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沌這輩子第一次知道"生病"是什麼滋味。
他虛得連床都下不了,幾乎都在昏睡,而始作俑者是他自己——誰教他采用什麼子讜嘴的爛招,不但沒造福自己,反而招惹一身腥。他真可憐,堂堂一只凶獸淪為病貓,還差點死在她唇下。
他半眯著眼,不意外自己躺在客棧床上,床幔外有日光滲透進來,微微涼風隨著半敞的窗送入,他還想睡,四肢好沉重,頭好昏沉,但意識中還是梗著一件重要的事。
"小包?"那只小妖不會趁著他昏迷之際溜掉吧?是有這個可能,她覬覦他千萬年的強大修為,想獨佔它,這塊該死的狐毛皮
一只白玉柔黃將床幔撩開?再以流蘇系緊,百媚端著熱水盆在床畔坐定,彎腰把熱水盆擱在腳踏上,帕子打濕,擰吧,準備放在渾沌額心,瓖在那處的第三只眼卻睜大大地與她相視。
"渾沌?你醒著嗎?"她在第三只眼前猛揮手。現在的渾沌沒有半點人樣,發色血紅,尖角突出,連了牙都冒出來。方才渾沌的呼喚,她完全沒听到?不是她耳背,而是他根本只用氣音蠕動唇瓣。
""他有響應她,只是微弱得像呼吸。
"渾沌?"她不死心又叫。
"嗯。"沒听見他回得很努力了嗎"
"太好了!太好了"百媚露出像在哭的笑臉,捉著濕帕子就往自己的小臉上抹,真的嗚嗚開始哭訴︰"你一直都沒醒,我好怕你就這樣不再睜開眼楮、不再理我,還好你醒過來"她埋首在他胸口抹眼淚鼻涕。
他幾天沒醒,她就幾天沒睡,從慌張失措到尋找客棧伙計幫助,在客棧伙計的指點下去藥鋪找大夫來替渾沌診治,然後替他煎藥、換帕子、擦汗更衣、一匙一匙喂他喝藥,還得時時小心他在凡人面前恢復原有的妖物面貌,當他頭頂的角冒出來時,快手安撫它們縮回去,當他額心逐步裂開眼縫,趕忙用手掌蓋住不讓大夫發現。
直到他吐納平順,她又跑去吵客棧伙計,問了一大堆養病調身體的知識,買雞熬湯、買他說比仙桃還甜的人間果子,等待他醒來時幫他補充體力。
"幾天了?"渾沌聲音細小,詢問自己昏睡的時間。"整整五天。"她嗓音微抖,在埋怨。
五天的提、心吊膽,她算得可清楚。"我正好熬好藥,你喝一點再睡?"
"不用。人間的藥對我毫無作用。"短短幾個字,他說得很累。"可是你喝了五天的藥病才好的呀。"百媚對大夫開的藥方效果深信不疑,不枉費她被藥壺燙出好幾道傷,值得。
"他八成跟你說我是染上風寒。"他說沒兩個字就喘幾聲,"你怎麼知道?"
"庸醫。"渾沌想冷笑,唇角卻不受控制。
人與妖的脈象根本不可能一樣,人間的家伙哪可能會治妖物,正因為不懂,又羞于承認,當然就以"風寒"來搪塞,他會醒來,跟她灌進他肚里的藥沒有半點關系!
"不管怎麼樣,你先喝完再說嘛。"她不理會他的說辭,當他是嘴硬,她只相信眼見為憑的事實,那就是她喂他五天藥,他醒了!
"就說它沒用咕嚕咕啥"他被捏鼻強灌藥。
藥對他而言不過是苦一點的水罷了,飲進嘴里也不會強身健體,但她吹涼調羹里黑漆漆的湯藥再送到他唇邊的動作,讓他仿佛看見這五天來她也用同樣的方式和表情在喂食他︰當他無法吞咽時,她耐心地小匙小匙傾倒著,用自己的袖口壓在他嘴邊,一點都不在乎被藥湯弄髒那襲她剛換上時興奮得直說"好漂亮好軟好舒服我好喜歡"的衣裳。隨便她啦,只要她別再蠢到露出那種多害怕他死掉的眼神,他做做樣子也無所謂。
她喂來的藥,他喝個精光。
"真想親手指死開藥方的家伙"他連嘀咕都很森冷。鴆毒也比這玩意好喝多了!
