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綰青從討厭的回憶里回魂,大概是看到中指上留下的淡淡戒痕,才又想起那段往事。
「這麼久以前的事,怎麼還清晰得像昨天才發生一樣?」那時才國小三年級的她,記憶力應該沒有這麼見鬼的好吧?要是背課文時也能擁有神奇的記憶力,她現在的成就都不知道到哪去了呢!
模模額,有些發燙,看來是昨天帶著手下去圍堵七星幫時著了涼,難怪頭好暈,等會兒到西藥房去買些藥吞好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一名年輕男孩匆匆奔來,臉上有著焦急的汗水和潮紅。
他手捧鮮花,衣著打扮看得出來花費下少工夫,畢竟是兩人頭一回約會,馬虎不得。反觀她,一件純棉白T恤和隨興套件牛仔褲,削短的黑發服貼在臉龐,青春氣息洋溢,但稍嫌不夠正式。
「你有沒有等很久?」年輕男孩靦腆搔搔汗濕的短發,不想在她心目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沒有。」她也不記得自己等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發呆想起了一段不算短的記憶。
「那就好……對了,這花是送給你的。」他將鮮花遞給她。
「哦,謝謝。」是她最討厭的紅玫瑰,嘖,要是拿回幫里,一定會被右叔指著鼻子笑上三天三夜。
「我們先去吃飯吧。」
「好呀,我也餓了。」
這個年輕男孩是她大學的直系學長,從一開學就對她很有好感,特別關照她,前兩天突然向她告白——她是不太討厭他啦,加上其他學長姐及同學鼓噪,她決定給他及自己一個機會,說不定……他會是她未來的丈夫。
呃?!
腦海里剛剛浮現出什麼玩意兒?!
為什麼「未來的丈夫」五個字一跑出來,那個姓左的也跟著湊上一腳,霸道又不懂禮貌地跳出來朝她笑?!
不對不對,甩掉甩掉!
「綰青,你怎麼了?」
「呃……我有點頭暈。」為了掩飾失常,只好硬拗。不過也不算騙他,她是真的有些不舒服。
「要不要緊?我帶你去看醫生!」
「不用啦,晚上睡一覺就好了。」嗯,他是個體貼的人,可以原諒他送錯花的失誤,加分。
「真的很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說,可以嗎?」他要她的保證。
「好。」
她看見他順勢牽起她的手,表情雖然很僵硬,但是誠惶誠恐的模樣挺逗趣的,手心還微微在發抖,青澀的舉動讓她決定不甩開他的手,感覺到他緩緩松口氣,開始故作輕松地和她閑聊學校里發生的大小雜事。
以前她也常常牽著左風嘯的手,吵著要他幫她寫數學作業,他一開始一定會拒絕,堅持她必須要自己寫功課才能弄懂課本上的題目,可是她會一直甩動兩人的手,一邊耍賴嚷著「好嘛好嘛,幫我這一次」,最終他還是會屈服于她的死纏爛打,拜他之賜,她的數學考試總是一塌胡涂,因為他能替她寫作業,卻不能替她去考試,不自己寫作業解題的下場,當然不會有什麼好成績回報。
她那時就覺得左風嘯的手掌好大好大,大到好像能將天空包覆起來,雖然他的身形高高瘦瘦的,但長期練槍練武的影響,他的手非常的有力——
司徒綰青突然像被火燙著了乎,快速甩掉學長的大掌,驚慌地將右手藏在身後。
兩人陷入尷尬的氛圍。
「對不起,是我逾矩嚇到你了?」
她搖頭。她是被自己記得清清楚楚的一點一滴給嚇到了。
「可能被靜電電到啦。」趕快替自己的反常舉動尋找好的解釋,她咧嘴朗笑,自以為這是個完美無瑕的好借口。
孰料學長听畢,臉上笑靨如漣漪般擴大,馬上扭曲她的原意。
「這該不會是暗喻我們兩個很來電吧?哈哈哈哈哈……」自己笑得好樂。
司徒綰青臉上冒出三條小丸子黑線,陪著干笑也不是,嚴詞否認也不是,只好窩囊地轉移話題。「我、我們等會兒吃什麼?」
「牛排好不好?」
「嗯嗯。」是她喜歡的食物,加分!
