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姬,醒醒!」可舜好笑的看著像小貓般伸著懶腰的綠姬。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綠姬就令他聯想到慵懶又調皮的小貓。
綠姬睡眼惺忪的尾隨他進入一家店子,她詫異的又打了個呵欠。真是奇怪,她竟然連坐車都睡著了,卻每天在家里夜夜失眠。
「哈,邱可舜,什麼風把你吹來的?」有個矮矮胖胖的男人一看到可舜,立即快步的迎面而來。「最近怎麼樣了?」
「馬馬虎虎。查理,莫愁呢?」可舜和查理坐了下來,旁邊則有人開始為綠姬洗頭。
「我老婆啊?在飯店接電話啊。我真搞不懂她,好好的日子不過,偏偏要去跟人家輪三班制的工作賺那種辛苦錢。」查理發著牢騷。「喂,這位小姐貴姓啊?反正我已經是沒救了,介紹一下吧!」
可舜失笑的看著他。「是我疏忽了,抱歉!綠姬,這個人就是陳查理,查理是個很有名的服裝設計師,我想你大概听說過了。查理,她叫李綠姬,綠色的綠,姬是霸王刖姬的姬。」他淡淡的說。
「李綠姬。唔,這名宇很別致。喂,老兄,還有呢?」查理在可舜肩上捶了一拳的問。
「還有什麼?」可舜笑著躲過查理的另一拳。
「李綠姬就只是李綠姬嗎?」查理意有所指的踱到綠姬面前,彎下腰的俯看著她。「綠姬小姐,你好嗎?黑眼圈蠻嚴重的喔,要注意了。」
頂著滿頭的泡沫,綠姬扮了個鬼臉。「听說最近熊貓缺貨缺得凶!沒事還可以外銷做外交。」
查理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有意思,我喜歡有幽默感的女人。可舜,你們待會兒有什麼節目?」他拿起粉餅在綠姬臉上比對著色澤。
可舜也踱到綠姬面前。「我們要去喝喜酒。綠姬需要一件非常漂亮的戰袍,要能讓新娘子黯然失色的戰袍。」
查理疑惑的停下手頭上的工作。「戰袍?誰要結婚,需要這麼大費周章?」
「綠姬的‘朋友’。老兄,是過去的‘朋友’。」可舜懶洋洋的說著,自己到查理的酒櫃中倒了杯酒坐在那里獨酌。「那家伙不知道自己放棄了什麼,我要讓他明白。」
查理會意的點點頭。「我明白了,那真是需要非常慎重了。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嗯,查理,我就知道你絕不會讓我失望的。」可舜朝他舉杯的笑道,查理則回他個舉手禮。
綠姬心里七上八下的看著查理專注的神情不語。
套進那雙黑絲絨包裹著的高跟鞋子中,綠姬站在穿衣鏡前左顧右盼的看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她不時的用手去撥撥腦後松散又松得非常優雅的大波浪,很有彈性的卷發在她的手一放,像裝了彈簧似的卷成一團。
在她身上是件大方領的紫灰色絲質裙子,長度只及小腿處,高腰設計,然後用金色的細絲帶在腰際捆綁住,袖子則是蓬蓬袖。在領口、袖口及裙腳,有著黑絲絨的滾邊銀條紋。
「如何?」查理看她顧影自憐的樣子,笑眯眯的問。
「百分。查理,你真是不簡單,她簡直是月兌胎換骨變了一個人。」可舜低低的嗓音在她背後響起。
綠姬猛然回過頭去,從穿衣鏡中看到的不太確定的人影竟在眼前出現了!她從沒發現大哥穿起西裝會這麼好看?大概是因為這里的燈光的關系吧!
