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兒根本無心觀賞大卓豪華極致的家,只能痴痴望著海棠和卓爸在起居室相談甚歡的模樣。羅秘書不斷在一旁適時附和,氣氛熱絡,和海棠像一對默契良好的夫妻。
而她,卻一句也听不懂地晾在一旁。
「上次老陳賣我那塊玉,簡直賺翻了,現在大伙都笑說他賣我一塊田黃,就買了一幢洋房。」卓爸嘔極了。
「那塊是上等貨,值得的。」海棠垂眼淺啜咖啡。
「對呀,哪像我爹地,他完全不懂玉,卻也跟著人家湊熱鬧。只要听說是將軍洞產的芙蓉石就亂買一通,還是卓爸比較識貨。」羅秘書的嬌喃立刻引起卓爸自豪的大笑。
「海棠啊,除了幫我看一下這批玉石之外,我有件事要拜托你。」卓爸口氣一變,專注地點起他的煙斗。「你父親上個月在香港拍賣會上標到的那塊佩掛,問他有沒有意思月兌手。」
埃棠的臉色在剎那間凝為霜雪,輕緩地放下杯子。「卓爸何不直接去問他?」
羅秘書立刻機伶地調開話題。「卓爸如果對拍賣藝術品有興趣的話,今年可是月兌手的好時機喔。您那些安迪莫荷的畫作正是目前歐洲市場上的當紅炸子雞,拍賣前估價都在兩、三百萬美元上下,預計成交價格還會再往上翻數倍。」
「喔?」卓爸馬上眼楮發亮,三人旋即陷入另一波討論戰場。
鈴兒覺得自己似乎又變成一縷孤魂。她明明存在,卻沒人注意到她,她听不懂每個人說的話,完全無法切入,形同另一個世界的人。
那她何必還坐在這里?回去算了,回蒙古去,回到身為孤魂野鬼的日子去,那樣的日子和現在的狀況有什麼差異?
「鈴兒。」大卓突然趴在她身後的沙發上輕喚。「我說得沒錯吧,你待在這邊會很無聊的。要不要上樓去看我和海棠的舊照片?」
她依依不舍地望向海棠,他甚至從踏進卓家的那一刻起,都不曾看她一眼。
「我們走吧。」她疲憊地離開,垂頭步上二樓。
直到看了照片,才又生龍活虎地嘰哇亂叫。
「這是海棠?不可能!」照片中開懷大笑的少年縴瘦俊美,高眺修長,漂亮得像個男孩子氣的少女。「這應該是他妹妹吧。」
「我確定雷爸和雷媽只有這麼一個兒子。」除非在外留有余孽。
「為什麼這一頁以後的海棠都不笑了?」氣質陰沉下來,連體格也逐漸結實。
「喔,那是海棠的孤兒時期了。」大卓端來鮮麗的飲料,著迷地看著趴在地毯上的那雙美腿。
「孤兒時期?」她錯愕地接過飲料。
「他母親過世後,父親幾乎不管家里的一切,海棠只能自己靠自己過活。他本來有一段時期很墮落,差點被退學,後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變了,開始練拳,也開始埋頭猛K書,成績往上沖,一路沖到國立大學、沖進研究所,如果不是他大姑逼他繼承家里快倒的公司,他現在早就是雙料博士。」
「喔。」她不懂什麼叫「雙料不是」,但海棠好象是被迫放棄自己原本想走的路。「他喜歡目前的工作媽?」
「誰曉得,他做得不錯就是了。別只顧著看海棠,你有看到我過去的英姿嗎?」他積極鼓勵她繼續俯回地毯上的大相簿。
「對不起。」她的確忘了海棠身邊還有個人。「你和以前差不多嘛,很有魅力。」
「是啊。」他瞇起雙眼滿意地觀賞鈴兒懸下來的領口。她居然沒有穿!啊……美不勝收。
「大卓,為什麼你身旁的女孩子都不一樣?」不像海棠一直獨來獨往,偶爾配上大卓在一旁插花。
「我負責安慰她們呀。」
「安慰?」
「海棠老是辜負女孩子的熱烈追求,傷了多少少女心,我呢,就在一旁負責安慰,做做功德。」不但安慰她們脆弱的心,也順便安慰她們美麗的胴體。
「那……這些全是追過海棠的女孩?」她驚愕地重新翻回那幾頁。
