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段輕描淡寫的過去
「我家那丫頭,就麻煩你替我照顧她了……她要是太任性,抓起來打一頓不用跟她客氣,只是答應我一件事,絕對絕對別讓她涉險,她那種死性子和我一模一樣,沖動到完全不用腦的,不愧是我司徒煥生的女兒,哈哈哈哈……」
司徒焰放聲大笑,笑到最後嘔出大量的鮮血,變為劇咳。
「你就少說兩句,也不看看自己傷成什麼德行了。」風霆冷笑。
「老左,你就讓我跟你家嘯小子多說幾句,以後……說不定想說也沒得說了……」他還想交代風嘯娶了他家丫頭之後,一定一定要好好疼她,那可是他的掌上明珠、他的心肝寶貝-……
「那真好,耳根子會清靜很多。」風霆不給面子地取笑他。
「……老左,對不起啦,拖你下水……」想豪氣地拍拍好哥兒們的肩,手臂卻沉重到完全無法抬起。
「兄弟之間說那什麼屁話!」這麼見外!
「我要是有你一半聰明,就下會莽撞行事,就不會被福田給誆來。」
「我有把你的橫沖直撞計算進來,所以不算是被你拖累,少往臉上貼金……咳咳,老右,有煙嗎?」
「有。小子,我口袋的煙……」
風嘯鎖著眉,仍听話地在司徒-身上模索煙包,煙包里恰巧就剩兩根煙,他分別將煙遞到風霆及司徒煥嘴邊讓他們咬住,白色的煙管染上紅色的血漬。
司徒-和風霆深吸口氣,再緩緩吐出白煙,哈煙的聲音像嘆氣。
「……我真是個他媽的大蠢蛋,福田這麼簡單的挑撥也沒看穿,滿腦子裝屎呀!」
「罵得好。」風霆贊同,其實他也很想這麼羞辱司徒焰。
「而且我還誤會你,老左……我真他媽的下配當你兄弟!下輩子我替你做牛做馬來賠罪!」
風霆噗哧一笑,牽動全身的傷口都好痛,但無損他的調侃興致。
「像你這種個性的牛馬,當主人的也不見得多輕松、多吃香。」當馬一定是火爆型烈馬,想騎它還會被狠狠蹬下來;當牛也不會是溫馴的那種,叫它去犁田說不定只會叼根牧草趴在旁邊看,別說得好象自己多任勞任怨好不好!
司徒-跟著笑,「說得也是,哈哈哈……」
始終在一旁的風嘯撇開臉,緊緊閉起的眼縫異常濕潤,即使他再怎麼強忍,也不能阻止那滴劇痛的眼淚凝結滑落。
「小子,沒什麼好哭的,眼淚擦干,男人流血不流淚啦!」司徒-扭曲著臉,明明想取笑他,偏偏痛到滿臉皺擰起來,一點也沒有教訓人的氣勢。
「……阿嘯,你先逃吧,我和你右叔走不掉了,能活一個是一個,快走。」風霆的臉孔不會比司徒-英俊到哪里去,他與司徒-躺平在倉庫外一處隱密的角落,半具身子血肉模糊。
「對,沒錯,我家丫頭還得靠你照顧,別管我們了。」
「我不會把你們兩個丟在這里!」風嘯馬上拒絕。
「厚,老左,看你生的這個兒子,脾氣很硬耶,真不听話……」還是生女兒好,雖然女兒也沒多孝順,至少賞心悅目多了,還能打扮得好可愛,嘿。
「難道你想扛著我們兩個人逃嗎?!別說傻話了!自己逃吧!」風霆一吼,血也跟著涌出喉嚨,他無法順過氣來,呼吸困難,再也咬不牢嘴里那根煙。
「我一定會帶你們回去,一定。」風嘯發誓。
「小子,你要留著命照顧我家丫頭耶……」一起死在這里的話,他那個沖動火爆的心肝寶貝怎麼辦?
「我當然會!」帶他們兩人回去和留著命照顧司徒綰青是兩碼子事,他都會做到!
不讓風霆和司徒-再費功夫說服他,風嘯一人一邊地扛起他們。
「小子……」
風嘯自己身上也有傷,但沒有風霆及司徒良嚴重,方才的槍戰,他們兩人不知替他擋下多少子彈,所以他這麼一點痛又算什麼?