「還是你有什麼特別想吃的東西?」學長溫柔詢問她的意見。
「特別想吃的……」她偏頭沉思,腦袋還在想,嘴巴已經滑出答案,「可樂餅,鮮蝦白女乃油的。」一口咬下,濃稠的女乃油就擠了出來,熱呼呼的咸香在舌尖擴散,她只要在里頭挖到一尾乾扁小蝦子就會樂上好半天,然後……風嘯還會把他自己那份的小蝦子也挖給她……
「你喜歡吃可樂餅?」
靈魂出竅的意識瞬間被拉回來,司徒綰青混沌得如夢初醒,驚覺自己說了什麼,她馬上推翻大吼︰
「不!我最討厭的食物就是可樂餅!尤其是鮮蝦白女乃油口味!超討厭的!」她皺著臉蛋、擰著雙眉、嘟著小嘴,用盡最最嫌惡的神情來強調可樂餅和她的不共戴天之仇。
呃?剛剛不是還說特別想吃,怎麼才不過幾秒,立刻又變成超討厭的?他弄不懂女人的善變心思。
「好好,討厭吃可樂餅就不去吃它,真不懂它是哪里惹你。」他笑著緩和她的激動情緒。
司徒綰青低垂著頭,方才還在喊餓的好食欲消失殆盡,而且覺得頭更暈眩了……她好想對學長鞠躬說聲抱歉,說她不想去吃東西,說今天的約會就先到這里暫停,說有機會下次再聯絡,說她身體不舒服……
「像我呀,我喜歡吃肉,煎的煮的炸的,只要有肉就可以配好幾碗白飯,我不喜歡吃蔬菜,特別是青椒,水果的話……不討厭,但是懶得吃,我都喝果汁,還有還有,我不喝牛女乃,會拉肚子,吃海鮮會過敏,以前小時候才吃了兩只蝦子,全身發滿紅疹,癢死了——」學長滔滔不絕地說著,細數他的飲食偏好,自以為起了個有趣的話題,正巧能增進彼此間的認識。
「你看不出來她已經在發高燒了嗎?」
打斷學長自得其樂的喋喋不休,不是司徒綰青,而是一道嚴厲的沉嗓,在說話同時,兩只大掌握住司徒綰青的雙肩,穩住她搖搖蔽晃的身勢。
學長這才注意到司徒綰青的不對勁,她臉上的暈紅並不是因為初次約會的羞澀所導致,他急忙探手去模她的額,被掌心所感覺到的高溫嚇到。「怎麼這麼燙?!綰青,我帶你去看醫生,快——」
「沒事沒事,只是一點點暈而已,不要大驚小敝,走走走,我們去吃牛排!」司徒綰青強打起精神,擠出最有活力的笑容,不想破壞學長的興致,畢竟他是那麼期待今天的約會。
不過是哪個家伙揭了她的底?還大刺刺將雙手按在她肩上,若不是學長在場讓她得顧及形象,她會立刻給對方一記過肩摔!她正要回頭瞧瞧那家伙的廬山真面目,學長又急乎乎地拉著她的手要帶她去醫院。
「不行!我不放心,走——」學長不讓她唬弄過去。
「餓比暈還要嚴重啦,我吃飽就有抵抗力了——」
「你不需要試圖用人話說服她,她的耳朵向來都只是掛在那里當裝飾品罷了,不勞費心,我自己來就好。」站在司徒綰青身後的高瘦男人對學長說話時,一邊打橫抱起司徒綰青。
司徒綰青腦袋一片空白——當她近距離看清那家伙的長相時,被一陣亂雷轟得眼前發黑。
是炫目的太陽曬昏了她?
憊是發燙的腦袋燒出了幻覺?
