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出現的是一個非常美麗而端莊優雅的清靈女子,身著崇恩女中灰領白衣及黑灰白三色方塊百褶裙,手捧聖經,一頭媲美電視上洗發水廣告模特兒的烏亮直長發順迎著清風飛揚,相機拍出了她發間的光澤,但比黑發光澤更亮眼的,是她芙顏上的蜜糖粲笑。
這個極度漂亮的女孩,就是他暗戀了好久的姚喜容?
喬均說不出話來,不是震懾于她遠比他所勾勒出來的任何一種面貌還要美上許多,也不是驚艷于她是個才貌雙全的女孩,只是當想像變成了真實,心中一處虛幻的角落變得太過現實,再無美感。
他暗戀的姚喜容,是生得這副模樣?
君清霽吹了聲口哨。「姚喜容出乎我想像的漂亮嘛,從她身上印證了上帝造人是不公平的,有人可以美貌與智慧並存,還有相當不錯的家世。」她上輩子是燒了多少把好香呀?
「那阿猴之前到崇恩女中去做的訪問稿怎麼老出現一些暗指姚喜容沒有太驚人的外在美來輔助內在美的答案?」季天城繼續翻覽其他疊阿猴費心在崇恩女中校門口守候一整天得來的辛苦成果照。
「那是受訪的女學生在嫉妒姚喜容吧。」君清霽倒不覺得有啥奇怪,要一個女人稱贊別的女人好,不如叫母雞下顆金蛋來玩玩還比較簡單。
他發現喬均傻傻呆呆地死盯著照片,不說話也不笑,更不臉紅,與之前他每次拿到姚喜容相關報導時的反應相去甚遠,好反常噢。
「大喬,你看起來很不對勁,不滿意噢?」君清霽一掌拍回他神游太虛的神智,這麼好的貨色還不滿意,太貪心了吧,會被雷劈死的。
「她比你之前交過的任何一個小女朋友來得漂亮許多。」季天城模著良心發言,以男性觀點來看,姚喜容是個挑不出半分缺點的女孩,若說當初喬均是因為她的文章而迷戀上她,應該在見到她尊容的同一刻,迷戀升格成狂戀,因為她的外在足以替她加上兩百分,破表了。
「我不知道,我沒有想像過姚喜容是長這樣……」喬均的聲音像是大受打擊,而非喜極而泣。
姚喜容應該是個……是個……
是個什麼樣的人?
包漂亮?更清秀?還是沒資格美成這樣,應該再丑一點?再平凡一些?
喬均說不上來,但她不是他心目中姚喜容該有的模樣。
他心目中的姚喜容沒有具體形象,是模模糊糊的,五官拼湊不齊、外形也殘殘缺缺,但他清楚,只要有一天見到她,他一定會有那種「呀!就是她」的認定,但是盯著照片良久,他沒有,只覺得像在看一個陌生而美麗的女人。
「大喬,我覺得你失望了。」
喬均听到了他的心聲由季天城口中說了出來。
「你到底將姚喜容想像成什麼宇宙無敵大美女呀,已經漂亮成這副模樣了你還嫌?!」君清霽對喬均雞蛋里挑骨頭的行徑很不齒,要是換成了他,當下立刻火力全開追求她。
君清霽的嗤問讓喬均無法反駁。
他找不到自己有挑剔及不滿意的理由,只是心底的不認同感還是源源不絕地涌上來,淹沒掉所有他應該高興于「姚喜容」美得不可方物的喜悅。
「是呀,我在嫌什麼?」喬均自嘲一笑。「姚喜容是個會讓男人前僕後繼去追求的大美女,看過她之後,我非但不用幻滅,以後還更可以大方稱贊她而不被你們反駁,將來你們的馬子還不見得有她一半美,有她一半聰明。」話雖如此,他的口氣卻佯裝不出輕快,反倒酸得可以。