「小姐,伸出你的手。」查理在她手腕上掛了串用鮮花串成的花鐲。拿一束小鮮花別在她的胸口,並交給她一個黑絲絨的小提包。「好啦,你們可以出門了。」
綠姬一听到他所說的話,所有的好興致都消失殆盡。想到要去面對文森跟秀玉,她忍不住的手腳發軟,幾乎要休克了。
「綠姬,綠姬。听我說,你是今天晚上最美的女人,沒什麼好怕的,我就待在你身邊。嗯?」可舜托起她的下巴,望進她眼中的恐懼,輕聲的保證著。
綠姬努力的深吸一口氣。「我沒有害怕,我一點都不怕。大哥,我一點都不害怕的,對不對?」她露出個脆弱的笑容,抖著聲音的說道。
可舜和查理對看一眼,他溫柔的拉著她往外走。「嗯,綠姬最勇敢了,有什麼好怕的呢!」
綠姬望著路上閃閃爍爍的霓虹燈。天知道她害怕些什麼?她真的沒有把握自己能冷靜自若的向文森和秀玉說聲恭喜,真的沒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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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熱鬧的餐廳門口,大大的紅紙上頭寫著「杜張聯姻」,綠姬深深的吸口氣的看著那幾幅巨大的結婚照。
「小姐,請問是男方還是女方?」有個掛著招待的男人向他們走過來。
「男方。」可舜說著,將綠姬一直捏在手中的紅包抽出去交給禮金簿後的男人,並要綠姬簽下名字。
苞著侍應往里頭走,綠姬可以感覺到許多人的眼光不停的在自己身上打轉,她下意識的朝可舜靠過去一點。在差點被個橫沖直撞的小男孩撞倒後,可舜索性牽著她的手向前走。
她在緊張。可舜握著她有點汗濕又冷冰冰、微微抖動的手,如此的告訴白己。但是在她臉上卻掛著淺淺的微笑,看起來非常的優雅端莊。
「綠姬?你怎麼……」正文突然走過來,看到綠姬時,他明顯的嚇一跳。「這位是……」
「我叫邱可舜,是綠姬的朋友。」可舜不待綠姬開口即遞上自己的名片,禮貌的跟正文握著手。
「嗯,我叫林正文。」正文用疑惑的眼光看著綠姬和可舜相握的手。「綠姬,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坐?阿信跟台光也來了。」
綠姬如獲大赦的轉向可舜。「大哥,我們跟正文他們一起坐,好不好?」其實她巴不得現在拔腿就跑,可是,她一定要親眼見到文森跟秀玉,這樣她才能完完全全的死心啊!所以她現在還不能走。
可舜無可無不可的笑笑。「好啊,你的朋友們我都不太認識,藉這個機會見見面也好。」
他們一路排開人群,朝台光跟阿信坐的那一桌走去,綠姬遠遠的看到吳彩霞正跟身旁的人交頭接耳,她突然感到有種刺激的感覺在血液中奔流。
「綠姬!」台光看到她的樣子就像看到鬼。
「哇,綠姬,真是不同凡響!」阿信兩眼一亮的扯扯綠姬頭上的卷發。「這位是?」
趁台光跟阿信在跟可舜交換名片時,正文將綠姬拉到一旁。「綠姬,你想干什麼?」
「我?我不想干什麼,只是來喝喜酒啊,這有什麼不對嗎?」綠姬無辜的眨著眼楮的說。
「是嗎?綠姬,我可不是第一天認識你,老實說吧!」正文捏捏她鼻尖的搖頭。
可舜眯起眼楮的看著正文的手在綠姬的鼻尖上捏著,這些人似乎都跟綠姬很熟,他們是誰的朋友?綠姬的,還是杜文森的?
可舜不動聲色的將綠姬拉到身畔坐下。他大略的舉目四望,賓客都到齊的差不多了。一陣音樂聲後,就看到新郎攙扶著新娘進來。
綠姬一看到文森,就不由自主的絞緊手中的手帕。可舜沒有說話去安慰她,只是握住她的手。其他的人看到這一幕都沒有說話,阿信和台光則互相交換著目光。
他們所坐的那一桌就在主桌隔壁。文森扶著大月復便便的秀玉走近時,看到綠姬似乎方寸大亂的站在那里沒有反應,愣住了的看著她。
詫異的秀玉抬起頭看到綠姬時,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在親人的簇擁之下,他們被送到主桌坐下,但綠姬仍可感覺到文森跟秀玉的眼光不時的望向這一邊。
開席之後,到處充滿了猜拳斗酒的聲音,間雜了大人喝斥小阿,小阿不依的哭鬧。綠姬索然無味的看著眼前那一道道的珍饈,心情紛亂的沉重無比。
「吃些東西,不要回頭。文森正在看著你,還有他老婆。」可舜說著夾了塊牛肉給綠姬。
綠姬馬上回頭,正巧有個人走動遮住了文森,但卻沒擋住秀玉那惡毒的眼神。綠姬連忙的回過頭來。
「她很不高興我來喝喜酒。」她輕描淡寫的說︰「可憐!文森已經是她的了,她又何必表現得這麼明顯?」
「那也要看她有沒有抓住他的心。」可舜輕聲的在她耳畔說著。「看她挺著個大肚子,我真有些替那件禮服感到委屈,真怕它隨時會裂掉。」