她松口氣,笑逐顏開。"大夫說,你要多休息,病才好得快。"
"我不是生病。"是失去力量之後僅存的一丁點精氣都被她吸光光啦!
"我有買一些人間的水果,賣它的人類說包甜哦!"她有試吃過,真的很好吃,尤其是荔枝,她自己就吃掉好幾把。
"我不需要食物。"渾沌的注意力挪向窗外,鼻子敏銳地抽動了下,忽而笑了。"把我扶到窗邊,後面那一扇。"
"窗邊?"百媚不解地看他。
"快點!"他的命令一點氣勢也沒有。
"你現在還有看風景的好心情哦?風景都在前頭那一扇,後面只看得到客棧後園。"這間客棧是臨水而建,前有大河,水清澄澈,綠柳盈盈,偶有小舟泛過,連不太懂雅興是什麼玩意的她也能乖乖趴在窗前,看著那一大片川景好幾個時辰。
"你什麼時候可以別這麼羅嗦?"
被罵了,她不滿地皺皺鼻。哼,愛看後園就去看後園,幾株小草、幾朵小報而已,到時別怪她沒好心提醒他!
她伸手扶起渾沌。唔,他好重,身體還軟綿綿的,全身重量都傾向她,幸好在法術的幫助下,她順利地將他攙到窗邊。
她推開窗,果然沒有好風景,還有閑雜人等在吵架。兩男一女互相拉扯、推拒,兩個男人甚至還揮拳扭打成一團。
"不要打了求求你們不要打"女人哭嚷著,手足無措。
"她是我的未婚妻,你憑什麼帶她走?"上方男人的斥問隨著拳頭不斷地落下。
"我愛她!我會一生一世保護她!"下方的男人不甘一不弱地反撲,毫無功夫底子的他胡亂揮舞雙手,痛打情敵。
"你不配!你根本沒有能力讓她過好日子,她是金枝玉葉,從小到大沒吃過半點苦,你一個下人,勾引她、誰騙她,還帶她逃家,她身體不好,哪里受得了這種折騰?!你口口聲聲說愛她,實際上是在害她!"上方男人又搶回打人的優勢。渾沌閉上眼,調勻氣息,吸入這兩男一女的激動情緒,其中的憤怒、仇恨、想置對方于死地、悲傷、無助、慌亂等等負面起伏,最為甜美。這才是他的療傷良藥,可以讓他得到恢復的力量,不過它們太微弱,還不夠充足,但不無小補,比他喝五天的藥更加有效。
這些美昧的東西,正是他骨血的來源。
再爭吧,再吵吧,多一點,更多一點。
真甜,真解渴,真止饑,填飽胃,血脈都憤張起來。
"住手!都給我住手!"
彪沌昕到耳熟到不能再耳熟的甜蜜嗓音在輕斥,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讓他不用張開眼也知道前一刻還站在他身旁的家伙已經從窗邊跳下樓去,這間客房在三樓,對她而言並沒有任何阻礙。
"你們兩個男人只顧著打架,沒看見她嚇得臉都白了嗎?!還不停下來!"
百媚沖進男人的戰場,將渾沌正在吸取的黑暗氣息破壞光光,兩個男人全傻住,同時轉向手撫胸口、喘氣凌亂痛苦的女人。
"芸娘!"兩人顧不得傷,奔近她,憂心仲仲。
"江哥對不起,我只當你是大哥,我喜歡你,不想失去你這個親人求求你不要傷害阿財哥,芸娘是心甘情願跟著他吃苦的,我"
"你不要開口說話!安靜地坐下來!""江哥""好、好!我可以成全你和他!你坐下來休息!"江哥雖氣,還是不得不應允,他凶狠地轉向阿財,"藥呢?她的藥呢?"
"我去拿!我馬上去拿!"阿財跑回房里,找出藥瓶,又跑回來。
芸娘吃下藥,呼吸順暢了些,但眼淚還是撲簌簌地掉。
"其實我早就察覺你對我的感情只是兄妹之情。"江哥嘆氣。"我不是遲鈍的人,我只是不想承認也許我該死心,成全你和他"
"江哥"
"江少爺"
"你保證一定會讓芸娘幸福?"
