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酒加一碗水加杜仲,熬成一碗,取汁,另炒腰子。」
嚴九歌獨自在廚房內喃喃自語,鍋盆敲得鏗鏗響,在客廳看電視的霍天香不時擔憂的來到門口詢問,「九歌,需不需要我幫忙?」
「不用,我可以,你去看電視。」慌忙中,他不忘回頭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盡避鍋子已有燒焦跡象。
信任他,給他空間,盡避一千萬個不放心,霍天香仍移動腳步回到客廳,繼續看卡通航海王,和香吉士相比,他的廚藝……呃,差了有那麼一大截。
話說她到嚴家當家教已經有一個禮拜了,她發現嚴九曲的資質很好,只是個性有點怪,她也說不上來是哪里怪,不過還好課業上他願意跟她溝通,而且她認為他不需要每天都上課,于是幫他調整家教時間,星期一、三、五上課就已足夠,多出來的時間,他可以做其他運用,相對的,她亦然。
她絕不是因為想和嚴九歌約會才這麼安排,純粹是以嚴九曲的立場考慮。
不過也因為如此,她和嚴九歌約會的時間的確變多了,像今天,他突然興致勃勃的說要炒一道麻油杜仲腰子給她吃,下班後,他還真的拎了一大袋食材到她家,一進家門就鑽進廚房里,還堅持不需要她幫忙。
餐桌上還有三盒市售的四物飲也是他帶來的,她知道這些全是他擔心她生理期來會不舒服,他貼心的舉動讓她覺得心頭好溫暖,她想,即使日後生理期來人還是不舒服,但只要一想到他為她所做的一切,一定會好很多。
「好了,天香,快進來。」端著一盤甫炒好的麻油杜仲腰子上桌,他興沖沖的到客廳拉她進飯廳,等她坐定,奉上筷子,熱烈的招呼。「趁熱吃。」
「看起來很不錯。」
「先吃吃看。」眉一挑,笑容滿是得意。
一坐下,迫不及待夾了一塊腰子入口,鮮女敕口感,讓她驚呼一聲,「哇,很好吃耶!你去哪兒學的?」
「這點小事何需特地學?我去中藥店買杜仲,老板就教我怎麼煮,我照他說的做,不是很難嘛!」某人不可一世地挑眉,滿臉自信、自負。
「你……跟中藥店老板說你要炒杜仲腰子?」瞠目,她不敢置信。堂堂一個董事長親自去中藥店買杜仲就已經夠令人吃驚的了,老板既然會親自教授廚藝,代表他知道這位年輕有為的俊帥型男要親自下廚,若中藥店老板剛剛好認識這位米公司的大老板,那明天報紙的頭條準會出現中藥店老板露出上下排牙齒,比出勝利手勢的照片。
「有何不可?」她被嚇到眼凸的神情令他莞爾。
「你不怕記者……」
「我很怕。」他從她手中接過筷子,親自夾一塊充滿愛心的補品送入她嘴里,「萬一記者把我寫得太完美,我怕以後我出門得帶保鏢,免得被愛慕我的一票女人綁架回家當老公。」
笑睞他一眼,「這位先生,你的自我感覺很良好喔。」
「那你說,我有沒有好到會被女人綁回家當老公的地步?」再夾一塊送進嘴里,討好她。
「吃人嘴軟,好啦,你的確有。」她涼涼的補上一句,「至少,綁回家當廚師也不錯。」
「只是廚師?」他眯起黑眸,散發危險光芒。
「那不然……好吧,還有司機。」眨眨眼,她故意裝傻。
「就這樣?」
「呃,男佣。」她眼中帶笑。
「男佣?」他的臉逼近她,佯怒的模樣惹她發噱,他冷不防用力抱住她,在她驚呼出聲前,用吻封住她的小嘴。
不出幾秒熱吻突然中斷,只見他按著額頭踉蹌一步,表情有些痛苦,她焦急的扶住他。「九歌,你怎麼了?」
「沒事……」他勉強露出一絲笑容,「我只是被你迷得暈頭轉向的。」
眉心微蹙,瞪他一眼,這種時候還能說笑。「你是不是頭痛?是車禍的後遺癥嗎?要不要去醫院?」她扶他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她坐在他身邊,面露擔憂。
「不用。」搖頭,嘴角彎起,「別擔心,只是舊有的記憶在抗議我遺忘它們,所以偶爾會敲敲我的頭,逼我接它們回巢。」
顰眉,她有點懂又不太懂……
大手覆上柔荑,他給她一個安心的微笑,「我保證,我會很健康的活著。」
她點頭,听到他的保證,她彷佛吃了一顆定心丸,前一分鐘惴惴不安的感覺瞬間消弭,取而代之的是平靜安心。
「天香,對不起……」凝望她,他陡地逸出低沉歉語。
張大眼,她不解的看著他。
「我把我們相處半年的甜蜜時光回憶給弄丟了——」
「我並沒有怪你……」
「但我怪自己,我會努力想起來的,我保證。」他面向她,大手握小手,真心的對她承諾。
「你若能想起來當然很好,可是你別逼自己,說不定越想頭會越痛……」她眉心輕蹙,「那樣我會心疼,何況,我們又再次相愛了不是嗎?」
