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紅酒綠,紙醉金迷,魔魅的靡樂聲,迷幻的不夜城。
位于台北市市中心最頂級的路段,在黑夜來臨就沉睡的商業大樓環伺下,突兀地有一棟凌晨才開始就燈火通明的高級大廈,共二十五層的建築物全部屬于一家最昂貴且極具隱密性的的私人俱樂部,出入的客人若非政商界名流便是影劇界紅星,就因為關系不簡單,俱樂部把關更加嚴格,免得怠慢了貴客,若不是有點門路或關系,光有金山銀海也無法成為會員。
包因為所有的使用皆是最高級的緣故,來這里一個晚上的消費可能是平常人一年的薪資,就算如此,總是貪慕虛榮的有錢闊佬仍是無怨無悔地捧著大把大把的鈔票奉上;比身份,比稱頭,比大方,更比莫須有的優越。
頂樓的VIP室里正有一群人在熱鬧的慶祝,將近五十坪的大房間里應有盡有。頂級美食,華麗裝潢,隨傳服侍,每一處都費盡心思讓客人徹底感到賓至如歸。
一分錢一分貨,也不是沒有道理。
近四十人有坐有站,有一半以上的男女身材之姣好、面容之美麗地讓人欣羨眼紅,其中不乏金發碧眼或卷發黑膚的外國人,沒有種族之別,也毫無任何歧視,一同飲酒歡言,笑語不絕,喜悅與放松之情溢于言表。
他們有的是模特兒,有的是工作人員,也有設計師,他們在慶賀今天晚上落幕的巡回亞洲服裝秀。
在參與者皆如此出色的聚會上,就是有一抹身影讓人無法忽略,雖然他刻意地坐在較遠離人群笑鬧的角落,但周遭那冰艷冷漠的氣質卻因此而更顯突出,在眾多五官深刻、發色多異的西方人中,他幽深的黑眸黑發,更添加了東方人特有的神秘感,更別提他本身俊逸絕倫的長相。
「喲喲!咱們今晚的主角和大功臣怎麼一個人窩在這里喝悶酒呢?」一個身材高挑的美艷女人笑吟吟地出聲,手上拿著一杯橙色的雞尾酒,白晰的長指上還挾著一支細長的煙。
女人真的很美,一雙明眸大眼像是會將人魂魄勾攝,豐滿的紅唇宛如能夠滴得出蜜,極為細致的五官像是上天賜予的精品,加上柔軟無骨的身段,大概沒有幾個男人能夠無視于「她」所向無敵的魅力。
坐在高級沙發椅上的男子睇了「她」一眼,冷淡的眸沒有波動。
「別不理人嘛!」女子依舊用著調笑的語氣說話,絲毫沒把對方不想理睬的神情放在眼里。「我特地來跟你說恭喜,你別扳著臉,多糟蹋你那張漂亮的面皮啊!」「她」嘖聲嘆息,沒看過一個人這麼浪費自己好看的皮相過。
仔細听,會發現「她」的聲音較一般女人低沈。
女人真的很美,只可惜這個外表是「她」的可人兒其實是個「他」。
這名有著女子外貌的男人叫做岳湛-,是一名中英混血兒,是在時裝界知名的模特兒,之所以會有這種打扮,是因為造型師認為他的外表亦陰亦陽、宜男宜女,十分特殊,所以詮釋某些必須凸顯特殊風格的服裝時,他就必須依照造型師和設計師的要求男扮女裝。
模特兒是一份要求專業和美感並重的工作,沒有人會因為這樣而覺得他怪異,反而頻頻稱贊他真的是非常美麗。
而他自己呢,也沒有排斥的感覺,一方面他在工作上的態度很認真,是個敬業的人;另一方面,下了工作的舞台,他又覺得自己這副樣子實在是——可以增添不少樂趣。
見沙發上的男子還是不答腔,岳湛-棕色的美眸一轉,索性一坐上男人交疊的長腿。身上開高叉的酒紅色小禮服因為這個動作而滑落,露出了曲線優美且足以令人噴鼻血的誘人大腿。
男子眉一皺,淡淡地開口︰「下來。」低啞的嗓音有著陽剛的性感。
「唉,我好傷心,管大帥哥居然對我這麼冷淡。」岳湛-煞有其事地垂首飲泣,抖動的雙肩令人憐惜。
「別在我面前抽煙。」管曄瞪著岳湛-指上那一支還在燃燒的細長白煙,警告意味濃重。