"我發誓!"
"我祝福你們!"
"江哥!"這次流下的是感動的眼淚。
"江少爺!"
"我這里有一袋銀兩,你們兩個拿去用,一路上也要用到。""江哥!"
"江少爺!"三個人抱在一起。
"太好了!這樣才對嘛,和和氣氣好好談不是很好嗎?恭喜你們、恭喜你們,要白頭偕老哦!"百媚在一旁直道喜。
"姑娘,謝謝你。"
"小事啦,小事啦。"不要夸她不要夸她,她會不好意思啦!
擺暗氣息蕩然無存,任憑渾沌怎麼用力吸氣,也吸不到半口陰沉的味道,現在後園是一片祥光彩雲,那只死小包還是當中最亮的一朵!
誰教她多事跳去阻止這場鬧劇?誰教她給那個男人冷靜的機會?誰教她陪著那三個家伙一起手握著手感動掉淚?
她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彪沌無力地癱在牆邊懊惱,而她一臉"做好事好快樂"的光輝模樣,高高興興地回來了。
"渾沌渾沌,我幫他們解決問題耶。"
憊有臉邀功?"我看到了。"他咬得牙齒喀喀作晌。
"人類真奇怪,一點點小事也能吵成那樣,好像小阿子。好了,你現在可以繼續賞景。"她把破壞氣氛的東西都清除干淨,還端水果過來要和他一邊吃一邊看小報。她剝去荔枝皮,將滴淌著汁液的白玉果肉送到他嘴邊,討好地喂他,但他臉又臭又虛弱又生氣又不滿,一點也沒感染她的歡樂,荔枝硬生生擠入他牙關內,百媚舌忝舌忝沾了果液的手指,好甜哦。
"他們剛剛在搶一個女人,兩個男人都喜歡她,不過後來其中一個願意成全他們,雖然他哭了,不過我滿佩服他的呢。"百媚向他解說後園的情況,像個盡職的說書人。
彪沌很想吼她,無奈沒有力氣,勉強還能咀嚼塞進嘴里的荔枝。
"你看嘛,那兩個人手挽著手,會幸一福一輩子,可是他放棄掉那個女人,孤零零的回家去,沒人陪很可憐呢。"三角戀中,總是有一個人下場不好。
"我倒覺得不要有人在耳邊吵比較輕松自在。
羅嗦個沒完,真像蒼蠅惹人厭。"渾沌說的是她,就是她!
"有人陪在身邊說話才不無聊呀,你看嘛,像這次你生病,要是沒有我守在你旁邊,你就不可能這麼快恢復,不可能安安心心的休息養病,也不可能有人幫你剝荔枝皮呀,對不?"柔軟小掌遞到他嘴前,幫他接下荔枝核。
憊有臉說他的"病"是誰害的?!到底是誰害的!彪沌嘴角抽措,另一顆荔枝又堵進來。
"荔枝很甜吧?"她笑咪咪的,讓他真是一把火無處發泄。
叩叩。
"百媚姑娘,我是孫尋。"沉穩悅耳的聲音,自門扉外傳來。
"呀,是孫大夫。渾沌,他是來幫你看病的,你快回床上躺好。"百媚把他攙回床上,沒忘記處理掉他的紅發、角、耳朵、獠牙、第三只眼楮以及身上深深淺淺的特殊圖紋,蓋好被子才應聲跑去拉開門閂。"孫大夫,我馬上開門,抱歉讓你久等。"
"無妨。"
"孫大夫,他醒過來了哦!"她馬上報告好消息。
"真的?"
"嗯。你的藥方子很有效呢!"
