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皇岳發現紀依依在躲著自己。
在他幾次找她談她的婚姻大事後,她就開始在逃避自己了,不是裝作身子不適溜開,就是借口有別的事逃走,但是問她是否因為不喜歡他所介紹的人才故意躲藏,她卻又不肯給他答案,兩人就像玩貓捉老鼠的游戲,一躲一藏,互相猜著對方的心思。
他的耐心在兩、三回都踫到軟釘子後用罄,為依依找對象是娘硬塞給他的麻煩事,每每還需要他在忙里硬找出時間處理,偏偏依依又不肯合作,他怎有那麼多時間追著她跑?所以他決定要找依依好好談談,他不願意再浪費時間了!
紀依依佇立在柳樹旁,水中的倒影印出了葉子已落光只剩枯枝的柳樹,伴著花園里怒開的菊花和秋海棠,看起來似乎很熱鬧,卻帶著愁人的蕭瑟,這就是秋天了,縱然能見到美麗的花朵,仍無法掩去屬于秋的氣息。
如此矛盾的情景正如同她為難的心,想見到表哥卻又怕看到他,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逃避下去,可是她不想嫁人啊,當見到他神采飛揚的告訴自己哪個人好,誰又適合自己,嫁給某位公子是很明智的選擇時,她就像個燙手山芋沒有人要,這樣的感受每每教她心痛得不能自己,絕望得幾乎活不下去。
她再也無法承受這樣的痛楚,所以才會逃開,逃避折磨人的心痛,躲開她最愛,如今卻成為她痛苦來源的表哥。
但是問題不去解決就永遠都在,自己又能躲藏多久,她也不曉得了。
紀依依的哀愁仍鎖在眉頭,那個叫她心悸的嗓音卻再次在她耳旁響起。
「依依,原來你在這里。」
紀依依的心霎時提到胸口,急急轉身,「表……表哥!」她驚懼的看著眼前的男子。
「表哥有那麼可怕嗎?看你連說話都結巴了。」古皇岳對她的反應感到好笑。
紀依依很不自然的擠出笑容,「沒……沒有啊!」
「我今天特別早回來,就是要和你好好談談,依依,你同我到書房吧。」
紀依依明白他找她是為了什麼事,急忙又想閃避了,「呃……表哥,依依還有事要做,有什麼話晚些再說,依依先行一步了。」欲逃的腳步才邁開,古皇岳就身形快速的擋在她面前。
「不準走,依依,你別又想逃避了,今天表哥一定要和你談清楚,你到底在躲我什麼?是為了我替你找對象這件事嗎?」古皇岳打算要問明白。
她後退一步,別開眼不看他,「不……不是,依依真的有事,請表哥讓依依離開。」
「不行,我不想再和你玩捉迷藏了,女孩子害怕嫁人是很正常,只是男婚女嫁是天經地義的事,每個人都要經歷的,不能因為不要就逃避,薛總管已經整理好人選的名冊了,我會叫他送給你觀視,我請了娘幫你挑選,你找到有興趣的對象便告訴表哥,我會盡力安排你們見面,你可以多挑選幾位認識,直到你尋得心中最佳的丈夫人選,表哥希望你能在過年前辦好親事,那這個年你便可以在夫家過了。」古皇岳臉上帶著祝福的笑容,期盼事情如他所想的那麼順利。
紀依依的心又在抽痛了。他就那麼迫不及待要送她出門嗎?她傷心的別開眼低訴道︰「不要,我不要嫁人,我不要!」