「半年的時間雖然很短,但它有我們初相戀的甜蜜,憶起它,我們的愛情才算完整。」
他低啞的嗓音說出如此真誠的話語,深深撼動著她,眼眶瞬間罩上一層薄霧,吸了一大口氣,她才露出大大的笑容,「你說的就要做到喔,等你想起來,一定要告訴我姜湯是去哪里買的?」
裝姜湯的舊保溫瓶確定不是他家的,一般的店面也不可能提供保溫瓶給客人裝姜湯,不管姜湯是他煮的還是買的,舊舊的保溫瓶已經成為一個謎,不只她,她相信他也想知道答案。
其實姜湯在哪買的,保溫瓶是誰家的,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心意,他寵愛她的心意,她全懂。
「我會。」微笑點頭,「所有你想知道的事我都會告訴你。」包括那個差點被她拿去退貨的木桶。
四目相對,情意在彼此眼波里翻轉,他俯首湊近,方才暫歇的熱吻倏地復燃,愛火引爆,不可收拾——
霍天香的一句玩笑話,沒想到隔天真的應驗了,報紙頭版除了刊登嚴九歌拎著一袋藥材走出中藥房的照片,還有中藥房老板咧嘴微笑揮手,像要選民意代表般親和力十足的照片。
標題大剌剌的寫著︰知名米公司台香董事長戀上女家教,親手做羹湯。內容是說嚴九歌步上父親後塵,戀上平民女,為博情人歡心,親自到中藥店買藥材直奔女友家,下廚炒麻油腰子幫女友補身體。
中藥房老板直言昨天嚴九歌來店里指名要買杜仲,他跟他聊了一會,教他怎麼煮,他豎起大姆指稱贊嚴九歌很受教,還拿筆記本把做法都抄下來,難怪他能當上董事長,末了,中藥房老板還熱情地教大家怎麼煮杜仲炒腰子。
「這像話嗎?」嚴九茵氣呼呼的看著甫下樓的大哥,把今天的報紙重重丟在桌上。「大哥,這種事被爆出來,你不怕被人家笑嗎?」
「少爺,早。」老管家強忠一見他下樓,如往常一般躬身行禮,不過今天臉上卻多了一抹難色。
他服侍少爺多年,從少爺和老爺分家後,他就跟著少爺、小姐來到新家,兩位小主人的一切事宜都是他在打理,他從來不知道少爺會炒菜,還煮給九曲少爺的家教老師吃,這事若悄悄進行也就罷了,偏偏鬧了一個這麼大的版面……少爺也真是的,他想煮什麼給女友吃,吩咐一聲,他馬上叫下人去做,少爺何必親自煮,記者這一爆料,他真不知該怎麼向老爺交代。
嚴九歌站定在桌前,扣好袖扣,眼角余光瞥了報上的標題和照片一眼,大抵了解發生什麼事。「這哪里可笑了?」他神態自若,「假設一個男人到超市買一包我們公司出產的『稻禾米』,回到家後親自洗米煮飯,你也覺這樣很可笑嗎?」
「這根本不一樣!」嚴九茵氣得跳腳,大哥分明沒搞懂,「你是煮給霍天香吃,而且你是堂堂一家公司的董事長……」
「你的意思是,只要是董事長階級的人,都不能親自去超市買米,不能親自煮飯給他們的妻子或女朋友吃?」
「大哥,我跟你討論的重點不在這里!」
「我不想因為這種事跟你吵,」把西裝外套甩到背後,兩手一套,整裝完畢,「我有事,先走了。」
「一大早你又要去霍天香那里?你不怕記者守在她家等你?」
嚴九歌瞥了妹妹一眼,對她失控的咆哮置若罔聞,隨即轉身離開。
見大哥再度漠視她的感受,執意要去找霍天香,大為光火的嚴九茵將隨手抓到的電話狠狠摔在地上,發泄滿腔怒氣。
「小姐……」強忠知道自己無力阻止,靜待一旁,為無辜的電話默哀。
「你還不去向我爸報告!」
听到嚴九茵突然冒出這句話,老管家強忠一時不知所措,他和少爺小姐住在一起,除了照料兩兄妹的生活起居,最重要的就是向老爺報告家里的大小事,兩個小主人也知情,只是向來心照不宣,此刻小姐突然大剌剌的點破,真令他困窘惶恐。
「你還站在那里做什麼!我叫你趕快去跟我爸報告這件事,叫他把霍天香辭掉,不要讓她有機會再跟我大哥糾纏不清。」
「是,小姐,我這就去。」听懂小姐的用意,強忠毫不遲疑的出門去,再待下去,他這條老命恐怕不保。
此時客廳里只剩下嚴九茵一個人,盛怒之余,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如今她已非常確定大哥的心完全向著霍天香,就算她用生命威脅,也只是讓大哥更反彈……
如果要逼走霍天香,她得使出非常手段。
眼中精光一閃,有個人絕對能助她一臂之力,哼聲冷笑,拿起手機,找到那個注定任她擺布的小名模的手機號碼,一接通,她嘴角斜揚,「克蕾絲,近來可好……我是誰?想必你刪了我的號碼,不過,把一個這輩子最痛恨的人給忘了,你該不會是遁入佛門修行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