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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連美人膝 第一章

作者︰藍靖類別︰言情小說

「離離!快過來!」

雪姨的聲音是從五光十色的大廳彼端傳來,左手拉著的是剛進門的客人,右手則在半空中揮著剛從更衣室里走出來的夢雲蘿。

夢雲蘿抬起頭,朝彼端的雪姨望了眼之後,立刻低頭偷偷地翻了一個白眼。

大富豪是台北最大的一家高級酒店,俱樂部里的舞女們也全都是同行里面最頂級的美女,只不過,說高級是一回事,這一行慣有的低俗打扮,還是一點改進也沒有。

五寸高的細跟高跟鞋,高衩幾乎及腰的變型旗袍,毫不遮掩地展示她凹凸有致的傲人身材,而露背的剪裁更是突顯她雪白如脂的肌膚。

她有一張美得叫人心醉的容顏,正如她的名字一樣,夢雲蘿,如夢中才會出現的雲彩衣裳,美得叫人不敢相信她的真實。只不過臉上過多的胭脂,反遮去了那層美貌,而讓她的臉上多了種低俗的氣質。

老實說,她不是很喜歡這樣的自己。

當初要不是因為無路可逃,今天的她,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離離!憊不快點過來?」看雲蘿沒有加快腳步,雪姨又叫了聲,索性拉著左手臂勾著的客人,順勢朝她的方向走了過來,「你還不快來看看是誰來了?」

雪姨表現出一副興奮的模樣只得來雲蘿暗自一個反感;她怎麼知道是誰來了?不過是雪姨看到每個客人都是這個嘴臉罷了!

她抬起頭,很快地便還給對方一抹魅艷的微笑,這一行做了快八年,基本的工夫她自認還做得不錯。

雪姨笑彎了眼角,隨即將雲蘿的手拉到那名男人的手上,「這位是丁先生,人家可是丁氏影視集團的小開,特地來咱們大富豪做客的。你還不快陪人家跳一支舞,否則真讓人家丁少爺笑咱們怠慢!」

「是嗎?」雲蘿還以一抹微笑,「那丁先生今天怎麼有空來?」事實上比較正確的句子是,為什麼不干脆忙死算了,那就不會來這里擾人清夢!

只不過這個地方既然是酒店,哪里還有什麼清夢可言呢!真要到門可羅雀的時候,只怕酒店也要關門大吉了!

想著,她就不禁一聲暗笑;若是酒店真要關門了,她倒是一點也無所謂,畢竟,她在這里的時間也不多了……

眼前的丁先生是個長得不太高又不怎麼上得了抬面的男人,一看見像雲蘿這樣的美女朝他笑得那麼甜,他一雙細小的雙眼竟隨即就像狐狸一般上揚了起來。

他合掌握住她柔女敕的手,一感受到她肌膚上那種如脂般的觸感,他立刻得意地揚高了音調笑道︰「人人都說大富豪的美女如雲,今天總算是讓我見識到了!炳哈哈……」

一看見丁大成龍心大悅,做帶場的雪姨哪有不附和的道理呢?伸手攀上他的臂膀之後便笑開嘴,「是啊!」她朝他使了抹曖昧的眼色,「咱們大富豪不只美女如雲,連舞技也是一流呢!丁先生您就捧個場,叫我們離離好好地帶你跳幾支舞。」

其實在這間大富豪酒店里,跳舞算錢、陪酒算錢、坐抬算錢、帶出場也算錢……也難怪雪姨這麼極力鼓吹。

而眼前的丁大成在不懷好意地朝雲蘿從頭到腳巡了一遍,又咧開了嘴角之後,終于伸手攬上她的柳腰,轉身朝眼前舞池的方向走去,「好吧,那咱們就去跳幾支舞吧!」

這個丁小開真的不夠高,加上雲蘿又踩著五寸高的高跟鞋,兩個跳起舞來的時候,他竟然只到她的胸口。

雲蘿隨著音樂踩著漫無樂趣的腳步,思緒卻像懸在半空的彩球一般,天馬行空般地游走。

望著酒店里燈紅酒綠的男男女女,她的心里卻冷淡得無法興起任何的情緒;當初為什麼會進來這間酒店工作,老實說,她竟也有點忘了……

那年的她,十九歲,幾度為了逃離終日喝酒成性的父親試圖將她賣到酒店里,而一個人從南部逃上台北。

原來以為到了台北之後找份工作,可以免于被賣到酒店的危險,卻沒想到生平交往的第一個男人,竟然為了償還自己的債務,在給她下藥之後,便私自將她賣到了酒店。

就這樣,竟然也不知不覺地過了幾近八個年頭……

錢快還清了吧!