他還有什麼好嫌的?可以瞑目了。
但是,他還是不死心。
「有沒有可能拍錯人?」他低聲問他們,也問自己。
「阿猴說,他可是仔細打听過,加上姚喜容也當面承認她的身分,沒有人會無聊到冒充她吧?」又不是有什麼利益可圖,要是哪國國王要來認女兒,那才有可能出現冒牌貨好不好?季天城翻動照片的動作停了下來,抽出其中一張。「喏,這個女孩我見過,她是崇恩學生會的公關蘇小巧,負責一切對外校的聯絡,會和蘇小巧走得這麼近,除了學生會的成員之外還有誰呢?」
照片用射飛盤的方式朝喬均面前的桌上一擲,不偏不倚地停在喬均視線內,完全不勞喬大少爺多出一分力,只要張開眼就可以將整張照片看清楚。
那張拍到蘇小巧的照片是阿猴倉卒間按下快門,只為了趕快將三十六張底片照完,所以沒有對焦,也不取景,好在第一時間沖到相片沖印店去洗照片。
照片里除了蘇小巧外,還有背對著相機正小跑步移動到蘇小巧面前的「姚喜容」,蘇小巧身旁還有一個較為高瘦,削俐落短發,穿起崇恩女中校服仍沒有半分溫柔恬靜的女孩,似乎也是崇恩學生會的干部,但這些人都入不了喬均的眼,只有在川堂後頭那條遠遠走廊下,他看到了令他雙眼一亮的身影。
沒有焦距的照片將主題之外的景物拍得很模糊,一尊石膏聖母像都糊到只剩一團白白的影像以供辨識,遑論那條比聖母像還要嬌小許多許多的人影,如不細看,根本認不出那里還藏了個人。
「天城,把全部照片拿過來!」喬均從椅上跳起,顧不得季天城那片刻怔忡——蠢什麼呀?!拿來就是了!他一把搶過照片,開始一張張眯眸檢視。
五卷底片拍出來上百張的照片,每一張當然都是以「姚喜容」為主,偏偏喬均看的部分都是「姚喜容」以外的背景。
「有什麼不對嗎?」季天城也湊過來和喬均一塊打量他手上的照片。
「拍到了。」喬均看完所有照片,最後手中只留下兩張。
「這兩張拍到什麼了?」靈異照片?天神顯現神跡?還是外星人飛碟?
喬均精挑細選出來的兩張,全是會被歸類在「拍壞掉」的那類作廢照片,除了先前季天城挑出來那張外,還有一張是蘇小巧一手挽著短發女生,另一手牽著「姚喜容」往川堂方向跑回去的小小背影照。
季天城瞧見了喬均唇畔的笑,有些了然,這回再看向照片時,避開了一般人會特別留神的部分,朝其他不重要的方向投以注目。
扒,看到了,若他沒猜錯,這條身影……
「真是無心插柳。」季天城明白了喬均心情大好的原因。連拍照都能不小心拍到喬均登報尋仇的小逼飛鴻,真不知該說那女孩死期將至還是倒楣透頂。
「原來她是祟恩的學生。」嘖嘖,得來全不費功夫。「叫阿猴再去崇恩拍照,找出這個小逼飛鴻姓啥名啥,我要她的半身照、全身照、背影照。」這會兒看她還朝哪個地洞鑽躲。喬均露出了今天第一抹愉悅的笑弧,見到小逼飛鴻身影的剎那,遠比發現「姚喜容」是個舉世無雙大美人的事實令他高興幾倍。
「好,听到了,半身照、全身照、背影照、果照……」季天城跟著復誦。
「要果照做什麼?讓我吐到死噢?!」喬均口出惡言,那種平板身材看起來像個男人一樣,他對男人的敬謝不敏!
