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我屋里哪來的黑凌霄?連只麻雀都沒有。」
擺盼盼捧著好大一杯可樂,將雙腿縮上沙發椅,像只蜷卷的懶貓兒,有一口沒一口地舌忝著杯緣,鏡片後賊溜溜的大眼緊隨視線正前方的白發老人。
老人拄著拐杖,並沒有很認真想在黑盼盼屋里找尋什麼,只作戲似地瞧了兩三眼,就走回黑盼盼側方的沙發坐定,臉上有著慈笑。
他對桌上的可樂沒興趣,自己拆了茶包,放入馬克杯里沖熱水,淡淡的茶香飄散開來。
「盼盼呀,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在我面前說謊時,心里都在哼唱「小蜜蜂」?」
「有嗎?」嗡嗡嗡、嗡嗡嗡,飛到西又飛到東。嗡嗡嗡、嗡嗡嗡,不怕雨也不怕風……
「兩個擁有特殊能力的人聊天還真辛苦,不想讓彼此看穿自己,只能靠這種一心兩用的方式來隱藏真正的聲音。」白發老人並不急著去挖掘黑盼盼試圖藏在「小蜜蜂」歌聲之後的本意。
盼盼這丫頭打小的心思就只有那麼一丁點,想的念的全是黑凌霄。若說她窩藏黑凌霄,他半點也不意外;反倒是那群白老鼠逃離研究所,黑盼盼還無動于衷,那才真的是怪事。
「是呀。」她也覺得好辛苦,但是老人太精明了,她不能松懈。
「那麼,你想隱藏什麼呢?」白發老人仍是笑,瞅著她的眼。
擺盼盼敗下陣來,眼楮逃開了與老人的互視,心里那曲「小蜜蜂」由唱改吼,藉此挽住最後防線。
「沒有呀,只是想有一點隱私,不想全部被你看光光嘛。」黑盼盼盡量保持自己腦袋淨空,不去想任何關于黑凌霄的事,否則很容易被白發老人看透透,那麼她苦心的安排就全數泡湯了。
早在兩天前,她就偷听到白發老人的心語——他懷疑她窩藏黑凌霄。她當然得搶先一步「安頓」好黑凌霄。
「那我們爺孫倆姑且先不聊你的「隱私」,來聊些別的。」眼看寶貝孫女如此慎戒,他也頗于心不忍。
「聊什麼?」好呀好呀,這樣她就不用將精神繃得死緊了。
白發老人因孫女心里狂喜的附和聲而加深了笑意。「研究所的主電腦。」
「怎麼了嗎?大家都覺得主電腦的程式很贊對不對?」黑盼盼對自己寫出來的程式很自傲。自從研究所被黑凌霄他們炸掉之後,她特地將整個程式重修,加入了人性化呢!
但是一接觸到老人的手——等于讀到他的心,她的笑容消失了。
「大家都不喜歡,嫌它吵?可是我覺得一台可以和人直接溝通的主電腦是非常有用的。」
「是沒錯,但是那台主電腦太愛跟人直接溝通,讓人很困擾。」
整個研究所都由主電腦控制,確實可以節省人力。但是……太過人性化的主電腦等于也囊括了所有「人」會犯的缺失——
沒錯,它像人一樣,對美麗的事物特別殷勤,所以研究所里十多名漂亮而年輕的研究員都曾被它擋在門外,慘遭搭訕——
百,漂亮小姐,下午一起吃塊光碟片吧!
美麗的姑娘,你是我的CPU!可愛的小妹妹,你是我的記憶體噢——
憊有,它會鬧脾氣!
