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打更聲響起,三更天了。
萬籟俱寂的時候,許多無法在大白天做的事,唯有趁夜模黑行事了。
一個單薄的身影,手提著個竹籃,小心翼翼觀察著四周,悄聲的往後花圈方向移動,只是自以為行蹤完全隱密的她,沒想到後面卻有人緊緊跟隨著。
看她的舉動讓跟隨者不禁想起那回逃跑的情形,原來暗夜行動的人都是這種偷偷模模,鬼鬼祟祟的模樣,真不太好看,而且結果還是不成功,那就更加讓人氣悶了。
貶有這樣想法的人還有誰,自然就是錢釵雅了,為了證明自己的懷疑正確,她犧牲睡眠偷偷守在余柏菁的房外,果然很快就見到成果了。
錢釵雅不遠不近的跟著余柏菁,不可以被發現,但也不能跟丟,直來到柴房,看著余柏菁進入柴房里,她連忙透過窗子往里看,就見余柏菁輕輕推開擺在地上的一堆柴,然後在地上模索了下,接著竟然地上就露出個洞口來,隱約還能看到有燈光從洞口透出,余柏菁立刻拿著竹籃快速的走入洞里,然後洞口完全閉合,柴房又恢復原狀。
錢釵雅眼里露出了興奮,真被她發現秘密了,追不及待的也進入柴房,只是房里很陰暗,又沒有燭火可以照明,她只能依著透入房里的微弱月光尋找開啟機關的方法。
奇了,看剛才余柏菁的動作,這里應該有什麼開啟機關的開關才是啊,怎麼模來模去就是一片平坦,沒有任何異處?錢釵雅不相信自己找不到,再細心的找一回,還輕敲地板,這次就讓她發現不一樣的地方了,有塊地板敲起來傳出的聲音就是與眾不同,她心一動用力按下地板,馬上的輕輕的移動聲音響起,地板-開地洞出現了,錢釵雅緊張又驚喜,小心的踩上階梯,一步步的走入地洞。
才走下十余級的階梯,就有對話聲傳入她耳里,錢釵雅停下腳步,側耳凝听。
燭火在不大的密室里吐舌,溫暖的光芒點亮了室內的三張面孔,一男兩女,但是能看出三人的神情都不好。
「哥,王爺來到邊城了,正派出人手詳細的搜查全城,你們再這樣躲下去不是辦法,你要快想出對策來啊!」余柏菁焦急地說。
密室里唯一的年輕男子就是外傳失蹤的余柏超了,他強自鎮靜,「這兒很隱密,菁兒,只要你不露出破綻,王爺應該不會找來的。」
「超,這樣也不行,皇兄是言出必行的人,找不到我,他一定會強行進入邊城,這樣一來會讓兩國的關系緊繃,處理得不好可能會引發戰爭的,我怎麼能讓這種事發生呢!」緊張焦心的嗓音出自一個頭戴珠冠、身穿外族衣裳的妙齡女子,她便是波娃公主了。
「女圭女圭,你不能回去,難道你想嫁給自己不愛的男人嗎?我不同意,說什麼我都不能讓你回去。」余柏超強烈反對。
波娃看著余柏超,臉色悲戚,「超,我愛你,除了你,我嫁給任何人都不會有幸福的,可是這婚事是皇兄所決定,我不答應也無法改變事實,我和你這樣又能躲多久,遲早都會被發現的。」
余柏超抱住了波娃,「女圭女圭,我也愛你啊,我們會逃出去的,然後長相廝守,成親生子,過著最幸福的日子,相信我,我們一定能平安離開,我會帶你逃出去的。」
「哥,你將事情想得太容易了,現在城里風聲鶴唳,所有人都在找你和公主,你們怎麼可能逃得出去?就算你和公主能月兌身,你們又真能眼睜睜看著兩國相爭,甚至為你們而打起戰來嗎?若你們的幸福是建立在戰禍上,這也不是真正的幸福了。」余柏菁不贊成哥哥的逃避做法。
「不然還能怎麼辦?我只希望和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這有錯嗎?以天朝的強盛,我想波杰不敢真動武。若真找不到我們,事情到最後應該會不了了之的,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不管如何,我和女圭女圭絕不分開。」余柏超堅決捍衛自己的愛情。
余柏菁嘆口氣無語,余柏超和波娃則緊緊相擁也不說話,室內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傻瓜,那才是最笨的解決方法。」突地,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響起。
「誰?」余柏超連忙抄起放在旁邊的長劍喝問。
輕盈的腳步聲傳出,縴細人影走下階梯,一張美麗的笑臉出現在三人面前,「我。」
入眼的不俗相貌讓余柏超微愣了下,但隨即上前三大步,劍尖直指著闖入者,「你是誰?」
余柏菁趕緊沖上前護住人,「哥,住手,她是錢小姐,王爺的朋友,別傷害她。」