迸皇岳柔聲安慰她,「依依,你不可能一輩子留在水流堡,總要嫁人啊,表哥為你找的對象都是人中之龍,你會喜歡的,而且表哥也保證你未來的丈夫一定會很疼愛你、對你很好,你別擔心,相信表哥的眼光。」
又是這樣刺痛她心的話,紀依依無法再忍受了,她抬起臉望著他,用力的搖頭,「不要,我不要嫁人,我不要,我真的不要嫁人!」
「依依,不可以說不要嫁人這樣孩子氣的話,你都還沒看過那些公子少爺的資料呢,他們真的都是一時之選,其中一定會有適合你的,你可以花時間慢慢挑選,不論你遇上什麼問題,表哥都願意給你最大的幫助,別任性的一味拒絕了。」古皇岳撫著紀依依的發絲哄著她,以為她的反對只是女子的矜持,不以為意。
他卻不知他的勸慰只是加深紀依依的痛苦,她不要這樣踩著她傷口的慰藉,更不想得到他在如此情形下的溫柔。
她拂開了他的手,瞪著他連連後退,「不要,我不要你的幫助,不要你的介紹,更不想要嫁人,你不會懂我的心,你從來都不了解我,你根本就不懂我啊!」掩住即將月兌口而出的哭聲,她傷心的跑開。
「依依!」古皇岳行動很快,馬上又攔截下她,訝然的看到她的淚水,「依依,你怎麼哭了?你沒說出你心中在想什麼,表哥如何能懂呢?莫非是你有意中人了,所以才會那般排斥表哥為你找的對象,他是誰呢?你可以告訴表哥嗎?」這是最有可能的情形。
紀依依睜大眼看著他,嘴角浮起了淒苦的笑容,「告訴你有用嗎?他有可能接受我的心意嗎?他不會愛我的,說出來又如何呢!」
真有這樣的人?古皇岳既意外又吃驚,不過看到表妹哭得那麼傷心,他對那個男人的印象很差,竟讓女人為他掉眼淚,這家伙真是個混蛋!
「依依,你盡避說出來,能被你喜歡是他的福氣,表哥要知道到底是哪個不惜福的家伙惹你傷心,我一定會為你出氣的!」古皇岳豪氣干雲的對她表示。
淚水不斷從紀依依臉頰上滑落,她更加悲傷淒楚,「你無法為我出氣,你沒法子的!」
「依依,你太小看表哥的能力了,只要你說得出,我一定能將那人揪出來,不會讓他辜負你的一片心。」古皇岳微皺眉,語氣更堅決了。
紀依依眨下兩行清淚,愁悵輕語,「他是一只展翅遨游的飛鷹,有可能為我停下腳步嗎?」深情的看了他一眼,含淚漾出愁苦的笑靨,她轉頭離去。
迸皇岳一時還弄不懂她最後的話里的含意。
飛鷹?是那個男人的名字嗎?還是他的性格呢?展翅飛鷹又是什麼意思?他邊思索邊看著紀依依縴細的背影消失在回廊轉角處。
想了會兒,他還是沒有頭緒,甩甩頭,他不想猜謎語,決定叫依依的貼身丫鬟小慈來問話,小慈常陪著表妹,一定知道飛鷹是誰。
今天還是沒和她談出結論,原來為女子找婆家這麼困難,媒人真是難做啊!
迸皇岳露出苦笑欲回書房,但走了兩步突然停下腳,下意識的舉起手看著袖口上的飛鷹圖紋,思緒轉動間,他的神情也變成了冷肅。
飛鷹……難道會是他所想的情形嗎?
紀依依懷著忐忑不安的心來到膳廳,午後時她似乎對表哥說得太多了,雖然她話里沒點明,但若表哥細想就一定能明白她的心意了,那可怎麼辦?都怪她一時情緒失控才會沒經過大腦就月兌口而出,但願表哥當她在發孩子脾氣,不要多想了啊!