每一天,她都在為自己做記錄。相信只要再過一個月又八天,她就可以完完全全地逃離這個地方了……

想著,她就不自覺地揚了一抹微笑,雖然思緒一直沒有放在眼前的丁大成身上,但他突然盈握住她臀部的雙手卻在瞬間拉回她遠走的思緒。

她睜大雙眼猛然地低頭望向他的臉,因他過分婬穢的動作而感到十分反感。「你在干什麼?」她不悅地低吼,「快放開我!」

「嘿!百!」丁大成鼠頭銳面的表情讓人看了十分的惡心,沒想到他非但沒有放手的意思,反而更是放縱自己的手探進她高衩的裙擺之內,扎扎實實地又捏了下她飽滿的雙臀,「裝什麼清高,咱們花錢來酒店的,不就是要來這里做樂的嗎?」

雲蘿覺得惡心極了!

想伸手推開他一身肥腸的身子,卻沒想到他環在腰間的手臂竟然那麼有力,還牢牢地將她抱在懷里。

「我叫你放開,你是听到了沒有?」氣憤之下,她連音調都不自覺地拉高。

但眼前的丁大成一點也不在乎旁人的眼光,毫不客氣地任著探進高釵內的手在她滑女敕的臀上模個盡興,還試圖在大庭廣眾之下扯下她裙內的底褲,放膽攻佔她敏感的女性禁地……

「不都是妓女嘛!扒!遲早是要為付錢的恩客張開大腿的,還裝什麼?頂多我待會叫雪姨多賞你幾個甜頭就是,現在就好好地讓我過個癮,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啪!」

一聲響亮亮的巴掌聲在昏黃的燈光中響起,顯得格外地刺耳,通常在這種酒店里,男推女拒的場面並不會得來多少人的注意,但這麼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卻無法叫人莫視。

巴掌才一落下,立刻就得來雪姨的關注,「離離!你在干什麼?」在酒店里面,花錢的人最大,怎麼可以這麼得罪客人?

看見終于有人注意到,雲蘿非但沒有道歉的意思,反而還使力地將死黏在身上的丁大成一口氣推開。

罷被賞了巴掌的丁大成還來不及從錯愕中反應過來,被這麼一推之後,蹣跚地便往後跌了幾步,正巧跌進雪姨的胸口。

真的是氣死她了!

陪笑是一回事,但被人吃豆腐又是另外一回事!扁是看到丁大成那張小頭鼠面的臉,她就一肚子的臭氣,「有錢了不起?像你這種爛人,拿錢去吃屎好了!」說著,轉身憤憤地便朝更衣室的方向又走了進去。

這種不把女人放在眼里的男人!全都去死啦!

「臭婊子,」丁大成長這麼大以來,還沒有讓人這麼當面羞辱過,更何況還是當著大庭廣眾之下!他赤紅了臉,一回過神之後開口便是大罵,「你有種就不要讓我看到!否則我叫你後悔一輩子——」

去死、去死、去死……

雲蘿雖然身子走遠,但心里的怨氣可沒有因為這樣而平息;她才不怕再看到他呢!別說他不讓她好看,她下次要是再見到他,鐵定拿她的五寸高跟鞋直中他的重要部位……

酒店里發生這種吵鬧之事,各揚子的領班全都得試著安撫自己的客人,在場子里鬧事可是會大大地影響店里面的生意,更何況這回還是店里的小姐打人!

雪姨看著雲蘿走進更衣室後,這才尷尬地回頭朝身邊的客人露出一抹客套的笑。離離一向是店里面脾氣最拗的一個舞女,而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可是今天出了這種事,反叫她安撫人的功夫得加深個好幾倍才行。

她身旁的客人可不是那種隨便在街頭渴的阿貓阿狗,而是黑道上的頭頭——龍颯。別說她出社會這麼久的人都怕他,就連大富豪的大老板都得要對他禮讓三分。

龍颯平常是很少來酒店里光顧,一年要是能來個一次兩次,便叫公司的大老板高興了好幾個月。因為店里能不受到其他黑道的干擾,其實都是因為有龍颯罩著,所以每次只要他一來,大老板總會交代店里面最紅的領班好好地照顧。

可是今天發生這種事……

唉,雪姨只能自嘆自己倒霉了。

「龍哥,」白姨陪笑地揚了嘴角,由于自己對他仍有幾分恐懼,讓她沒有辦法像在招待其他客人那樣踫他,只能站在原地干笑,「店里頭的小姐不懂事,你看了可別見怪啊!咱們大老板交代過您一來一定要好好地招待您,要不要到包廂里來,我叫幾名小姐好好地陪您喝個酒?」