「沒錯,不過有些條件欠佳的,我沒收錄在內。」
嚇死人了,原來不是只有她一個人獨具慧眼。「現在似乎比較好了,我都沒看到他被女人騷擾。」大女乃媽不算女人。
「那是因為她們打不過天下無敵的羅大小姐,所以一直由她蟬聯後座。」
鈴兒差點咬碎牙根。
「死心吧,你打不過羅秘書的。她夠艷、夠嗲、夠圓滑,家世好,學歷高,又是海棠的得力助手,對他死心塌地,是要來當老婆的上好肥肉。」
「可是海棠並不喜歡她!」
「海棠也不喜歡你。」
鈴兒愕然梗到。「可是他……他曾經……他對我……」
「鈴兒格格,你顯然不懂男人。」他傾身貼近她臉龐。「男人不但可以親吻自己不喜歡的女人,也可以跟不喜歡的女人上床。相信我,海棠如果有一天要娶老婆,喜不喜歡絕不是問題,能得到多大的周邊效益才是關鍵。」
「笑意?」她努力地牽起嘴角。
「就是你對他能有多少不同用處的意思。」
這下子她再也笑不出來。她對海棠會有什麼用處?
「世上不是只有海棠一個好男人啊,鈴兒。」
她不懂海棠公司的事,什麼也幫不上忙,又不懂玉石,不懂買賣什麼畫,不懂他突然改變的態度,不懂該如何適應都會的生活、日常的禮節、察言觀色的技巧。
埃棠不需要她替他看管牛羊,不需要她高超的馬術、她拿手的燒烤手藝、她煮香醇女乃茶的功夫、她拆遷氈帳的本事、她驚人的眼力、靈敏的直覺。他也不需要她親手縫的皮襖,不要要她嘹亮高亢的豪邁情歌,不需要她俐落的功夫保護……
她還留在這里做什麼?她還在留戀什麼?
「別這樣,鈴兒。」大卓溫柔地撫著她冰涼的小臉。「你還有我啊……」
「抱歉,打擾了。」羅秘書倨傲地倚在門板上叩一叩。「卓爸要你下去一趟,有事要跟你談。」
「SHIT!」殺風景的老頭子。
偌大的客廳里就只剩羅秘書和她對峙。可是她已經失去了以往的活力與自信,像個沒了武器與戰袍的士兵。如今的她,的確打不過羅秘書。
「神阪小姐,我想有些話是該挑明的時候了。」
她不是神阪小姐,不過這副軀殼也該還給人家了。
「我希望你別再纏著雷總。車禍之前你就死黏著他不放,車禍之後先是要他娶你,後是要他負責照料你。你似乎忘了最重要的一點,車禍意外是你自己引起的,不是雷總造成的,他沒有必要對你負責!」
「是嗎?」可他還是扛起來了。這就是她看上的人,一個重道義的男子漢。
「我不是以女人的身分對你說這話,而是以總裁秘書的立場就事論事。公司不是托兒所,不能老放閑雜人等在里頭發呆、納涼、閑閑沒事做。」
「我也不想這樣。」
「那就別再到公司來,最好也別再住雷總那里……」突然滅掉的大燈嚇了兩人一跳,但下一秒又赫然恢復亮度。「怎麼回事?接觸不良還是跳電?」
「不知道。」
「就像我剛才說的。」羅秘書微微調整氣息。「雷總向來有在家工作的習慣,公司忙完了回家再繼續忙。可是打從你住進他的公寓,他的一貫進展全部落後。」
「公司也沒因此就垮了。」
「如果你再繼續纏下去,垮掉是遲早的事。」這整個公司幾乎是靠海棠一人獨掌大局,下面全是一堆只會听命、沒有腦袋的白痴。
「你到底想說什麼?」
「滾出去,滾回你日本的家去。」
「就算我要滾,也輪不到你唆!」她知道她比不過羅秘書,可她不想輸。「有本事叫海棠命令我滾出去,否則我們的事,沒你雞婆的余地!」
燈光又微微一閃,隨即恢復正常。
「你真夠粗野!你以為雷總會看上你這種貨色?」可恨的是,雷總的確如此。
打從雷總中午離開公司後,一且郁郁寡歡,魂不守舍,直到傍晚抵達卓家才倏地恢復精神──光看他一臉冰雪似的鋼鐵表情就足以證明。
他從一到此處就把注意力全放在這日本女人身上,尤其是雷總對她的刻意忽視、她和大卓上樓之後就心不在焉的態度、不時瞟望樓梯口的神色……這個女人不攆不行了!
