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鄺宥听到車子回來的聲音。
她從昏昏沉沉的睡夢中清醒,爬起來,房間里一片黑暗。
是範克謙回來了吧?
按下床頭夜燈,她避開腳傷,扶著牆和家具挪到房門口,腳步聲穿過樓下大廳,上了樓,她打開門,看見的卻是範老太爺。
「爺爺,你回來了……」
「恩宥?——不是說只是腳扭傷嗎?!」範老太爺看見她額頭纏著繃帶,腳踝也包了一大圈,臉色白得一點也不像只是小扭傷。
鐘鄺宥不打算將她被重紙箱砸到頭,有輕微腦震蕩的事講出來讓範老太爺擔心,她露出安撫人的笑容,「我不要緊,克謙呢?」
「克謙留在醫院陪三月,孟虎現在人在國外趕不回來,三月的親人又只有我們……不過悠悠晚一點也會去醫院,也許克謙就會回家了吧。」
「……三月是指?」她有些迷糊,又覺得熟悉。
「咦?你不知道嗎?韓三月,我的外孫女,克謙他們的表妹。」範老太爺身體明顯疲倦,鐘鄺宥伸手扶他。「不用不用,我自己走,你腳上有傷——」
但鐘鄺宥沒理會他的婉拒,攙著他回房里躺下,調整枕頭,替他蓋棉被。
範老太爺拍拍她的手,「恩宥,謝謝你。」
「不用跟我客氣。原來表妹的名字是三月,我只見過她一次,表妹的情況還好吧?」她拐著腳,倒杯水過來給他。
「嗯,還好。孩子是早了一點出世,不過也不算太早產,所以應該沒有不良影響,都平安就好……三月她從小就和克謙他們一塊由我帶大,所有孩子里我最疼她,她的父母……是在你爸媽過世沒多久後出車禍死亡,我一直……覺得是報應,一定是我害死你爸媽才會讓我自己的女兒女婿也不得善終,所以我虧欠你,也虧欠她……」
「別再說這種話了,一點根據也沒有。」什麼報應什麼不得善終,根本就是他的心理作用,因為太內疚才會胡思亂想。
「今天到孟虎家,看見三月躺在地板上,我真的……真的以為她死掉了……」範老太爺一想到那一幕,捂著額,手在發抖。
「都平安就好,你說的嘛,她沒事。」鐘鄺宥安撫他的情緒。「你要不要睡一下,明天休息夠了,我們再一起去看表妹?」
她羨慕他對韓三月的爺孫感情。
「好……好……」範老太爺只能直點頭。
「你今天太累,快睡快睡,閉上眼楮快睡。」她把他當小阿子哄。
「恩宥,我會把你當成三月一樣疼的。」他睡前突然冒出這一句話,「我會很公平。」
鐘鄺宥怔了怔,是因為爺爺看出她對親情的羨慕嗎?