天底下有哪台主電腦在非中毒的情況下會「發病」的?!有,就屬黑盼盼組裝出來的那台最囂張!它脾氣一來,研究所所有的設備停擺,因為它老大不爽上工。它心情一差,研究所所有的門鎖都不啟動,一大群研究人員被關在門外不得其門而入,儼然是研究所的主宰者。
白發老人沒說出口的埋怨,黑盼盼听得一清二楚,也有想笑的沖動。
程式是她寫的,她當然知道這些bug。
「我不喜歡太萬能的東西,無論是什麼,都要有缺點才可愛。」她如此解釋。
「人可以透過學習而改進缺點,但是電腦不行,它的缺點會變成危險的漏洞。」
擺盼盼抱持不同的觀點,「以前那個主電腦夠萬能了吧?還不是被黑煉給轟成一堆鐵泥。」說漏洞也太嚴重了。反正無論多堅固的銅牆鐵壁也擋不過黑煉彈彈手指——他可是個特殊能力者耶!
「說的也是。煉那個孩子……」
「他只是不做,否則早幾年他就轟開研究所,大大方方走人了。是因為黑凝不走,黑煉才不走。」黑盼盼覺得黑煉和她有些像,都甘願為了心愛的人而決定自己的腳步。就算自己的步伐大、奔跑速度快,也可以為了愛人而放慢自己的步調。
若黑凌霄也能放慢他飛翔的速度,留下來等她,多好呵……
「沒錯,和你一樣傻。」白發老人道。
擺盼盼驀地驚覺自己的心思被老人看穿,她抿唇,有些懊惱。
「如果你們都不喜歡那個主程式,我會修改它的。」她僵硬地轉開話題,「至少讓它無法違逆晶片卡的指令……這樣就不會耽誤大家的工作了吧。」
「還有它愛搭訕的惡習。」他甚至覺得要不是因為主電腦沒有手腳,說不定女研究員走過去還會被它拍一下,吃吃豆腐。
「好啦好啦,我會讓它听話的,不準隨便和人搭訕兼聊天……不過人性化的本意還是在噢,這是我的堅持。」黑盼盼要求。
「嗯。」白發老人也是很好說話的。
冷不防地,老人的手罩上她的手背。這動作迅速得讓黑盼盼反應不及,等到她感覺到老人加重手勁,她慌張地想抽回手,不讓過度的肢體接觸泄漏心底深處的秘密,但老人不肯放開。
白發老人布滿歲月刻痕的眼光深沉,像嘆氣似地說道︰「盼盼,听我一次勸,千萬、千萬、千萬不要將你心底的想法付諸行動。」三個語重心長的「千萬」,流露出做爺爺的對寶貝孫女的憂心忡忡。
擺盼盼傻住了。她心底有很多很多想法,老人指的是哪一項?
是黑凌霄的窩藏地點?還是全自動紙鳶?或是……
難道,他听見的,是「那個」?!
白發老人沉靜地听著黑盼盼錯綜復雜的慌亂心跳,然後放開她的手。
「我雖然不是只有你這個孫女,但你卻是我最疼愛的。你和我最像,遺傳到我的異能,經歷過最類似的人生……你的傻念頭爺爺也有過,結果呢?就如你所看到的,我制造出多少後悔?你為什麼還不能引以為戒?」
這番話,讓黑盼盼完全確定老人听到了她最內心的那個秘密。
原來要瞞過特殊能力者,真的不是件簡單的事。
「不會的。」黑盼盼露出笑容,也不打算否認了。她很堅決地搖搖頭,聲音輕輕軟軟的,有點像在自言自語,可是無論她的話是否透過雙唇「說」出來,白發老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的目的很渺小,只為了能追上那個人。我沒有什麼大野心,只想……追上他。」所以她不會做出危害其他人的事情,也不會有什麼好後悔的。
「當年應該將他改造成小兔子,讓你可以隨時隨地抱在懷里,而不是苦苦追著他那麼孤傲的飛翔方式。」白發老人對孫女的那股傻勁很是心疼。
想到黑凌霄的模樣與小兔子畫上等號,黑盼盼很不淑女地噗笑出聲。
如果黑凌霄變成小兔子,性情也不會太溫馴吧?說不定狂暴程度遠比一只大灰熊還猛哩——她實在沒辦法想象一只小白兔將紅蘿卜當雙節棍耍。
咯咯笑聲持續了片刻,黑盼盼慢慢收起笑,推推鼻梁上的鏡架。「我倒情願——當年他不是你的實驗老白鼠。」
如果他不是,他與她初相遇時,就不會被她指著喊妖怪;而她也不會是將他改造成現在這副模樣的罪魁禍首的寶貝孫女。
這樣,他是不是就願意多愛她一點?