「海棠會不會看上我這種貨色,關你屁事。」
「就憑我一直替雷總擋掉神阪家的干擾與攻擊,我有權這麼做!」
「他們攻擊海棠?」她完全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打他的?」
「用一流的律師來打!你知不知道我花多少功夫請這里的律師替他打回去?你卻成天像個沒事人似的到處晃,還有臉在這里跟我抬杠!」
鈴兒突然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也想不出任何話反擊。
她只顧著躲在海棠安全的羽翼下,卻忘了神阪家有可能改變攻擊目標。
「雷總為你做了這麼多犧牲,你為他做了什麼?」
沒有,她甚至一點用處也沒有。
「你好歹明白‘知恩圖報’是什麼意思,除非你是存心要整倒雷總,那麼我是不會袖手旁觀的!」她自有管道處理掉這類害蟲。
鈴兒靜靜佇立,視而不見地凝視空洞的壁爐。
「咱們蒙古人向來講求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海棠對我,是恩;神阪家對我,有仇。」
「你的決定如何?」看她那副德行,是待不久了。
「報仇!」
羅秘書呆愣住了。怎麼,她不是應該慘兮兮地默默離去嗎?她不是應該心碎地哭著回她神阪老家
嗎?為何雙眼會突然燃起炯炯有神的火花?
啪地一聲,客廳大燈完全熄滅,霎時整片落地窗外的黑暗海洋比屋內明亮,月光呈幽藍色地斜映進來。
密閉的空間猛然刮起陰冷大風,吹得讓人睜不開眼。隨即,一切又恢復平靜。
奇怪,這難道又是她自己的杰作?鈴兒不解地撥好頭發。
一種源于本能的危機意識突然竄上鈴兒脊背,她立刻彈離羅秘書兩步。殺氣,她確實感覺到非常強烈的敵意!
羅秘書好象怪怪的,睜著大眼呆立原地,一動也不動。
「大……羅秘書?」
她渾身僵直,詭異的雙眼卻倏地轉向鈴兒,在黑暗中異常明亮。
「你怎麼了?」
一股奇怪的氣流凝在廳內,壓得鈴兒喘不過氣。為什麼二樓會突然整層暗下來,連外頭一樓挑高的起居室燈光都照不進來,靜得沒有一點聲響?
鈴兒覺得自己雖然身處原地,卻彷佛這是另一個時空。
「小偷!」羅秘書怨毒的低斥,震了鈴兒一震。
為什麼又有人叫她小偷?
「不要臉的小偷,還敢光明正大地四處游走!」
「我偷你什麼東西了?」
「去死吧你!」羅秘書尖長的十指猛地箝住鈴兒的頸項,擰得死緊。「這是我的,這一切都是我的!憊給我!」
鈴兒差點被大女乃媽驚人的蠻力捏斷脖子,拚著老命扳住她的手腕,以腳踢翻玻璃矮桌上的杯子。
埃棠!埃棠在哪里,有沒有听見這里的動靜?
「來人……」這簡直不像女人的臂力,羅秘書是怎麼了?
