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小姐,這件衣服你還喜歡吧?」
遍紗店員此時正細心地為任曉蘭身上的禮服整理蕾絲邊,只不過任曉蘭的視線沒有看向鏡子的自己,反而直往牆上的鐘瞧。
「有沒有搞錯啊!」看到時針指向一點的方向,她美麗的柳眉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約好一點在這里踫面的,怎麼到現在還沒有看到人啊?玉蝶不是從來不遲到的嗎?我試婚紗是一回事,她這個伴娘的也得給我試穿禮服啊……」她不高興地念一大串。
「呵,呵,」店員輕笑了幾聲,將她腰間的布料弄得更加合身,「要不要等一等再打個電話去問問?」
正說著,一道輕咳聲便打斷兩人的對話,只見一個陌生女人紅著臉靜靜地站在兩人的身後。
其實韓玉蝶已經坐在後面的椅子上好一會了,只不過看到曉蘭在試穿禮服,所以不好意思打擾,卻萬萬沒有想到曉蘭會認不出她!她困難的開口,「曉蘭,人家我……很早就來了啊。」
任曉蘭輕蹙起眉頭,仔細朝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困惑的臉慢慢轉為驚訝,「玉蝶?!」
「噓——」她這麼一大叫,使得韓玉蝶更加尷尬,「就算不認得我也別那麼大聲啊!整個店里的人都听得到你的聲音了!」
任曉蘭的個性直,不管店員在幫她整理衣服,轉身朝韓玉蝶上上下下又瞧了一遍,像是從來沒見過她似的,嘴角也揚得老高,「太夸張了吧!怎麼才幾個禮拜沒見,整個人全變啦?」
「你才夸張吧,」韓玉蝶不悅地嘟了嘴,「咱們這麼多年的朋友了,竟然還認不出來?看我的樣子像是我動了整型手術。」
「是啊!要是你沒開口,我還以為你真的去整型了呢!」其實她一向認為韓玉蝶長得不錯,只不過她的個性固執,怎麼都沒辦法說服她做任何的改變,沒想到才幾個小小的變化,竟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好美。
「拜托……」她的臉依舊紅透,「不過是換了副隱形眼鏡,剪了頭發,還有換幾件衣服穿,哪有變很多?」
「哈!」任曉蘭又是一聲笑,「沒錯,容易臉紅的習慣就沒有變!」
「曉蘭——」
明知道她容易臉紅,曉蘭還老愛逗她。韓玉蝶窘紅了臉,卻引來任曉蘭連續不斷的笑聲;
她的語氣里帶了一絲絲的曖昧,「老實說,是不是談戀愛了?」
「這……」韓玉蝶無言以對,腦子一浮上關毅靳的影像,體溫便不自覺地加溫。
「哈!讓我猜中了吧?」認識韓玉蝶已久,任曉蘭可以輕易從她的反應得到答案,「快告訴人家是哪一位厲害的公子哥啊?竟然像神仙一樣,把你變得這麼漂亮?」
「哪有什麼公子哥?」怎麼說話像古人一樣,「不就是上次……上次你送給人家的……生日禮物……」一提起這件事,她的聲音就愈來愈小聲,像是講給地上的螞蟻听似的。
只見任曉蘭輕蹙了眉頭,想了好一會,眉宇緊跟著深鎖起來,「上次那個牛郎?」
牛郎?
她對這個名字好敏感,但韓玉蝶還是輕輕地點頭,和他在一起久了,她都快忘了他的職業。
「老天!」看到她點頭,任曉蘭不自覺地拉高音量,滿是不置信地望著眼前的韓玉蝶,「玉蝶,你在想什麼啊?」送給她當生日禮物是一回事,可是談戀愛?「他是個牛郎耶!你怎麼……」
「我知道。」她回答得很小聲,她當然知道他是個牛郎,只不過,和他相處一段時間之後,他們已經超越了那種關系。
「那你還跟他在一起?!