走入膳廳,只看到姨父、姨娘沒見著表哥,讓她略松了口氣。
「姨父、姨娘。」她喚著人,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岳兒怎麼又遲到了?」古夫人問道。
「夫人,你若餓了就先用膳吧,不用等岳兒了。」古雍驛表示。
「那就先開動了。」古夫人動筷子用膳。
不一會兒,古皇岳也來到膳廳,他一坐下便開口道︰「娘,孩兒命薛總管整理了江湖上有名望的家族中未婚的公子少爺名冊,可以做為表妹圈選對象的依據,請娘幫忙表妹篩選出合宜的人選,孩兒也已經將此事交給薛總管全權負責,有任何問題就找薛總管,若他真處理不了,自會向孩兒報告,以後此事不用再找孩兒了。」
他這番話教古雍驛夫婦愕然,紀依依的小臉變得慘白了,抿緊唇的她不發一語,只像個木頭人呆坐著,大眼直瞪著手里的碗。
「岳兒,娘是將這件事交代給你,你怎麼──」古夫人的話沒說完就被兒子打斷。
「娘,孩兒很希望表妹能找到好歸宿,這是我認為最好的方法,請娘體諒,孩兒還有別的事,不用晚膳了。」古皇岳交代完話就站起身,神情嚴肅的步出膳廳,從頭至尾他都沒有看紀依依一眼。
廳里的氣氛靜默了下來,古氏夫婦對看著,由兒子那麼嚴肅的表情看來,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帶著疑問同時看向紀依依。
紀依依小手顫抖的放下碗,努力擠出話,「依依……不舒……服,先告退了!」急速的站起身,她快步的沖出膳廳。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古夫人滿臉的疑惑。
「唉,兒孫自有兒孫福,年輕人的事還是由他們自己解決吧,我們別管了,吃飯。」古雍驛感嘆的說完後為妻子夾菜,夫婦倆繼續用膳。
紀依依一回到房里便撲在床上放聲大哭了起來。
表哥懂她的心意了,但卻給了她這般決絕的回應,他不只拒絕了她的感情,還將她打入萬劫不復之地,狠狠的撕碎了她的心,把她推下痛苦的地獄里。
懊疼,她心好疼、好疼啊!幾乎讓她疼得無法呼吸,在這一刻里,出現在她腦里的念頭是離開,離開表哥、離開水流堡,甚至離開人世間都可以,只要能治療她的痛苦,就算是閻王殿她也願意前往。
這就是她深愛一個人的下場嗎?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啊?
紀依依的淚如潮水停不住,她心中無限的委屈痛苦在此時都化為淚水傾泄奔流,除了哭之外,她什麼也做不了,哀痛無措的她只有嚎啕大哭。
「小姐……小姐……」丫鬟小慈的喚聲叫不回深陷悲痛里的紀依依,她依然痛哭失聲,傷心欲絕。
不久,古夫人的嗓音響起。
「依依,你怎麼樣了?依依,別哭了,依依……」
姨娘一聲聲急切憂慮的呼喚讓紀依依不得不停下哭泣,抬起淚痕斑斑的臉看向她,「姨娘!」她倒入古夫人懷中,難過的哭泣。
迸夫人忙抱緊了外甥女,「乖,依依,不要哭,告訴姨娘發生什麼事了?別哭,別哭了……」她匆匆用完膳便想來看依依如何了,誰知她還沒來到依依的房間,就見到小慈急急的跑到她面前說依依不知為了何事在房里痛哭,勸也勸不停,她嚇了一大跳,便心急如焚的趕來,真不知這對小冤家是怎麼了。
紀依依收不住眼淚,直哭到頭疼、眼楮疼、四肢無力才緩緩的停下。
「依依,到底出了什麼事?姨娘好擔心,你快和姨娘說啊!」古夫人焦急的詢問。
紀依依在哽咽中將事情簡單的對她說明,想起古皇岳冷漠的神情,淚珠忍不住紛紛墜落。
「唉,事情怎會這樣呢?岳兒這個渾小子太過分了,怎能如此對你,姨娘會替你教訓他的,婚姻大事爹娘有權作主,姨娘就命令岳兒娶你,看他敢反對嗎?這也省得我還要費神找媳婦,就這樣決定了!」古夫人心疼她的委屈,擅自就要訂下兒子的終身大事,要看兒子會不會連娘的交代都不遵守。
紀依依忙搖頭,嗓音充滿苦澀,「姨娘,別這樣做,這樣只會令表哥更討厭依依,是依依不夠好,無法讓表哥喜歡,依依不怪表哥,只怪我沒用,如今依依想求姨娘一件事,希望姨娘能答應。」
