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吶,我差點錯過一樁大生意!」景心幽兩手握拳敲著桌面。
「什麼生意?」瞧,連他都為她緊張起來。
「黃大公子的生意。」她迅速站起身,「不行、不行,這樁生意我一定要搶到,畢竟我是受害者,在道義上他應該補償我,若他要娶妻,新娘秘書的工作我一定要接到。」
聞言,虎嘯天倒抽了一口氣,外加替她捏一把冷汗,「縴雲,不,心幽,千萬別,你好不容易從黃家月兌逃,不要再自投羅網。」
「我哪是從黃家月兌逃,我可是抬頭挺胸、正大光明走出黃家的。」她反駁,接著自嘲,「何況我這麼不乖,黃家不敢要我。」
「話是這麼說沒錯……」他不自覺附和她的說法,「不是,呃,我是說……我沒听說黃大公子要娶妻。」他硬轉了話題。
「也是……」她百思不解,「黃家人怎麼這麼不積極!我都告訴他們要公開征婚,一定會有人自願想嫁給黃大公子的嗎?干脆我連這事都包了,對,就這麼決定。」
虎嘯天瞠目,不敢置信她要攬下這事。「心幽,不,不……」
「嘯天哥,鍋里還有一些蛋炒飯,你記得要吃完喔!我約廖大嬸去黃家一趟,晚了你別等我,先去睡。」語落,一抹輕盈身影像只小蝴蝶拍翅飛走。
「噢,好,我吃。」他愣愣地听她的話,拿鍋鏟鏟剩下的飯欲裝碗,突地理智回籠,驚吼自己一聲,「都什麼時候了,我哪還有心情吃飯!」
丟下手上的鍋鏟和碗,他飛快奔出,急忙沖到隔壁要阻止大刺刺的心幽再做出什麼令人破膽寒心的傻事。
「虎掌櫃,五號桌的客人點兩碗臭臭鍋,還有一盤臭豆腐,兩杯豆漿。」
「好,我記下了。」站在櫃台內,虎嘯天記帳後,轉身將菜單夾在廚房的小窗口。
今天是嫁娶的好日子,心幽接了新娘子化妝的工作,平日「天心豆腐專賣店」的掌櫃是心幽,她不在,自然由他這個老板兼副掌櫃來站櫃。
「天心豆腐專賣店」開業近半個月,店里生意不差,心幽頗有做生意的頭腦,在她的規劃下,一個小豆腐擔搖身一變,竟然也成了頗有規模的一間小店。
想到開店之前,她不死心地三天兩頭去黃家游說讓她包下黃大公子的婚事,真令他擔憂得一步也不敢離開她,生怕她會惹毛黃家人,遭到棍棒齊打的慘況。
那幾天,他寸步不離,如影隨形地跟著她,見她百折不挫,鍥而不舍,最後連他也加入勸說行列,許是被他們的誠意所感動,黃家人捐棄成見,連向來自我封閉的黃大公子都點頭願意讓她一試。
征婚啟事一貼出,果然如她所料,一堆人蜂擁前來報名,她首先過濾的是非自願者,汰除一半人選,接下來過五關斬六將,最後只剩兩名新娘候選人,一個是閨女一個是寡婦,大伙都選還是閨女的那位姑娘,連黃家二老都滿意閨女,唯獨心幽大力推薦寡婦,說寡婦死了丈夫原本不想再嫁,但想到自己要孤苦終老,人生沒太大意義,見了征婚啟事,不覺得照顧黃大公子有何困難,便想前來一試。
心幽說,縱使閨女是為了讓父母弟妹能有筆錢過好日子自願下嫁,但難保她心中沒任何一絲委屈,反觀寡婦,有了第二春,她肯定更懂珍惜夫妻情緣。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每個人各持己見,最後當然是由黃大公子自己做出決定,他覺得心幽的話頗有道理,遂選了寡婦,至于閨女,黃二公子覺得她挺乖巧,二老也很喜歡她,于是,黃家雙喜臨門,皆大歡喜。
