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阿烈……我……我快死了……」
「我知道。」
胸前的窟窿比一個人的腦袋瓜還來得大,鮮血奔溢的速度好似滔滔黃河,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死亡將至。
南烈撐扶著受傷頗重的好友,听他說著斷斷續續的遺言。
「咱們……好兄弟一場……老大哥我……沒什麼可以……留、留給你……只、只有這把劍……」
被鮮血染得黏黏膩膩的五指,吃力地提起一柄古沉之劍。
青耀劍身閃動著好詭異好詭異的光芒,幾乎要讓南烈誤以為這柄劍是有生命的。
「這是?」
「這是……蝕心劍之一……它、它叫「百里」……」
「你先別急著說話,我先為你止血……才是上策。」很明顯地,南烈在提到「血」字之際,上下滾動的喉頭吞咽著津液。
「快……快流乾了……」
「真可惜。」他惋惜道,不知是為臂膀間倒臥的好友,抑或那汩汨不絕的血泉。
「你就讓我……把話說完……」握著劍的手越來越無力,在垂落的一瞬間,被南烈給扶接了下來,連同血指所握緊的百里劍。
死者為大,南烈也不再打斷快被棺材蓋給蓋上的老友交代遺言,「你說。」這柄劍,挺沉的。
「阿烈……別替我報仇……」一口血又嘔了出來。
「我知道。」他壓根沒這個打算,「你號稱天下第一劍,怎麼會敗在第二劍的手下,而且還被他傷成這模樣?」
染血的唇撇了撇,自嘲一笑,「阿烈……我的劍途已經……完了……在我得到……百里劍開始……」
「什麼意思?」南烈蹙了眉。天下第一劍的威名,在得到百里劍後發展至巔峰,為什麼此刻卻說從得到百里劍開始,他的劍途便告終結?
「蝕心劍……是詛咒妖劍,打從我擁有這柄劍開始……虛幻不實的幻覺幻听……詭譎難辨的人影,不時、咳咳,不時在我身邊圍繞打轉……我再也無法、無法專心練劍……那幻影揮之不去……我知道,我的神智……被蝕心劍噬得乾淨……那一定是蝕心劍的詛咒……」
「幻覺幻听?」
「對,幻覺……」
「喂喂喂,你們兩個大男人摟抱在一塊做什麼?這是不是就叫「斷袖之癖」呀?真有趣,我是頭一回瞧見呢。」
突然插話的輕柔嗓音,讓原先正在交談的兩個男人噤了聲。
南烈雙眼不著痕跡地流轉屋內一圈。他萬分肯定這屋里只有兩人,一個是他,一個是說起話來斷斷續續的好友,哪來另一道嗓音?而且這道嗓音清清泠泠的,像是脆玉玎玎,好听極了。
「听……幻听又開始了……」倒在南烈臂膀間的好友嘔血嘔得更急了,雙眼瞠圓,好似那幻听來自于幽冥的牛頭馬面。
「幻听?!連我都听到了,哪叫幻听!」南烈擱下臂膀間的重傷者,唰地站起身,斥喝︰「誰在說話?!」
沉默。
「到底是誰引裝神弄鬼的——」
「阿烈……我、我快不行了,你湊近些,我還有話……要說……」人之將死,時時刻刻都屬珍貴。
南烈又打量屋內好半晌,才蹲回好友身邊。
「老大哥,你還有什麼遺願?」
「這柄劍……我就轉送給你了……」
南烈一听,直覺反問︰「等等,你不是說這是把詛咒之劍嗎?」詛咒之劍還拿來轉送給他,居心叵測。
「是詛咒……但,據說……蝕、心劍擁有深不可測的力量……擁有它……咳咳……克服幻覺……天下無敵……」
那萬一他南烈克服不了幻覺,下場豈不和天下第一劍同樣淒慘?
南烈才想這麼說,卻教人搶了先。
「啊啊,他要死了耶,好多血噢。」那道天外飛來的軟嗓再響起。
南烈眸光一凜,「到底是哪個家伙在嘀嘀咕咕,有本事就出來一見,別窩窩囊囊地縮頭縮尾!」
「我才沒窩窩囊囊縮頭縮尾咧!」軟嗓反駁著,下一刻,那柄被南烈握在掌心的百里劍開始產生劇烈抖動。
「這——」南烈的虎眼直瞠著手中怪劍。這股震源並非因他而起,而是——劍所發出來的?!