「我知道,你真的有做到。」鐘鄺宥衷心說著,範老太爺回她一個笑。她待在範老太爺身邊看他入睡後才離開他房間。
「三月……」
必上房門之際,範老太爺喃喃囈語,睡著了還在擔心韓三月的情況。
鐘鄺宥握在門把上的手完全僵硬。
熟悉。似曾相識。「三月」這個名字她今天第一次听到,卻覺得耳熟,她沒在第一時間回想起來,卻在範老太爺的夢囈聲里,想起了這莫名的熟識感從何而來——
她從另一個人口中听見過,在睡夢里,仍舊念念不忘。
她以為那是代表著單純的月份而下以為意,但不是,它是人名,一個女人的名字,一個表妹,一個……曾經讓範克謙遺忘了她還跟在他背後,讓他一心一意專注地看著,眼中再也容不下任何人的——韓三月。
鐘鄺宥從背脊竄出涼意,耳朵里好像還能听見那天清晨,他抱著她時,輕柔又低啞地叫出那兩個字的聲音——
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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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虎用了最短時間飛奔到醫院里,他來的時候韓三月還沒清醒過來,他牢牢握住她的手不放,激動得無法言語。
範克謙坐在病床旁的躺椅上,晚上趕來的範悠悠靠在他肩膀上熟睡著,直到孟虎焦躁地跑進病房的嘈雜,吵醒了她。
「不生了!以後說什麼都不生了!我不要孩子也沒關系!絕對不要再讓你吃這種苦——」孟虎抱起韓三月,嘴里不斷嚷著。
「你會弄到她的傷口。」範克謙冷冷提醒他。
「三月……」孟虎有听到範克謙的告誡,可是他沒辦法松開手,他現在需要擁抱她的體溫、她的呼吸和她的生命力。
矮三月因孟虎一聲一聲的叫喚緩緩張開眼,「……虎哥?」
「三月!」
傷口很痛,也被孟虎粗手粗腳抱得更痛,韓三月的笑容像在哭,「孩子……你看到我們的女兒沒?像你還是像我?」
「我才不管她像誰!我才不管!」他根本就還沒去看小阿,一心一意只在意小阿的媽。
「胡說什麼呀?她是我們的寶貝女兒耶。」韓三月軟軟地拍了孟虎僵硬的背脊以示不滿,說得好像女兒沒他的份似的,當初他們夫妻倆多期待孩子的來到,還采買整屋子嬰兒用品,現在卻說不管她像誰,壞爸爸。「我好想看她哦,虎哥,我們去看她……」
「我去叫護士把她推進來給你看——」孟虎跳起來,不準她下床。
範克謙按住孟虎的肩,「我去。留在這里,不要再放她一個人。悠悠,我送你回去。」少在這里當人家夫妻的電燈泡。
「呃……」範克謙還在場呀?孟虎一進來,眼楮只看得見韓三月,其他人像空氣一樣,他有點傻乎乎,結巴起來︰「哦,麻、麻煩你了。」難得的有禮貌。
範克謙走出病房,來到詢問台,向護士說明情況及要求,雖然過了探視時間,不過護士相當通人情,並沒有拒絕,笑容可掬地回他等一會兒會將孩子推到病房里去。
「大哥,我去幫你買一罐咖啡吧?」因為範克謙看起來好累,範悠悠貼心地問。
「不用。」
「就當我也想喝吧。」範悠悠也只能從販賣機里買兩罐應應急,「喏。」
範克謙灌了糖水味多于咖啡味的飲品,並不覺得精神有變好。「走吧。」
範悠悠跟上,向來沉默的她不是個碎嘴之人,範克謙和她是同類人,兩人就算一路上沒交談半句,彼此也不會尷尬,不過範悠悠沒有停止發問的跡象,嫁給口齒伶俐的藍冬青之後,她也沾上幾分藍冬青的味道。
「我以為大哥你會繼續留下來。」
「孟虎來了,我留下來做什麼?」範克謙解開車鎖,開門上車,範悠悠從另一端坐進去。
他本來就只打算留到孟虎過來之後就走。
「……說實話,是藍要我過來的,因為老虎擔心你和三月獨處時會對她下手,所以打越洋電話要藍幫忙盯著你。」她不想瞞她哥哥,所以全盤托出。他在孟虎那群兄弟眼中根本就是肉中刺,他們會替孟虎提防他也是理所當然。
「三月傷成那樣,我還能做什麼?」孟虎笨,他的兄弟們也這麼蠢嗎?!
範悠悠很認真想一想,回答道︰「……偷親她。」
最好是啦!他有這麼饑渴嗎?!
「叫藍冬青少滿腦子齷齪的胡思亂想!」發動車,轉方向盤,踩油門。
「大哥,你真的沒想過?」
「想過什麼?」什麼時候他妹妹也這麼長舌?藍冬青的口水吃多了,變成跟他一樣的多嘴家伙嗎?!