綠姬在腦中想象著那個樣子,忍不住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面對阿信他們怪異的眼光,她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簾。「大哥,你實在真夠惡毒。」
可舜動手又夾些菜給她。「你這樣講就不對了,我何止惡毒,我簡直就是個毒王。心情好多了吧?」
綠姬感激的朝他笑笑。「大哥,謝謝你。」
「不客氣。我已經很久沒有讓別人請吃飯了,況且還有笑話可以看,何樂而不為呢?」可舜說著拉她站起來,綠姬這才發現新郎跟新娘已經前來敬酒了。
看到文森那種欲言又止的表情,綠姬端起杯子爽快的朝他們舉杯。「文森,祝福你跟秀玉白頭偕老,永浴愛河。」她馬上一飲而盡杯中辛辣的液體。
「綠姬……」文森只是叫了聲她的名字,激動的看著她。「我……」
「謝謝你了,綠姬。文森,我就記得我有寄帖子給綠姬,你還說沒有!」秀玉挽著文森笑得有些勉強的說。
「謝謝你們邀我們來喜宴,我敬你們一杯。」可舜說著用手圈住綠姬肩頭,也一口干了手中的酒。
阿信揚揚眉毛。「是啊,我們也該敬文森跟綠……噢,抱歉,你們看我有些醉了。是文森跟秀玉,咱們綠姬的男朋友可不要誤會了啊。我醉了,失言失言。」
文森一听,臉色大變的看著綠姬,過了一會兒才擠出個笑容的轉向可舜。「綠姬什麼時候結婚呢?」
綠姬用力的握緊拳頭。什麼時候?他還問她什麼時候?杜文森,你何苦要這樣傷我?你是不是已經沒有心肝了,所以能問出這種話!綠姬心中閃過一絲苦澀。
可舜慢慢的圈住綠姬的腰,他從容的笑笑,「我們可能還要再等一陣子,因為綠姬還想多過幾年單身貴族的生活。她還小嘛,而且……」他故意的瞄瞄綠姬的小骯。「而且我們也還沒有著急的理由。」
可舜說完,冷冷的看著文森和秀玉。文森蒼白著臉,秀玉則是漲紅了臉。正文見狀連忙打著圓場,起哄要大家敬酒。之後,文森和秀玉轉向下一桌。
綠姬望著他們的背影,有些虛月兌的靠在可舜身上。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一切都煙消雲散了,從此,就只是陌路人。
「還想再吃下去嗎?」耳畔傳來溫柔的聲音。她不用抬頭就知道那是誰,她搖搖頭的看到正文憐憫的眼光。
「綠姬,我們都還是你的朋友。」阿信拍拍她的肩。「別躲著不見我們,嗯?」
「我知道。我只是……只是需要時間。」綠姬說完疲倦的抬起頭。「大哥,帶我離開這里吧。到此為止,這些就足夠讓我終生難忘了。」
可舜微笑的向阿信他們打過招呼,牽著綠姬向外走去。在門口時,綠姬停下腳步,回頭就看到文森緊追不舍的眼光,她毅然的甩甩頭。「大哥,我們快走吧!」
「看透了嗎?」可舜看著綠姬、文森及面帶怒容的秀玉輕輕的問。
「嗯,看透也看開了。他們歸他們,我還是李綠姬,從此生活不會再有關系了。」綠姬幽幽的說。奇怪的是她竟然不再感到茫然,或許是她終于看破感情這種東西吧!
可舜牽著她向停車場走去。臨上車前,他凝視了綠姬一會兒。「會過去的。綠姬,要向前看,不要往後回顧。等你到我這年齡,你就會明白的。」
「大哥,別把你自己說得那麼老嘛,雖然你的外表看起來確實是有那麼一點歷經滄桑,但也沒那麼老。」綠姬忍不住的打趣起他來。
穩穩的掌著方向盤,可舜打量著她。「你這小家伙的心情好啦?可以再來糗大哥了?」
綠姬吐吐舌頭。
「你自己說的,有機會就不要放過,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可舜詼諧地說︰「我發覺你越來越賴皮了,大概是我最近修身養性得太成功,所以你跟進倫那小子就無法無天起來了。」
「大哥,你最好了對不對?」綠姬見他嘮叨個沒完,干脆搬出舊伎倆哄他。
「少來,我發現你八成是個賴皮精,每次都用那種鬼話來哄人家嘛!我既不能說自己不好,如果說自己好的話,又不能修理你們。」可舜將車開上高速公路緩緩的說。
「大哥,你別忘了我都是得自你的真傳的。」綠姬翹起下巴,頗不以為然。「你還是我跟進倫的師父哩!」
「說句真的,綠姬,別再把自己藏起來了,這樣你才有機會去發現並且接納另一段感情。」
綠姬突然想到阿珠,這教她心情又開始沉重了起來。「你別光說我,你自己呢?」
「我?」可舜訝異的反問︰「這又關我什麼事了?」
「你光會說我,你自己還不是一樣!」綠姬顧不得自己心中如打翻了調味盤般的五味雜陳,月兌口而出的說。
「喂,小姐,你把話說清楚,我這當大哥的又是哪里惹到你了?」可舜將車駛進那個熟悉的巷口問道。
綠姬咬咬下唇。「你自己還不是一樣為了你那個情人一直打光棍到現在,你還有什麼資格說人家?」
沉默持續的在車內蔓延,可舜頭抵在方向盤上,低頭想著她的話。他是這個樣子嗎?難道因為失去了梅萍就封閉了他的心,他是這樣的度過這麼久的日子嗎?