"太好了,我再仔細替他復診一次。"
"麻煩你了,孫大夫。"
百媚領著一名身著墨綠衣裳的年輕男人入內,走近渾沌,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面,但之前的渾沌都在昏睡中,如今他醒來,看人的目光非常銳利。
百媚搬椅子給孫尋坐,自己則是坐在床頭,最挨近渾沌的地方,以應付隨時可能出現的突發狀況,例如︰不該出現的角。"公子,身體感覺還好嗎?"孫尋身上有股濃濃藥味,一邊問著,一邊伸手去按渾沌的手腕。
之前無法探得病人的脈象——不是沒有,而是他從未遇過這種脈動,他當然無法分辨這男人的病況,只好開了最無害的風寒藥方,沒想到真的見效,今天的情況相同,這脈象好怪。
""這是渾沌的回答。
"他剛喝完藥,還有好心情看風景,應該算恢復了吧?"百媚在一旁幫忙答腔。
"不過公子的臉色仍是相當蒼白,我開些調養的藥方給他。"
"好!"她一定會把他養得健健康康,福福泰泰!
"那麼,你晚點到藥鋪來拿藥。"孫尋溫文說道。
"嗯,孫大夫,我送你。"百媚笑得好可愛。
孫尋有些看傻,愣了會,連忙回道︰"不用,好好照顧你兄長,我明天再來。"
卑雖如此,百媚還是堆滿笑臉將孫尋送到客房外,揮手道再見,關上門,蹦蹦跳跳地回來。
"孫大夫就是救你的人,你怎麼都不理他?他每逃詡特地來看你耶,好歹向他道聲謝嘛。"真不懂禮數。
"看我?明明就是來看你吧。"那麼一丁點心機,只有她單純到看不出來,還以為姓孫的是替他這個病人擔心嗎?孫尋根本就是被這只狐給迷住了!
"還有,誰是你兄長?"將他與狐歸為一類,真讓人高興不起來。
"因為他問我們兩個人的關系,我又不能說你是凶獸渾沌,只好胡說了,還是我應該說我們是夫妻比較合適?"百媚很認真在思索這個問題。
"不!兄妹好,兄妹我沒異議!"
夫妻?這兩個字,從沒出現在他生命里,他從成形以來就是單獨一個人,並不像人類或其它物種都會有雌雄兩種,他之所以成為雄性體,單純只是因為"力量",雄與雌天生擁有的差異,雄強于雌。
這代表著他不需要有伴,他也已經證實這件事,沒有家人沒有朋友,千萬年來他自己過得很好,沒有誰值得他煩心或照顧,他只要照料好自己就夠。
巴這只小包因故結伴同行,還真是首次慘痛的經驗。
"孫大夫很關心你,這五天里常常跑來探視你的病情,向我詢問你的情況,例如︰半夜有沒有發燒,藥有沒有咽下,有沒有抽搐冒冷汗他真是一個好人呢。"百媚夸獎孫尋。
"既然他這麼好,就當成你第一個要吸魂魄的對象。"渾沌第一次覺得百媚的笑顏很刺眼。他不會蠢到以為孫尋的態度是醫者父母心,孫尋不過是借機會接近百媚,特意天天上客棧來的意圖也夠明顯。
他不意外百媚在人類眼中有多美麗,就連他這只凶獸也不得不承認她令人驚艷,所以孫尋想追求佳人,不斷地獻殷勤,天經地義,但是她這只小包也在學人類那種風花雪月來干什麼?在他面前一直夸獎孫尋是怎樣?拿孫尋來彰顯他這只凶獸有多糟糕,多不懂溫柔嗎?
懊吧,他的確很糟糕,也的確不懂溫柔。"溫柔"不是他成形所需要的力量,他要的是凶悍,野蠻,仇恨和黑暗。
但是在她眼中比輸孫尋,他就是不爽!
"當然不行!"百媚想也想就駁回他的提議。"孫大夫人那麼好,我怎麼可以恩將仇報吸他魂魄?!"她的眼神在指控渾沌沒有和他一樣感激孫尋的天大恩情。
"為什麼不行?你說過,借一條魄而已,不傷性命,他又那麼好,他的魄一定特別甜美特別補。"‘他又那麼好'五個字說得酸不溜丟。
"可是你也說過拿走一條魄,無論怎樣都不可能無傷,就像有十根指頭,被吃掉一根還剩九根,也不危害生命安全,但它還是會造成不方便啊。"她記得清清楚楚,言猶在耳,他自己都忘了?她倒是記得幾乎一字不漏嘛,那麼他也說過"人間的藥對我毫無作用",這短短幾句話他怎麼不背來听听?