彬是她現在正作著白日夢,而且還是那個她最常夢見的夢境?
懊久沒見了,但是她記得這張臉,太熟悉太熟悉,熟悉到毛骨悚然——
風、風嘯!
「那就麻煩你了,謝謝——」學長頓住正要彎腰向對方致謝的舉動,察覺到不對勁。「這位先生,綰青是我學妹,再怎麼說也應該是我對你說「不勞費心,我來就好」吧?」明明就是個不請自來的路人甲,竟然反客為主得理所當然,害他差點誤以為自己該淪為配角,更差點謝謝他的舉手之勞。
「青青是我的未婚妻,你認為誰比較有資格為她費心?」
「未、未婚妻?!」學長震驚地結巴起來。
「對,指月復為婚的未婚妻。」風嘯扯著笑,順勢將司徒綰青捧著的鮮花塞回學長手中,「還有,她討厭紅玫瑰。」
一句話,擊沉想追求她的情敵。
司徒綰青壓根無心去理會學長捂著破碎的心、消沉離去的落寞,她的雙眼至今仍無法從風嘯臉上-開。
記憶中他有雙濃眉,現在似乎更深色了一些。
記憶中他的臉龐瘦瘦長長,現在除了瘦長不變之外,輪廓仿佛更深刻有力了許多……
「看來燒得不輕。」
他的手踫及她臉頰的同時,她彈跳起來。不知何時已被他抱進他的車子前座,連安全帶都系得好好的了。
她動手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就要逃命。
「青青!」
「不要這樣叫我!」省得她沖進車子打他幾拳再走!
「青青,我們好久不見了,你這樣對待——」
「對,好久不見了,以後不見也最好。」才不讓他有機會把話說完!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沖動。」他笑,像在回憶。
「我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已經變成一個耐心十足又溫柔體貼的賢淑女性!」才不是他記憶中只會跟在他後面哥哥長、哥哥短的小笨蛋!
「那麼可能是你和我對于「耐心十足又溫柔體貼的賢淑女性」的定義有落差。」耐心十足?溫柔體貼?賢淑?在哪里,他很想看看。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咬牙瞪他。
「就是你听出來的那個意思。」
「你才是變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以前的溫柔體貼是死到哪里去了?!」她反擊。
「我從出娘胎以來就沒有溫柔體貼過。」他相當有自知之明。
「誰說的?你以前——」好好。這兩個宇即時封口。
他興致盎然想听,她卻撇開臉不屑說。
吧嘛回憶這個爛人的好,那也不過是更突顯他現在有多差!
說司徒綰青是不想多費唇舌和他說話也好,說她是想逃避他也好,總之,她使勁甩上車門,往對街走去。
風嘯從另一邊出來,靠在車門邊,緩緩從口袋里取出煙包,餃起煙管,好整以暇地吞雲吐霧,在迷蒙的煙幕里看著她跑得越離越遠。
血液里一股追逐的野性油然而生,若不是他自制力強,他幾乎要立刻飛邁步伐地追上她。
「傻青青,羊怎麼可能跑得贏狼呢?」白煙自咧笑的唇瓣間吐出,混雜著無聲的淺笑,「追逐的戰爭現在才正要開始。」
你逃吧,我就要追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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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綰青邊跑邊回頭看,確定風嘯沒有追上來後,她大吁口氣,像是松口氣他沒追過來,更像嘆口氣他竟沒追來……
她癱坐在花圃的水泥矮磚牆上,等待氣息平復。
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遇到風嘯,就算演繹過無數次相逢的場景,她不只一次發誓再見到他時,二話不說先痛毆他一頓,打到他連膽汁都吐光光,結果真的見到面,她還是慌了手腳,廢物一只。
「應該先給個右勾拳打斷他的牙,再給個直拳打歪他的鼻梁,最後再補一記上勾拳打碎他的下顎,嘖……」
誰教他……害她哭了那麼多次……
他都不知道那時候的她有多難過……
對,他當然不知道,他根本就無動于衷。
「還要再回旋踢,踹斷他的肋骨!」不用跟他客氣!