但他還是不為所動,深邃的眼眸仍牢牢地鎖在那間更衣室的方向。

三十五歲的他,是個十分有魅力的男人,若不是因為他的身份背景的關系,鐵定是個叫女人情不自禁攀附的男人。

頎長的身子和偉岸的身軀,從他身上看不出一絲絲步入中年男人該有的體型,取而代之的,是如年輕人一般強健的體魄和令人不寒而悚的氣勢。

他有著很深的輪廓和十分性感的五官,緊抿的雙唇更為他誘人的臉上增添一分神秘,只不過,英俊是一回事,他的臉太寒又太冷,當他不說話的時候,總像是黑夜里的黑豹,讓被觀看的人不由自主地成了他眼里的獵物,等他伺機征服……

而這個時候,夢雲蘿就算是他眼里的獵物。

只不過,維持不到幾秒的時間,他如子夜般的黑眸,很輕易地便掩飾住眼楮底下那抹如煙般的笑意。第一次,對一個陌生的女人產生一種說不上口的興趣。

但是,他並沒有允許自己再做任何的眷戀,只是低下眼臉之後,便隨著白姨朝包廂的方向走去。

仿佛任何的情緒,在這一秒的時候,便已經讓他完完全全地淡忘……

「該死的!」

雲蘿左手拎著那雙五寸高跟鞋,右手拉起過長的裙擺,赤腳走在柏油路上,一不小心踩到路邊的小石,那種刺痛感讓她不自禁低咒了一聲。

她雪白的臉上還清清楚楚地看得見那抹淤紅的巴掌印,那是雪姨賞給她待客不周的禮物。

但她並沒有因此就自艾自憐,只是以舌頭舌忝舌忝臉頰的內壁,試著撫平麻麻的感覺,除此之外,任何懲罰對她來說似乎不具有任何的意義。

她一點也不為白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悔或抱歉,反而很慶幸自己的力道使得夠,賞給丁大成那一巴掌。自已沒有練跆拳道,一巴掌把他打得殘廢,那是他走運。

要她真有三兩下工夫,鐵定不會這麼輕易就饒了他!

一想到丁大成那副猙獰的臉孔,她就一肚子的氣,雖然酒店的確是聲色場所,但是他這麼得寸進尺真是叫人生氣。

想著,她下意識地又踩了一腳,卻沒想到這一腳竟然又不偏不倚地踢到一顆小石頭……

「該死的!」一路走回家,她不知道這麼一連串罵了幾次。

她家住在不遠的地方,所以她一向喜歡走路回家的。

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每天下班的時候總是凌晨五六點左右,街上的行人並不多,繁忙的台北市難得有冷清的感覺,總讓人無由地松懈了一整天緊繃的神經,忘掉那種五光十色、日夜顛倒的工作,讓她格外的享受這分難得的寧靜。

惟有身上這副低俗的打扮叫她透不過氣……

「叭!叭!」

一道按喇叭的聲音,毫不客氣地打破雲蘿獨自清幽的思緒,她微蹙柳眉轉頭,就見身旁不知何時出現一輛全黑的勞斯萊斯。

漆黑的玻璃讓她看不見坐在里面的人是誰,但坐得起勞斯萊斯的,鐵定是個有錢的大戶。

她停下腳步,半傾了身子,側著臉努力想看清楚坐在里面的人究竟是誰,如果是想要報仇的丁大成,她拿在手上的高跟鞋會第一個甩上去!

只見後座的車窗緩緩地降了下來,雲蘿半提高的五寸高跟鞋還來不及做任何的動作,思緒早已讓眼前所出現的人影愕住。

是個很帥的男人……

不!說帥還不足以形容,他是個叫人一見到便忘了該怎麼呼吸的男人!

彬許是因為他深邃的五官太過于誘人,也或許是因為他身上所散發的氣息太過于懾人,在一觸及他那雙黑眸的時候,她竟然差點忘了該怎麼呼吸!

不對!

報了好長的時間,雲蘿才勉強地拉回自己的神志,試著掩飾心里那股不安的情緒,努力試著讓自己頜定下來。

長得好看是一回事,但這種時候沒事停下來按喇叭的人鐵定不是什麼好人,再加上他來的方向,一定是大富豪里的嫖客!

雖然嫖客這兩個字一點都不適用在他的身上。

那男人饒富興味地朝她凝望了一眼,低沉具有磁性的聲音響起,「要不要上來?」

看吧,他的問話只是更加證明了她的猜測,雖然心里頭有種莫名其妙又說不出口的悸動,但她還是回以一抹冷冷的語調,「為什麼?」向來,她不輕易搭上陌生人的車子。

男人的話不多,只是朝她手中的高跟鞋望了一眼,「送你回家。」

「我們又不認識。」

「重要嗎?」

奇怪……

正常的情況下,她會想都不想地便拒絕,為什麼這個時候的她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的雙眸像是有催眠的能力,讓人一旦觸及,便不知道該怎麼轉開自己的視線。

看著天色開始泛白,而自己這一路走下來又一連踢了幾顆小石,雲蘿終于給了自己一個合理的借口。

坐就坐吧!只是搭個便車,死不了人的!