他跟你有什麼關系?他的人生因為失去一條魄而不方便又干你屁事?你吸走他的魄之後大概接下來幾百年都沒機會遇見他,你替他擔心什麼?"渾沌冷哼。
"他是恩人?"
對于獸類的妖物而言,一旦一受人恩惠就絕對會掛在心上,有報恩的機會無不想趕快掏心挖肺還這份恩情,它們的思考方式再單純不過,沒報恩已經很糟了,反過來傷害恩人就是罪該萬死的畜生!
"你到底要我說幾百次?我、的、病、和、他、沒、有、半、點、關、系!"
"明明就是孫大夫把你治好的,你以為你現在可以在這里哇啦哇啦狂吠是誰的功勞?"
"是我自己身體勇壯,不藥而愈。"渾沌堅持這個說辭。
"是孫尋孫大夫!"百嬌技腰嬌斥。
"是我自己!"渾沌明明身體還很虛弱,卻被她氣到回光返照,音量大了起來,整個人也從榻上坐直。
"是孫尋!"
"是我!"
"孫尋!"
"我!"
"孫尋!"
孫尋孫尋孫尋孫尋孫尋,她從剛才到現在總共說了多少次的孫尋听起來刺耳到不行!
"好,那麼我就再生一次病,這次你別找孫尋來治,看看五天後我會不會自己清醒過來!"
別大的渾沌已然喪失理性,依他此時的身體狀況,只要再讓百媚吸一次精氣,絕對直接成為干尸,可是他不想讓百媚以為是那個孫尋妙手回春救活他,他寧願用生命做賭注,也不讓孫尋佔便宜!
"什"粉女敕柔軟的唇被堵上,所有的疑問被他吞噬。
彪沌按住她的後腦勺,大掌輕易就掌控住她。
手指被柔軟青絲纏繞著,像她原形的一身雪白細致毛皮那樣順手,他的手滑到她的耳廓,玩弄珠玉小耳垂,吸吮的唇完全將她兩片紅咚咚的嘟唇納入口中。
這一次,他腦子里不像上回一心想吸取她的力量與精氣,反而迷醉在她芳馥的氣息間不可自拔。百媚逸出細細的吟喘,之前渾沌這樣對待她,她覺得新奇又有趣也很舒服,所以這回她同樣沒反抗,甚至反客為主地挑逗起他。
誘人是狐妖的天性,是它們的本領,沒定性的人,注定成為它們的糧食。
不曾嘗過它們的滋味,誰也無法篤定自己不會變成其中那一餐。
也許,就這樣被她吃掉也不是太糟的事,與其失去力量被仙佛給滅靈,還不如被這只迷人小包給吸干殆盡渾沌已經能坦然面對自己悲慘的下場。
"晤?"
不一樣!
彪沌瞠眸,不敢置信現在所感受到的力量!
力量從她的身體里回到他這邊!
不是"啪"的一聲全部回來,而是涓涓細流,慢慢的、平穩的、比方才吸取綁園那三個人類的負面情緒還要來得滋補,流進他虛軟無力的四肢。
他亢奮得連十指血紅的尖爪都冒出來。
他的體力正在恢復,雙手擁有更多的力道將她囚在臂膀間,吻得更貪婪,想就這樣將屬于他的所有力量全都討回來。叩叩。拿捏極好的禮貌力道輕叩門扉。
"百媚姑娘,我孫尋,又來打擾"渾沌不理會那雜音,繼續吻。
叩叩叩。
"百媚姑娘?"
"唔唔你停一下"百媚下意識地直接推開渾沌,她的力量勝于他,即使兩人身形相差將近一倍,她仍輕易將渾沌推得老遠,兩人交纏的唇舌瞬間分離,渾沌更淒慘到被她推去撞到床柱。
彪沌爆出忿恨的嘀咕,"該死的人類,壞我好事!"他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因吸取力量這等大事被打斷而不悅,抑或還沒嘗夠她的芳香就被程咬金破壞而不快。
"孫大夫?"百媚跑去開門。他不是才剛走,怎麼又過來?