「什麼?她是王爺的朋友?!糟了,那我們的行蹤不是被發現了?」余柏超驚慌的沖上樓梯。
「放心,我只有一個人來。」錢釵雅說明。
余柏超檢查後略松口氣,但還是警覺的直看著這個不速之客。
「釵兒,你如何找到這個密室的?」余柏菁訝然。
錢釵雅微笑地指了指她。「不就是你帶我來的。」
余柏超反應快,「你跟蹤菁兒?!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放心,我沒有惡意,也不會泄漏你們的秘密,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猜測的對不對,證實我的觀察力強不強,結果真相完全如同我所預料的,我真是聰明。」錢釵雅不吝惜的夸贊自己,再打量著波娃,點頭贊揚。「你就是波娃公主嗎?五官精致、容貌秀麗,真是個美人,和余將領站在一起有如金童玉女,很相配。」
波娃純真坦率,「你也長得很漂亮啊,波娃怎好意思在你面前稱美,那不就成了你們天朝人說的‘班門弄斧’嗎?」
「呵……公主真是可愛,莫怪余將領會這麼愛公主,為了公主就算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錢釵雅對這位天真的公主很有好感。
不過波娃臉色卻黯淡下來,「是我害了他,我對不起超。」
「女圭女圭,別這麼說,你沒對不起我,我是自願的,若失去你,我活著又還有什麼意思呢?我願與你禍福與共,同生共死。」余柏超抱緊心愛女子,坦然表現自己的愛意。
波娃感動得淚水直流,一對有情人愁眉相擁,既是無奈也沒了方寸。
余柏菁連忙向錢釵雅求情,「釵兒,錢府的千金少爺們都是人中龍鳳,能干厲害是天下皆知,釵兒,你所建立的紅娘館更是轟動天下,無人下知、無人不曉,你既然是位超級紅娘,你若肯幫哥哥和公主,一定能讓他們如願結成連理的,釵兒,請你幫幫忙吧!」
怎會說到她這里來了,錢釵雅連忙拒絕,「菁兒,我來此只為了解開心里的疑問,我幫不上忙的。」
余柏超這時才弄清楚錢釵雅的身分,一臉的驚愕,「原來你是紅娘館的主人,是那位受托為王爺作媒的超級紅娘,如果連那麼困難的事你都能處理,你或許有法子可以幫助我們,錢小姐,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做了,請你幫幫我和女圭女圭。」誠心請求。
易佑天還真讓她聲名大噪呢!但她也沒忘了他的交代,「余將領,此事關系重大,而且王爺也是我的朋友,他又告訴過我不可以插手管這件事,我不好違背他的意思,恕我無法幫忙。」
「釵兒,你是個牽姻緣的紅娘,如今遇上有困難的情人,你應該伸出援手促成這段好緣分才是,怎能袖手旁觀呢,那不有辱你紅娘之名嗎?」余柏菁努力說服錢釵雅。
「這段感情牽涉到兩國關系,我真幫不了,我只能勸你們一直躲藏不是好方法,絕對會被找著的。」錢釵雅提出小建議。
波娃輕輕咬唇,突然對著錢釵雅跪下哀求,「錢小姐,我不會說話,但是我真的很愛超,沒有他,我真是生不如死,求你幫我們,錢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和超吧!」
見到波娃下跪,余柏超也毫不猶豫的跟著跪下,「錢小姐,波娃說的話就是我的意思,你指出躲藏不是好方法,就請告訴我比躲藏更好的法子,只要能讓我和波娃在一起,我願意做任何事來回報小姐的大恩大德。」
「哎呀,你們別這樣,別跪了,快起來,快點起來……」錢釵雅嚇了一跳,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場面,連忙要余柏超和波娃起身。
「釵兒,我也懇求你幫忙。」余柏菁隨著下跪。
「菁兒,你怎麼也這樣?你們這不是為難我嗎?」錢釵雅頭疼地叫。
「釵兒,我們下是要為難你,只是求你救命,你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你若不答應,我們就跪地不起,只求到你肯救人為止。」余柏菁表示,余柏超和波娃也點頭同意。
「你們……你們……唉,好……好啦,算我怕了你們,我答應就是了,起來,快起來吧!」面對這種局面,她還能不同意嗎?錢釵雅無奈的點頭,但是在心底深處卻有些興奮,光是促成一堆平順無波的姻緣也真的無法滿足她,要有波瀾才有意思啊!