「什麼事?」
紀依依吸口氣用平靜的面容面對她,「依依想皈依佛門清修,希望姨娘能同意。」
「依依!你在胡說什麼,這世上除了岳兒外還有很多的好男人啊,怎能為了岳兒而想不開入佛門呢,不行,姨娘不準!」古夫人斷然拒絕。
「姨娘,這不是依依沖動下的決定,依依有這念頭許久了,世間規定女子終要嫁人,只是依依的心只有一顆,也只能容納一個男人,怎能帶著這樣的心嫁給別的男子呢?這是不公平的,而且也注定將成為另一個悲劇,所以我寧可選擇長伴青燈,如此還能求得心寧平靜,這也是讓我遠離痛苦的最好辦法。姨娘,請您體諒依依的心,答應依依這個請求吧!」紀依依誠心的要求。
迸夫人當然是不同意了。「不可以,依依,姨娘不能讓你胡來,從你住到水流堡起,姨娘就一直拿你當自己的女兒,有哪個母親會肯讓自己的女兒出家為尼?女人還是要有夫有兒女才是圓滿的,姨娘怎忍心看你孤身處在清冷的廟宇呢?姨娘願意花最大的心力為你找到最好的歸宿,但是絕對不允許你出家,絕不行!」她堅決反對。
「姨娘,別為難依依了,我再也承受不了更多的苦楚啊!」紀依依悲泣哭訴,那個無欲無求的世界才是她唯一的避風港。
迸夫人眼眶也紅了,「依依,事情一定還有轉圜余地,你先別如此沮喪,交給姨娘吧,姨娘會做出最好的安排,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姨娘,您若真疼依依,就不要再插手管我和表哥之間的事了,那只會讓表哥更加討厭我,以表哥的個性,他決定了的事就不可能更改,您若強行介入,一定會影響到和表哥之間的母子感情,不值得為了我這麼做的!依依不求榮華富貴,只要能平靜度日,否則就算擁有世人所稱羨的丈夫和家庭,依依仍然是不會快樂的!」紀依依表明了自己的心意,這也是對她、對表哥最好的選擇。
迸夫人頭疼的按按額角,「依依,這麼大的事還是讓姨娘好好的想想,我不能作主,也要找你姨父談談才行啊!」
「對不起,依依給姨娘添麻煩了。」此時的她心疲力竭,只想找個地方能讓她躲起來好好的療傷。
迸夫人心疼的拭去她粉頰上的淚痕,「知道是麻煩為何還要執意去做呢?」
「我別無選擇。」紀依依黯然的說。
迸夫人很無奈,她知道紀依依現在正傷心,什麼話都听不入耳的,只好讓她先靜下心以後再勸她,所以很細心的叮嚀紀依依不要哭、別多想、好好的休息後,她才起身離去。
至少她明白自己該何去何從了,這總是件好事吧?紀依依含著淚愁苦的輕聲笑了。
紀依依想出家的消息傳入古皇岳耳里,他先是愣了愣,然後是滿月復的怒火燃起,讓他馬上鐵青著臉找上她。
「出家!你到底在想什麼?故意搗亂嗎?」古皇岳一進入紀依依房里,就毫不客氣直言指責她。
紀依依沒料到他會來她房里,她已經有三、四天沒見到他了,乍然相見,他又是一副氣沖沖的模樣,讓她無措的瑟縮了下,「依依……不懂表哥在說什麼。」
「你是不是告訴娘要出家呢?為什麼?和我賭氣嗎?」古皇岳質問著,語氣依然沒轉好。
「不……不是的,依依只是想入佛門靜心修法,不關表哥的事,是我自己的決定。」她細聲的解釋。
「我不準!」
「為什麼?」她不懂的看著他。
「出家不適合你,你應該要成親嫁人,找個好丈夫疼你,這樣你才不會再胡思亂想。」古皇岳說得淡然,卻是話里有話。
紀依依听出來了,心被扯了下,她努力保持平靜的語氣回答,「依依無意嫁人,只想長伴我佛清靜過生活,廟宇才是最適合依依的地方,還望表哥能成全。」
「依依,你太任性胡來了,表哥不能見你毀去自己的幸福,所以你一定要嫁人,你若無法決定人選,就由表哥作主!」古皇岳強悍的表示,他不會讓她下錯決定而遺憾一生。
紀依依看著面前奪去她所有感情的男人。他怎能在明白她的心思後還能這樣理直氣壯的要安排她的人生?他不曉得一旦愛上一個人後就很難改變嗎?不曉得心受傷了就很難痊愈嗎?他何忍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她呢?