明明一句很狠的話,她說出來卻哽咽了。
一直以為自己不在意他了,一直以為自己可以無視他了,現在只是在嘲弄她有多自欺欺人。
看著自己的眼淚滴在掄成小拳的手背上,她好氣自己的窩囊,氣到一拳一拳捶打自己的腿,嘀咕數落著自己沒用。
「你剛剛是在說著該如何料理左風嘯嗎?」
「廢話!除了他之外還有誰和我梁子結得這麼深!」
「哦。」了解。打火機當的清脆彈開,點燃煙頭,深深呼吸,再吐煙。「你跆拳道練得不錯,要打殘他不難。」
「那是當然!」打掛他都可能。
司徒綰青忿忿抹淚,驀地察覺到不對勁,猛一轉頭,卻看到那個她想要打斷牙打歪鼻打碎下顎順便再踹斷肋骨的風嘯正大剌剌挨在她身旁坐著,微仰著臉,一派悠哉地叼著香煙看她。
「你——」
「沒必要再見到我還是這麼震驚。」第一次是沒做好心理準備,第二次還驚嚇成這樣就太傷害他這顆雀躍想見她的男人玻璃心。
「你什麼時候跟上來的——」
「一分鐘又十二秒前。」他倏-傾身,以額輕抵住她的,「青青,你燒得好嚴重。」充滿煙味的氣息近在咫尺。
「我——要你管!」
「不要在這種時候逞強,想打殘我,就先養好病吧。」
「我才沒事,一點事都沒有!」她撐直身子坐得挺挺的,腦袋的昏沉背叛她的硬撐,她晃了幾下,差點往後倒,他伸來長臂攫抱住她,她瞠大眼瞪他,身軀卻虛軟得無法動彈。
她沒有如她自己所說的沒事,實際上她糟透了,暈眩的感覺強烈襲來,讓她想懦弱逃避,偎在他胸前好好休息,就像以前那樣……
「真的很不舒服就睡一下,其他的全交給我就行了。」
他的聲音奇異地安撫了她,她看著他,眼皮沉沉重重的,看著他在笑,感覺短發正被人溫柔撫模。
「青青,睡吧。」
搖籃曲般的輕哄,誘引她閉上雙眼,無聲吁出一口如釋重負的氣息,讓他將她抱在臂彎里,不一會兒便深深睡下。
笑意襲上風嘯的唇瓣,柔化冷凝的臉部線條,小心翼翼且不驚動她半分地抱起她。
她終于又回到他懷里,他真懷念這樣被她依賴、被她需要的眷戀,雖然明白她現在的溫馴只是因為她正病著,當她身體恢復健康時又會再度張牙舞爪,對他怒目橫眉,與他對抗。
不過,就算只是如此短暫,他都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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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綰青是被自己的手機聲吵醒的,她正睡得香甜,覺得床鋪柔軟到令人舍不得離開,偏偏就是有擾人清夢的壞東西不肯放過她。
她在床頭盲目模索好久,終于在距離不遠處模著了它。
「……喂?」頭還有些昏昏重重的,她按著額心,接通手機。
「綰青?你在睡嗎?」
「學長呀……」光講完短短三個字,差點又睡死在軟軟大枕里。
「你身體有沒有好一點了?」
「……身體?」司徒綰青完全狀況外。哦,對了,她好像發高燒,可是現在已經沒那麼難受,目前折騰著她的頭昏全是因為甫睡醒的惺忪。「好多了,睡一覺就好了……謝謝你的關心。」
「不過……綰青,你睡在哪里?」
「嗯?」廢話,當然是睡在家里呀,還沒睡醒的人到底是她還是他呀?她正準備一邊打哈欠一邊說「睡在自己的床上」,微張的小嘴瞬間僵住。
這這這這里是哪里?!