他和她是不是就有機會像一般小情侶那樣濃情蜜意?
「別想太多,凌霄沒有你想象中的討厭你。」
「你不要安慰我了。」
「你听不到他心里的聲音,我卻听得很明白。」恐怕比黑凌霄自己還要明白哩。
「你听到什麼了?」黑盼盼驚喜地跳起來,忙攀住白發老人,想耍賤招將老人心里的話全盤偷听過來,卻被老人閃開。她豎耳傾听,卻听到老人哼起「思想起」,不讓她听見他的內心。
斑,說她唱「小蜜蜂」混淆視听,他自己還不是有心隱瞞就哼老歌來掩飾,討厭!
「還有,別將凌霄獨自丟在那里,他會以為你不要他了。那孩子,很會記恨的。」
臨走前,白發老人留下這句噙笑的話,拍拍小孫女的軟頰,順便讓她也听听他沒說出口的自白——
爺爺呀,什麼秘密都听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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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阿霄他姊!」
擺盼盼正站在黑凌霄小套房的鐵門前掏鑰匙,準備開門給黑凌霄一個驚喜大會面,突然一聲有朝氣又中氣十足的招呼自她背後傳來,緊接而來的一掌將她打粘在鐵門上。
懊痛!擺盼盼顏面正擊地撞上門扉,發出砰然巨響。
誰?!是誰趁她沒有防備時偷襲她?!
「對不起對不起,嚇到你了吧?我不是有意的……」那雙造孽的手掌扶住她的肩頭,將她扳離鐵門。「我粗手粗腳的,忘了你是嬌柔的女孩子,不小心用了對待哥兒們的力道……你不要和我生氣噢!」
擺盼盼被旋轉一百八十度,正對上一具胸坎。隨著大手輕箝在肩上,她听到更多更多句子——
哇,真的好嬌小噢!肩膀好細……不知道有沒有捉痛她?
看不出來她二十八歲了,說她十六歲我也會相信耶。
近看更可愛了……有男朋友嗎?二十八歲了,該不會嫁人了吧?!
「請問你是?」黑盼盼扶正眼鏡,退離他的手掌擒握。她討厭和人這麼近距離,因為那吵嘈的聲音會太過清晰。她仰頸,才得以將眼前高大的男人看清楚。她很確定,她不認識他。
「我還沒自我介紹噢?我是阿霄的鄰居,我叫魏德彬。」帶著有些靦-又有些爽朗的笑意,魏德彬搔搔腦袋。
「阿霄?黑凌霄?!」黑盼盼根本沒注意到眼前男人姓哈名啥,全盤注意力還是只留給了黑凌霄。
這麼親昵的稱呼是她連想都沒想過的……
「是呀是呀,請多指教。」魏德彬伸出手。
擺盼盼並不想回握,可是拒絕他又顯得不近人情,她只好敷衍地遞上小手,只想象沾醬油一樣,沾個半秒就足夠了。
哇,好女敕的手噢……好,不管年齡問題,我一定要追她!
擺盼盼像被燙到似地抽回手,一臉驚恐地看著魏德彬過度燦爛的笑顏,因為讀出他的心思而尷尬想逃。
擺凌霄怎麼會交到這樣一位朋友?
不,應該說,黑凌霄怎麼會交朋友?