「讓你護貝後放在皮夾里呀。」季天城笑得很可愛,但是通常他笑得越可愛,就越是代表他腦子里在動壞念頭,反而他露出沉思模樣時才是最最無害的時候。「省得你皮夾里只放一篇姚喜容寫的超短聖歌,膜拜呀?」
「我說過了,我對小逼飛鴻沒興趣!放她的照片驅散惡靈嗎?!」要放也要放美美的「姚喜容」,瞧,她笑得多天真無邪。
像是為了證明他對「姚喜容」絕無貳心,喬均隨手拿了張「姚喜容」的半身照,剪成適合的大小,將照片塞在皮夾那張聖歌紙箋上頭。
「我知道呀,你不要一直重申。」听起來很像狡辯耶。
「那是因為有人耳朵被滿腦子漿糊塞住了,听不到別人傳達的意思。」喬均賞他一記大白眼,把皮夾收回口袋。臭小子,當他喜歡一直重復同樣的話嗎?還不是因為他用那麼曖昧的眼神打量他,看了就讓人一肚子不爽。
「是呀,那個塞住耳朵的人到底是哪號笨蛋呀?」季天城順著他的話說。
「你們眼力真好,這麼一小粒的黑點還能看出是那個小逼飛鴻?」叫他君清霽來看,他只會當這是照相館洗照片時不小心沾到了什麼灰塵所留下的污痕,到底是他眼拙還是那兩個家伙眼太利?
「是愛。」
「愛你去死。」喬均用台語惡狠翻譯,國語的「愛」和台語的「要」是相近的發音,所以他那句可以翻成——要你去死!
「——,在姚喜容面前怎麼可以這麼凶暴?不怕嚇跑她呀?」季天城拿起「姚喜容」的照片護身,讓喬均用那張噴火恐龍臉去面對他暗戀許久的小佳人,這可是治他的良藥噢。
「照片看得到才有鬼!」喬均像只對十字架免疫的吸血鬼,根本不怕被照片中的佳人看盡丑態。
呀,沒效了噢?真可惜,以前一篇姚喜容的文章加上一個打火機就可以威脅喬均耶,看喬均為了搶救姚喜容的文章免于火燒而掄拳跳腳,想揍人又投鼠忌器,想噴火咆哮又怕打火機沒燒掉文章,反倒被他的怒火給焚成灰,那種情竇初開小毛頭才有的手忙腳亂,實在是好教人疼愛,為了想多看這可愛的一面,他才會老是拿這項弱點欺負他嘛……
唉,把那個可愛的喬均還來噢。
蘇小巧收齊一小箱外校來函,一封封小心翼翼用拆信刀劃開,閱讀完信件內容再加以分門別類——公文類,按照受文的項目,分為公關信、文宣信、總務信、會長信,每封都做出最合適的歸類,再送到最合適的人手上,不過通常來說,以公關信最多,什麼校慶邀請函啦、學會互動會啦、聯誼等等,都是她蘇小巧的分內工作,至于情書類,不管收件者是誰,一律往資源回收筒送。
她拆得起勁,也丟得起勁,哼著好听極了的原住民曲兒,讓學生會室永遠都不需要多花半分錢去添購CD或收音機,已經有個會走動的天籟「卡拉OK」在學生會里出沒,浪費公帑做什麼?
突地,好听的曲兒跳了針,只有一聲聲「呀……呀……呀……」呀不出什麼後續,如果是機器,還有可能是壞掉了,可是在唱歌的是蘇小巧呀!