深藍色的全套式床單棉被枕頭,像湛澄的大海將她吞噬,她深深陷在其中,茫然得不知東南西北。
「我早上熬了一鍋清粥送去你家,想說病人吃些清淡的食物比較好……呃,結果你那個長著凶神惡煞臉的叔叔還有什麼堂哥表弟的都說你不在家……你未婚夫把你帶走,我很擔心——」
司徒綰青立刻清醒,「他不是我未婚夫!」否認她和風嘯的關系,比擔心現在身處何方更加重要一百倍。
「但他說……」
「他說的話全是屁!我和他一點瓜葛都沒有,你相信我說的還是他說的?」
「當然是你,我相信你說的,真的太好了,綰青。」學長松口氣,心儀的女孩向他打包票,他沒有不信的道理。
司徒綰青抿抿唇,相較于學長的喜出望外,她有種說了謊之後的沉默反省。
「那你現在在哪里?」
她也想知道自己在哪里呀。
眼神無意識越過窗外,她看見一片油綠草皮,仿佛被吸引一般掀開棉被,光著腳丫子下床,地板上鋪著柔軟的毛毯,讓她感覺不到涼意。
走近窗邊,她推開窗戶,耳邊還傳來學長關心的呼喚,她卻無心聆听。
這里……
是她從小居住的天龍門。
屋外的景物沒有太大改變,除了主屋外,還有左右兩棟房子,她和爸媽就在右邊那棟住了好長好長一段日子,一直到月兌離天龍門才搬出那里。
屋子周遭有寬闊的綠地,爬著青藤的圍牆一角還有她曾經貪玩畫過的奇怪動物,連她自己都忘了那時的她是想畫狗?貓?還是四不像?
右屋前有一棵大樹,讓小阿子學潑猴一般爬上爬下,還能輕易爬到二樓的窗邊。
左屋旁側有小水池,池旁有青竹,池里是名貴肥錦鯉,她和他曾在小水池邊釣魚欺負肥錦鯉,下場當然不會太好,他被他爸捉去武館操練到腳軟,她則是被她爸罰扎馬步好幾個小時……
彷佛還能看到年幼的自己正追在風嘯身後,兩人在草地上奔跑游戲的幻影,從東邊跑往西邊,然後,消失無蹤,又從南邊出來,笑聲如風鈴清脆……
「綰青?綰青?」
她從虛幻里被人喚回,幾乎要失望地遷怒無辜的學長打破那樣美好的回憶,她勉強維持笑意,「學長,我改天再打電話給你,bye。」不等對方回應,她按掉手機。
發覺自己的目光竟然還在追尋著兒時歡樂的幻影,她有種想掉淚的沖動。
明明已經被拋棄了,卻還念念不忘的人,最傻。
她在窗前發呆好久,直到耳尖地听見門外有動靜,她皺起細眉,悄步走到門旁,擺出備戰姿態。
當門把轉動,對方緩緩開門進來,她俐落送出一記飛踢,但攻勢被閃過,她非但沒放棄,還在完全看清來人的長相時,第二腳踢得更凶狠。
房里的空間很大,足夠她肆無忌憚地施展拳腳。
「左風嘯,有膽就別躲,正面和我決斗!」
左腳右腳、右腳左腳、我踢我踢我踹我踹我掃我掃,喝!叭!
右拳左拳、左拳右拳,我揮我揮我揍我揍我扁我扁,呀!呀!