她以為黑凌霄會是那種獨來獨往,不許任何人近身的孤鷹。
情況似乎有些月兌序……
「-來看阿霄是不是?我跟你報告一下,阿霄現在找到工作-,而且做得還很不錯哩!」魏德彬想用最快的速度和黑盼盼混熟。
擺盼盼很努力不去听魏德彬心里一波又一波的OS,擠出笑,听黑凌霄的近況。
「真的?是什麼工作?」她真的很吃驚。黑凌霄……找到工作了?
「我們健行登山會的組員。」
「健行登山會?」這幾個字和黑凌霄完全連不上呀!「他……做得來嗎?」
「黑姊姊,你這樣說就不對了,你應該對阿霄有信心一點。上星期阿霄首次參加登山訓練課程,表現得讓大家都很夸獎噢,而且還救回一個掉下山谷的同伴——那個山谷還滿斜的,阿霄是怎麼下去的,一直讓我們很好奇。但是他什麼都不說……我就猜他的運動神經和體能很贊,果然不出我所料。」
「是這樣呀……」她應該要替黑凌霄踏出社會的第一步就有如此好成績感到高興,但這是不是也意味著,他張開了翅膀,飛向屬于他的人生,速度快得讓她無所適從,她就要被遠遠拋下了?
「不過你來得正好,這幾天阿霄身體好像不太舒服,按電鈴也不應門,我和初雪都很怕他出了什麼事——」不知道會不會餓死在家里?
「多久的事了?!」黑盼盼大驚失色,忙問。
魏德彬想了想,「登山訓練課程的最後一天開始,有四天了吧。」
沒空再和魏德彬虛與委蛇,黑盼盼只想趕快進屋去看黑凌霄的情況。
現在並不是月底,照理來說,沒有遇上實驗白老鼠們的「虛弱期」,所以黑凌霄身體的不舒服並非來自于體內人與鷹的基因交戰作怪……
想到這里,黑盼盼更是緊張。
她轉身要開門,卻因太過心急而弄掉了鑰匙。
「黑姊姊,我來幫你——」
「我自己來就——」
喀。
兩人面前的那扇鐵門應聲而開,門後站著冷凝著一張臉的黑凌霄,他的臉色鐵青中交雜著異常艷紅,額頭布滿細汗,及肩黑長發同樣帶有濕意,像是剛從水里爬起來。
擺盼盼身子還半蹲著在撿鑰匙,唯一來得及做出的反應就是抬頭看他。
「黑」這個字的嘴形甫成形,她的身子已被黑凌霄一手從胳肢窩箝起,微一使力,將她拖進屋子里——
砰,關門。
門外,有被突然關門而夾到腳趾頭的魏德彬哀叫聲和猛按電鈴的吵嘈;門內,只有黑盼盼與黑凌霄的無語對視。
「你生病了……」她撫上他的額,探到了驚人的高溫。
「你來做什麼?!」他不領情地揮開她的手。「你不是說要放我去飛嗎?!不是說讓我去過完全沒有研究所陰影的生活?!不是說——」不要他了?!「現在為什麼又出現在我面前礙眼?!」他吼著,語氣完全沒辦法和緩下來。
整整兩個禮拜的「惡意遺棄」及身體的不舒服,已經讓他緊繃的不滿到達頂點,再加上剛剛听見她與魏德彬的交談……談些什麼他是沒听清楚,只是一股火氣如江河泛濫,溺斃了他的理智,只剩下「隔離黑盼盼和魏德彬」這個念頭。
「你有沒有去看醫生?有沒有吃藥?」她不是故意無視他的怒意,而是此時她更擔心他的身體。
她擔憂的目光是厚重的鏡片也抵擋不住的,如此關懷的眼神、漾滿暖意的探問,像一桶冷水,澆熄了黑凌霄的灼焰。
胸臆還是有著不愉快——被人遺棄的憤怒豈是三言兩語就可以安撫的?!可是……他只是看著她,就只是看著她,竟然逐漸有種被人梳理著毛發,將一根根聳立起來的反抗硬刺給撫平的錯覺。
他的聲音有些啞,但仍是給了她回答,「我這種模樣要怎麼去看醫生?!」
擺凌霄才說完,一眨眼的功夫,高挺的身影不再,只剩下一只軟腳的病弱黑鷹,踉踉蹌蹌、跌跌撞撞。
擺盼盼伸手要抱起他,卻被他躲開。「你抱不動我的……」
「我可以。」不過是一只老鷹,她又不是那種連塊磚也提不起的弱女子。