"因為在藥鋪一直沒等到你來,我正巧要到附近出診,就順道幫你送藥來。"孫尋將手上的藥包拿給她。實際上是在藥鋪苦等不到心儀的她,他有些猴急。便借故再跑這一趟。
"謝謝你!"都是因為和渾沌忙著對吵,害她延誤拿藥的時間,幸好孫尋人好,特別送過來。
"百媚姑娘,你怎麼了?臉好紅該不會被你兄長傳染風寒?"孫尋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臉上,自然沒漏看花一般的俏臉蛋上任何蛛絲馬跡。
"那是因為他"瞅""
"嗯哼。"臭著臉的渾沌介入兩人中間,用想撕裂孫尋的凜冽目光瞪視他,新仇加舊恨讓他改變主意,他從鋼石出來的第一頓食物,不介意是渾身肉硬的男人。"你又來干嘛?"
"我是來送藥的"孫尋被他凶狠的眼神嚇青了臉,結結巴巴指著百媚手中的藥包。
送藥?騙傻子傻子才會信!
在場只有一個笑容燦爛的傻子把孫尋的話當成聖旨。
"送完還不滾?"體力恢復,屬于凶獸的野蠻也恢復了。
"你怎麼可以這麼對孫大夫?!他幫你送藥來耶!"百媚擋在孫尋面前。
"叫他拿回去自己吃吧!"渾沌猙獰地扯扯唇角,帶來一抹冷笑,但他的笑只維持瞬間,百媚馬上賞他一記拐子,差點轟得他黏到牆上三天三夜拔不下來。
"孫大夫,你別理他,他就是那張嘴壞,不管對任何人,包括對我也都是這德行。"百媚向孫尋解釋那只凶獸態度如此惡劣的原因。
"我認識他到現在,他沒給我好臉色看,就算是他生病了,我沒日沒夜地看顧他,幫他熬藥喂藥擦汗還擔心得哭了,他還是那種臭臉,你說他過不過分?"到後來還埋怨地告起狀來。"這確實是過分了點"孫尋完全同意。如果不是渾沌瞪人的狠勁沒收斂,他會很想將"了點"這兩個字省略掉。
"所以,你不要理會他沒禮教的行為哦。"
千萬不要生渾沌的氣。
"那是當然。"孫尋在百媚面前永遠都維持溫文笑臉,她的要求,他當然無法拒絕。
"還有,這是藥錢。"百媚一掏就是好幾錠銀兩一這是渾沌昏睡那幾天,她從他身上模出來的那包銀子。
"百媚姑娘,別,太多了,你之前硬塞給我的那錠就已足夠,真的。"孫尋揮手阻止。
"誰會嫌這種東西多呀?"人類不是看到銀兩就會雙眼發亮嗎?雖然她也遇過像孫尋這類喊"太多"的人,但更多買一顆果子就要她付十錠銀的販子。
孫尋搖頭,覺得她的反應好可愛。"也沒有人會多塞銀兩的呀,藥錢上回你已經付足,這次我說什麼都不收。"
但她又不是"人"。
百媚不解地看著孫尋的一臉堅持。"可是這樣就不能報答你的大恩大德呀。"百媚對于他救醒渾沌的藥方子還是感激得五體投地,只差沒當場彬下先磕幾個晌頭。
"說什麼報恩呢?我是大夫,治病是我的本職呀。"況且他也不算她的恩人,對于她兄長的病,他根本就探不出個所以然來,開的藥方也只是猜蒙罷了,他不好向她直接挑明這些,只能笑得別扭、回得婉轉。
"不行,不報恩,我心里會覺得怪怪的"
這樣欠著孫尋一條恩情,有違她九尾狐的道德良知。
"呃不然,你請我吃頓飯就好,幾文錢的湯面或餃子,如何?"孫尋不忍見她蛾眉輕蹙的可憐模樣,也不想讓她倍受壓力,于是便提議一個既能讓他與佳人有相處機會,又能滿足她"報恩"念頭的方式,一舉兩得。
"吃飯就好了嗎?"百媚沒想到孫尋這麼容易討好。
"對,如果你非得要報恩才釋懷,就用我會開心的方式。"
"好呀好呀,我請你吃飯,嗯現在。"
今日事今日畢,百媚咚咚跑下樓,向伙計訂了十菜一湯三壇酒的豪華大酒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