「喂喂,你別握這麼牢,我出不來啦!」軟嗓埋怨道,「松手松手!」
南烈還在疑惑之中,眯起眸,確認聲音是真的出自于劍,而不是他耳朵不靈光。
「叫你松手你還愣什麼愣呀?!」軟嗓發了脾氣,听來像是小娃兒的嗔語。
南烈半信半疑地松開手,百里劍竟自己站直了劍身,霧亮的白光包圍著劍身,抖動越劇,劍鳴越響。
白光月兌離了百里劍,進跳在半空中,逐漸形成人形,輕喝一聲,小巧的四肢伸展成大字。
白光散盡,朱砂色澤的廣袖飛騰,右衽領口及袖緣皆瓖緹著雜色碎紋,古式的抱腰上還編織著顆顆圓亮的貝珠,嬌小的身影停駐在半空之中,最後一抹掩面光芒褪去,小人兒的五官活靈活現。
鬢發覆額,臉頰白皙而粉女敕,腦際輕梳兩個握拳大小的雙髻,並分別垂落著兩綹與衣襦同色系的條束,隨著此時小人兒飄浮在半空中而飛揚。
一個女娃——不,修正,一個似男似女的清秀童子。
「你看傻了呀?」小童子短手擦腰,站在百里劍的劍柄上。
「幻……幻影……」南烈懷里的重傷者伸出顫抖不休的手,指著劍柄上蹦蹦跳跳的縴巧身影。
「幻影?這絕不可能是幻影!」南烈打斷好友因失血過多而陷入昏沉的囈語。
「你很固執耶,我都跟在你身旁五年了,你至今仍當我是幻覺?真傷人。」小童子躍下劍柄,與百里劍劍身一般高度的身子湊近那名坑諳氣的男人,「瞧我瞧我,我才不是幻覺咧。」她做了個鬼臉。
「那你是什麼東西?」若非幻覺,怎麼會出場得如此詭異?
小童子抬頭,望著南烈,「我是百里劍。你,是我的新主子嗎?」圓圓大眼幾乎要貼在南烈臉上。
這男人看起來好善良,沒有殺氣騰騰的劍眉、沒有高挺驕傲的鼻梁,也沒有代表狼心狗肺的薄唇,眼神也不甚凜冽,好像頗親切又挺好相處的。
在頭一回的見面,她對他評了一個極高分的好印象。
南烈正想否定,「當然——」
「是!」在他懷中的好友回光反照,猛然大喝,又隨即癱軟。
小童子笑得好樂,「我又換了新主子了。我算算,你是第一千兩百零一個噢。」而且是頭一個不將她視為幻覺的主子呢,之前那一千多名主子都花了她一番工夫才「說服」他們接受她是劍靈而非幻影。
被過太多任的主子,害她都快習慣成自然了。
「一千兩百零一個?那之前你所有的主子咧?」
小童子投給他一個「你怎麼問這般蠢問題」的責難眼神,小指點向他懷中才剛斷氣的尸體,「死了、瘋了、傻了。」縴肩一聳,說得理所當然。
那就是她所有主子的下場嗎?
「你真是那把劍?」
「請稱呼我為「百里劍」,別那把劍、這把劍的喚人,真失禮。」小童子先是一陣嘀咕,才再道︰「嚴格說來,我是百里劍的劍魂。」她整整衣衫,笑容甜美地朝南烈行個揖,「敢問主子如何稱呼?」
南烈沒有反應,只是直勾勾盯著她。
「主子,你現在心底在想著「這是不是場夢境」,是不?」小童子善解人意,「來來來,我助你認清事實真相,我本想擰擰你的臉,只要你感覺到痛楚,就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夢,可惜我身為劍魂,沒有實體能觸踫到你,不過我有折衷辦法。若有得罪,請勿見怪。」
她認真地朝他一拜,再抬頭,藕臂亦高高舉起,皓腕一轉,百里劍應聲而起,並且——
直直朝南烈的鼻尖飛射而去!