風霆與司徒-像沙袋趴在風嘯身上,兩人相視,露出苦笑與一絲絲欣慰。
風霆率先閉上沉重的眼皮,頸子一軟,身體的晃動全是因為風嘯奔走所帶來的反應,除此之外,他失去所有動靜,連呼吸也一樣。
「嘿,兄弟,別偷跑……」司徒良虛弱地笑著、咳著,嘴里還含糊了些什麼,連他自己都听不清楚,他合眼,笑聲與咳嗽聲就此中斷,不再像方才吱吱喳喳說個不停,這種連喘氣聲都听下見的安靜,寂寥得嚇人。
風嘯不敢放慢腳步,他一心只想救自己的父親及司徒良,他必須盡快離開這里,即便他敏銳察覺到雙肩背負的人已經——
一聲槍響,迫使風嘯屈膝跪下,風霆差點自他肩上松落滑下,幸好他立刻穩住身勢。
「我有說可以讓你帶走他們嗎?」福田匡弘堆滿不懷好心的笑,持槍自風嘯身後緩緩走近。
風嘯不屑與他說話,扛穩風霆和司徒-後又站起來往前走。
砰!
第二槍不是打在他腿上,而是腰月復,所以沒能讓風嘯停下步伐。
砰!砰!砰!
連開三槍,槍槍不以殺他為目標,卻又槍槍擊中他,像在戲耍人一樣。
「你如果放下他們,我可以考慮放你單獨逃。」福田匡弘假裝仁慈,他不把年僅十七歲的風嘯放在眼中,一個連男人都稱不上的毛孩子對他不構成任何威脅。
「趕盡殺絕對你比較好,否則有朝一日會換我拿槍對準你。」
「哈哈哈哈……膽識不錯,不愧是風霆的兒子,有他的冷靜和氣魄,殺了你還滿可惜的。怎樣,要不要在我手下做事?好處少不了你一份。」
風嘯只回以鄙視的眼神。
「看來你是不會輕易答應我的邀請。」福田匡弘無所謂地聳聳肩,眼底閃過惡意。「想帶走風霆和司徒煩的尸體也行,我也不是不好商量的人啦。」
他突然將手里那把槍的彈匣退了出來,取出里面僅存的一顆子彈,攤在手心中,對風嘯笑了笑,再從口袋里取出四顆子彈,連同原本的那顆,緩緩地一顆一顆裝填進去,收回彈匣之前還故意讓它旋轉。
風嘯冷眼看著他的舉動,明白福田匡弘接下來要說的話是什麼。
他在福田匡弘開口之前攤手要槍。
「我這把槍可不是要你拿來打我,你敢輕舉妄動的話,我身後的弟兄絕對會把你轟成肉泥,連同你扛著的那兩個人。」
「我知道。」
「你知道?」
「你不就是想玩俄羅斯輪盤嗎?」
「好聰明。五顆子彈,你只有六分之一的運氣,只要開一槍,不是死就是如願帶走他們,玩不玩得起?」
「玩。」至少還有六分之一的機會。
埃田匡弘贊賞地直點頭,遞出槍,風嘯沒有半點遲疑,舉槍頂住自己的太陽穴,臉上表情不帶任何恐懼,扣下扳機,整個過程不過短短三秒。
鏗。回異于子彈射出的聲音。
風嘯勾起唇,卻不是在笑。「幸運之神似乎站在我這邊。」
「五顆子彈都沒讓你蒙到?!」
「倒是你,你蒙到了只有六分之一的壞運氣。」
「哦?怎麼說?」
「六分之五的機率,我會死;六分之一的機率,我會回來殺你。」風嘯已經重新站穩身子,直挺挺往反方向走去。
「那麼你就試試看。」福田匡弘被激得面目猙獰,在風嘯身後咬牙道。
「老大,千萬不能放他回去,現在就斃掉他一勞永逸!」福田匡弘的手下急忙提出警告。
「對,只要朝他腦門上開一槍,他就沒辦法再回來找麻煩,你要是放走他,以後說不定他真的會變成心頭大患——」