「大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綠姬看他那種不言不語的樣子,囁嚅的說著,忍不住暗罵白己的心直口快,過于魯莽了。「對下起啦,大哥!」
「沒事。快回去休息吧!明天還是要去商場。」他說完打開車門讓她下車。錯了,你錯了。綠姬,我封閉的心已經為了你而產生裂縫,雖然不明顯,但已足夠了。可舜望著她的背影,無聲的在心里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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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我如果穿那條黑紗的褲子會不會比較好看?」阿珠指指另一套掛在廁所門把上的衣服,苦惱的問著綠姬。「還是穿這條復古的牛仔褲配緊身上衣?」
綠姬試圖擠出個微笑。「阿珠,你長得這麼漂亮,不管穿哪一件都很好看的。」老天!她已經陪阿珠在廁所里耗了快半小時,不知情的人說不定會以為她被馬桶的水沖進下水道去啦!
「可是,我真的拿不定主意要穿哪一套。綠姬,你跟可舜同辦公室,你應該比較了解他喜歡女朋友怎麼打扮吧!」阿珠滿懷希望的看著她說。
綠姬努力的做著深呼吸,一邊提醒自己要忍耐︰殺人是要償命的--因為她真想把阿珠的頭按到水龍頭底下去淹死地。
「我不清楚耶!我們根本就不可能討論這個話題嘛,阿珠,你挑你高興穿的衣服穿不就行了?」綠姬惦記著剛才做到一半的街頭問卷調查的總結報告,那是明天早上大哥跟廣告公司的人開會要用的,屆時老板也會在場。
阿珠仍用她柔柔弱弱、軟綿綿的語氣說話。「那你平常都穿些什麼衣服?」
綠姬翻翻白眼。她以前怎麼會認為阿珠是個適合大哥的女人?一個連自己要穿什麼衣服都拿不走主意的女人,會把大哥給活活煩死的。
「我都隨便穿。」綠姬嘆口氣的說道。
「對啊,你又不是可舜的女朋友,怎麼穿都無所謂的。唉,煩死了!憊是……我再去買一套新衣服?」阿珠突然心血來潮的說。
綠姬啊綠姬,你真是自討苦吃!你干嘛要淌這趟渾水?這下好了,阿珠對大哥緊追不放的;連你自己都要成了她的狗頭軍師,你真是何苦來哉?綠姬低聲的告訴自己。
「綠姬,你有沒有在听嘛?」阿珠看綠姬一臉的茫茫然,她嬌嗔的大叫。
「有,有,我在听啊!阿珠,我看你再去買套衣服也是個好主意。呃,我辦公室很忙,我先出去了。」綠姬無可奈何之下只好附和著她的意思,以求早點月兌身。
「反正你又不是我,當然體會不出我的心情。唉,煩死人了,當可舜的女朋友還真是不容易!」阿珠對著鏡子擠臉上的青春痘,齜牙咧嘴的說。
「是啊,真不容易呢!」綠姬說完趕緊趁她不注意時,飛快的奪門而出。
女朋友?哈,她鐵定要被大哥捶死了。綠姬心不在焉的踱進辦公室時想到這點,阿珠已經布下天羅地網,想擄獲大哥的意圖非常明顯,全公司都早有耳聞阿珠的芳心已暗許給食品進口部的邱可舜。