「偷親三月。」
「沒有!」不是欲蓋彌彰、不是昧著良心,而是他根本完全沒想到那回事上頭去!
矮三月嘴里喊的是孟虎的名字,他無法親吻一個心思不在他身上的人。
「我代替藍跟你說抱歉。我回去會罵他。」罵他污蔑她大哥的人格。
「算了。」他一點也不在意藍冬青那伙人如何看待他,他們的評價對他沒有任何價值。
「對不起,大哥。」範悠悠這句是替她自己說的。她幫著藍冬青看顧她大哥,也是幫凶。
「嗯。」範克謙不會跟自己的妹妹發脾氣。
送回範悠悠,回程的車中只剩他一人,範克謙關掉音響,讓自己在安靜的氯圍里沉澱情緒。
無動于衷。
他對于孟虎抱著韓三月的畫面,無動于衷。
從什麼時候開始?
早在孟虎抽鬼牌將韓三月贏走那一天?他輸了,于是徹底服輸?
當他看見韓三月時只一心想叫她陪他賭幾局,解解賭癮,而不是單純想見她?
彬是從韓三月口中听見孟虎的名字時?
憊是……當鐘鄺宥怯生生將婚戒套上他手指開始?
操持著方向盤的手指上,有顆鑽石熠熠發光,代表他的已婚身分。
他是有妻子的人,一點也不羨慕孟虎的幸福——他為什麼會不羨慕呢?孟虎娶的是他也喜歡的三月呀,他應該要既羨慕又嫉妒……
總覺得有個癥結就卡在眼前,只要能解開它,一切疑慮都能明朗。
明朗他為什麼不覺得孟虎和三月的夫妻恩愛很刺眼……
明朗為什麼現在他腦子里出現的臉孔竟然是……鐘鄺宥。
她一定在家里等他,等著他回去。
他加快車速,駛回範家。
他想見盤旋在腦子里的那張容顏,那張他應該不愛,卻總是不經意霸佔他思緒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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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太想見,所以在雙人床上沒有看見她時,範克謙是不高興的。
看了手表,明明才早上六點,她應該還在睡的時間,床上卻沒有人。他到樓下繞一圈,廚房沒有、前院沒有、後院沒有、書房沒有、客廳沒有,到處都沒有。
是在生他的氣嗎?氣他沒去公司接她下班,所以和他鬧起脾氣分房睡?
不,她不是一個會發小脾氣的女人,她一定從老頭子口中听見三月的情況危急,比起她的小扭傷而言,她會體諒的。她就是一個這麼善解人意的女人。
範克謙到她之前睡的客房,還是撲空。
貶不會去老頭子房里陪他聊天下棋?之前她開始學圍棋,慘輸給他後就一直很不甘願,叫老頭子給她特訓,所以有一陣子幾乎老賴在老頭子房里,棋藝卻完全沒進步。
叩叩。他去敲範老太爺房門,現在時間有些早,不過老頭子向來早起,他確定老頭子應該是清醒的。
「進來。」
範克謙開門,頭一件事就是用眼神搜尋整個房間,範老太爺坐在床上,身旁沒有棋盤也沒有撲克牌,更沒有鐘鄺宥的蹤影。
她不在這里。
範克謙眉心一皺,就要踏出房門繼續找人。
「等等,爺爺有話問你。」範老太爺叫住他。
「如果是要問三月的事——孟虎趕回來了,三月醒了,沒事了。」簡單說完,不唆要走人。
「不是三月的事。我現在要問你恩宥的事,你給我想仔細再回答,我重復一次——想仔細了再回答!」範老太爺神情肅穆,想對範克謙暗示些什麼,但範克謙背對著他,自然沒有看見。
「有什麼快問。」他還要去找鐘鄺宥。
「如果……你那天沒有賭輸我,我還是開口叫你娶恩宥,你會答應嗎?——想清楚了再回答!」最後那句是用吼的,再三強調。
「現在問這種廢話有意義嗎?!」答案彼此都心知肚明,何必要他多講。
「你的答案是‘會’,對不對?!你心里根本就有喜歡恩宥的,對不對?!——想清楚了再回答!」範老太爺無論說哪句話,一定會加上這句,而且一次比一次更用力。
「如果不是賭輸你,我不會答應娶她。」範克謙不諱言。