學生會室里其他人全抬頭顱向那個由天籟變成噪音的人形卡拉OK。
「誰去將小巧這台卡拉OK給料理一下,卡帶了。」紀揚波正在打電子計算機計算這次的會費收支,這種擾人的卡帶,會讓她心浮氣躁的。
「小巧,你換首歌好不好,這條呀呀歌很難讓人喜歡。」方如意很欣賞蘇小巧高亢清亮的音色,可是她討厭這種嗯嗯呀呀的叫床調調,好像幾天沒清陽似的。
「小巧,我想听VanessaWilliams唱的ColorsoftheWind。」姚喜容也和方如意站在同樣立場,希望蘇小巧換歌,所以干脆建議曲目。
矮輕紗則最實際,利用滾輪式座椅「滑」到蘇小巧身邊,動手將那張發出怪聲的嘴從下顎往上一推,直接關了發音的出口,換成十秒安靜,再放開。
這招果然奏效,蘇小巧的呀呀聲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哇哇大叫——
「不好了不好了!這次真的不好了!」如黃鶯啼叫的美嗓也是有破音的一天,繞梁三日,淒厲連綿不絕。
「小巧,我從來沒有從你口中听到‘太好了太好了,這次真的太好了’這類的話。」每次開口就是報憂不報喜,立志當烏鴉嘴嗎?紀揚波沒好氣說道。
「這次真的很不好呀!」厚,等她念出手上的信,看大家還能這麼風涼嗎?「你們知道我收到了什麼?」
「什麼?該不會是幸運信?這種幼稚的信甭理它就好。」紀揚波一點也不驚訝蘇小巧會為了這類雞毛蒜皮的小事嚷得驚逃詔地、大驚小敝。
「幸運信?給我給我,我正好想許個大富大貴的願,我可以抄二十份幸運信再轉寄出去,這樣我的心願就可以達成了。容容、如意、揚波,我可以寄給你們吧?」韓輕紗完全辜負了她名字里的靈氣,世儈愛錢鐵公雞是所有認識她的人唯一會給她的評語,連修女在成績單上也下了類似的結論,這輩子沒救了。
「小紗,這種幸運信你以前已經寄了十五次給我們,請問你大富大貴了嗎?」方如意這桶冷水加冰塊潑得很無情,將韓輕紗眼里為錢而燃燒的斗志澆得連半絲火星也沒剩下。
「如意,你怎麼這樣說,這種事寧可信其有嘛……」破壞別人的美夢是很不道德的。
「那你也得先攢到郵票錢呀,五十公克以下的印刷品一封三點五元,二十份要七十元,你有錢嗎?小紗?」姚喜容笑笑地反問。
嗚,容容,你這句問話的殺傷力最大了啦……韓輕紗委屈的扁嘴。方如意不過是踐踏她的斗志,姚喜容卻是將她從希望天堂推入絕望地獄。
「誰在說幸運信了?!」蘇小巧像只被丟進熱鍋的蝦子般跳腳,要是收到幸運信還好,這次是噩耗信。「我收到千葉流氓大本營飛鴿傳書過來的挑戰書啦!」小手一抬,那張完全手寫的信紙亮在大家面前,上頭還附了一張照片。
照片不知是哪個無恥偷窺狂趁學生會五大美女連袂上學生餐廳用餐時偷拍的,一個也不缺。
照片中的姚喜容被人用紅色簽字筆特別圈畫出來,加上箭頭附注︰這只一定要到!
「呀,拍到我張大嘴吃面的丑樣!」韓輕紗一臉懊惱。可惡,快門不會晚點按噢,這號表情一點也不美!