「啊,我好怕喔!」岳湛-夸張地拍著自己心口,然後將煙湊在自己嘴上吸一口,故意地把白霧噴吹在管曄臉上。
避曄冷睇著他,突然伸出手抓向他的手臂,然後一把把他給扯離自己腿上。
「唉唉唉,你不能斯文點?」真粗魯,痛的他要命。他繼承了母親英國人的白皮膚,給管曄這樣一扯,不瘀青也紅腫。「我酒都翻了,你高興了沒?」他沒好氣地看著手中空掉的雞尾酒杯,甜美的酒液喂給了身下的沙發椅。
「我說了別在我面前抽煙。」管曄傾身向前,拿起別桌一瓶酒塞到他懷里
岳湛-瞪著手中只剩一小口的酒瓶,又把它放回了桌上。「是啊,不能抽煙、不吸大麻、不吃興奮藥丸,所有會使人上癮的東西你都敬謝不敏對吧?」雖然他自己除了煙以外也不踫其它,但在這種復雜的圈子和環境下,很多人都會藉這種方法來抒發壓力,他看的很多,管曄是他看過最潔身自愛的模特兒,煙酒不踫,毒品不踫,加上不主動與人靠近的氣息,簡直活像是個異類。
不過這個異類,卻是名聞時裝界的男模,也是他們公司的台柱之一。這次巡回亞洲的服裝秀,就是以他為主角,完美地展現東方人的特質。
「知道就別再犯。」管曄瞥了他一眼,提醒他剛才的明知故犯。
「我哪知道你那麼開不起玩笑。」岳湛-咕噥,找了個舒服的坐姿,拿下頭上那頂發型設計師特別為他量身訂作的假發,露出自己帶著紅色的短發。
避曄沉默,目光焦點放在身旁可以鳥瞰底下夜景的大玻璃窗。
擺夜,總是會讓他聯想到父親毒癮發作的猙獰模樣。
斑一那年,父親染上了毒癮,母親知道後很傷心,曾勸父親戒掉,父親出入勒戒所多次,但總是無法根絕毒品,出來沒多久又會忍不住拿錢去換取那罪惡的短暫快樂,花錢如流水,要是母親跟他爭吵,他便會動手打人。
打母親,或打他。
綁來母親實在是受不了了,就連夜逃離父親身旁、逃開了這個破碎的家,但是,卻沒帶著他。
他知道自己被母親遺棄了,他不恨任何人,只恨那個會令人上癮的白色粉末。
母親走了以後,父親變本加厲,為了貪饗那麻痹神經的虛幻,幾乎將整個家的積蓄敗光。
他只好自己開始一邊工作賺錢一邊念書,有時候為了工作甚至必須逃課,畢竟他養的是兩個人,也幸好自己是獨子,不會拖累到手足。他很明白,父親已經不再是原來的父親,但是他卻無法棄他不顧。
案親每次花完了錢就會跟他拿,但是那微薄的打工薪資又怎麼能應付父親購買昂貴毒品的錢?他也不願意讓父親這樣沈溺下去,他不給,父親就會狠狠地毒打他,他不還手也不吭氣,有好幾次,他被打的遍體鱗傷,隔日上學,老師同學總是以為他去混幫派跟人斗毆,他不想解釋,就被人當成默認。
謠言傳的又快又難听,家里的事情讓他沒辦法分神念好書,成績當然好不到哪里去,沒有任何一個人關心過他的狀況,只是用外在顯示出的跡象把他貼上「壞學生」的卷標,師長對待他的態度越來越惡劣。
他不在乎,也沒有精神去在乎。
斑三下學期,他終于被退學。早預料的事情,他不意外。
案親沒有錢就拿不到毒品,犯癮痛苦的樣子他見過一次就再也忘不了,不知道有多少個晚上,父親在深夜里嘶吼掙扎,甚至摔爛一切可以拿到的東西,像是被萬針穿刺般地在地上打滾,那恐怖的聲音穿透他的耳膜,像是他的夢魘。
綁來父親忍受不住去跟高利貸借錢買毒品,等他發現的時候,幾萬塊已經變成幾十萬,他曾向親戚求援,卻沒有人要伸出手幫助,他只好咬牙扛下縮所有債務,日夜不停的工作賺錢,但那些錢卻只是像滾雪球一樣越積越高。
他沒辦法,只好請警察再一次地帶父親進勒戒所。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兩個月後,他見到的,是父親冰冷的尸體。