只是黑盼盼還沒踫到他,又是一眨眼,地板上的黑鷹不見蹤影,他恢復成高大人形。
他說的「抱不動」,不是指鷹,而是指這個人型的他。
「你就是因為這樣才不應門、不見人,是嗎?」想起剛才魏德彬那番話,她得到了結論。
她的話似乎讓他覺得好笑,「用這副不知道什麼時候變人、什麼時候又變成鷹的鬼樣子去應門?」他反問她,短短一句話的時間里,他變身了三次。
趁著他最後一次變成鷹,黑盼盼不給他掙扎的機會——現在可不是讓他顧忌男性尊嚴的時候——她雙手抱捧住他,小跑步將他往房里大床上帶,接著又到浴室擰了毛巾來替他擦汗。
「我等會去藥房替你買退燒藥。」
「買人吃的還是動物吃的?」都這種時候了,他還有心情說冷笑話。
「真是個好問題,等一下我打電話去問「醫院」。」醫院,當然是指那個擁有各科專業的黑袍醫生。要是他說他也兼任獸醫,她一點也不會驚訝。「還是我請醫生來看你?」
「不需要——」那麼急著讓全世界都知道他是個半人半鷹的怪物嗎?!
「不要耍孩子脾氣了,生病不看醫生又不吃藥怎麼會好?」看他不過幾天就將自己搞成這副慘樣,她如何能相信他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你不是不管我了,那就讓我自生自滅,不關你的事——」黑凌霄腦子昏沉沉的,只覺得她不斷擦拭著他頭臉的汗水。
他一定沒注意到自己的語氣多像一個討不到糖果吃的孩子,賭氣、任性、使性子,樣樣都俱備。
「我哪有不管你?!讓你搬到這里,是因為爺爺發現我私自將你藏起來,我怕他到我家去查,也怕瞞不住他的讀心異能,只好先讓你離開。你當我是心甘情願的嗎?再說……說要飛的人也是你,現在怪我放手讓你飛的還是你,早知道你這麼不會照顧自己,說什麼我也不會同意讓你走——」
擺盼盼的聲音含糊地飄進他的耳里,有好幾個句子他已經听不清楚,只知道她在說話,有點像埋怨、有點像控訴,也有點像沉吟……
討厭的耳鳴,阻擋了他听見她像搖籃曲般的輕喃。
身體好熱,熱得教人煩躁……
隨即,涼意般的輕柔羽毛拂上他的皮膚,替他趕跑難耐的燥熱。仿佛知道哪里最需要降溫,那清涼羽毛總能準確無誤地覆蓋其上,幾乎要教他發出滿足的吁嘆。
擺凌霄已然睡去,腦袋像是仍有意識,朝黑盼盼落坐的方向挪來,就著她的膝頭枕下。
她淺笑,放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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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盼盼維持著讓黑凌霄躺在她腿上的姿勢長達五個小時,即使腳已經發麻到只要有只蚊子停在上頭,都會讓她麻痛得齜牙咧嘴的地步,她還是舍不得推開他。
她貪戀他這樣的親昵,也歡迎他這樣的撒嬌——雖然一切都是他病到胡涂下所衍生的福利啦。
但是人有三急,這是不論多想享受或是多想眷戀,都不能忽視的生理折磨,所以她在忍無可忍、無法再忍的情況下,小心挪開黑凌霄的頭,火速沖向盥洗室去泄洪。
吁口氣,她覺得整個人都輕松起來了,準備再回到床上去充當「枕頭」,卻被他屋子里不少新添的東西佔去了注意力。她房里房外繞一圈,發現許多不是她買來的物品,就連冰箱里都出現了一盤一盤沒吃完的中、西餐,有炒面、烏龍面、義大利面,還有吃了一半的手工蛋糕和一大壺看不出來是哈的烏漆抹黑飲料——是中將湯,還是燒黑的開水?!