「我不嫁人,不要逼我!」紀依依垂下眼低聲哀求,希望他能放條生路給她。
「這是為你好,表哥不想你被自己不成熟的情感誤了終生,表哥對你就像是對妹妹一般,相對的你對表哥也是兄妹之情,那不同于愛情,你誤解自己的感情了。」古皇岳捺著性子向她解釋。
「不是,依依認得很清楚,我對表哥……不……不是兄妹之情,我心中一直有表哥的存在,我很明白那是什麼樣的感情,縱然是單相思,依依也無悔,只求表哥不要逼依依嫁人,表哥若不願意依依出家,那就讓依依繼續留在水流堡里好嗎?」她鼓起勇氣對他表明心跡。
迸皇岳劍眉皺緊,神態肅然,「依依,不要胡說,你只是因為常和表哥接觸,生活里又極少見著別的男子,才會以為你喜歡我,這樣的親情並不是愛情,你弄錯了,等你嫁人有了夫妻之情後,你便會明白什麼才是男女間的感情了。」
「不,依依不會混淆親情和愛情,我很了解它們的不同。表哥,依依在很久之前就了解自己是喜……喜歡你的,也知道那就是愛情,我不會弄錯,表哥,你能不接受這份感情,但是求你不要去否認它,因為那是依依的心啊!」她泫然欲泣的低訴。
迸皇岳臉色抹上冷酷,語氣也轉成強硬,「我相信自己的判斷,是誰弄錯我很明白,你想得通最好,即使是想不通也要嫁人,不準再提出家的事,這件事絕對不可能!表哥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厘清自己的感情,然後挑個好人選出嫁,水流堡會當你的娘家,讓你風光嫁出門,事情就應該是如此,不會再有別的情況,你好好的想清楚,表哥不打擾你了!」
說完他轉身要離開,紀依依沖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
「表哥,不要這樣對我,我真的不想嫁人啊!依依不求你能回應我的感情,只想一切如常,依依就是姨父、姨娘的外甥女,是表哥的表妹,讓依依能留在堡里生活,如此依依便很滿足了,其余的依依什麼都不多求,假使表哥不準依依出家,就答應依依這最後的條件,表哥,依依求你!」紀依依哭泣著懇求古皇岳,這也是她第一次這麼親密的糾纏他。
紀依依的啼哭讓古皇岳看得心生不忍,她那委屈的樣子好似他多欺負她了,但是不狠心對她,又怎能化去她心中不該生的感情呢?他堅信那是親情非愛情,既是他認定的就絕不會錯,那就非改掉表妹的錯不可了。
「依依,表哥無法答應,你該相信表哥是絕不會做錯的,听話,做表哥的好表妹。」古皇岳捺著性子再勸她一次,就撥開她的小手大步離開。
他這一走也如同抽走了紀依依的元氣,完全失去希望的她無助的坐在椅子上,用手捂住臉,任淚水狂流。
愛上一個人就要受這麼多的痛苦嗎?為何她從沒嘗到愛的甜,卻一再沉淪在愛的苦楚里呢?上天太苛待她了!