「因為……」她愈說愈覺得自己一點立場也沒有,「他對我很好……」
「好?」老天!任曉蘭快昏倒了,有哪一個牛郎對女人不好啊?「他對每一個女人都這樣,你怎麼那麼容易被收買啊?」
「不一樣。」她還是堅持,「他對我……比較特別。」至少,他約她住在一起了,不是嗎?
「玉蝶!你中毒太深了吧?」她簡直不敢相信玉蝶竟然會這麼以為。「每一個跟牛郎在一起的女人都覺得自己很特別啊!但那是她們,你醒一醒,好不好?」
「我……」她不知該怎麼說?幾度,她也以為自己在做夢,可是夢境卻在他開口向她告白的那一剎那成真了。「他應該是愛我的……」
任曉蘭快吐血了,「他哪個女人不想愛?!那是他的工作!你怎麼那麼好騙啊?」
卑是沒錯!可是,她沒有辦法不相信他啊!
當他說愛她的時候,她覺得好感動,當他緊緊地將她摟在懷里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是全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她很想告訴曉蘭她也愛他,但在曉蘭的質問之下,她竟然說不出口。
當了這麼多年的朋友,任曉蘭怎麼會看不出她眼里的掙扎,她只是希望朋友不會受到傷害。
「他……」換掉方才夸張的語氣,任曉蘭嘆了一口氣之後婉轉的問道︰「他為你辭掉工作了?」
「沒有。」韓玉蝶輕輕地搖頭,事實上,對于他的事,她幾乎一無所知。
聞言,任曉蘭又是一個皺眉,根本不用知道等待,她就已經能預見會發生什麼樣的事,「那你可以忍受他每天抱不一樣的女人?」
這一句話才剛落下,就狠狠地在她的心上劃了一刀,她睜大眼楮,直直凝視任曉蘭質問的臉孔,所有的思緒在剎那間全被搗亂……
「你從來沒有想過,對不對?」任曉蘭又替她完成了她來不及開口的話。
的確,她從來沒有想過。
雖然知道他是個牛郎,但她的確沒有想象過他摟著其他女人的畫面,她不去想的原因,是因為那個畫面會讓她心痛!
但她不去想,卻不表示那些事不會發生……
幾時,她變得如此地天真?
看她這個模樣,任曉蘭看得心好痛,雖然這是韓玉蝶二十八年來一場戀愛,身為朋友的她該是為她感到高興的,可是這個時候,她就是高興不起來……
她不希望韓玉蝶的第一次愛戀,就愛得遍體鱗傷……
那她會覺得自己是罪魁禍首。
「其實,我們都是成人了,很多事不是旁人可以為自己決定的。但是如果你想繼續跟他在一起,你應該先有心理準備……」
除此之外,任曉蘭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了,如果這就是玉蝶的選擇,她也該尊重她。
矮玉蝶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卻涌起一段想哭的情緒。
她以為自己是幸福的,然而曉蘭一針見血的話就讓她回到現實。
難道愛情真的使人盲目?要不然,為什麼以前的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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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跟牛郎在一起的女人都覺得自己很特別啊!那是他們的專業……
矮玉蝶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辦法忘記任曉蘭對她所說的話,那麼,他對她所做的一切,也全都是偽裝出來的?就像那個戴麗珍所說的?
但他的貼心呵護,他的溫柔踫觸……叫她怎麼相信那一切都是裝的呢?
而且,她和他之間,除了第一次的生日禮物之外,並沒有金錢上的交易,這是不是代表她對他而言是特別的?
然而,她卻不能改變他是「牛郎」的事實。
他身上的手機常常響起,電話彼端總是隱約傳來女人的聲音,還有他接到電話後就立刻出門的舉動,不都一一證明了他特有的職業?