余柏菁等人都起身,眾人圍著桌子商議。
「先讓我明白所有的事吧。」錢釵雅起頭。
波娃開口,「事情是因我而起的,在塞族里有皇族不得與外人通婚的規矩,我明知道這規定卻與超相戀,我們雖然一直極力隱藏這個戀情,但還是讓我皇兄知道了,他很生氣,便擅自作主為我訂了婚事,要逼我嫁人。我難過又傷心,超明白了這事便要我逃婚和他在一起,他也願為我拋開一切,我們打算私奔,但是在逃走時我的腳卻扭傷了,痛到無法走路,為免被追上,超只好偷偷帶我回邊城,來到這密室養傷,可是待我腳傷好得差不多準備離開時,我們失蹤的事已經鬧大了,又有人傳言在城里看過我和超,整個邊城因此而四處搜查我們,我們根本走不了,就只好繼續躲在密室里了。」
余柏超接下話,「我們待在密室里已有半個月之久,這密室很隱密,是我偶然發現的,除了我之外該是沒有人知道,我只告訴菁兒,所以這些時間都靠菁兒為我們送食物,也透過她了解外面的事,我和女圭女圭不希望事情變得這麼嚴重,但是我們更不願分開,生願同生、死願同死,若我們相愛是這麼罪大惡極的事,我們或許也只能以死謝罪了。」堅決的語氣里有著無法撼動的愛意。
波娃神色淒然,但也沒有半絲怯意。
余柏菁含著淚,心驚地說︰「哥、公主,你們別這樣,你們嚇到我了。釵兒,你一定要救命,救救哥哥和公王。」
這個做妹妹的比哥哥還慌,錢釵雅安撫她,「菁兒,我答應了就不會反悔,你別擔心,現在有兩個選擇,最好的是你們能正大光明的在一起,只要有足夠權勢的人出面為這段姻緣斡旋,讓波杰無法拒絕那人的請求,那余將領和公主便能成得了親了。」
一要讓波杰屈服,這人一定擁有懾人的權勢,誰有這樣的能力呢?」余柏超連忙問。
「王爺,最合乎資格的人就是王爺了。」余柏菁想到。
波娃點頭,「皇兄對鎮平王爺的確很敬佩,還曾經說過若塞族有像王爺這樣的將領,塞族肯定所向無敵,只是王爺會答應幫我們嗎?」
錢釵雅照實回答,「以我對他的了解,這是不太可能的,你們可知道還有什麼人能得到波杰的敬畏嗎?」
三人對看了眼,都搖搖頭。
「那另一個選擇是什麼?」余柏超再問。
「不能公開被接受,那你們只有私奔了,幫你們逃離邊城,只是這麼做後,你們就等于拋棄了所有的父母家人親友,或許一輩子也無法取得親人們的諒解,你們只剩下彼此,這樣的後果你們能承受得起嗎?要考慮清楚哦。」錢釵雅清楚說明。
余柏超和波娃靜默了半晌,然後不約而同的出聲,「我願意。」
「為了女圭女圭,我願意承擔所有的指責,絕不後悔。」
「我也一樣,我知道自己很自私,但我只想和超永遠在一起,可是這會引起戰爭嗎?」波娃不放心這點。
「有王爺在,他會有辦法弭平這場紛爭的,放心,重要的是你們要有同樣的決心,既然你們心意一致,以目前的情形看來,也只有後面這條路可行了,我會找出辦法送你們離開邊城的。」錢釵雅允諾。
「那不是很困難嗎?」余柏菁憂慮。
「只要有完善的計畫就不難了,相信我吧!」錢釵雅倒是很有信心,但也不免有愧疚感,她還是違背了易佑天的交代。
不過身為紅娘,她只是盡自己應盡的本分,他應該不會責怪吧!