想著,她也不客氣,一把拉開了車門,欠身坐了進去,就當是給自己這倒霉的一天一點點的補償好了……

「我家到了。」

看著車子慢慢地靠近自己公寓的大門,雲蘿的聲音很快地便讓前座的司機踩下煞車板,不偏不倚地正好停在她家的大門前。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竟沒有急著下車,反而靜靜的坐在原地。

似乎是空氣中那股寧靜讓她不知所措,也或許是身旁的男人太過于誘人而讓她潛意識里走不開身……而且,她發現腦子里浮上一連串的問句。

他真的很奇怪。

這一路上回來,他竟然沒有再開口說個一字半句,更別提他對她還沒有任何逾矩的動作。

難道,他真的只是想載她回來?

在酒店里遇見太多婬欲薰心的男人,此刻遇見像他這樣的男人,竟讓她變得不知所措?

雲蘿不敢轉頭看他,只敢透過後照鏡偷偷地瞄他,這才發現他真的是一個很俊的男人,別說他的五官本來就很叫人心動,就連他不說話的時候,都有一種十分強烈的傲氣。

到底是怎麼樣的男人,全身散發出一種傲視群雄的霸氣?又是怎麼樣的一個男人,竟叫她這麼難以轉移自己的眼楮……

突然,男人從鏡中反望她的視線,她急忙收起所有的疑問,心虛的她像是做壞事的小阿被捉到一般,反射性地伸手便拉上門把。

「謝謝你的便車,我要下去了……」說著,她拉開車門正準備下車,但男人突然覆上她另一只手,瞬間她像觸電般地抽回手。

她睜大了一雙杏眼,難掩驚愕的情緒直望著他,「別!別以為載我一程就可以跟我上床!」她花了好大的力氣才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鎮定,仍是強迫自己不避諱地直盯著他一雙醉人的黑眸,但語氣中仍透露著緊張,「我……我才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廉價!可別以為自己長得帥就可以吃到甜頭!我才不屑跟你發生任何關系呢!」

只見他微挑了眉頭,一抹怔愕的表情,但沒幾秒鐘的時間,那抹表情便隨即讓一抹笑意所取代。

「你……你笑什麼?」她是說認真的,他干嗎笑得像是听到什麼笑話似的?

男人並沒有給她答案,只是任由他低沉的笑聲在寧靜的車室里回繞,然後才帶笑地開口,「我沒有想要跟你上床,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

他這麼一開口,便在瞬間窘紅了雲蘿一張白皙的消臉,她怎麼也沒想到他突然伸手踫她,就只為了要問她的名字!

老天啊!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剛剛竟然說了那樣的話!她的腦子里到底在想什麼啊?

看她一直不說話,龍颯在揚了眉角後又說道︰「載你一程,知道個名字並不為過吧?」

這鐵定是她這輩子最丟臉的一天了!

人家只是要問她名字,卻讓她誤認成變態!這……

她咬咬下唇,在掙扎了好一會之後才終于鼓起勇氣開口,「夢雲蘿,那是我的名字。」奇怪,怎麼連說個話也讓她好緊張?「謝謝你的便車。再見!」說罷,她紅著臉,尷尬地道謝之後便像逃命地逃出車外。

再不快走,鐵定讓自己在他面前出盡了洋相!

所以一拿出鑰匙,開了門,雲蘿便頭也不回地將自己牢牢實實地鎖在門板之後。

這一天,真的是夠她受的了!

一直等到她的身影完完全全消失在那扇鐵門之後,龍颯仍沒有叫司機把車子駛開,只是以一雙深沉的黑眸直宜地凝望著她消失的方向。

雲蘿……

由雲彩所組成的衣衫。

也難怪她的美叫人驚艷,又覺得虛幻,他揚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像是允許自己在短暫的時間里面放縱情緒。但沒一會,他英俊的臉很快又回復到面無表情的淡然。

他回頭,早已收控自如的情緒讓他很快地便忘了方才那抹短暫的喜悅,朝司機命令一聲,「開車。」

擺色的車子駛離了窄小的巷道,也順道帶走了他對她的任何情緒。

沒有人……永遠沒有人,可以祈求在那麼一分鐘抑或是一秒鐘的時間,知道他龍颯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