每一拳每一腳都以分毫之差錯過,以為自己就要毆打到他,偏偏下一瞬間就會落空。
就在她抬高左腳要給他迎面痛擊時,支撐全身重量的右腳突然被人掃偏,她失去平衡,摔進大床里,又陷入棉被海之中。
「吃藥了。」風嘯端著的溫水半滴不漏,笑笑地朝她走近,遞來藥包。
她偏頭不甩他,額心卻被溫熱的手掌覆住,他滿意頷首。
「退燒了,難怪你又生龍活虎起來。」真的跟小阿子一樣,身體不舒服時就病奄奄的、完全喪失活力,身體一好又忙著破壞安寧。
「誰要你來獻殷勤!」她不領情地揮開他的手,但他手心的熱度還殘留在額心,燒燙著她。
「真不知好歹。」嘴里罵著,眼里卻只有滿滿的寵溺。
「我要回去了!」
「很多年沒回來這里,你不想瞧瞧屋子里有什麼改變嗎?」他沒伸手攔她,只是淡淡問著,同樣成功地讓她停下腳步。
「……」心里很想,但她不想在他面前坦誠,只是賭氣回他︰「有什麼好看的?反正這里的東西都跟我沒關系了,從我爸月兌離天龍門開始,我們就和你以及這里劃清界線,我一點也不留戀!」一點也不想留戀!「現在這里是你們左派的地盤,對我來說是賊窩,你是賊頭子,我們誓不兩立!」哼!
他沉沉笑了起來。「賊窩?賊頭子?」
「對!」
「賊窩?賊頭子?」他重復一次,想更確認自己的身分,長腿一步步靠近她。
「大賊窩!無恥下流的賊頭子!」她修正用詞,越修越狠。
「那你不就是誤闖賊窩的小綿豐?」
「小綿羊?!你會後悔將這種軟綿綿的生物套用在我這個堂堂右派首領的頭上!」
「在我眼中看來,你的確很像這種軟綿綿的生物,非常的相像。」軟綿綿的臉蛋兒、軟綿綿的唇瓣、軟綿綿的胸脯、軟綿綿的腰桿子,無一處不迷人。
她的回答是扎實的羊蹄——不,是粉硬的拳頭飛來。
五指包覆住她的拳頭,她第二只拳跟著揮來,同樣淪入另外五指的擒獲。
「你的拳腳功夫似乎退步不少,這幾年偷懶沒練了,是吧?」他只用了幾成的力道,輕易將她雙手扳到她腰後箝制得無法動彈,而這個舉動逼使她不得不貼近他的胸膛。
「我每逃詡有練!」她一點松懈也沒有,是他……進步得太快,遠遠將她拋在後頭。
「以前還勉強能和我對上幾招,現在完全不行,是被男女間愚蠢的你愛我、我愛你追逐游戲給搞得滿腦子只退化到剩下粉紅色少女幻想嗎?」他的笑容變冷,瓖在唇邊看起來相當危險,心里介意昨天她與那個學長的純純約會。
「你在說什麼?!」
「不是嗎?你昨天興匆匆和男孩子約會,怎麼,他知道你的身分之後還有膽追求你?還是你根本沒對他提過半句你的黑道背景,順便隱瞞他,你目前可是堂堂右派的首領,嗯?」
「他才不會在乎這些!他說他很欣賞我!」
「欣賞你什麼?」輕蔑一笑。
「欣賞我活潑樂觀上進不做作好相處!」
「喔——」他長眸細細眯起,決定明天就去斃掉那個男人,「所以你讓他追求你。」
「有什麼不可以?!」
「你問我這個未婚夫有什麼不可以?」他失笑,笑她天真。這跟妻子問丈夫「我能不能外遇」一樣白痴。
「左風嘯,你挖干淨你的耳朵給我听清楚,你不是我的未婚夫,所以你沒資格管我交不交男朋友,就像你想玩女人玩到全身上下爛光光,我也不會去醫院探你的病,OK?達成共識了沒?」
「我唯一會和你達成的共識,就是確認我們的未婚夫妻關系,OK?」
「不OK!你少像只吸血蛭纏著我不放!我們雙方的父親早就替我們解除婚約了,當時你也在場,你還默認了!」只有她一個人哭得天崩地裂,為關系的破裂最感受傷。
「我沒有默認。」
「但你一句話都沒有說!」她吠著他,哽咽聲隨之泄漏她的脆弱,「就像你爸背叛我爸一樣,你也背叛我……」
「背叛這兩個字太沉重了。」他不苟同。
「被背叛的人才有資格說這種話。」她被他突然貼近的臉龐嚇到,卻因為雙手被反扣而無法逃掉,「你、你要做什麼?!」
「吻你。」
這個死!