「我說放走他就放走他,你們羅唆什麼?!今天的重點是殺掉風霆和司徒良!一個不成氣候的家伙也值得你們害怕嗎?!沒看到他中了那麼多槍,有沒有本事活著回去都還是個問題,需要我多補他一槍浪費子彈嗎?!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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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嘯有本事活著回去。
而且還扛回了風霆及司徒良的遺體,只不過他也幾乎到鬼門關前走了一趟,一腳步差點就踩進去,最後是被唐拉了回來,但是他傷得太重,唐只有把握讓他不死,卻沒有把握讓他醒來。
出人意料,風嘯清醒過來,而且張開眼第一句話就喊出司徒綰青的名字。
在他昏迷期間,風霆的遺體已經火化,司徒良則是被送回右派,讓右派的人處理後事——
「為什麼不等我醒來再處理喪事?!」
「等你醒來,風霆叔都只剩一堆白骨了。你以為你只睡了一兩天嗎?」唐邊說邊替他注射一劑藥物,風嘯只覺得一股酸進骨髓里的軟痛在身體里強烈蔓延開來,他飆了句粗話咒罵,唐不以為意,抽出針頭,再揉揉他的手臂。「會痛是好事,不會痛再來罵我。」
「你到底在干什麼——」風嘯無法冷靜地說話,咆哮吼他。
「治療你呀,還是你想一輩子癱瘓也行,跟我說一聲就好,我馬上停止用藥。」
「癱瘓?」
「有顆子彈弄傷了你的脊椎。」唐用著最輕描淡寫的說法。
風嘯似乎不信,試圖從床上起身,但他失敗了,反復再試,仍沒辦法讓自己挺身坐直。
「好了好了,別再操勞自己的身體,你現在好好听我說。」唐環臂站在床邊,手里拿著一小鞭無色藥劑,正色道︰「這是還沒有做過人體實驗的藥,你是第一個試驗的人,會不會成功我不敢打包票,但如果不使用它,你這輩子絕對都不可能再站起來,現在明明白白地回答我,你要不要用這種藥治療?」
風嘯瞪著那罐藥劑,又瞪向唐,唐挑眉在等他回答。
「……要。」
「好,達成共識,是你自己答應要當白老鼠的,後果要自己承擔。」他只能善盡版知義務。
「我不能一輩子躺在床上。」
「我身為醫生,自然會盡全力救你。」這是基本醫德。「藥效快發作了,你會再睡好幾個小時,應該說你接下來睡的會比醒的多,這是神經修復的副作用,不過當然不會太好睡,我想劇痛是難免的,不過你……」
唐的聲音越來越遠,後頭又說了什麼他已經完全听不見——
睡時完全不能安穩,身體里全是抽痛,醒來之後又是注射新藥,他有很多事想問,偏偏說不到幾句話,藥效又會讓他陷入昏沉,他已經無法分辨這樣的日子過了多久,以及他還要忍受多久——
「過陣子你得開始復健,那也不是太好受的事。」這是某一次他較為清醒時,唐對他下達的命令——醫生對待病人的命令。
「我還要多久才能走路?」風嘯受夠了成天躺在床上無法動彈的無力感!
而且……他哪來的鬼工夫一直躺在這里不動?!
司徒良的尸體送回右派,司徒綰青一定……很難過,她和司徒良的感情很好,司徒良也非常疼愛她,至親死狀淒慘,她如何能承受?又如何能度過?