***
易佑天在書房處理公務時是最不愛人打擾,也沒有多少人有膽子敢違令,但可不包含他的貴客。
門被輕敲了下,還未等到里面傳來回應,來人就逕自推開門走入,身後還跟著兩位手端著托盤的婢女。
這麼大膽的行徑,不必看也明白是誰,易佑天抬起頭,嬌艷的紅色身影躍入眼里,就見她指揮著婢女們將托盤里的茶點放在書桌上,然後再命令婢女們退下,巧笑嫣然的面對他。
「听侍衛說你整日都在書房里忙公事,所以我讓婢女準備了茶點,你可以休息一下用點心。」
「你今天怎麼對我這麼好?」易佑天笑著發出疑問。
因為她違反了答應他的事,因此想補償一下。這原因她當然不好說出口,含混一笑帶過,「用來提醒你這主人做得有多差勁,只顧自己忙,把客人都丟一邊不管。」
易佑天輕笑,伸手將眼前的美人兒拉入懷中,臉埋入她如雲秀發里,「小辦娘,你這麼想我啊!」
「你別胡說,我才沒……唔。」
違心之論一律用吻封鎖。
「我才沒想你呢!」被偷香後,錢釵雅還是要將話說清楚。
易佑天低笑聲不斷,再親了親白玉的額頭、粉頰,這兩天忙,少了許多吻她的機會,他竟懷念起在馬車里的時光,她總在咫尺距離里,只要湊上唇,隨時可以嘗到她的甜美。
「我想你。」幾不可聞的輕嘆,這個小惡魔是對他下了蠱嗎?
「咦?你說什麼?」錢釵雅沒听清楚。
「我近來忙,沒時間陪你,你若在府里待得悶,想上街說一聲,我讓王正、楊智陪你,要不菁兒也可以跟你作伴,待我將事情弄好後,我再帶你出城游歷。這里雖然看來看去都是一片黃沙,但也有許多可看的景點,你一定會喜歡的。」易佑天給她承諾。
「你還在努力找人啊?」錢釵雅似不在意地問起。
「人是一定要找出來的,現在能藏人的地方都找得差不多,我想很快的這幾天就會找到人了。」易佑天順口說。
「真的?你有眉目了?人到底躲到哪了呀?」錢釵雅連忙問。
易佑天笑著點點小巧的俏鼻,「你知道這麼多做什麼?該不會想搗蛋吧?」
錢釵雅心跳快了一拍,卻不屑的輕哼一聲,「我才不想管呢!只是依我听來的傳言,余將領和波娃公主真是對戀人,卻因為種種因素而無法受到祝福,這回他們同時失蹤絕對是私奔去了,難得有情人,何不放他們一條路,成全這段戀情呢?」順勢提起。
易佑天卻輕蹙起眉頭,「釵兒,別胡說,于禮于法他們都不該在一起,這種事怎能成全?」
「真是迂腐的想法,人間因為有情才美,人和人之間最可貴的便是感情了,好不容易遇上自己所愛的人,他又愛自己,當然是希望能廝守一生了,君子有成人之美,能促成一段美滿姻緣不很好嗎?」錢釵雅反駁。
「任何事都要受到禮教法律的規範,連愛情也不例外,否則只要拿愛情當借口就可以胡來,豈不是要天下大亂了?!他們一個有了未婚妻,一個訂了親,若成全了他們,那對余柏超的未婚妻和公主的未來夫婿而言又公平嗎?不該發生的事就要阻止,即便是愛情也一樣。」易佑天不留情地表示。
錢釵雅秀眉微蹙,「你對感情都是如此冷悍無情嗎?」
「我只是照理行事,無關個人感覺。」
錢釵雅輕抿下唇,「若有人違背了你的理法,幫助你認為不對的人,你會怎麼辦?」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易佑天看向懷里的女子。
「我只是問問看,你的回答呢?」錢釵雅想明白他會如何回答。
「公事公辦,釵兒,所以我勸你別做這樣的事,更不能開這種玩笑,幫助了犯人,就是共犯,沒人可以說情。」易佑天說了重話,也是想嚇阻錢釵雅不能做傻事。
「真沒有任何人能例外嗎?假如有個對你很重要的人,你很疼愛她、寵她,她犯了錯,要向你求情,你也不留半點情面嗎?」錢釵雅試探性地問。
在這種時候當然是不能心軟了。「既是公事公辦,就沒有例外,而能讓我憐愛的人,也必然是听話乖巧,又怎會犯錯!」這也是告誡她要乖一點。