不!她不能忍受他的懷里擁著其他女人……
只要那個畫面一浮上她腦海,她的心就莫名地感到一陣刺痛,光是憑空想象,她就無法承受。
她輕嘆了一口氣,努力將自己的注意力轉回來,望著手中的地址,她決定暫時忘掉腦中混亂的思緒。
雜志的總編要她來到陽明山上找一位有名的作家做專欄訪問,跟她約好下午三點的時間,如今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眼看著門牌上的號碼和手中的地址符合,韓玉蝶將所有的雜物放進皮包之後,才正準備舉手按上門鈴,眼前的門板卻在這個時候打開。
「……我今天約了人面談,不方便留你。」
說話的人是一個年約三十五,十分有氣質的女人,此時的她正穿著絲質的睡袍,對著眼前的男人說道。
必毅靳回了一抹溫柔的微笑,在那女人的額上溫柔地落了抹吻,「沒關系,你去忙你的。」說著,他順手為自己套上外套。
女人輕揚了嘴角,從一旁的皮包里掏出一小疊千元大鈔給他,「這些錢,你自己留著吧。別報上公司了,自己總要多添點衣服。」
「不用了,」關毅靳好心地推回她遞上錢的手,「你已經付過了,別再給我錢。更何況,你身子不太好,還是拿這些錢去買些補品養養身子吧。」
女人听了之後一陣感動,明亮的眼眶中隱約地透露出一絲淚光,「你是個叫人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的男人……」
「這不是真的,」他傾身又在她的吻上輕落個吻,溫柔的眼眸足以軟化任何一個女人的心,「我的溫柔全是偽裝出來的,別這麼輕易地讓我騙了……」
「呵,」女人一聲輕笑,「那應該說是被你騙也被騙得心甘情願……咦?你來啦?」女人此時才意識到站在一旁的韓玉蝶。
必毅靳听到有人來了,也不好意多留,才正準備轉身讓那個人進去,但一轉頭卻隨即愣了住。
晶瑩的淚水盈眶,韓玉蝶怎麼也無法相信,自己竟然會親眼看到這樣的事……
老天!她覺得好難過。
在見到眼前背著自己站的男人正是關毅靳的時候,她竟然無法移動雙腳,只能看著他毫不吝嗇地對別的女人施展他的溫柔。
她含淚的雙眼不解地望向關毅靳性感的臉,伸手捂上自己的嘴巴,趁著淚水還沒決堤之際,轉身逃離這個叫人難堪的場面。
「該死的……」看見她逃開的身影,一向喜怒哀樂不形于色的關毅靳竟一聲低咒。
照理說,他不能在客人眼前失態,可是這一刻,他的心里只有韓玉蝶。
「對不起……我……」他原本還想回頭解釋什麼,但眼看著韓玉蝶招了計程車,他便再也顧不了那麼多,轉身急忙追了上去。
懊死的!
他在心里不斷地低咒,為什麼會那麼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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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玉蝶一回到自己的公寓之後,淚水便像決堤似的肆元忌憚奔流,但是不管她流再多的眼淚,也抑不住那股心痛……
為什麼上天要這麼捉弄她?竟讓她看見他對別的女人溫柔的畫面?
她原本還以為自己有能力去承受,可是在看到剛剛那個畫面之後,她便清楚地知道她沒有那個勇氣,她沒有那麼寬宏大量地可以忍受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不管是工作也好、私情也好,她全都沒有辦法忍受!
她很自私地希望關毅靳完完全至只屬于她一個人的,可是……她做不到!
曉蘭說的沒有錯,她並沒有特別到讓他放棄所有的一切,她並沒有特別到讓他只愛她一個人!