「這種事急不得,慢慢來吧。」唐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只能笑笑安撫。
「我要一個大略的數字。」
「再幾年吧。」
「幾年是幾年?」
榜,很魯耶,病人。
「四年吧,不然五年,也可能六年。」四年是正常走路的基本所需時間,五年大概可以做到小跑步,六年就可以去參加奧運的短跑比賽。
「太久了。」
「比起一輩子站不起來的人而言,夠短了,少貪心。」
風嘯蹙眉下語。
「不過前提是,你得先站起來,不然一切都是廢話。」
「我就是該死的站不起來!」他嘗試過了!兩條腿怎麼也不听使喚。
「先生,不然怎麼叫Pareysis——癱瘓呢?癱瘓是神經系統損害常見的癥狀,按照程度可分為完全性或不完全性︰按肌張力異常情況可分為弛緩性和痙攣性;按分布型式可分為偏癱、交叉性癱、四肢癱、截癱和單癱——」
「不用解釋給我听!你只要想辦法讓我站起來就好了!」
唐一點也不會因為風嘯的吠吼而動怒,他很能體諒病人因為受傷而情緒失常。「保持心情愉快及與醫生好好配合也是幫助復元的主因哦。」
「……」看見唐的笑臉就一肚子的髒話想飄。
「你能躺在床上過悠閑日子的幸福生活已經快過去了,還不趁現在好好享受享受,接下來可有你辛苦的了。」
「少嘲諷我。」
「我是先替你做心理建設,風嘯,會很難熬的。」
「……你以為我會怕嗎?」哼。
「我是不以為你會怕啦,我比較擔心復健師會怕。」
風嘯揚眉,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因為你一定會痛到胡亂遷怒扁人,首當其沖的,就是倒霉的復健師呀。」絕對會吃拳頭吃到飽。
「我會控制我的脾氣,只要能讓我復元,我會盡力成為最听話的病奔——」
言猶在耳,第一個復健師在第一天就被揍到肋骨斷兩根,抬出左派,第二個復健師也于兩個鐘頭後在亂槍齊發中倉皇逃出,第三個復健師-得比較久,她一直到凌晨都還躲在廁所里啜泣不敢出來……
「最听話的病奔?」唐冷笑嗤笑嘲笑諷笑,這六個字,字字帶刺。
風嘯臉色鐵青。「這比我中槍時還要痛一百倍!」
「我有告訴過你會很痛。」
「但你沒說會痛到這種程度!」
「我是不是還要告訴你——乖,會非常非常的痛,會痛到你想扁爺爺揍女乃女乃,會痛到你想一邊拿機關槍掃射一邊拿手榴彈狂丟,會痛到你想直接一頭撞水泥牆去死?!」
「媽的!真的很痛你不知道嗎?!連他們捏捏我的腳趾頭都像痛得直接把我的腿拿到火爐上去烤一樣,更別說他們試圖把我的膝蓋彎曲起來——」
「好,很好,非常痛嘛,那就不要治了,你就一輩子這麼平平穩穩地躺在床上,要喝水有人倒,要吃飯有人喂,永遠都不用再爬起來了。」唐突然從旁邊書桌上拿起相框,一把摔在地上,相框玻璃碎成片片,他從里頭拿起照片,那是稚齡的風嘯與司徒綰青在夏夜里坐在庭階上大啖西瓜的照片,里頭的兩人笑得天真無邪。
唐作勢要揉掉照片,風嘯瞠怒著眸,咆吼道︰「你要干什麼?!」
「是誰說過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這副模樣?是你吧,但是你決定放棄啦,既然要放棄,最好是連她也一起放棄,不然你想想,她要是看到你這副慘樣,很可能會同情地留下來照顧你,然後呢?你就打算拿她當一輩子的拐杖?」
「還給我!」風嘯氣憤地想站起來,但完全不能如願。
「不過你這副模樣說不定更能讓她憐惜你,你正好就依偎著她、依賴著她,躲在她背後讓她來保護你好了。」
風嘯雙手-著床,臂上青筋暴凸,他挪動沉沉的身軀,雙腿只是這麼輕微的拉扯都痛得幾乎讓他打起寒顫,他濃重喘氣——
「唐——」
「你以為這樣發頓脾氣就會突然讓你站起來,然後還沖過來打我一拳搶走照片嗎?天底下沒有這麼簡單的事情。」唐是站在醫生更是站在老友的立場,看風嘯不良于行他也不會好受,看風嘯自暴自棄他也是會火大的。
唐說的沒錯,風嘯是沒辦法突然站起來,他只能挫敗地咬牙握緊拳,憤恨地捶打自己的腿!
明明每一拳落在腿上都那麼痛,為什麼偏偏站不起來?!為什麼這麼廢物?!