「這是什麼東西?」方如意勾勾指,就有人會乖乖替她將那封挑戰書和詛咒信給恭敬遞上來,她快速瀏覽完信件內容。「千葉約我們下星期五到他們學校觀摩他們的社團成果展。」這是整封信的總結,不過她還是將信拿給姚喜容看。
「觀摩什麼?!看他們的火力多強大、武士刀多利,沖鋒槍掃得多快、怎麼折斷人的手最不費力,還是怎麼打人可以打到吐膽汁而不吐血是不是?!」蘇小巧反應激動,對千葉這所靡爛貴族子弟才能讀的學校有著太刻板的壞印象,她甚至偷偷懷疑過,進千葉就讀前,男的要在背上雕龍,女的要在胸前刺鳳,還有體育課用的躲避球是神似流星錘那類的凶器,砸到人就會血濺五步,一場球賽結束,血流成河、尸橫遍野。
大家都清楚,千葉是由一大群暴發戶為了自己不成材的兒女特別興建的學校,免得那群大少爺、大小姐被各校退學到無校可讀,傳出去有損家譽。
「喬均特別圈出你,是不是他們已經知道揚波讓小紗去冒充你的事?」方如意也知道姚喜容和喬均的那段仇怨,在蘇小巧嘴里是鎖不住任何秘密的,她輕蹙眉轉向姚喜容。
姚喜容仍是笑。「知道又何妨,我們沒有義務向他解釋這件事。觀摩應該只是幌子吧……」這封邀請函誠意十足,不過看得出來絕對不是出自于喬均之手,不是說他文筆不好,而是他的口氣不會這麼客氣,倒是照片上那句「這只一定要到」,有九成九九是喬均落款,氣勢完全不一樣,仍是那麼霸道。
「明知是幌子,又不知他們目的為何,我去回絕掉他們?」方如意問。她們和干葉從建校以來就沒來往過,雖然兩校大門相距不到五百公尺,卻也像楚河漢界,誰也不侵犯誰家地界,所以敦親睦鄰這種聯絡感情的事情沒做好也是天經地義,不需要感到內疚或罪惡。
姚喜容但笑不語,黑眸一回又一回在千葉的邀請信上來回輕移。
方如意捕捉到姚喜容那張總是淺淺在笑的臉上竟然有著更多的笑意堆積。
「容容,你是要去了?」她已經從姚喜容的笑靨得到了答案,但還是希望姚喜容否認,畢竟她不覺得千葉那位學生會長邀請她們會有什麼好事。
嗯……都過了這麼多天了,那頭噴火龍的怒氣應該消了些吧?還是那麼想一口燒死她的凶猛嗎?
想到那天他跳腳爆青筋的模樣,姚喜容緩緩掩嘴輕笑,這才察覺自己竟然將他的神情及一舉一動記得這麼清楚,清楚到只消回想,他的聲音、他的齜牙咧嘴,甚至是仗著身高俯觀她的驕傲無禮,歷歷在目。
然後,姚喜容听到自己輕坑邙堅定的回答︰「去呀,為什麼不去?」
因為她發現,自己還滿懷念恐龍噴火的奇景——超乎她自己的以為還要更多更多。
校外友誼觀摩,記公假一次。
崇恩學生會帶著學校的光榮及校譽,跨過五百公尺的大馬路,踏進了蘇小巧口中的千葉黑道大本營,像五只肥嘟嘟的可口小綿羊誤闖饑餓狼窟,進得去,出得來嗎?
「主啊,我感謝禰讓我能跟隨禰,縱然在路途上我曾軟弱倒地。禰熱愛卻不變對我未曾舍棄,主啊禰知道我愛禰。禰從未有忘記,那天人生交禰,禰更極其寶貴,因愛我跟隨禰。禰願花盡心血,陶造興起我,主啊我願更深愛禰……」
「小巧,你不要念了啦,大家都在看我們了!」紀揚波扯扯蘇小巧的衣袖,要她閉嘴。她們外校的服飾已經引人注目,她還在那邊念聖詩念得哇啦哇啦,是嫌大家不夠注意她們嗎?
「我在驅逐惡靈。」撥空拋出這句話,蘇小巧繼續低吟她的,任誰再阻止也不管。沒听過有念有保佑嗎?