是皆大歡喜沒錯,兩個新娘子候選人都進了黃家當媳婦,心幽不但賺了媒婆錢,還包了新娘秘書的工作,並收了黃家一大筆謝禮,所以這間各取他和心幽名字里一個字的「天心豆腐專賣店」,才得以成立。
心幽聰慧過人,竟然知道要先幫自己改名,黃家才不會心有芥蒂,不讓她包下婚事。
雖然她說是誤打誤撞,但他覺得她真的和縴雲判若兩人,縴雲也聰明,但絕無心幽這麼膽大心細,外加「說到做到」,她說要包黃家婚事就真的去做,要開豆腐專賣店,真的也就開了,接下來就是要送他進京考武狀元。
「虎掌櫃,那位魏叔要外帶三碗臭臭鍋。」店小二來報,他回神記下把單子往廚房窗口一夾,回頭對著客人呵呵笑,「魏叔您坐下喝杯茶,等會兒馬上好。」
客人朝他點頭微笑,店小二端茶上前招呼。
心幽說,除了在店里和街上可以繼續傻笑,其余時候都必須恢復本性,最好不笑帶點霸氣,如此才有「武狀元」相。
傻笑,他哪里有傻笑?
「虎掌櫃,那位大嬸要外帶一碗臭臭鍋,一盤臭豆腐,和一碗豆花。」
「好的。」記帳後,他習慣性地招呼外帶客人,「大嬸,您請坐,喝杯茶,馬上就好,呵呵。」
店里生意這麼好,全都是心幽的功勞,初開店時,因為臭豆腐、臭臭鍋太臭,沒一個客人上門,她便站在店門口,大聲說「免費試吃」,一听到不用錢就有東西吃,不到一個時辰門庭若市,客人皆不畏臭味,大快朵頤,豎起拇指頻頻贊揚,就這麼打出了名聲。
店小二帶一位客人到樓上座位去,又有一位客人進門,他忙不迭出來招呼,「柯大嬸,進來坐,好久不見,您去哪兒了?」
「別說了,去河邊洗個衣服摔傷,個把月都下不了床,悶死我了!前幾天我家那口子來你這家新開的店買那個臭臭鍋,真是又臭又好吃,我才吃一塊,到現在都回味無窮,瞧我,才能下床走路就馬上跑來,想吃一碗解解饞。」
「沒問題,您坐,我馬上請大廚為你弄一碗臭臭鍋。」他彎身在柯大嬸耳邊悄聲道︰「我另外送你一杯豆漿喝,就當是祝您身體早日康復。」
「你呀,干啥這麼客氣!」柯大嬸拍他一下,笑得可樂了。
剛從外頭回來的景心幽,見他和大嬸聊得投機愉快,不禁莞爾,這人,令人不敢恭維的憨憨傻笑,居然成了網住師女乃芳心的利器。
她不得不承認,對付「師女乃」,他真的很有一套。
「心幽,我到廚房幫忙去。」
廖大嬸一回來就往廚房鑽,因為廖大叔就是掌管廚房的大廚,平日她是二廚,有接到新娘秘書的工作,就跟心幽一起出差去。
「廖大嬸,你也累了,休息一會吧!」
「我會看著辦的。」有錢賺,廖大嬸比她還開心呢。
听到聲音,虎嘯天抬頭一看,見到是她,嘴角自然勾起微笑,「心幽,你回來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也許是在她改名或者更早前,他對她的感覺似乎有一點點不同,以往他對她只有心疼和呵護,彼此對話不多,也不敢盯著她看太久,但現在,他對她除了心疼和呵護之心不變,還多了許多,比如他打從心底佩服她的聰慧,更喜歡這樣無話不談、精氣十足的她,還有,他可以直視她,沒有一絲罪惡感,反而,反而還……越看越喜歡。