警方說父親是趁台風夜沒人注意的時候,用被單上吊自殺,等所方發現時已經太晚了。房間的桌上只留下了一張白紙,上面寫著三個字︰「對不起」。
案親選擇離開他,放他自由和天空。他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但卻無能為力,只能看著父親衰弱的筆跡,一遍又一遍。
那是因為毒品打罵他的父親給予他最後的親情。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痛恨所有一切會令人沉溺上癮的物品,並且完全隔絕。
案親過世後,他請中介公司把本來的房子賣了,用那筆錢償還高利貸,然後辦理後事。自己則用打工的薪水租了一間簡陋的小套房。
一次陰錯陽差下,他做快遞送貨到一個模特兒的經紀公司,卻被里面的人相中俊美的外貌,問他要不要試試看。他對這個工作沒興趣,但是卻對他們提出的價碼滿意。
于是,一開始是一個不起眼的平面廣告,然後是常用的商品,接下來是服飾品牌的代言人,然後出國參加服裝秀,與高級名牌簽下專屬合約,最後,他走到了今天的地位。
五年來,他以高中肄業的學歷,得到了比普通人更優渥的工作,站上平常人覺得遙遠如星的燦爛舞台,他聞名國際,因為工作需要而學會英文法文,他賺的錢可以揮霍一生不止。
同年紀的同學可能才大學畢業,正在攻讀研究所。
他的成就比任何人都來得高,憑靠的,是上天賜予的外表,也是別人看不見的努力。學禮儀、學言語、學姿態、鍛煉身體,在光鮮表面後的,僅有努力。
他向自己證明了學歷並不代表一切,也明確地找到自己該走的路,他並沒有特別幸運,只是懂得抓住柄會。
在學校不平的待遇和貶低,他從沒忘記,更加激勵他要推翻那些人的膚淺。
他成功地做到,跌破大家的眼鏡。
彬許他也該感謝那些老師們,要不是他們不平等的輕視和污辱,他也不懂得用這種方法反擊。
「回神喲!」
一只膚色偏白的手晃過他眼前,像是在招魂。
避曄冷睇了那只手的主人一眼,像是在看一只煩人的蚊子。
岳湛-是他進入國外市場綁第一個認識的人,比他大兩歲,在多以西方人掛帥的時裝界里,他們兩個算是十分地突出,也因此,岳湛-對他很好奇。
要是早知道他會這麼煩,當初一見面的時候,他應該要把岳湛-給掐死。
「我在問你問題,你到底有沒有听到?」岳湛-受不了的翻白眼。四次,他重復問了四次了!明明就是在跟個活生生的人說話,他卻踫了一鼻子的牆灰。
「什麼事?」管曄漠然地開口,連看都不看他。
岳湛-很認命。「我是問你,這一季工作結束了,至少可以放三個月的假,你打算要干嘛?」他拿起手中的假發-風,重復問第五次。
他們已經很久沒放假了,這是老板好不容易答應他們的福利,所以所有參與巡回秀的工作人員才那麼高興在慶祝,因為他們終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一陣子了。
避曄沒有回答。他這幾年因為工作的關系,常常飛來飛去,前兩年他在台北買的房子反而沒住餅多久;他並不想在國外定居,畢竟這里是他成長的地方。
一直沒停下來過的腳步,總算可以稍微喘息。
餅去那段步履艱困的歲月已經遙遠,他現在可以很平靜地面對這塊沒有半個人關心他的土地……只有他自己,沒有半個人……
驀地,他腦海中閃過了一張總是柔和淡笑的臉孔。
清楚清晰。他遺忘了過去每一個人的樣貌,包括那些輕視他、給他難堪的家伙,每個人在他的印象當中都是模糊不清,只有……一個人例外。
只有一個人例外。
「喂!你別不理我啊!」岳湛-不甘心自己居然又被忘記,連忙出聲。
避曄沒響應,晶黑的眼瞳睇視著一塵不染的透明玻璃窗。
折射在窗上的,是那個在他高三上學期就結束實習課程離開學校的級任導師。