「滾!賓回你的十八層地獄去!這是我的身體、我的軀殼,還給我!」羅秘書憤恨低吼,掐著鈴兒的脖子狂暴甩動。
這不是羅秘書的一貫嬌嗓,她像變了個人似的,到底中了什麼邪?
「海棠……」她難過得幾乎嘔吐、腦門脹痛欲爆。
動物的自衛本能猛然運作,鈴兒在半昏眩的狀態下用力掐往羅秘書雙掌上的合谷穴,刺痛感竄上她的手臂,當下松了力道。
鈴兒雙拳順勢狠狠擊中羅秘書的肩窩經脈,掙月兌她的箝制,立刻以手臂勾住羅秘書的頸部,將她整個人向後拐倒。
「為什麼說我是小偷?」鈴兒緊緊將羅秘書面朝地的壓在地上,捆住她雙臂重要關節。
「放開我!」
「為什麼罵我不要臉,還要置我于死地?說!」如果羅秘書罵得有理,她絕沒話說。
「你弄痛我的手了啦!救命啊!」尖銳的嬌喊幾欲哭泣。
「是你說要找我把話挑明,這就是你挑明的方式?罵人兼殺人?」她到現在喉頭都還有殘余的勒痛。
「救命啊,雷總!你放手,我的手快被扭斷了!」
「鈴兒,你在干什麼?!」
埃棠的重喝隨著大卓重新開啟的燈光一同震向她,一時間滿眼星花,無法適應亮光。
「雷總!」海棠一拉開鈴兒,羅秘書立刻投入他胸懷放聲大哭,像受了什麼天大委屈似的。
「這到底是在干什麼?」海棠的語氣冷得懾人。
「問她呀,何必對著我興師問罪!」鈴兒自認才是受害者。
「我的老天,要是我們再慢來一步,羅秘書的手都要給你扭斷了。」大卓嘖嘖一笑。
「她差點扭斷我脖子的事又怎麼說?」紅紫的指痕清晰地印在白細的頸子上。
埃棠猛然將羅秘書自胸膛上推起。「你為什麼那麼做?」
「我沒有!」她嬌聲哭訴著,字字泣血含淚。「我只是上來叫大卓下去一趟而已,順便和她閑聊幾句。」
「就這樣?鈴兒頸上的杰作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看到雷總這副強忍殺人念頭的表情,她這回的恐懼之淚可貨真價實了。「那不是我弄的。」
「這難道會是我自己掐的?」
「你自己腦筋有問題關我什麼事!」
「我……」腦筋有問題?!不行,不能動手,海棠喜歡冷靜理性地談事情。「好,羅秘書,你何不當著大家的面把你剛才罵我的話重說一遍?」
「我哪有罵過你?」只在心里詛咒了千百遍而已。
「你罵我是小偷!我偷你什麼東西了?」鈴兒伸指怒斥。
埃棠眼中微有警戒。
「我大概知道羅秘書是指你偷了她什麼東西。」大卓意味深長地瞟著海棠訕笑。
「胡說八道,我從沒講過那種話!」羅秘書誓死維護自我形象。「這種像三流連續劇里的爛台詞,我怎麼可能說得出口!」
「你倒把三流連續劇里成天賣騷發嗲的妖女演得很好!」盡貶假公事之名貼在海棠身旁。
「你自己又好得到哪去?要不是我上來得不是時候,你和大卓兩個早就躺在地上搞得天翻地覆!」
埃棠登時變了臉色。
「我哪有……」
「我親眼看見大卓躺在你身邊磨蹭,卿卿我我的。怎麼,你恨我壞了你的好事,就編出一堆我掐你罵你欺負你的謊言報復?」
「大丈夫敢做敢當,你自己做過的事,為何不敢承認?」
「很抱歉,我不是個大夫丈,我乃小女子是也。」
「我和大卓才沒像你說的那樣……」
「卓醫師,你說呢?」羅秘書悠哉地打斷鈴兒的猛烈抗議。
大卓聳肩。「無可否認。」
「你胡說,誰跟你卿卿我我!我們只是躺在那里……」
「夠了!」一聲暴喝,震得人人膽戰心驚,混亂的鬧局頓時悄然無聲。
埃棠凶狠的神情瞪得人人瑟縮。
令人難以忍受的沉默凝滯了許久,他才從牙縫中吐出低吼……
「我們該回去了,鈴兒。」
她還來不及響應,就被海棠猛然揪住手臂拖往樓下,毫不憐香惜玉,也毫不理會羅秘書與大卓的叫喚。