但是盡避女主角的動作頻密,男主角這廂卻是無所反應。每天看他忙碌的穿梭在公司內外,也沒看到他有任何特殊的動作,逼得阿珠只能從他身旁的兩員大將進倫跟綠姬--下手,時常找機會的探听可舜的動態。
「綠姬,是誰說今天晚上要去滬江吃飯的?」可舜不待綠姬坐下即開口問道。
綠姬瞪大眼楮。這下好了,該怎麼說呢?她不斷的在腦海中找借口。「呃,大哥,你上次不是說要找哪天咱們好好的聚聚嗎?」
可舜看了眼不敢吭氣的進倫。「綠姬,你的小把戲還玩不累嗎?」
綠姬猛然抬起頭的望向一臉歉意的進倫。「進倫,你干了什麼事?」
進倫雙手合掌的向綠姬討饒。「綠姬,我是不得已的。大哥說我要是不老實說,下個月一天假也別想休。你是知道莉芸的,她會剝了我的皮!所以……」
「所以你就不顧江湖道義了?」綠姬埋怨的瞪著他。
可舜走過去拍拍進倫的肩。「進倫,江湖道義說是可以說,但不一定要做。好了,你可以先去商場拿問卷調查表回來了。要不然晚上去滬江的時間會來不及的。」
進倫如獲大赦的連忙跳了起來。「我馬上就去。」
綠姬深感大勢不妙的看著可舜唇畔的笑容。「進倫,我跟你去!」說罷她也想站起身跟他出去。
「噢,綠姬,你不可以去,我有些事要好好的跟你溝通一下,進倫,你快去吧!」可舜站在綠姬桌前不慍不火的說。
進倫對綠姬露出個「你自求多福吧!」的表情後,抄起鑰匙很快的跑出去,還用力的帶上門。
綠姬如坐針氈的看著那個俯身、兩手搭在她桌上的男人,他臉上帶著一抹狡猾的微笑,有點家貓在下決定要先咬爪上老鼠的哪塊肉般的奸詐。
綠姬被他的目光看得幾乎想哭出來了。可舜的目光不似他語氣中那般的生氣,反倒是有種……怎麼說呢?就好像是個父親或兄長對調皮的小女孩那種既氣又想縱容的神態,真教她要不好意思了。
「綠姬,我記得我告訴過你,我對阿珠沒興趣。」可舜繼續的俯看著她,語調非常輕柔的說道。
綠姬只能點點頭。「我知道。」
「那麼,」可舜露出沉思的表情。「請你告訴我,為什麼這個月來阿珠已經跟我們去吃了三次飯?」
總算找到舌頭的綠姬這下子找到話說了。「不是我喔!是阿珠自己要跟的。」
「嗯?」可舜的兩道濃眉高高的抬起。「是嗎?」
「本來就是。不信你去問進倫,我可從來都沒有主動邀她跟我們去,只是她一直問我們下班後有什麼節目,知道了又一直要跟,我們只好讓她去了。」綠姬急急忙忙的解釋。
可舜懷疑的看著她。「你真的沒有?」
「我發誓,我真的沒有。」綠姬忙不迭的舉起右手。「可是我知道阿珠對你真的很有興趣。」
「嗯?你怎麼知道?」可舜想起這幾天所有的人看到他時,或多或少的揶揄口吻,他嘆口氣。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啦。剛才我在廁所被阿珠絆住,她一直逼問我你希望你女朋友打扮成什麼樣子。我就站在那里,像白痴似的看著她一套又一套的換衣服。天啊,我真被她打敗了!」綠姬皺著眉的想到阿珠的那些行頭。
可舜大笑的看著她。「難道你就不曾像她那樣忙過?畢竟女為悅己者容啊!」
綠姬想也不想的就頂回去。「我才沒有呢!文森根本就不在乎我穿什麼衣服站在他面前。」是啊,以前她怎麼都沒有經歷過這種過程呢?