「怕就不要來呀,人家又沒有指名要你來。」愛哭又愛跟。
蘇小巧噘嘴。她們當然要一起呀,她們不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好姊妹嗎?入虎口這種事不能只丟給容容她們呀!逃跑就太沒有道義了……
「躲避球耶……」蘇小巧的視線被球場吸引過去。「原來千葉的躲避球真的就是顆躲避球,而不是會將人打出一堆窟窿的流星錘鐵球,好驚訝……」她多看了好幾眼,順便確認傳言中他們都拿手榴彈和狼牙棒來打棒球是真是假……
「學生會室在這棟三樓右邊。」好意領路的女同學打扮俏麗、濃妝艷抹,裙子短得再差零點五公分就能見到臀部,看得五個崇恩的女孩為她捏了好幾把冷汗,生怕只要風大一些,她就會曝光曝得徹底,倒是女同學一副笑她們大驚小敝的神情,指點完五只迷路小搬羊正確位置後,就拋下飛吻閃人。
標步爬上三樓——
「容容,現在要回去還來得及……我們走了好不好……」蘇小巧在姚喜容縴掌觸上門把的同時巴住她,用最甜也最可憐兮兮的嗓音哀求。
「小巧,不要這麼緊張,放輕松點。「乖,不怕、不怕。」
「我右眼皮一直跳,左跳財右跳災,它一直跳呀!」蘇小巧隱約覺得,這扇門一開,將會有足以改變她們的重大事件發生。
「小巧,我和你相反,我跳的是左眼噢。」呵呵,跳財跳財。韓輕紗好樂。
「你以為門里會有金山銀山嗎?!」蘇小巧鼓著頰,氣韓輕紗破壞緊張氣氛。
「那你以為門里有洪水猛獸嗎?!」韓輕紗反問一句。
「洪水猛獸是沒有,聖獸兩只和噴火龍一只不知道夠不夠看?」應話的聲音不屬于輕柔女嗓,而是帶著淺淺笑意的男音。
小綿羊里安插了一只高大的「狼」,那只狼還笑笑地用著羊兒听得懂的語言和她們閑聊,口氣很悠閑。
蘇小巧又被嚇到,跳到姚喜容和紀揚波身後去努力抖抖抖,眾羊全瞅著不知何時出現在她們身後的男人。
「先自我介紹,季天城,私立千葉高級中學的學生會副會長。」季天城伸出大手,在半空中等待她們派出代表和他來個友誼握手。
「崇恩女子高級中學學生會副會長,方如意,很高興認識你。」身分與他旗鼓相當的方如意並未讓那只修長有力的手掌空虛太久,不失禮數地送上自己的手。
「幸會。」兩人同時笑著客套。
「我剛才特別到校門口去接你們,听警衛說你們已經先過來了。」
「在校門口等了一陣子,怕你們忘了發邀請函給我們這件事,所以就逕自上來,季同學千萬別介意。」
「哪里哪里,方同學。」說起話來夾槍帶棍的,臉上表情還這麼燦爛,高手。季天城很欣賞。「先進來再說吧,省得你們要向我介紹一回,到了學會里還要再重新介紹。」
他率先開門,再紳士地請她們先進去,但是非常刻意而有技巧地讓五個女孩子按照他所希望的順序走向學生會室,前四個誰先進誰後進都不在他的安排,但最後一個,必須是「她」。
就在姚喜容尾隨前四人準備進去千葉學生會室,季天城卻伸手擋住她,輕輕說了聲抱歉,在她發覺不對的同時,已被人從身後抓住手臂,往後使勁一扯,落入了陌生的懷抱。
「呀,你要做什麼——」四個女生才發出錯愕的開頭,季天城已經先一步將門關上,把姚喜容留在走廊外,也留在那副陌生的懷抱間。
背抱是很陌生,味道卻熟悉。
「不掙扎?這麼乖?」
丙然是那頭惡劣的噴火龍,姚喜容不意外他會玩陰的。
「不是不掙扎,而是遠遠就聞到你身上的煙味。」要不是心理有所準備,面對這種突來的攻擊,會讓她反射性來上一記過肩摔自衛,就像那天她不自覺踹出第二腳……
學生會室里傳來爭吵聲,事實上是紀揚波她們為了她在吼季天城,季天城的聲音始終笑笑的,由聲音可以分辨,他用他的身子擋住了門板,就是不讓四個娘子軍出來救她。
「韓輕紗,沒想到我會找到你吧?」喬均將她扳正,用著邪惡而優美的唇弧嘲弄她,千葉特有的全黑仿扣領西裝校服,看起來更像日本味道的暴走族——頭上再綁條「必死」的頭巾就更像了,將他身材的優勢完全襯托出來。
姚喜容一怔,因為他口中喚出的姓名。
「很震驚我如何知道你的姓名吧?」喬均將她臉上浮現的詫異解讀為驚嚇,雖然一貫淡淡的,就是讓喬均覺得能看到她片刻的反常都很樂,這證明著她也是會變臉的,而非只有一號表情。「我是用刪去法,簡簡單單從你們五人幫里揪出你的尊姓大名。」
第二次奉命潛入崇恩女中的阿猴帶回了她的獨照和團體照,並且不知道從哪里模來一張祟恩女中學生會的名冊,扣除已知名的「姚喜容」、「蘇小巧」,再刪掉外表與姓名對不著邊的「方如意」、「紀揚波」,唯一剩下那位「韓輕紗」還怕不露餡嗎?