「等一下,海棠!」卓爸在他大步踱往庭外的同時喝住他。「我拜托你的事,如何?」
埃棠深思地瞥向卓爸,兩手同時俐落地打開車門,將鈴兒硬塞進去。
「老實說,真正要買你父親那塊古佩掛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的教授順老先生。一位九十多歲的恩師如此拜托我,我怎能拒絕幫忙?」
「您還是直接去跟我爸談吧。」他已多年不與父親聯系,也不屑與他做任何接觸。
「我已經和他談過,他不肯月兌手,所以才要你幫我這個忙。」
「我沒那麼大的能耐。」
卓爸神秘一笑。「顯然你並不了解你父親。」
「我也沒興趣了解。」一個曾置兒子生死于度外的差勁老子。
「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卓爸在他關上車門前丟下這一句。
必到住處後,一路上悶不吭聲的鈴兒率先開炮。
「你沒有權利對我發脾氣!」
「喔?沒有嗎?」他將鑰匙重重砸在玻璃桌上的力道與輕柔的語氣極不協調。
「夠了,我已經不想再忍受這種狀況!」
「那真是太好了,我正好有相同想法。」他應酬式地一笑,狠狠扯下幾乎被他拔斷的領帶。
「海棠,你起先不相信我說我是幽魂的講法,我以為那只是你排斥靈異的關系。現在我終于搞懂了,你根本是完全不相信我這個人和我所說的一切!」
「我覺得我已經很相信你了。」他溫和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也覺得我已經盡了全力。」她不再提自己是鬼魂,拚命學習適應這里的生活,期望找到活過來的方法,好永遠留在他身旁。結果呢?「海棠,我累了,累得不想在這里繼續當個廢人。」
「所以你打算投奔到大卓懷里?」他很諒解地挑眉道。
「大卓?」關那個粉面公子什麼事?
「你就這麼急著當他相簿里的收藏者之一?」
「誰要跟他一起拍照了。一男一女絞在一起似的黏著,惡都惡死了,打死我都不干!」
「是嗎?」海棠邊解袖扣邊冷笑。「我還以為你很仰慕他清瘦俊逸的雅痞味,巴不得和他徹底地絞在一起。」
她終于听懂他話里的意思。
「雷海棠!」氣煞人也。「我說過我和大卓根本什麼也沒做,只是趴在地上看相簿而已。既沒有月兌光光,也沒有像電視里那樣玩下流的游戲……」
埃棠突然眼神犀利地打斷她。「你偷看成人節目了?」
「啊!」她彷佛當場被他刺中一箭。「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台轉一台地,它就跳出來了。」
「所以你就很無辜地繼續看下去。」
「對……沒有!」該死,干嘛接得那麼順?「你不要擾亂我的話題!你扭曲我和大卓的關系,嚴重侮辱我的人格,我沒揍你就已經夠客氣!」
「我以為欠揍的人應該是你。」
「你好大的膽子,敢對我說這種話?!」活得不耐煩了。「今逃詎下我留在公司的人是你、莫名其妙跟我嘔氣的是你、故意當沒看見我這人的是你、冤枉我和大卓不規矩的也是你,我已經有絕對的資格懲戒你!」
「我倒要看看是誰懲戒誰。」他倏地將鈴兒扛上肩頭,不顧她奮力扭打地扔上自己房里的床墊。
「干什麼?」她火大地撩開散亂的長發怒斥。
「今天在我面前公然和大卓協議提前落跑的是你、和他在電梯口抱得難分難舍的是你、在他家兩人躲在二樓不知在模什麼的是你、被人目擊和他躺在地上卿卿我我的也是你,我想我才是有資格懲戒的人。」
「胡說八道!我……」她猛然抽息的勢子差點害自己嗆到。
埃棠正在剝光他身上的衣服!