「我不準!」她努力偏著頭,不讓他得逞,絕不!腦袋左閃右閃,抿閉著唇,不容他染指。
無論那顆腦袋搖蔽得多激烈,還是沒辦法逃出他的箝抱,隨著她的掙扎,那頭短發也劇烈晃動,半掩住她的臉孔,他不急著擒服她的小嘴,而是先朝細白的脖子進攻。當他吻住那里,她重重抽息,仿佛要立刻消滅他似地拿下巴去努撞他,微乎其微的反抗完全不讓他看在眼里。
她被他壓陷在大床中央,他的牙關陷在她的肌膚之間,滾燙的舌尖將被他牙齒擠壓凸起的小小肌理完整舌忝舐品嘗,咂吮出暗紫色的淤花。
她悶哼,垂死掙扎。
「你不讓我往上吻,我只好繼續往下了。」以她的脖子為界線,她死守上面的小嘴,他可以退而求其次,朝脖子以下進攻,反正樂趣不同。
況且,脖子以下的面積比以上的面積還寬廣,他不吃虧。
「你——」扣在她手腕上的大掌明明只剩下一只,為什麼還是掙不開?!可惡的混蛋!
他一吮一舌忝一啄地膜拜完精致鎖骨,意猶未盡地沿著T恤的圓領來回徘徊,意圖很明顯——他肖想將舌忝吻的範圍擴充到白色T恤之下。
「快給我住嘴!不可以再往下——」
他在她懷里抬頭,一臉興味地挑眉看著她。
她視死如歸地揚高下顎,將雙唇嘟起來,決定犧牲脖子以上的部分。
「要親嘴就給你親,誰怕誰!」緊閉的長睫卻一顫一顫地,將她的緊張全露餡給他知道。
「你就不能心甘情願一點嗎?」他差點被她的表情逗得噗哧笑出聲來,幸好勉強忍住。
「我本來就不是心甘情願的!你要就他媽的快一點,婆婆媽媽的算什麼男人?!」
他卻全盤撤離,放開扣住她雙腕的手,也從她身上離開,點起煙抽。
「你太青澀了,破壞我想吃的,我沒胃口了。」
她瞠圓眸子,不敢相信他的評語和不滿意的嫌棄,忍不住頂回去︰「你這種老牛本來就沒本領嚼女敕草!少在那邊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天底下就是有這麼白目的蠢羊!
看不出餓狼用盡自制力不將狼爪伸向她,將她撕吃入月復,偏偏還在逞口舌之快,對著饑腸轆輥的狼不斷地用甜美可愛的聲音咩咩叫著︰你有本事就把我吃掉呀!我肥女敕女敕的,你有本事就吃呀!吃呀——順便再搖蔽搖蔽她肥美誘人的小俏臀。
她一身純白素淨的T恤坐在他的床上,眸子水水圓圓閃著光芒,可口迷人而且不知死活。
幾乎就在他準備粗暴地扯開黑襯衫扣子,以最快速度剝光自己,再狠狠撲向她,將她按在床上、按在他身下,用他知道的所有技巧挑逗她、勾引她、要她、欺負她之際,司徒綰青宛如一只察覺到危險的小動物跳離大床,一臉不爽地瞪著他,右手捂著被他咬出來的那朵紅艷吻痕,離他遠遠的。
風嘯壓下翻騰在血液里的滾滾欲火,掄握住啊現青筋的雙拳,以阻止它們月兌離意志將她逮回自己懷里。幾個深深吐納,他冷靜下來,放過近乎到了嘴邊的美食。
「你就去找你這種老牛最愛嚼的老草好了!斑!」
這棟房子她很熟悉,不用他來指點大門在哪里,她自己走!
風嘯目送她甩門離開,不敢移動分毫,就怕自己追過去將她扳正,強吻那粉軟如花的唇。
苦笑搖頭。
原來,他比自己以為的更加思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