自認識文森開始,從學生時代一直到現在,她都沒有特意的為文森打扮過自己,放學後或是下了班就直接去找他,或者他來接她……沒有,她從沒有像阿珠這般的慎重其事。
想到這里,綠姬煩躁的扯扯自己的發尾。「大哥,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再談這個話題了?」
可舜伸伸懶腰。「可以啊!綠姬,我是不是可以預見今天晚上阿珠又將跟我們一起去吃飯了?」
阿珠,對了,她怎麼把她給忘了?綠姬滿臉抱歉的望著他。「恐怕是的。她已經開始在打點晚上要穿什麼衣服了,或者,她很有可能會為了晚上這頓飯再去買一套衣服吧!」綠姬同情的說。
「唉,女人!」可舜說完,搖著頭的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綠姬動手將那份問卷調查總結表謄一遍,眼角不時的往可舜那邊瞄。他一言不發的抽著煙,似乎思緒已經遠遠的飄走了。
唉,她以前怎麼會覺得他長得丑呢?尤其是剛開始和他共事時,她簡直受不了他的大嗓門。但是這段日子下來,倒也發覺出他天性中美好的那一面,譬如說他的體貼及善解人意,還有不經意時所流露出來的溫柔。
綠姬搖搖澳錯液將寫錯的部分涂掉。不要胡思亂想了,綠姬,好好工作吧!她一再的叮嚀自己。
可舜自眼尾的余光看著綠姬正非常專注的抄寫著報表上的數據。他噴了串漂亮的煙圈,漠然的看著煙圈冉冉上升之後又全部消散在空氣中。
他已經很久沒有夢到梅萍了,取而代之的是個總喜歡扎著馬尾,穿襯衫、牛仔褲跑上跑下的女孩子。對這種心情他並不熟悉,似乎背叛了梅萍似的令他有些悵然。但是他夢中的人影卻日漸清晰,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已經不再年輕的他,還能想象那種激情的戀愛嗎?不,他不能確定,他已經被那個人影弄迷糊,不知道自己的心了!可舜嘆口氣的瞟一眼埋頭工作著的綠姬。
****dream****
「喂?噢,爸,什麼事?哈,相親?爸,你別笑死人了!什麼?文森結婚的事。誰告訴你的?阿信他們?爸、爸,你听我說嘛,爸!」綠姬對著電話大叫,惹得可舜跟進倫不約而同的停下手中的動作。
綠姬的爸爸不知說了些什麼,只見綠姬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爸,你放心。既然他都結婚了,我絕不會再跟他有任何瓜葛的。嗯,做小的?誰說的?不,爸,我不會那麼想不開而跟自己過不去的!」
「嗯,好。我回家相親,這下子你滿意了吧?」綠姬最後只能妥協的說道︰「好,我一定回去。」
幣掉電話後,綠姬口里念念有詞的翻著電話本。「阿信、台光、正文,你們三個玩完了!」
她依序的撥著那三個人的電話。阿信出去了,台光跟正文則是相偕去大陸自助旅行。綠姬只得氣餒的放下電話,雙手撐著腮幫子的發呆。
「綠姬,你老爸打電話來啊?」進倫明知故問的說;「他說了些什麼啊?好像講了很久的噢!」
綠姬沒力氣的狠狠瞪他一眼。「張先生,姑娘我現在心情不好,你最好別惹我,你听到了沒有?」
「真是天理何在呀!我是關心你才問你的耶,凶婆娘當心嫁不出去!」進倫笑彎了眼的說道。
綠姬回他甜甜的一笑。「這就不勞閣下你操心了,我老爸叫我回家去相親。」
「相親,那不就得先到街上用棍子敲昏那些男人,不然誰願意跟你這凶神惡煞的相親啊?」進倫繼續閑磕牙的抬杠下去。「說不定還有人會寧死不從哩!」
綠姬哼了聲的瞪著他。「既然連莉芸都肯要你了,我又有什麼好擔心的?真想不通耶,莉芸怎麼會看得上你的?她長得漂亮又有氣質……嘖嘖,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可惜、可惜!」
進倫不以為忤的樂歪了嘴。「綠姬,全天下的男人這麼多,可不是每個男人都有資格當牛糞的!」
綠姬哭笑不得的點點頭,真拿他沒辦法。「是啊,可真是不容易啊!」
「綠姬,你老爸怎麼會突然要你回去相親?」一直冷眼旁觀的可舜突然的提出問題。「畢竟,你還不到拉警報的年紀嘛!」
綠姬翻翻白眼,咬牙切齒的瞪著電話。「都是阿信他們啦。他們沒事就打電話跟我老爸說文森結婚了的事,還說我難過得瘦了好幾公斤。」
「有嗎?你的臉又圓啦,怎麼可能瘦了呢?」進倫大惑不解的說。
綠姬朝他扮了個鬼臉。「謝謝你喔!反正他們也不知道跟我老爸說了些什麼,結果我老爸就一直認為我會去給文森做小的,所以他急著想把我嫁掉,免得敗壞門風,給他丟人!」