「如果那天就讓你成為我的人,或許今天就不會有這麼多無聊的糾紛。」他有力地月兌下最後一項遮
蔽。「不過現在也不遲。」
「如果你存著這種念頭,休想踫我!」她在海棠單膝跪上床墊時伸腳一踢,差點讓他跌趴到床上去。
他靈敏的反射動作在跌下之前就已撐手穩住重心,但在黑暗中抬望她的那雙眼,簡直像在盯著一只肥兔患子的野獸。
「我差點忘了你的身手有多俐落。」
「沒錯,你要是敢再靠近我,我就……」
「給我好看?」老詞兒了。
「我給你什麼好看?」
「我現在正想請你示範。」他倏地竄上床墊,單掌箝住她的肩頭。
「干什麼!手腳放干淨點!」她沒想到魁梧巨大的他竟會有如此迅速的身手,頓時陣腳大亂。「這可是你逼我的!」
她抬起手肘猛然朝他下顎旋掃而去,若不是他及時以另一掌扣住她的手肘,他現在恐怕真個是打落牙齒和血吞。
埃棠原本玩笑性的挑逗,被她這一記惹出了脾氣。
「既然你想來真的,我們就真的來吧!」
他惱火地將右腿穿過她曲起的膝蓋後方,腳尖向下一拐,卡住她的腳踝,她的整條左腿當下被完全制住,動彈不得。
鈴兒大驚。左腿關節全被捆住,那麼再怎麼掙扎也沒用了!
「原來你也會這些招數。」她死要面子地僵硬哼笑。「你還從電視學了哪些爛招?」
「你再找死地動一次手,我馬上讓你知道。」
「我鄭重聲明,我絕對不會跟你上床的!」
「你已經在我的床上。」
「不要抓我的語病!你明知道我的意思是不想跟你……」
「交配?」
「反正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她在現代都會學得愈多,愈覺得自己以前的用語直截了當──甚至直接得過頭。「除非你願意做我的成吉思汗,否則別踫我!」
「你這又是在跟我求婚嗎?」
「誰跟你求婚來著,我是在警告你!不想娶我的話,就滾遠一點!」
「大卓也沒說要娶你,你卻沒叫他滾。」他倨傲地慢慢解開她連身長裙的衣扣。
「我又沒……又沒跟他做什麼……你手走開!」她羞憤地掙扎著要擺月兌他的怪手。「你為什麼就是
不相信我和大卓是清白的?」
「我有說我不信嗎?」
「你相信?」
「我從一開始就沒懷疑過。」胸口的衣扣才解開兩個,他干脆將袖管直接往下扯,任豐潤雙乳彈月兌而出。
「你既然知道我跟大卓沒什麼,還發什麼脾氣!」她尖吼地奮力扯回衣服,結果雙腕被他不耐煩地單掌釘在她頭上。
「看到你跟大卓那股親熱勁,我就是會不舒服。」
「你自己小心眼,關我什麼事!」
「現在關系可大了。」他瞇起火熱的雙眼,巨掌沿著她細膩的大腿,慢慢將她的裙擺往上推。
她困窘得簡直想挖洞把自己埋起來。現在上衣被拉到胸下,裙擺也全推起堆在腰際,手腳被困,一
切都不能由她自主。
「我……我想有件事得提醒一下,我只是暫寄這副軀殼的幽魂,這不是我的身體,所以你最好……」
「是嗎?」
揉上她飽滿的巨掌突然擰住女敕弱的蓓蕾,惡意搓弄,嚇得她驚聲尖叫。
「叫什麼叫,這又不是你的身體。」他俯身一大口含住另一團,饑渴地舌忝吮著。
雷殛般的震撼竄至她全身每一個角落,那種熟悉的暈眩感再度來臨,每根神經都隨著他吞尖的挑撥而緊繃。
「不可以這樣……」她不能害這副身子被他污了清白,可是這份警戒在他狂野的撫弄下逐漸崩潰。
他以微有胡碴的臉頰摩挲在高聳的雪色山谷間,不時以唇掃過她的,間或輕嚙。
「你鬧夠了吧,海棠!我認輸總行了吧,我道歉總行了吧!」狂妄的語氣中已然微微顫抖,快陷溺入奇怪的快意漩渦。
「我接受,不過該做的事仍然要做。」他貼在她身上匍匐至她的唇,蠻橫地深吮,龐大的身軀幾乎將她壓陷入床墊里。
不行,她又快被他吻得神智渙散,可是重要的事不能不說!