他一雙深沈的黑眸霎時斂起,轉移視線,把那個會讓人心靜的影像從腦海中抹去。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也堅定地走出屬于自己的路,早在父親的事發生後,他就不再相信自己以外的其它人,那些現實的臉孔只會讓他惡心。
他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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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
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正在等待下班的時間,卻也是有人才剛睡醒。
避曄拿起床頭的電子鐘看一眼,眉頭微蹙。回家住的第三天,他還是沒辦法將時差調整回來,總是白天睡覺晚上活動,雖然說他現在是處于休假狀態,之前的生活也不怎麼規律,但是,他不喜歡一張開眼楮就是等著迎接黑夜的到來。
他討厭夜晚,從以前到現在。
他翻身下床,柔軟溫暖的棉被一掀開來,展現出他完美比例的精瘦身材。他一直到超過二十歲才停止成長,那時候身高已經超過一百八十五,這也是他為什麼仍然能在眾多身長的外國人里傲立的主因。
當模特兒,身高雖然不是最為重要的焦點,但卻是必備的基本條件,要如何把設計師的衣服呈現出最好的一面,缺少了任何要素都會成為敗筆。
避曄走進浴室內盥洗,然後打開桃木的大衣櫃,將要穿的衣服拿出換上。
他是名貴品牌的專屬模特兒,幾乎所有穿的衣服都是公司所提供,每一件衣服都風格獨特且昂貴的嚇人,出席大小場跋,可以達到宣傳的效果。
不過……他只是要出去找些東西填飽肚子而已,這些穿著時必須注意品牌形象的衣服就不必了。
他穿上簡單的深色牛仔褲和襯衫,或許是因為模特兒做久的關系,氣質隨著換穿上的衣服而完全改變。
半舊的牛仔褲讓他本來就頎長的身形更加挺直,被包裹在藍色硬布下的雙腿修長地令人羨慕,緊瘦的腰線和結實的窄臀,更是沿著牛仔布特殊的剪裁曲線表露無遺;男性特有的寬闊胸肩把本來毫不起眼的襯衫挺撐的有形好看,平凡的衣物,卻被他隨意地穿出了另一種美好的表現。
避曄甚至沒照鏡子,微亂的頭發就讓它任意垂落額前,俊美的漂亮臉龐充滿獨特的優雅。
他打開抽屜拿出車鑰匙,在底層,他看到了一疊淺藍色的信箋,幾十封的薄信,壓在下面的幾封已經有點泛黃,像是放了好一段時間。
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收到這種信,也不曉得寄信的人是誰,只知道等他發現的時候,在公司轉給他眾多的來信里,總是有一抹淡淡的藍影夾雜在其中。
信箋里總是只寫著幾句話,大多是鼓勵和問候,沒有署名,沒有日期,淡雅的筆跡看不出是男是女,就只是用著單純簡單話語支持他,不激情不熱烈,看了卻讓人感覺樸實的真誠。
信從未間斷過,收到信的間隔可能一個月也可能是三個月,都是寄到他所屬的經紀公司然後再轉交給他,但淡藍色的信封總是很有耐心毅力地一再出現。
模特兒的工作不比演藝界明星,通常人家知道你的長相,但卻不見得叫的出你的名字,尤其他這幾年都在國外,一般常常只有三分鐘熱度崇拜偶像的年輕人更加不可能寫這種信。
雖然信件來歷不明,但很奇異地,他卻沒有任何反感,因為信里面的每一句鼓勵都讓他感到真摯。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的,他把信件收集起來。