姚喜容看著他。原來他真被揚波和小紗那套劣質的狸貓換太子戲碼給唬住了,將小紗當成了她,也將她當成了小紗?
但是……不對呀,當初在祟恩校門口徘徊的人明明要找的是「姚喜容」,所以揚波才「雇用」小紗頂著她的名義到校門口去給人拍照,讓他們以為「姚喜容」並不是他們要尋仇的對象……
如果他們一開始並不知道她姓啥名啥,就不該指名道姓地點出「姚喜容」。難道他們之前找「姚喜容」是另有目的?又是什麼呢?
姚喜容決定將頭緒理清些再視情況坦白自己的真實身分與否。
「不要嚇壞我朋友。」屋子里還是有細微的爭吵聲,真的很細微,因為除了季天城外,還加入了另外三道低沉男嗓,反而娘子軍的氣勢瞬間歸零,趨于平靜。她得先確保學生會室里四個女孩的安危。
「放心,她們都是貴客,我們會好好接待她們,唯一倒楣的只、有、你。」喬均沒拉開和她之間渺小到近乎為零的距離,扯著笑,讓他此時表情邪美中夾雜著好心情的爽朗,足可知道喬均對于能再見到她,是喜多于怒。
「你想怎樣?」心胸真狹窄,只有螞蟻一半大,其他部分全都只用來裝火焰嗎?
「討回你欠我的東西。」喬均把玩起她的發辮,用她的發搔弄起她的臉頰。她的雙頰圓圓潤潤還帶點淡淡粉紅,明知道不可能是藉由人工化妝品的輔助,他還是驚訝她的皮膚如此之好。
本來只是發絲滑過她的臉,但那只執握她發辮的手背卻也逾越太過,讓她感受到他粗厚的手輕輕享受著她的滑女敕。
喬均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會想先見她,按理說,他不是該先飛奔到他迷戀了許久的姚喜容那邊向她自我介紹,或是加深她對他的印象,至于與韓輕紗的恩恩怨怨當然是私下了結,而不是吩咐季天城想辦法讓韓輕紗墊後,以方便他小人的將她揪住,與他單獨面對面。
「兩腳嗎?」她欠的只是讓他踹回兩腳。
「道歉。」他更低下頭,讓他身上濃重的煙味牢牢包圍她。
姚喜容仰首對上他,沒有因為他的逼迫而退縮,行動上沒有、表情上更沒有。
「我如果不道歉,你又不打算讓我走了嗎?」她眨眨眼,現在人站在他的地頭上,對她不利。
「我不打算讓你走,你又要踹我第三腳?」喬均用她的發辮在她的脖子上繞圈圈,不知是要勒死她還是將她當成小寵物鎖在自己身邊。
「今天穿裙子,不太方便。」不過揮拳打人還不成問題。
「那太好了。」
至少他不會挨她第三腳,不過他也不介意她穿裙子再踹他-腳,前兩次讓她得逞歸咎于他的毫無準備,這回他會挑一個視野最好的角度觀賞她到底是穿HelloKitty的粉紅小褲或是布丁狽的黃色小褲。
「你刻意用觀摩的理由將我們邀來千葉,就只為了我一句道歉?」太大費周章了吧?