他的溫柔真的是被訓練出來的……
他對每個女人全都是一個模樣。
她捂著心口半彎了身子,卻怎麼也無法抑去心中如刀割般的難受。
「砰!砰!砰——」
門外突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叫韓玉蝶的神經在瞬間全都緊繃了起來。
不用開門,她便已經知道此刻站在門外的人是誰。
但,她不想見他!再去面對他深情溫柔的臉龐,只會讓她更加地無法自拔……
「玉蝶!」看門里面的人一直沒有回應,關毅靳站在門外大吼,「玉蝶!你听我解釋——」
「不要……」淚水如斷線珍珠般地不斷落下她細滑的臉龐,「你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玉蝶!」他一點也不放棄,「你听我說……」
「有什麼好說的呢?!」她心痛地道,「我並不能要求你為我改變,我也不能要求你辭去工作,這樣,還能說什麼呢?」
「你先開門……」
「不……」她就是害怕見到他,害怕自己一旦開了門之後會下不了決定,所以她只能搖頭,捂著心里的刺痛,自己難過,「我不能忍受這一切,你……抑或是你的工作……我知道自己沒有辦法要求你只屬于我一個人的,所以我不知所措……愛得愈多,更是自私地想擁有一切……」
「砰——砰——砰——」
身體撞上木門的聲音,在韓玉蝶所住的這間小鮑寓顯得十分的響亮及刺耳,她暗自懊惱剛剛進門的時候忘了帶上最外層的鐵門。
她不自覺地退後,害怕他真的會奪門而入。
「砰!」
脆弱的木制門再也抵不住他強力的撞擊順勢而開,門口所出現的,正是關毅靳正不斷喘息的高大身影。
她好想逃,但卻無處可逃,雙腳不斷地後退,她不想看到他,也不想再听到他所說的任何一句甜言蜜語,但卻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麼做,才能在這場破碎不堪的情感里全身而退。
她搖著頭,淚水早已模糊了視線;她多麼希望這一切從來不曾在她的生命中出現過,包括他的溫柔、他的笑容、他的一切一切……
「玉蝶。」
「不,你不要過來……」她覺得好無助,不管她再怎麼努力地偽裝堅強,仍是掩不去對他的愛戀。
必毅靳看著她顫動不已的肩膀,心頭有種難以言喻的刺痛。
這個影像讓他想起了小學時,曾讓他無知的言語所刺傷的小女孩,也讓他憶起了自己曾經默默許下的承諾。
他曾經說過,自己不會再讓她受傷,然而,他卻讓此刻的她就算如此的難過,卻仍不願以他的胸膛做為依藉。
他不明白愛的感覺在心里沉寂了多久,一直到看到她離去的身影時,他才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情感,他再也不能讓她離開自己的身邊。
他跨開腳步,筆直地朝她走去,然而韓玉蝶卻不斷地退縮。
「你不要過來……」
她的話還來不及說完,關毅靳伸了手便將她瘦小的身子摟進自己的懷里。
他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緊緊地將她擁在懷里,像是要將她整個人融進自己的體內一般。
拔時,他的心開始為她泛起了陣陣的漣漪?
拔時,她的每一滴淚水都叫他看了心疼?
幼年的他曾經戀上她毫不偽裝的純真,而今歷盡滄桑後的他,還是依舊戀眷她從不做作的自然。
都告訴過自己不會再讓她流淚了,為什麼十八年後的今天,他依舊是那個讓她落淚的人。
「對不起……」
他溫柔的歉語和懷抱,讓他懷中的韓玉蝶一怔,淚水又不由自主地滑落下細白的臉龐。
這就是她所害怕的……
她害怕他甚至不用開口解釋什麼,只是一句簡單的抱歉,便足以叫她放下心里頭所有的武裝。
她害怕自己再度陷入他致命的溫柔里。
不!她不能再讓自己這樣傻下去,她沒有辦法跟任何女人一起分享他的溫柔。
強抑著那股不斷擴散的心痛,韓玉蝶強推開他溫柔的懷抱,任由淚水滿她臉頰,她仍是不斷地提醒自己不能再犯錯!
她朝他落了一抹凝視,轉身便朝自己的房里跑去,狠狠地將追上來的地隔離在門板之後。
「你走,」她嘶聲吶喊,「我不想再見到你!」
門外沒有任何動靜,一直等了許久之後,一道關門聲隱約地響起,她的心在瞬間跟著碎了!
她顫抖著肩頭,無力地滑坐到地面上,他連個解釋也沒有?甚至沒有任何的借口!
難道真如曉蘭所說的那樣,他對她所表現出來的溫柔,全都只是一種偽裝?
心好痛,如萬針椎心般地痛。
因為自已早已經愛上他,所以她才會比任何人都更加害怕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