避曄又睇了那成疊的藍色信封一眼,然後才關上抽屜,走出房門。
他住的這棟高級公寓大廈因為地段好,所以交通很方便,當初也是看中這點才買下的,跟以前在學校時連學費都繳不出來的困境比較,他現在動輒就可以花上近億買一棟豪宅,連考慮都不用。
就像只羽毛快掉光的烏鴉,突然飛上金碧輝煌的宮殿成了鳳凰,只不過很可惜,就算是披上了華麗的外衣,已經丑陋的心靈也不會恢復原狀。
避曄步出電梯走向停車場,找到了自己銀藍色的跑車,用防盜器遙控開鎖後就坐了上去。
他激活車子往出口開去。太陽尚未西下,但橘紅色的光芒卻暖暖地反射在車窗上,黑色的柏油路被灑了一地的金黃,耀眼又溫柔。
避曄駛動車子,碾碎那美麗的顏色,反折的陽光照不進他的黑眸。
五年前,他的心就冷了,縱有再多再多的善意有沒辦法讓他恢復對旁人的信賴感,不過那又怎麼樣?他從來不希望自己能得到救贖,就算這世界上只剩下他一個人,他也不會感到孤獨,就像當年母親離棄他、父親自殺的時候一樣,他也是一個人獨自地走到現在。
他不需要任何人,一如沒有人需要他。
避曄-眼,緊握著方向盤,猛地踩下油門,在道路上劃出疾速的銀藍色線條。似乎只有在速度的駕馭下,他才能克制自己心底潛藏的黑暗面。
奔馳了一陣,他心中積淤的空氣稍稍平息,在經過一個小路口時他停下車等紅燈。
路口旁有一所小學,正巧是放學的時間,小朋友乖巧地排成長長的路隊依序過馬路,臂上掛著紅色臂章的導護老師拿著旗幟擋住車道,以保護學生們經過時的安全。小阿子笑笑鬧鬧,天真的笑靨像是春陽,渾不知這社會的現實冷漠。
他也曾經有過這樣的日子……不過,今非昔比,再怎麼純潔天真,到最後,能依靠的還是只有自己。管曄冷眼看著一群群魚貫過馬路的小朋友,小時候快樂的記憶對他來說,根本是多余的東西。
不知道是趕時間亦或者沒耐心,有一輛紅色的房車等不及變綠燈就想紅燈右轉,小朋友的路隊有些凌亂緩慢,有人落了單,那紅色的車子急著轉彎,竟沒注意到那落後的小朋友。
避曄蹙眉,把方向盤一轉,靠近那轉過來的車頭,「啪」地一聲用力按下喇叭示警。幸好對方車速不快,及時停了下來,看清楚狀況後,駕駛的臉上滿是不好意思。
小朋友被嚇得先是愣住,然後就站在馬路中間哭了起來。
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男人快步地走向前,很快地抱起哭泣的小朋友,溫柔地輕拍著安撫。那看起來應該是老師的男人先是背對管曄的車子,向紅色車子的駕駛點頭致歉。
避曄又皺眉。明明就是那個駕駛的錯,那個老師在道什麼歉?
白衣男人輕輕拍了拍小阿子的面頰,又低聲說了幾句話,確定小朋友不再哭泣後,就讓別的導護老師帶過馬路。
他轉過身,朝著管曄的車子走來,看來是想道謝。
避曄在白衣男人轉身的瞬間,-黑的雙眸-時斂起。
雖然是在冷氣運轉的車內,他仍是感受到一陣清涼又溫柔的微風吹撫過他整個身體,那樣地讓人心神寧靜。
如同以往見到他的每一次。
他從沒想過會再次遇上這個人,從沒想過。
白衣男人臉上有著淡淡的笑容,在已快日落的陽光下,管曄覺得好刺眼。
避曄按下中控扭,不透光的暗黑色車窗緩緩降下。他在白衣男人淺笑的臉龐上看到很細微的驚訝。
避曄對視著眼前一點也沒變的俊雅男人,他那一身的白,讓他有種想染黑的沖動。
在男人尚未從訝異中回神時,管曄先喚出了他的名。
「好久不見,慕弈之。」
冷漠的語氣,和五年前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