聳肩地在保安人員的招呼下,朝那道弧型的樓梯走過去。在經過那些明亮的鏡子時,她敬慢腳步地打量著鏡中的自己。
難怪他會誤以為我是來應征的,頭戴的是阿諾的棒球帽;阿諾是她打工的那家「意外人生」Pub的老板,身上穿的是跟Pub裹的同事小朱所借的牛仔吊帶褲、松松垮垮地加個大布袋似地套在她身上。
而為了方便駕電單車起見,她將一頭烏黑濃密的卷曲發,全部塞進帽子里,配上她因為老是治不好的感冒而沙啞低沉的嗓子,倒買像是個男孩子了。
天曉得她並不是來應征的,她很滿足放在Pub里的工作。阿諾待她很好,願意傾囊教她所有酒保所該懂的絕活,而優厚的薪金及客人的小費,使她得以在十幾年來,正確的說是十二年來,負擔了自己和老爸的生活費,現在則多了個甫出獄的哥哥靳玉章。
其實今天她之所以會在這里,為的也是哥哥。長她三歲的哥哥,因為年少時誤交損友,荒廢了學業而在外游蕩。家中只剩賣水煎包養活他們兄妹的老爸靳笠,而媽媽早在玉章二歲,而阿紫尚未滿月之時,即因受不了艱苦的窮困生活而離家出走了。
十幾年來的父兼母職,使靳笠對玉章的期望更大,但或許是他所施用的方法不對,也可能是玉章本身的叛逆性,總之,他們父子由于靳笠的一巴掌而出現裂痕,隨著會考的日漸逼近,更是形同水火。
那天,玉章又因為多看了幾眼電視而遭父親責打,沖動之余,他身無分文兩手空空地沖出了家門。靳笠原以為等他氣消了便會自己回家,誰知等到的卻是警察局的電話,說玉章跟一伙流氓結伙搶劫殺人。
到了警察局人家筆錄都做好了,看到渾身傷痕累累的兒子,靳笠怎麼也難以相恬兒子的聲聲喊冤,在奉公守法地當了一輩子平民老百姓的他,始終相倍法律是公正的。
玉章那時十八歲,雖然他並末動手殺人,只是在旁觀望,但法官為了殺一儆百,判了他十二年的刑期。
玉章立即被送進監牢。
在哥哥入獄服刑之後,惡運接踵而來。哀慟欲絕的老父一病不起,而當時才中三畢業的阿紫又無謀生能力,雖然在善心人士捐款之下,老父的病治好了,但又被檢查出有老人痴呆癥的早期癥狀。
被生計逼得走投無路的阿紫,連想借錢都不知道要找誰借的情況下,有一天在街上徘徊時,見到那家意外人生Pub,許許多多穿著光鮮亮麗的男女進進出出。
彬許是一時問的迷惑,也可能是已經絕望了而麻木,她恨著川流不息的人們走了進去,好奇地看著四處充滿原木色調的裝潢,而櫃台旁那個透明冷藏櫃里,更是裝滿了她從未見過的各色精致糕點。
空氣裹流動著佣懶的爵士樂和著人們的笑語,咖哩飯和黑胡椒牛排的滋滋白煙,更刺激得-的胃咕嚕咕嚕地大唱空城計。這一切都不是我的世界所會有的,想到還臥病在床的老爸,阿紫吞吞口水地望著那塊上頭鋪有水蜜桃、奇異果和草莓的蛋糕。
蛋糕只被咬了一小口,隨即被棄置在一片杯盤狼藉的桌上,而那些人已嘻嘻哈哈地朝門口去結帳了。這應該是他們吃剩下的吧!爸爸大概從沒看過或吃過這麼漂亮的蛋糕吧!饑餓使她失去理智,而想到父親的笑容使她立時勇氣百倍,就在她拿起那個裝著蛋糕的精致碟子時,後頭的一聲大喝,使她慌了手腳而使碟子摔落到地面上。
「喂,-在干什麼啊?」是個穿著侍應生制服的女孩,她在看到被女乃油弄髒了的地板時,露出厭惡的表情。「-看,搞得一團糟,我得花多少時閑整理,-知不知道啊?真煩!」
恐懼和羞愧令阿紫在頓時停頓的音樂聲及人聲中更是困窘,她——地望著那塊被用掃帚推進畚斗的蛋糕,淚水終于忍不住一滴滴地滑下雙頰。
「什麼事?這麼大驚小敝的?」驀然有個滿臉絡腮胡,背後綁個馬尾辮的魁梧男人出現,他一彈手指,樂隊立即繼續演奏,但換上了較輕松熱鬧的舞曲,整個Pub的人又恢復了喧鬧聲。
「月霞,-跟男朋友吵架心情不好,那是-的事,我希望-不要將自己的情緒帶到工作上,得罪了客人。」大胡子冷冷地掃向那個繃著臉的女孩。
「她又不是客人!表鬼祟祟地站在那里看蛋糕還有別人吃東西,沒事又要動我正要收的桌子,誰知道地想干什麼啊?」月霞嘟著嘴地咕儂著,拿起掃把跟畚斗就要往阿紫的方向撞過去,但阿諾一把將阿紫拉了開去。
「夠了,月霞,我對-的容忍是有限度的。現在-立刻回家去,再不然我的客人都被-得罪光了-自己好好反省,等-覺得自己可以比較像個大人時,再來上班!」
咬牙切齒地盯著阿紫和阿諾看了幾眼,那個叫月霞的女孩將掃把和畚斗重重地摔在地上。「沒什麼了不起,我不干了!」
「隨便-,小王,叫會計把她到今天為止的薪水算給她,我這小店可謂不起她道大小姐!」阿諾也動了氣的喊來會計。
而身為引起這場膘亂的阿紫,卻已因為太久沒進食而血糖過低,剛剛又受到驚嚇,情緒過于波動,所以整個人不支地搖搖蔽晃,隨即眼前一黑地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