「唔……蛋糕還不錯吃。」黑盼盼將挖了一小口試口感的手工蛋糕放回冰箱,掙扎了好久,終于拿出勇氣捧出那一壺「黑水」,湊上鼻子一聞,答案揭曉——
「原來是黑咖啡……他喝這種東西嗎?」
沙發旁的小茶幾上擱了好多本書,也是不屬于她買給他的東西。
《登山安全手冊》、《山難急救措施》、《快樂登山去》……是魏德彬借他的吧!她記得魏德彬說,黑凌霄現在是登山會的成員,多涉獵這類的書籍也算是在職進修。
只是……她在茶幾上看到另外一項物品,讓她皺起小臉,手指拈起那張用過的吸油面紙——而且還是加了蜜粉的吸油面紙。她不認為她所認識的黑凌霄會需要用到這種玩意兒,除非他誤以為吸油面紙可以拿來吸炸排骨上的油漬。
再不就是——
這屋子,有女人進駐過。
擺盼盼被這個想法深深打擊了,她立刻沖回冰箱前,將冰得又冷又硬的義大利面拿出來,直接用手捉了幾條來吃。
「白酒蛤蜊口味的……黑凌霄不可能煮得出這種可口的義大利面,他沒這個能耐。」難道,這也是哪個女人的手藝?!憊有這盤炒面、那鍋烏龍面?!說不定——連手工蛋糕也是!
頓時,她覺得剛咽下的甜蛋糕在胃里變得又酸又苦。
擺盼盼無法阻止自己腦子里開始演繹的亂七八糟畫面——她花了好多功夫才逐步走近黑凌霄,是哪個女人只用了區區半個月就做到這一切?
替他做飯、替他做蛋糕、窩在她黑盼盼挑了一整個下午才看中意的沙發椅上用吸油面紙吸著臉上的油光,還是那個女人根本就是坐在黑凌霄腿上——
呀——不行不行,不會這樣的!她了解黑凌霄,他才不是那種會對人一見鐘情,或是短短數日就能擄獲他全盤愛戀的人。他不是那種人……
除非,那個女人是他的真命天女,才會推翻了她向來的認定。
那個女人,追得上他的速度嗎?
就在黑盼盼胡思亂想到打算直接沖到黑凌霄身邊,用盡全身的力量搖醒他,要他給個解答時,電鈴聲響了。
今天一整日,黑凌霄家里的電鈴聲都沒辦法完全閑靜下來,她知道應該是鄰居魏德彬。
他這麼關心黑凌霄呀?真是不死心,照三餐按電鈴——
擺盼盼望了眼時鐘,指針走到晚上七點;她又看向黑凌霄,此時他睡得頗沉、燒也退了,身體的騷動亦趨平穩,人形已維持半小時不變。她安心不少,決定去回應鍥而不舍的電鈴聲。
畢竟魏德彬是黑凌霄踏進社會交到的第一位朋友,要好好伺候。
擺盼盼拉開鐵門,門外沒有高大的魏德彬,只有一個嬌小可人的小美女。
「黑姊姊-好!我是魏初雪,就住在對面。听我哥哥說你來看黑大哥,所以我趕快來和你打聲招呼。還有,我做了些東西給黑大哥吃,有紫蘇粥和蛋酒噢。」
這番話沒滑進黑盼盼的耳朵里,她只听到眼前這個女孩子心里一句、一句又一句——
她愛上黑凌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