她奮力而無用地在他身下掙扎扭動,讓他自胸膛深處發出醉人的嘆息,用結實的身軀摩挲她難以置信的柔軟與細膩。
「我說真的……我真的只是暫時借用這副軀殼的靈體,你可以等我找到永久的軀殼……」
「永久的軀殼不就正在這里?」他沉醉地貼在她唇上,雙掌沿著她身側曲線慢慢下滑。
「可是你不喜歡我!」
「是啊,而且不喜歡到可以為你大吃飛醋的地步。」
鈴兒腦中突然乍現繽紛光芒。「你吃醋?」
「不,現在在吃日本料理。」他嚙扯著她的耳垂。
「我不是日本人!我是鈴兒,蒙古的格格!」她霎時化氣憤為興奮。「那,海棠,其實你很早就愛上我了,對不對?」
「少得寸進尺。」他頂開她的大腿,伸手撩開她的底褲邊緣。
「等一下,海棠!」她忽然驚慌地撐起手肘,被制住的左腿卻令她無法撤退。「我的衣服都還在身上!」
「我的衣服都在地上。」
「我不要這樣衣衫不整地……」慌張的抗議突然拔尖,抖成破碎的字句。
他的手指在她最女性的部分找到了小小的花蕾,開始極其邪惡的游戲。
「啊,原來你在這里。」他揉轉著,微微輕扯,滿足地享受她在他身下無助的顫抖。
「別這樣……別……」那雙試圖推開他的小手無可自制地改而抓住他的肩頭。
「別?別的地方?你是說這里嗎?」他的手指持續撥弄著,另一只手指則搜尋著甜蜜的入口,細致地以指尖描繪她嬌柔的輪廓。
她幾近崩潰地想蜷在他身下,躲避奇妙又可怕的怪異火焰,雙腿卻被他狂霸地箝制著,迫使她敞開自己任他戲弄。
「海棠……不……」
「不是這里?那是這里嗎?」修長的手指倏地深入她的領域探索,不顧她驚喘地在其中放肆冒險,追蹤令她瘋狂的泉源。
「海棠!」她哭喊地弓起背部貼住他胸膛,想要逃離第二只探入她體內的手指。「停………夠了,我真的……快不行了……」
「好啊,就讓我看看你不行了的模樣,」他咬起她的耳垂,同時撐開在她之內的手指,極力壓抑著渴望被她包容的激烈亢奮。
她小小的牙齒忍不住咬上他硬實的肩頭,悶聲抗議著無法控制的哆嗦。她離瘋狂粉碎只差一步了!
她真的好小、好緊。「你這樣怎麼承受得了我呢?」他的拇指彈向她的女敕弱核心。
她差點真的咬進他的肌肉里,體內波濤洶涌的狂猛漩渦席卷她的意識,把她沖往海棠熾熱的體溫里。遙遠的深處仍有一個小小的掛慮,讓她不敢放任自己投人欲海狂瀾里。
「海棠……」她抽緊的喘息幾乎抖得無聲。「你願意做我的成吉思汗嗎……願意嗎?」
他終于在進入她的前一刻咧開大大的滿意笑容。
「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