這也是實話,他與鐘鄺宥並不能說是認識很深,從她住進範家一開始,他無視她的時間佔了一半以上,之後雖然願意正眼看她,也願意更認識她,但還不到決定馬上結婚的程度︰他和她,連戀愛都沒有,或許相處久了,有可能走入婚姻,但不是現在,現在的婚姻,確實是賭輸的代價。
範老太爺把棉被當桌面拍,拍不出震撼的重擊,只剩下虛軟的啪聲。「克謙!我說‘想清楚再回答’!」
「事實就是如此。」想都不需要想,他是因為輸才答應範老太爺任何要求,用最神速的速度向她求婚,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就、就算是這樣,你現在應該愛她沒錯吧?!恩宥是一個相處過後很難不喜歡她的女孩吧?」
「我不討厭她。」這是目前範克謙最能篤定說出的感覺。
他不討厭她,她待在他身邊不會讓他感到厭煩,听她說話不會讓他想轉頭就走,他讓她住進他的私人空間里,大方分享著他一半床位、一半棉被以及所有體溫。
「愛就愛了,什麼叫不討厭?!你這孩子現在在害羞什麼?!現在不是害羞的時候!」範老太爺口氣急了。
「我不愛她。」他每次擁抱她時,都會在心里重復這四個字,不斷的、不斷的說著。如果不這樣提醒自己,他幾乎快要分不清楚他對她只是發泄,還是……
「克謙!」
「我不愛她,我只是覺得娶她也無所謂,反正娶誰對我而言有差別嗎?今天如果你要我娶的是另一個女人,只要你賭贏我,我就會娶,她只不過是剛好成為了那一個女人。」範克謙自己的心情都還沒厘清就被範老太爺問了一堆無意義的怪問題,口氣不免冷淡起來。
對,鐘鄺宥只不過是剛好成為那一個他娶的女人,現在他急于想找到她、見到她的心情,並不是愛。
「到底跑哪里去?!」範克謙沒心思和老頭子繼續廢話。
啐,他真是急胡涂了,直接打手機給她,問她現在在哪里不就好了!範克謙,這麼簡單的事你也把它搞得如此復雜,還滿屋子跑上跑下找她,真夠蠢。
一踫到鐘鄺宥的事,他就精明不起來。
掏出他昨天遺忘在客廳桌上的手機,撥打她手機。
有怪獸有怪獸有怪獸纏著我大怪獸丑怪獸……
輕快鈴聲,就在這個房間里播放著,距離近在咫尺,她的手機鈴聲曾不只一次讓他取笑幼稚而印象深刻。
範克謙震驚地瞠目,橫過範老太爺的大床,鈴聲越來越近,他在範老太爺大床的另一側床頭櫃旁的背後,看到了抱住自己雙膝,蜷成一團的鐘鄺宥。
他第一眼看見纏在她頭上的白色紗布,刺眼明顯。
第二眼看見她的眼眸,紅紅的,直視著他,強忍住淚水,將視線挪開,不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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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不只一次暗示你,恩宥在這里,要你想清楚再回答,結果你回答得還真是句句精闢。」範老太爺真氣範克謙,他的回答無論是出于叛逆還是句句肺腑,都確實很傷人。
看恩宥走出他房間時的落寞神情,就連範克謙要伸手扶她,都被她撥開,拐著受傷的右腳,蹣跚地扶著牆面離開,不哭泣也不吵鬧。
「你既然知道她在這里,為什麼還要問那些莫名其妙的問題?!」範克謙動怒了,向來淡漠的臉龐燃著怒焰。
「你以為我想問嗎?!你嘴里會說出什麼混蛋答案我會不知道嗎?!那是恩宥要我問的!只是我沒想到你的答案比混蛋更加混蛋!我才想問你為什麼要告訴恩宥你娶她是因為賭輸我的關系!」範老太爺忍住血壓飆高的危機,跟他對吠。
一早,鐘鄺宥來敲他房門,他以為她是來詢問他晚上有沒有睡好,情緒是否平穩一些,沒想到鐘鄺宥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
是你用賭逼克謙娶我的,對不對?