劍鋒劃出冷冷殺氣,南烈在緊急時分側肩閃過致命偷襲,然而疾速劍鋒仍在他頰邊留下一道深深血痕。
「主子,疼不疼?」她臉上的神色可以直接解釋為「要不要再補一劍」的奸佞小人臉,俏麗的童顏又成功地中和了此刻的奸笑,讓人無法對那樣無邪的笑臉發怒。
敗疼,皮開肉綻的破相劍痕溢出腥血,淌泄不止。
「這下于,你該相信這不是場夢境了吧?」小童子驕傲地跳上跳下。
南烈站起身,抹去頰畔黏稠濕意,巨大的陰影霎時籠罩在她身上,她的身高甚至不及他的腰間。
「你說,你是百里劍的劍魂?」南烈撿起百里劍。
「是呀。」
「對你而言,這把劍就是你?」
「都說了別這把劍、那把劍的喚人嘛,沒禮貌。」
南烈才沒空去听她嘀嘀咕咕的教訓,逕自舉起劍,俯首睨視著她。
她有些不滿此時他尊她卑的角度,雙足一蹬,硬是飛騰在空中與他平視,廣袖蕩呀蕩的,將她映襯得好似花瓣蕊心里探頭的可愛花仙。
「也就是說,劍在你在,劍亡你亡?」
她興起一股防備,「你問這做什麼?」
「我想舞套劍法,一套我自創的劍法,劍法名稱就取做「天花亂墜」吧。」執劍調息,他的眼中閃過惡意,「先來二十個轉圈好了。」
「什麼意思——」最後一個字在逸出口的瞬間破音,她的身子隨著南烈舞劍的動作旋轉。
「緊接著是連續半空拋劍。」
「哇——」
圓潤嬌軀被拋甩在半空。
「劈、刺、撩、挑、崩、點、雲、截、絞,剪、抹、帶!」種種劍式皆耍上一回,「再來一式旋風劍法!」
所謂「旋風劍法」,只不過是努力轉動臂膀,讓掌間的劍一圈圈揮舞,存心轉死她。
「停下來——」破破碎碎的尖嚷隨著南烈的動作而繞轉不已。
她、她、她……她的頭好暈……
「久未習練,劍法生疏,再從頭來一回。」他不輕易放過她。
因為他南烈,是個有仇必報之人,她膽敢在他臉上開道傷,就得有本事承受他的報復。
若有人因他皮相上所傳達的虛假和善而受騙上當,那人必在與他深交之後懊悔自己的識人不清。
誰說一定要外表冷峻的人才是真正凜冽?
誰說一定要擁有挺揚的劍眉才表示他本性無情?
誰說一定要笑起來陰狠才代表著他的騖猛?
他南烈,完全顛覆世人的認定——一個笑起來很親切的人,也可以是只會吠的猛獸。
終于,南烈稍微感覺到臂膀傳來的酸痛,這才停手,將百里劍插回地上,而劍身仍不住地旋轉,活似柄喝了數壇老酒的醉劍。
那抹暗紅小身影慘淒淒地窩在牆角乾嘔。
頭暈目眩,腦中所有的思緒全被轉繞成糊,唯一還在回蕩的,是對他好印象的全然破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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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新主子,姓南名烈。
是個不甚出色的男人。
他的存在感很薄弱,因為他沒有翩翩出眾的外貌,在眾人面前也不愛強出頭,甚至于與人相交時也不愛多說話,只是一逕地笑著,好像眾星拱月里那顆最渺茫的晨星。
若依她的眼光來看,南烈的存在就好比歡送英雄上戰場時,一個躲在最角度鼓掌歡呼的小兵,永遠也成不了最醒目的視線焦點,再不就是廝殺戰場上頭一個被馬匹踐踏身亡的跑龍套配角……
他的職業,是一個替武林盟主穆元朧看管府門的門丁。當然,她沒有任何歧視意味,也知道他憑一己之力賺取微薄薪俸,既不偷也不搶,是值得敬佩的,可是從以前至今,她的每一任主子不是王公富豪便是名氣響亮的俠士豪杰,更遑論她第一任的主于還是九五之尊,而今淪落至此,不勝欷吁。