但傳入錢釵雅耳里卻是另一番意思,她心刺痛了下,想當然耳,自己不符合他的條件,這是她早明白的事,為何心還會感到那麼難受呢?當下忍住心痛,有些氣悶地反擊,「既要听話乖巧,又要不會犯錯,真是苛刻的要求,這樣看來,對你而言大概還沒有人可以稱得上重要,所以你才能如此的鐵面冷情了。」
看著她翹起的紅唇,又失望又怨懟的俏臉,易佑天好笑在心里。她生氣了,因為與她所期待的說法不同,這小女人一定以為自己不重視她了。
「那未必,也許她已經出現了。」他在她耳畔輕語,給她一點希望。
錢釵雅淡然的接下話,「當然,那人該是過世的王妃吧!身為你的妻子,她自是對你很重要,能得到你全部的憐愛了。」
易佑天霎時沉下臉,「和她無關,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不準你再提起她了。」
「為什麼?為何你總不讓我提?是不是因為這樣會勾起你的痛苦回憶,會讓你哀慟逾恆,會讓你傷心不已?」錢釵雅不畏懼的挑明說出。
「住口、住口,不準再說,不準再說下去。」
易佑天的喝斥更激起錢釵雅的憤懣,「住口、不準說,你封住了別人的嘴,但是你的傷痛還是無法排解,所以你的心不會再為任何女子開啟,所以你不願再續弦,因為無人可以和你心里的摯愛相比,再好的女子你也看不上眼,你的溫柔更隨著最愛女子的死亡而消逝,因此你才能這般的鐵面無情,這般的冷酷,這……」一雙大掌掐住了細弱的頸項,阻斷了她的話。
「天殺的,誰準你說這些話的?你明白所有的真相嗎?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你是什麼人?有什麼資格評論我?又憑什麼在我面前大放厥詞呢?」劍眉豎起,易佑天臉色冷若閻王,修長手指使勁收攏,怒得想殺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面對盛怒的易佑天,誰能不害怕,可是听到他如此冷漠地撇清兩人關系,懼意消退,錢釵雅只感到整個人像被當頭澆下一桶冰水,寒意凍徹四肢,她反是抬高了小臉,傲然面對可以輕易就殺死自己的男人,「我受托為你作媒,本來就有資格知道你一切的事,你若覺得我說錯了,我不夠了解,那就告訴我事實啊!」
易佑天瞪著錢釵雅,而她還坐在自己腿上,一臉的桀騖,無視于頸項上的威脅,這種親密的姿態對照于兩人間的劍拔弩張,真是很大的諷刺。他倏地收回手,冷冷的將她推開。「委托人不是我,我沒義務告訴你任何事,你更不必知道。離開,在我還能忍得住脾氣前,離開。」他下逐客令。
錢釵雅咬了下唇,自尊讓她大聲拒絕,「易佑天,當初我要離開,你千方百計、軟硬兼施的強留我下來作客,現在卻要趕我走,我可不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除非我得到滿意的回答,否則我不會走的。」
易佑天大掌擊在書桌上,發出嚇人的聲響,「該死的,別真的惹火我,那對你沒有好處。」
錢釵雅竟然輕聲笑了起來,「你想怎麼做?親自將我丟出門,還是喚來侍衛將我架出去?我一直以為你是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敢做敢當,至少面對事情時也不會畏縮退卻,沒想到我錯了,對于傷痛的往事,你卻是害怕到連提都不敢提起,只會一味的逃避,連事實真相都不能讓人明白。難道是情形不似我所想像的那般,從頭至尾你都是一樣的無情,從未對你的妻子溫柔過,你傷害了她,讓她受盡了委屈,卻在她離開人間時,你才了解自己失去了一生的最愛,令你懊悔莫及,所以……」