「我想見她!我想見她!我想見她……」吼叫聲像野獸的嘶吟,從有力到衰竭——
「風嘯,你相信我,我會讓你站起來,意氣風發地「走」到她面前,你相信我!听從我的治療!忍耐下去!」
風嘯閉緊眼,教人幾乎無法承受的劇癌變成了濕濡雙眼的眼淚,但他沒有哭泣,將它與痛苦一起吞忍下來。
「唐,幫我——」他沙啞低吟,近乎祈求。
「我一定幫你。」唐向他保證。
「必要時把我綁起來,讓復健師來按摩我的雙腿。」不用管他會不會痛,不用管他痛到極點時的咆哮噴火——什麼都不用管,直接強硬的替他復健!
唐走近他,先將他安置仰躺回枕上,再把照片塞回他手里。
「不用你說,我也打算這樣做。」
照片上的她,對著他憨憨甜笑,無論是對稚齡的那個他,或是對現在的他,她都展露著笑顏,他忍不住用食指踫觸照片中她的輪廓,沉沉說道︰「我要走到你面前,兌現我與右良叔的承諾……也兌現我與你的承諾。」
兌現那天替她戴上訂婚戒指時,在他心里默默許下的承諾。
接下來的日子,風嘯幾乎都被縛綁在床上,復健的痛總是讓他痛得抽搐,他知道這是一直以來唐替他注射的藥劑正在他體內作用,他甚至不只一次痛昏過去,然後又在疼痛中醒過來;然後他開始學習走路,一開始只能維持三秒,每次倒下來時,他都為自己的無能深深自責。復健的過程十分難熬,但最必須對抗的,是他自己心里時常跑出來叫他放棄一切的惡魔,尤其他的復健進展並沒有突飛猛進的成就感,那股挫折仿佛絆腳石,時時讓他摔得比腳傷更疼痛。
「噓!小聲點,不可以讓左爺听見。」
「哦……對不起。」
「你剛剛說右派和虎幫打起來?怎麼可能打得贏?以前有司徒良在時可能還有勝算,現在不是只剩下司徒良的女兒在-?」
「對呀,听說右派被打得可慘了。」最後割地賠償,損失好大一塊肥田。
「司徒良的女兒呢?她也受傷了嗎?」
「這是一定的,而且她還打先鋒咧。」所以被打得最慘。
「你們再說一次!」震天價響的吼聲,震回兩名正在聊八卦的左派兄弟。
「左、左爺?!」
「再說一次,司徒良的女兒怎麼了?!」風嘯試圖走過來,然而一步、兩步、三步之後,就不支倒下,他喘著氣,硬生生將自己-起來,好下容易又定兩步,這回他沒再倒下,因為兩名左派兄弟飛奔過來攙扶他。
「左爺,你當心身體!你還不能——」
「說!」他揪住其中一人的衣領。
「……右派就為了虎幫少主在他們的地盤上欺負一個小姐,找上虎幫談判,結果被打得全軍覆沒。」沒本事還敢強出頭,太不自量力。
听至此,風嘯撥開兩人,一手-著牆,一手扶著任何伸手可及的家具,想要定出左派,趕去看她的情況——
「慢著,你要去哪里?」唐每天這個時候都固定會來觀察風嘯的情況,沒想到今天還沒踏進門就看見他的病人想到處亂跑——喂,也掂掂自己的斤兩好不好?想亂跑也得有本錢,像這樣只能走三步就陣亡,還想逛哪兒?!
「我要去看她——」
唐瞄向他身後兩個臉色為難的左派兄弟,他們飛快用唇形跟唐說明風嘯反常的原因,唐頷首表示理解。
「你用爬的到右派也要兩天兩夜吧。」唐只用了一根指頭就讓風嘯跌回身後左派兄弟的攙扶里。「拜托,這種風一吹就倒的破身體還不肯安分?」
「讓我去看一眼就好!一眼就好!」
唉。「我去替你看啦,我想一個免費的醫生,應該會很受右派歡迎。」尤其在他們被打得鼻青臉腫卻又沒經費就醫的要緊時刻,他的出現一定會獲得熱烈的友善對待,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讓右派的人列隊膜拜他哦?