她不由得為自己輕聲感慨,她確定自己是把舉世無雙的好劍,然而跟對主子與否也是一大要事,主子名聲若響,她的存在就是錦上添花,主子倘使沒沒無名——如同南烈一般,她這柄好劍也被視為破銅爛鐵。
如同富人身上佩戴著膺品珠寶亦會被當成無價之物,而窮人身上即使掛著千斤金塊,也會被當做一塊涂了金彩的破磚。
世人的眼光,總被外在表相所蒙蔽。
「阿烈,我好無聊。」
她飄到值班的南烈身畔,雖然身軀嬌小玲瓏,但憑藉著舞空之術,讓她得以輕松與南烈鼻眼相對。
百里劍現下正系束在南烈腰間,而她這抹劍魂自是不能離劍百尺,只能可憐兮兮地陪著他在大太陽底下執劍守門。
南烈站得又直又挺,一動也不動,仿佛將她視為無形氤氳。
「阿烈,我好無聊噢。」她飄向右邊,大剌剌地坐在南烈肩頭,她是劍魂,沒有實質重量。
短短五指在南烈眼前晃晃蕩蕩,企圖勾回他全盤注意。
「你給我滾下來!」他低聲咆哮,避免讓一同守門的同伴發覺他臉色鐵青,因為只有他——這個倒楣到被好友臨死前給擺了一道,莫名其妙成為百里妖劍之主的南烈——瞧得見那抹劍魂像只嘈雜的蒼蠅在他四周飛來飛去。蒼蠅好歹只會發出嗡嗡的單音,她更勝一籌,還會叫著「我好無聊」。
他與她的對話,恐怕看在旁人眼底只不過是自言自語。
「為什麼?我又不重。阿烈,我好無聊好無聊噢。」她得寸進尺地跨騎在他雙肩上,像個被爹親給扛在肩頭上玩耍的小女圭女圭,寬袖在他眼前拂動,小腦袋擱在他的天靈蓋上。「你什麼時候可以不用站在這大門口,我們回家去了啦。」顎緣在他發間磨蹭,卻無法實質接觸彼此。
「這是我的工作。」南烈聲音含糊,因為守門同伴已經投來狐疑的目光。
「可是我覺得無聊呀。」
「你無聊是你家的事,滾下來!」
小腦袋越過他的頭頂,倒掛在他面前,粉甜的笑靨即使倒轉仍無損她的清靈可愛。「阿烈,你是我的主子,我的事就是你的事,我無聊你也要覺得很無聊才對。」
「听你在放屁!」
「阿烈……你在跟誰說話?」守門同伴在觀察南烈許久之後,終于發出疑問。
南烈作勢掏掏耳,「沒什麼,有只蒼蠅在我身邊繞來繞去,煩死了。」
那只「蒼蠅」眨眨眼,不知別人正指著和尚罵禿驢。
「蒼蠅呀?大掌一拍不就死了嗎?」守門同伴笑道。
「好主意。」南烈雙掌使勁,摑上面前那張女敕蕊似的容顏,但果然如他所料,他的掌穿透了白玉肌膚,直接合攏。
「沒打著?」守門同伴看著南烈拍打在空氣中,取笑道。
「是沒打著。」真可惜。
「阿烈,你在打什麼?」第三道軟嗓插話。
「這只蒼蠅又肥又大,亂竄的速度又快,真禍害。」南烈沒有理會她,逕自與守門同伴交談。
她不滿被如此忽略,又飛到他面前,阻擋在他及守門同伴之中。
「你們在說什麼蒼蠅?」她問,努力想參一腳。
「對了,堡主不是預定晌午回到府內?算算時辰也該回來了。」南烈的目光透過玲瓏身影,直接無視于她。
「興許是路上耽擱了。」
守門同伴與南烈有一搭沒一搭地展開閑聊。
「喂喂,阿烈,你別不理睬我呀!」
她縴掌捧住他的雙頰,硬是與他眉眼相對,看他怎麼忽視她的存在!
但是南烈就是有辦法。即使整個視線滿滿的都是她的臉孔,他仍能輕松自在地與守門同伴對談,談天氣、談女人、談生活樂趣,毫不受阻。
可惡,真氣人——不,是氣劍!
她降子,怒瞅他一眼,掉頭走到五步之距的石獅旁,背對著他坐了下來。
「蒼蠅飛累,坐在一旁休息去了。」南烈陡地低笑。那道暗紅背影有些落寞,也有些可憐……
「什麼?」
「沒有。」
有股沖動想跟著小小身影一塊蹲在角落,安慰她受傷的心靈。
慢著,她只不過是柄妖劍,哪來的心靈好受傷?