「我都可以為了要你一句道歉登報,何況是這種舉手之勞。」
口氣還這麼驕傲?當她在夸獎他嗎?
「是呀,我不該驚訝的,你的確是這麼幼稚的人。」她贊同地點頭,無論是登報或是要手段,就算他在大街小巷張貼她的畫像懸賞,她也不會意外。
「你的嘴還是這麼輕易就讓人想縫了它。」喬均收起笑,非常想拉緊繞在她脖子上的發辮,也更想……封了她的嘴。
「你的理智也還是那麼輕易就讓人摧毀它。」一點也沒長進。姚喜容可不像他翻臉,反而笑得更燦爛。
恐龍最可愛的時候就是噴火之時,她會努力朝這方向加油的,畢竟她還滿懷念他跳腳的模樣。不過說來真是不公平,人只要長相一優,連這種火燒的蠢舉都比尋常人做起來好看。
「你明知道我是個沒什麼理智的人,就不要挑撥我薄弱的理智。」尤其在此時細如蛛絲的理智又被扯繃得好緊,再輕輕一挑就有斷掉的危險。
懊有自知之明的男人呵,知道自己的最大缺點,孺子可教也。
姚喜容伸手格開他戲玩那東在她脖子上繞動的辮子,讓它重新垂回胸前,省得她等會兒被自己留了那麼多年的長發給勒斃。
「是你給我挑撥它的機會。」
是呀,是他給她的機會,而且他發現自己該死的想念這種機會!
天殺的犯賤到了極點!
「你很享受這種口頭上佔人便宜的勝利?!」
她搖頭,事實上她極少和任何人發生這麼孩子氣的言語往來,你一句槍我一句刺的損來損去,太不符合她做人做事的原則,也或許該說,她身邊沒有喬均這種火爆性子的男孩,平常學生會所接觸到的外校男同學清一色是風趣幽默而且應對得宜,沒機會讓她磨練口才,也從不知道原來她在某種程度上算是嘴賤一族和不服輸的硬脾氣。
所以他那句「你很享受這種口頭上佔人便宜的勝利」應該改成「你很享受這種口頭上佔‘我’便宜的勝利」,那麼她就會大方點頭承認了。
「別以為隨便搖蚌頭我就會信你,兩次見面我就模透你的性子,就算你現在裝出溫柔嫻雅的假象,笑得好像多無害似的,實際上你的丑模丑樣我早就見識到了,會那樣問你只不過是隨口問問,那個答案我們心知肚明。」更犯賤的是……明知道這樣說,她一定會回嘴激他,他還是忍不住月兌口而出,你說他賤不賤?!
但是出乎喬均的意料,她沒有啟齒的打算,只是露出高深莫測的微笑,那種笑容很鑽人心——並不是指她的笑容使人覺得刺心礙眼,而是好像她早鑽入了別人的思緒里將別人的一切都模透了,那種自然流露的自信並不驕傲,也不會讓人討厭。
「你干嘛不說話?!」他的反擊換來她的沉默,這讓喬均很沉不住氣。
「說什麼?你不是對我要說的話心知肚明了嗎?」好神奇噢,她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養了一只蛔蟲在千葉高中里呢。「所以接下來輪到我說的部分,省掉省掉,你直接回答就好,你都知道我要說什麼嘛。那麼,喬同學,你自己在走廊上自問自答好了,反正我幫不上忙也插不上嘴,不打擾你的好興致。」獨腳戲最不需要的就是配角的點綴,她要退場了,有空再聯絡。
姚喜容轉身欲走,準備進到學生會室和眾娘子軍重逢。
「我原諒你。」
喬均突然冒出一句,引來姚喜容回頭。
「不用這麼客氣,我大人有大量原諒你。」
她沒開口,看他自己一個人演得很快樂。
「好吧,如果你這麼堅持要請我吃飯兼賠罪的話,我接受。」
他繼續盯著她,自言自語。
「就依照你說的,擇期不如撞日,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