「住口!」易佑天從椅子上跳起,下一刻錢釵雅就被他大力一推,整個人踉蹌的摔在牆壁上,疼得讓她閉了閉眼,待能再張開眸子時,就被易佑天熾怒的模樣嚇住了,而他的一只手還高高的舉起,用意很明顯了。
他……他真……真的要打自己嗎?錢釵雅駭然心驚,愣在當場。
手臂揮下,凌厲的速度令錢釵雅驚恐地叫了聲,再次閉上眼不敢面對後果,更不敢想像那會有多痛。
砰。錢釵雅听到身旁傳來撞擊聲,但是巴掌卻沒有如預料那般落下,她怯怯的睜開眼,發現易佑天的拳頭不是對她而來,竟然是一拳打在牆上,牆壁還被擊出了裂縫。
「你……這樣會受傷的,讓我看看你的手。」錢釵雅關心的連忙要審視他的手。
「別踫我。」易佑天急忙收回手,猛地後退好幾步,轉身背對著錢釵雅,急遽起伏的肩頭看得出他在努力壓抑自己。
錢釵雅注意到血從他的手滴落到地,正欲開口,易佑天先出聲。
「婉蓉,我過世的妻子,她父親曾在我落難時幫助過我,在我功成名就後,他要求的回報就是娶他女兒為妻,我對婉蓉的感覺平淡,談不上喜歡,更無法說是愛了,不過我還是答應娶她做妻子,只是成婚才三天,我就奉旨離家,駐守邊關。」
「身為邊關守將,我無法常回京城,聚少離多的生活讓她抱怨不休,更痛恨這種類似守活寡的日子,我和她的關系也一直都很冷淡,夫妻形同陌路人,不相聞問。在我面前,她不敢放肆,但是卻將怒火發泄在佣婢身上,把整個王府弄得雞犬不寧,她私底下更曾表示過她嫁給我只是為了榮華富貴,她根本不愛我,甚至她恨我,很後侮自己下錯了決定,若能讓她重新選擇,她一定不會要這門婚事。」
「我的心本就不在兒女情長這種事上,對妻子如此的表現我不以為意,也從沒有休妻的念頭,只要她做好分內之事,她仍是鎮平王妃,可惜連這樣小小的要求,她都做不到。」
卑說到這,易佑天停頓了下,看起來似乎在思索該如何說下去,但是錢釵雅已經能猜出發生什麼事了,急忙喊停。
「別說了,我明白了,不用再說了。」她不願再听下去,真相太殘酷了。
極冷的輕笑聲響起,「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所有的事嗎?為了滿足你的好奇心,我怎麼可以不說完呢!聰穎的你應該也猜到了吧,她懷孕了,在我們成親三年後,她有了身孕,這對夫妻來說絕對是件好消息,只要孩子是丈夫的,可惜成親不到一年,她就不願我再踫她,我尊重她這點,但是這卻證明了那孩子不是我的,堂堂的鎮平王妃竟然偷人懷了野種,這是多大的丑事,也是多大的笑話,出軌的妻子會有何下場可想而知,不過,卻也因為她身負王妃之名,易家丟不起這樣的臉,她就挾著這點有恃無恐,厚顏的要求生下孩子,否則逼死了她,她也會拿著易家的名聲一起陪葬。最後她得逞了,因為我不屑對個女人動手,她可以安心的生下情夫的孩子。
「或許天理報應總是在最後一刻才出現,懷孕七個月的她因為小產過世,而在臨終之前,她只告訴我一件事,她肚里孩子的爹就是府里的馬夫,而那馬夫早在她發覺懷孕時就連夜逃命去了,所以她這一生所恨的男人除了我之外,還要再加上那個馬夫。
「這就是全部的實情,我沒再隱瞞你任何事,你該滿意了吧,那就請你離開。」沒溫度的語調乎板無波,衣袖一甩,他做出了送客的手勢。
但錢釵雅由他握緊的拳頭明白他的憤恨,也對自己的出言不遜感到萬分愧疚,連忙要道歉,「易佑天,我……」
「我想靜靜,離開。」易佑天漠然打斷她的話。
「我只是想……」
「離開,這是要求也是命令,馬上給我離開書房。」他冷厲地低吼。
錢釵雅抿緊唇,回身沖出了書房。
生平第一次,她覺得自己是如此的不可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