南烈收回視線,不讓自己那顆早已被黃沙掩沒的良心又悄悄探頭萌芽。
遠遠的,快馬馳騁而來,掀起漫天沙塵。
武林盟主穆元朧的車馬回府。
「堡主。」
南烈及守門同伴開啟深赭大門,恭敬迎著穆元朧下馬。
身分卑微的下人,理當不受主子在意,然而穆元朧卻在邁步跨越門檻的同時回首,朝南烈道︰「听說,日前天下第一劍慘遭毒手,見他最後一面的人只有你?」
南烈揖手,「是。」消息挺靈通的嘛。
「一代劍宗怎麼會落得這般下場……」穆元朧撫著黑亮長髯,感嘆不已。
「屬下不知。」推諉之詞。
「你與他私交甚篤,難道也沒能發現劍宗是否有異?」
「沒有。」
南烈在眾人眼中的身分不過是守門小廝,說難听點就是條看門狗,可穆元朧也弄不清楚,來來往往穆家堡的江湖俠士多如過江之鯽,形形色色的人皆有,而所有俠客之中又矛盾地分為兩大類——
一類是風度翩翩,以名流自居,地位越高,眼光也隨之越高,但武藝倒不見得同等成長。
另一類則是行徑怪異、性格偏頗,俗稱怪俠之流,這些人個性怪、習慣怪,重點是武功更怪,非屬武當、峨嵋之名門正派,卻又更深沉難測。
這兩類之中,前者視南烈如糞土,後者卻每個人都能與南烈成為莫逆。
難道物以類聚,南烈亦屬于後者之列?
穆元朧鷹眸落在揖身哈腰的南烈身上。這樣的小廝怎麼會有如此怪異的朋友緣?
「那麼,他臨終前,可有遺言交代?」
「有,僅是些托孤交代。」而他那「好大哥」托給他的,就是那把世稱詛咒妖劍的蝕心劍。
「……據說,劍宗手上有把絕世之劍?那柄劍,可在托孤交代內?」
「劍宗負傷至我的住處時,神智已因失血過多而迷離渙散,小的亦沒瞧見什麼絕世之劍。」南烈明知道穆元朧意指何物,卻四兩撥千斤給避開了。
那柄妖劍哪里構得著絕世之劍的邊?!
破銅爛鐵一把。
原先窩在牆角的小身影又飄了回來,听到絕世之劍時,明眸閃閃亮亮,短指不斷指著自個兒的俏鼻。「我!我就是絕世之劍!」漾彩的臉蛋粉女敕璨亮,身子興奮地團團飛舞,早忘卻方才心情的低潮。
「那真可惜了,百里劍恐怕流落惡徒之手。」穆元朧沉吟。他雖未見過百里劍,卻早已耳聞其劍威名。
他沒再多說什麼,便轉身入了堡。
「候——阿烈,你說謊,絕世之劍明明就是由我上一任主子托孤給你的,你竟然騙那個人。」粉女圭女圭又飛到南烈面前,圓圓潤潤的身軀搭配上圓滾滾的眼,指責地晃動著小手指。
南烈嘴角一扯,「絕世之劍?在哪?我怎麼沒瞧見?」
「就是我呀!」她驕傲地抬頭挺胸。
南烈以這輩子最鄙夷、最嘲弄的目光惡意地流轉她身軀一周。
「你?你只不過是一抹發育不健全的小劍魂吧?」
「我發育不健全?!」她揚高了聲調。
「對,還懷疑呀?」
「可惡——」
她氣到連掛在南烈腰間的百里劍本體都開始震顫,幅度越來越大,頻率也越來越頻繁,一並牽動著南烈。
「阿烈,你在做什麼?」守門同伴原先就對南烈今日反常的碎碎低語感到萬分困惑,而現下,南烈的身子抖動得好似他正處于極寒之峭嶺,饑寒交迫。
「我身子不舒坦……」該死!他連聲音也在抖。南烈好不容易雙掌扣握在劍柄上,穩住了聲調,「你幫我告個假,我要回去好好修理……不,是休養一下。」
「你沒事吧?」
「我?我當然沒事。」
有事的將會是某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劍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