這一晚,紀依依又在晚膳中缺席,這幾天每到用膳時刻,不是古皇岳沒到,就是紀依依借口身子微恙沒來,想湊齊一家四人一同用膳,已經變成很困難的事了。
迸雍驛和古夫人對此情形是有心無力管不了,只能在一旁看情況的演變,希望能有圓滿的結局,但是依現在情勢看來,只怕很不樂觀了。
一個孤魂似的身影在水流堡中游蕩,夜已深了,風寒露重,但穿著單薄衣裳的人兒卻毫無感覺,只是漫無目的的亂走。
紀依依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出來閑逛,但是待在房里不時就會想到表哥,也會想到他絕情的模樣,每想一回就心痛一回,逼得她無法安寧,只好投身在夜色里,用冷冷的空氣冰凍她熾熱的心,希望冷了情就不會再難過,她無法冷卻自己的心,只能借助外在的寒冷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在她將身體里的力氣完全壓榨干後,才拖著冰冷僵硬的身子回房,在床上躺下後,她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疲憊襲擊著她,她的心卻感到一絲輕松,這樣至少她可以一覺到天亮,不會再為表哥而失眠了。
紀依依果然如願的昏睡到天明,但是也因為受風寒發燒而下不了床,退燒了又再發燒,她渾渾噩噩不省人事,也暫時忘卻了情苦。
這些天精神上的苦楚折磨,如今又遇身體上的病痛,紀依依這回的病較以前都嚴重,身上的熱度是怎麼都降不下來,人也一直無法完全清醒,這嚇壞了身旁關心她的人。
在她最痛苦時就生了如此的重病,或許是老天爺憐她所受的痛苦,所以給了她一些時間逃避現實吧。
在紀依依病了三天之後,古皇岳終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愧疚前去探望她了。
夜晚時分,紀依依房里只有小慈在看顧她,古皇岳推門而入。
「少堡主!」小慈見到他嚇了一跳,忙起身行禮。
「表小姐的情形怎麼樣了?」
小慈憂慮的搖搖頭,「不是很好,小姐一直半昏迷半醒的,燒也退不了,就連現在也還發著燒呢!」
迸皇岳來到床邊看著床上的紀依依,她臉色很蒼白,臉頰上一絲血色都沒有,額上放著一條布巾,由她起伏急促的胸口可見她呼吸淺急,任何人都能看出她是真的病得不輕。
迸皇岳蹙眉在床邊坐下,大手撫上紀依依的粉頰,觸手的熱度教他臉色更加沉重。
為何會生病呢?依依一向身體都很不錯,就算不舒服也只是小毛病,頂多一兩天便痊愈了,不曾見她病得如此嚴重,難道和這些日子的紛擾有關嗎?
乍然明白她竟然喜歡自己,讓他一時難以相信,她是他的表妹,他也一直當她是妹妹,世上怎能有妹妹愛上哥哥的事呢?他真的無法接受,才會用強硬的手段迫使她了解事實,不想她再執迷不悟下去,或許他的方法太強悍了,才會引來依依的這場大病。
迸皇岳眼里有絲心疼,拿下她額上變溫的布巾,浸過冷水後,再放回紀依依額上。
「少堡主,您能替奴婢照顧小姐一會兒嗎?小姐今逃詡沒吃多少東西,奴婢想到廚房煮些粥來,若小姐醒來就可以吃了。」
「你去吧,表小姐有我看著。」古皇岳手一揮。
「謝謝少堡主,奴婢告退。」小慈行禮後忙走出房間。
迸皇岳為紀依依拉好身上的被子,在旁靜靜的陪著她,柔柔出聲,「依依,表哥來看你了,你要趕快好起來啊!」他溫柔的為她拂去頰旁的發絲。
迸皇岳真是紀依依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在听到他的輕喚後,本是在昏迷中的紀依依竟然雙眼微睜,像是醒過來了。
迸皇岳面露歡喜,迭聲叫喚,「依依……依依……」
紀依依看到了古皇岳,嘴角浮起夢幻般的淺笑,啞聲低喃,「表……哥……不要離開依依,別走……不要趕依依嫁人,依依只想嫁……給表哥啊,這是依依最大……的夢想了,我愛……你,表哥,依依好……好愛你,依依真的愛……愛你,可……可是表哥卻不愛依依,還要依依嫁給別人,依依只愛表哥,怎能嫁給別的男人……我不要,我不要嫁人,表哥,依依不嫁……依依愛……愛你,不嫁……愛你……」說到後面,她情緒轉成悲戚,眼角甚至還流下了淚水,隨著「愛你……不嫁……」的喃喃自語,她再次沉入昏睡中。
迸皇岳神情復雜的看著紀依依瘦削的臉龐,听著她由心道出的愛語。他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如何不感動呢?但她是妹妹啊,他怎能愛她?不可以,這樣是不對的,他不能接受依依的感情,不能接受!
定下心神,古皇岳移開了目光,心中的決定不變。依依仍是要嫁人,一定要出嫁!
他堅定的告訴自己,不去理會已被扯動了一角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