「听起來頗嚴重的。」進倫同情的安慰她。「說不定你會相到一個比杜文森好幾千萬倍的金龜婿啊!」
「那你到底會不會去給他做小的呢?」可舜問道,表情是一片的冷漠疏離,教人模不通他的心思。
綠姬像听到怪事似的看著他。「大哥,你在說本世紀最偉大的笑話嗎?當初我連老大都不干了,怎麼可能去當小的呢?」
可舜露出個神秘的笑容。「那你只要讓你老爸明白這一點就夠了,何必千里迢迢的跑回去相親呢?」
綠姬擺了個苦瓜臉。「我老爸如果有這麼容易說服,他就不是我老爸了。」
「這倒是很糟糕……」可舜喃喃自語的陷入沉思。
「是啊,真是糟糕!」綠姬看著桌上的文件,心不在焉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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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所有的資料都印懊後,可舜關上電腦打印柄的開關。綠姬那丫頭為了回家相親還請了三天假,所有的工作都由進倫跟他分攤著做,也因此他才加班到現在。
「可舜,你還沒走啊?」碧蓮探頭看到是他,大大方方的走了進來,手上拎了包酸梅。「要不要來一粒?」
可舜像看到洪水猛獸似的瞪著那包酸梅。「謝啦,我從不知道那玩意兒有什麼好吃的。我們這里好像只有綠姬會吃,我是從不吃的。」
碧蓮順了順耳際的發絲。「听說綠姬回台灣老家了?」
「你的消息倒靈通的嘛,進倫告訴你的?」可舜繼續坐在電腦前KEYIN資料。
「不是,是阿珠。」碧蓮又塞了粒酸梅進嘴里。「喂,同年的,阿珠也不錯啊。我看她對你挺有意思的。」
可舜一臉的消受不起。「我沒興趣。喂,拜托你好不好,我看你這樣一顆接一顆的,看得我都要胃酸過多了。你的胃受得了啊?」
碧蓮露出個驕傲的笑容輕拍小骯。「為了BABY,受不了也不行啊!」
可舜這才滿臉的恍然大悟。「恭喜你了。」
「謝謝,年紀大了,再不生不行了。現在已經是高齡產婦了,我們女人不像男人可以拖。」碧蓮感慨的說。
「你的外表保養得很好。我們站在一起,外人根本看不出我們是同年嘛!」可舜詼諧的打趣道。
「謝謝你啦!唉,綠姬什麼時候才回來,她不在的日子還真不習慣呢!」碧蓮嘆著氣的說。
可舜望向綠姬空著的桌椅。「是啊,真有些不習慣。她明天就回來了。」他強打起精神再敲著鍵盤。
「太好了,真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她相親的結果。其實這樣也好,要不然她每天就只能跟你還有進倫混在一起,沒什麼機會出去認識異性朋友,生活圈子未免太狹隘了一點。」碧蓮說完就走了出去。「我有時懷疑你是故意的!」
可舜停下手邊的動作回想著她的話。是嗎?他會故意的拘束著綠姬的生活圈嗎?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點燃一根煙。綠姬,綠姬,好像從一開始,綠姬就是非常得力的部屬,她總是能在可舜最混亂的時候找好他要用的資料,也能很細心的替他安排好一切該準備的事。過去可舜從沒有想過她的重要性,只是很習慣她就在那里!
他似乎也從來沒有仔細去替她著想過,她是全公司最勤奮的員工,總是無條件的配合加班。雖然偶爾會埋怨幾句,但都是小巴尚念經般的有口無心。
直到她不在公司的這幾天,可舜才發現她對他有多重要!可舜搖著頭的想起早上的那團混亂,他跟進倫根本模不著頭緒的跟那些表格還有檔案、文件對抗。
而沒有綠姬的辦公室也著實沉悶得可怕!整天就是他跟進倫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任何話題也引不起說下去的興致。況且少了綠姬像只麻雀似的跟他們斗嘴,沒趣極了,沒有綠姬的笑語,辦公室就像是間空了幾百年的空屋似的死氣沉沉。
她回去相親了,結果如何呢?綠姬的個性是如此的討人喜愛,對方是不成問題了。那她呢?綠姬會很滿意那個她父母過濾過的青年才俊嗎?。∼愈
綠姬剝著菱角,眼楮瞪著眼前的漫畫。她的父母則是滿懷希望的將那幾張照片拿在手中端詳再三,還不時的停下來交換意見。
「這位張先生在台中開了家泡沫紅茶店,你要是嫁給他,現成就當老板娘了。」李母笑眯眯的指著那個有著國字臉的年輕人說道。
「嗯。」綠姬將菱角塞進嘴里,看也不看一眼。