開門見山,完全沒有曲折婉轉。
因為他賭輸,所以必須娶我,對不對?
她的眼神,讓範老太爺無法說謊,只能點頭誠實以對。
難怪……難怪他會那麼突然說要結婚,原來真的是這樣……
「我沒說!」範克謙根本沒跟她提過那件事。
「你沒說為什麼她會知道?!」範老太爺才不信。
「我怎麼知道她為什麼會知道?!」況且,他一直以為她從開始就知道他和她的婚姻是賭局,他一直以為是她和老頭子達成的共識。
兩個大男人吼完,彼此都氣呼呼的深呼吸。
「一定是因為你的態度,讓恩宥察覺到不對勁!」範老太爺指控他,「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還不去跟恩宥道歉!」
「道歉,道什麼歉?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愛你嗎?」他剛剛已經將話全說死了,鐘鄺宥現在一定恨他,無法諒解他,如果她從頭到尾都不知道自己的婚姻變成賭注,他的坦白,狠狠撕裂了她的美夢,現在他還能替那番話做什麼補救?
她的神情多難受,他寧可她狠狠摑他幾巴掌,也好過她什麼都不做,不看他,不跟他說話來得好!
「你怎麼到現在還說這種話?!」範老太爺氣得大罵他。
「這是事實,我不愛她——」
爺爺,我可以听你的話,不去鑽牛角尖,不在乎一開始是因為賭注才和他結婚,我是真的喜歡他,而且是越來越喜歡。我可以把你和他的賭注看成一種緣分,因為他屬于我,所以才會讓他輸掉那一局,我願意相信姻緣天注定,只要我從克謙口中听到他是有喜歡我的,一點點也可以,不是死心塌地的愛也可以,我只要親耳听見,我就可以心安,繼續留在他身邊。
可是……如果他連一點點的喜歡都沒有,我再留下來也沒有意義,不是嗎?
我想要的家庭,是一對相愛的夫妻,被疼愛的孩子,而不是因為輸了而不得已在一起……感情這種事,怎麼可以用賭輸賭贏來決定呢?賭贏了,他就會願意愛我嗎?
如果,他說了不愛,那麼,就不要為難他,也不要再勸我等他回心轉意,或是有一天他會愛上我這類騙人的謊話……
「克謙,你出去,我跟你沒什麼好說了,你就繼續專情去愛那個永遠都不可能愛得到的三月吧……」範老太爺閉上眼,第一次覺得無能為力,腦海里還是恩宥說的話以及泫然欲泣的表情。
他那時很努力說服恩宥,要她相信範克謙,要她听听範克謙解釋,要她再給兩人一次機會,恩宥是點頭了,也同意了,結果範克謙少少幾句話就將他一籮筐的好說歹說全給摧毀光光。
真狠的話。不愛她、娶她也無所謂、只是剛好成為那一個女人。這些沒人性的話,是他孫子口中說出來的,他這個當人爺爺的人,家教失敗呀。
範老太爺長長嘆氣,低聲細喃︰「恩宥說的對,賭……沒有辦法改變一個人的心意,感情這種事,怎麼可以用賭輸賭贏來作決定呢?我真的是老胡涂了……」
他,賭了一輩子的老賭徒,以往的信仰,今天全盤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