「我知道你心急,但你也不想功虧一簣吧?你的青青我會幫你治好,保證半點傷痕也不會留下來,以後你要是剝光她,發現有哪塊肌膚上有疤,你再來找我算帳,這樣的保證夠不夠力?」
「我跟你一起去。我只要遠遠看她一眼就好。」他當然知道唐的本領,然而他還是不能放心,沒用雙眼親自確認她的情況,他不能放心——
「風嘯——」
「我堅持。」
唐當然拗不過風嘯的「堅持」,叫人將風嘯扛上車子前座,載他到右派門前停下,唐獨自下車按電鈴,不一會兒就被右派人馬迎進門,風嘯在熄火的車里靜靜等待,半個多小時之後,唐終于出來,他身後跟著一串右派的人,也包括司徒綰青。
她臉上有傷,但已經仔細上藥,精神看起來很好,和唐有說有笑的,只是偶爾笑到一半會捂著胸口咳嗽,咳完又繼續笑。
他的視線膠著在她青春洋溢的面容間,她的輕咳使他跟著抽緊胸口︰她的笑容牽動他的唇角,讓他也揚著淡淡的淺笑,幸好她看起來很好,沒有大礙,即使車窗緊閉,她的笑聲仍能穿透,听在耳里,減輕他此時雙腳的疼痛……
唐帥氣的向右派所有人揮手道再見,右派人馬回以更熱情的雙手揮舞,唐噙著笑,回到車內,將手里一袋水煮蛋塞給風嘯。
「沒見過這麼單純的小擺幫,我說我是敬佩他們見義勇為,敢向惡勢力挑戰,替小老百姓出氣,特別免費上門替他們看診的醫生,他們竟然完全信任我——」還把準備拿來熱敷淤青的水煮蛋全數送給他當禮物,該說是可愛還是蠢呢?
「她傷得怎麼樣?」風嘯只關心這個。
「還好,鼻青臉腫在所難免,但離斷手斷腳還有很遠一段距離。」
風嘯沉默不再問,臉上表情卻是大松一口氣。
「人都進去了,不用再眼巴巴盯著看啦。」唐取笑他。
「唐,你盡量和右派打好關系,最好是和司徒綰青成為朋友——」
「然後只要她一惹禍,我就負責免費替她治療就對了啦。」一眼就看出來風嘯在打什麼主意。
「……我當然希望她不會有需要你的時候,但是我看很難,這次虎幫的事情不會是她唯一一次惹的麻煩。」司徒綰青絕對不是溫馴小豐,他很了解她的個性。
唐點點頭。
「我剛才替他們上藥時,听得出來他們還在計畫復仇的事。」討論得很火熱,不過討論出來的計策很破,大概又是送上門去給虎幫揍好玩的。
「沒關系,虎幫很快就會消失了。」風嘯匆而一笑,眸里閃動的可不是笑I忌。
「我懂。」大家心知肚明,不用點破。
雹幫惹上右派,等同于惹上左派,死定了。
風嘯沒收回落在右派的目光,唐發動車子,對他笑道︰「你很快就能來見她的。」
「我知道,很快。」風嘯噙著自信揚唇。
他不會讓時間拖太久,不會讓她等得太久,也不會讓自己被思念侵蝕。
想見她、想見她、想見她……
這是他唯一信念。
「在那之前,替我找個刺青師傅。」風嘯突然道。
「刺青師傅?」
「我身上的傷痕,用刺青應該能蓋掉吧?」
「這恐怕得刺上很大一片。很俗耶,那是老江湖人才在做的事吧?你一個大男人還會在乎美丑嗎?」他還以為風嘯會對身上的槍傷很自豪,畢竟那可是男人的勛章。
「我是不在乎,可是我不想嚇到她。」也不想向司徒綰青解釋身上傷痕的由來,不說,是因為不想讓她難過。
「不月兌給她看不就好了。」
「這比較困難一點,上床時總會看到吧。」風嘯淡笑。
「你已經想那麼遠啦?男人果然是精蟲沖腦的生物,腿還不能動就滿腦子春意盎然,難怪有人說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野獸。」唐忍俊不住地直搖頭。
「走吧,回去繼續做復健。」
「不錯不錯,你距離「最听話的病奔」越來越近了。」可喜可賀,復健師們一定感動得很想哭。
為了相逢那一天的到來,他不只會忍耐,更會期待,當他踩著雀躍的腳步走到她面前時,希望在她驚訝的眼中,能讓他看到久違的喜悅與傾心……
我很快就會回到你身邊,青青。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