「綠姬,這是隔壁村陳厝村長的兒子,去年才從美國回來,是個博士。村長他家的田可是全鄉最多的。」李父則是比較欣賞那個戴著深度近視眼鏡的博士。
李母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老頭子,有田有什麼用?難道要綠姬跟我一樣,跟你種一輩子的田?」
「你懂什麼?有土斯有財,台灣就這麼巴掌大,哪一天要是戰爭了,沒有地能種東西吃嗎?想當初日據時代,要不是有那些田,我們早就餓死嘍!」
「時代不同了,我看還是做生意的比較好,天天有錢可以收,這樣比較實在。」李母總結的說︰「綠姬,你這兩天相了這麼多個,你自己比較中意哪一個?」
綠姬伸手端了杯老爸泡的烏龍茶慢慢的啜飲著,一邊思索著該怎麼辦。「爸,媽,今天跟昨天看的那些人是都不錯,可是我還不想太早定下來。你們現在就擔心我嫁不出去,不是太早了?」
「綠姬,你今年虛歲都二十七了,我在你這年紀都生三、四個孩子了。」李母不以為然的說著,跟李父交換著某種眼光。
「媽,這都什麼年頭了?女人不一定要嫁人啊。只要我能養活我自己,有沒有丈夫那就不是重點了。」綠姬忍不住開口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是因為杜文森?」一直沉默不語的李父,突然的冒出這句話。「因為他拋棄你去娶別人,所以你就不想結婚了?」
「老頭,教你不要提的!你怎麼又……」李母責備似的說著,「孩子已經夠傷心了的,你說這麼重……」
「你听听她說的話,人家女孩子長大了,哪一個不是趕快交個男朋友嫁了的?誰家女兒像她,交往了那麼久,最後人家結婚新娘不是她,還在那里給我唱高調。」李父怒氣上升、口沫橫飛的罵道。
綠姬疲倦的閉上眼楮,過了一會兒她緩緩張開眼楮。「爸,媽,我並沒有說我一定不嫁人。只是,這種事是要靠緣分的,如果我今天任憑你們安排,隨便找個男人嫁了,以後若是不幸福呢?我想你們一定也會很難過的。何必急呢?」
凝神看了她半晌,李父嘆口氣的往後走。「隨便你吧,既然這兩天相的人你都不滿意,那我再叫劉媒婆幫你找別的,總會相中一個吧!」
看著爸爸回房睡覺,綠姬轉向媽媽。「媽,我這次回來發現爸爸老了好多,你也是。可是爸的白頭發比你的多,我才半年多沒回來啊!」
「你現在才知道時間過得多快了吧!想想就好像昨天一樣,我才從醫院抱你回來,現在你已經可以嫁人了。」李母模模綠姬的頭。「綠姬,你在香港工作,難道都沒有認識其他的男人?」
「有啊,同學、同事一大堆都是男的。」綠姬拿起菱角剝著硬殼的說︰「可是都只是同學、同事。」
李母站了起來。「大概是緣分未到吧。那就再相親看看吧!我先去睡了,你待會兒記得關門窗。」
「我知道。媽,你先去睡吧!」綠姬揮著手的看著媽媽也回房去歇息了。
綠姬穿上拖鞋的走進院子中。更深夜寂的暗色天幕下,草地跟樹葉都布上一層薄薄的水氣。對這個曾經生長了十七、八年的地方,她依然有著最深的依戀。
坐在門前的台階上,綠姬雙手托著下巴的仰望遠處山巒頂上的稀疏星群,不知道大哥他們又把她的檔案櫃折磨成什麼樣子了?
其實媽媽問得也沒有錯,她是認識了一大堆的男人。可是在以前,因為有文森,所以她從沒有去注意別的男人,像阿信他們也不錯,可是畢竟感覺不對。進倫的情況也是一樣的!
至于大哥……她不知道該怎麼辦?連說都不知道該向誰說去。他令她迷惑,好像她已經不再是以前的綠姬了。她已經知道他對他以前的女朋友如此念念不忘的,甚至寧可終身不娶,她還是被他吸引!
綠姬認為可舜不會明白她的心思的,但是她卻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他。每天她都巴不得早點到公司去見他,下了班卻又舍不得走。是不是因為失去文森的打擊令她如此的急于找個人安慰?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彬者,是她孤獨太久了?這種孤獨的感覺已經如影隨形的跟著她二十幾年了,即使是待在文森身邊,仍是感到那種說不出的孤獨感。但是,跟大哥在一起時,她卻可輕易的拋開那種感覺,為什麼呢?
轉身回到屋內,綠姬巡視門窗和爐灶後,慢慢的走回房去。她該怎麼去面對他?他們會有未來嗎?她懊惱的咬著下唇。老天,她忘了還有阿珠……
注︰有關查理和莫愁的故事,詳見《現代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