「嘯天哥。」他自然開心的笑容令她心頭悸動了下,她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他,很帥、很性格。「我回來了。」
一進門就有笑臉相迎,感受到有人真心在等著她回來,心頭有股暖流滑過,她,很開心。
「等等,這不是縴雲嗎,你怎麼叫她心幽?」柯大嬸不明所以的問︰「我听說縴雲生病忘了所有人,連個性都變了,該不會是真的吧!」
景心幽干笑,內心卻哀嘆「又來了」。原本她想好要以縴雲的妹妹的身份面對大家,未料廖大嬸嘴快,把縴雲生病轉性的消息給傳了出去,所有認識縴雲的人大概都听聞了,她只好繼續當「生病轉性」的縴雲。
「縴雲,好端端的一個秀氣閨女,怎麼會生場病就變了,我還听說你在黃家鬧婚……」
柯大嬸拉著她叨叨絮絮,忙了一個早上,累得不想搭理她的景心幽陪了個笑臉,「柯大嬸,我還得跟廖大嬸交代一些工作,我去廚房一下。」拋給虎嘯天一個「你來處理」的眼神,順勢撥開柯大嬸的手,疾步奔離。
「你看看縴雲,真的變得很不一樣,以前她哪會這樣邁大步的跑……沒個大家閨秀的秀氣樣。」
「是啊,她、她就是生病了嘛!」虎嘯天干笑,「這樣的縴雲也挺好的不是,呵呵!」
望向廚房的方向,虎嘯天真心認為個性轉變後的縴雲很好,和縴雲相比,他更覺得心幽挺好,方才她一個眼神拋來,他居然就知道她的意思,以前這種事根本不可能發生,縴雲不可能對他拋眼神,更遑論他能猜透她心里所想。
只消一個眼神就知對方心意,這種感覺很輕松、很微妙,挺好的,不是?
平日中午小憩過後,虎嘯天便如往常一般上山砍柴,除了店里廚房柴火需求量大之外,景心幽也希望他多練習馬術,她給他買了一匹馬,砍柴之余他得練習騎馬。不只馬術,箭法、刀法他都得加強練習,兵法書籍「武經七書」也得熟讀,武舉考試分內場和外場,內場考筆試,外場考武藝。
「想當武狀元可不能只會耍蠻力,得要有帶兵布陣的頭腦。」這是心幽說的,她不知去哪兒打听來的,連這等事她也能說得頭頭是道。
內心五味雜陳,近來他越來越有種心幽和縴雲是不同人的錯覺,或許是兩人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差異太大,才會有此等錯覺吧!
連她自己都說她不是縴雲,可她是因為生病才這麼說的,他又沒生病怎麼也跟著犯傻了呢。
虎嘯天莞爾,眼前最重要的是他考武狀元一事,若讓她知道他的心思著墨在她和縴雲是不同人這等事上,肯定又要賞他一記白眼,外加教訓一頓。
想起她斜睞他的眼神,心頭沒來由一陣悸動,雖是賞他白眼,可那眼神或帶笑或生氣,甚至嗅得出某種嬌媚味,總之,活靈靈地能勾人心魂。
他的魂不就被勾走了!
驚覺自己所想已超出兄妹情,他的大掌緊按住額頭,總覺得這麼做好像就能讓自己不再胡思亂想……
「嘯天哥,你在做什麼?頭痛嗎?」
景心幽從店里回來,一進屋就見他失魂般的不知在想什麼,掌心還緊壓額頭。
「該不會是發燒?」語落,人已來到他跟前,踮起腳尖,細女敕小手覆上他寬廣額頭,再模模自己的,「沒發燒啊,呃,你臉干啥那麼紅,很熱嗎?」
「沒、沒什麼……」他羞窘低首,別過臉去。方才她主動將手貼上他的額,他的心竟怦怦狂跳,像要跳出喉嚨似的。
景心幽狐疑的看他一眼,見他害羞的模樣挺逗趣,不禁興起捉弄他的壞念頭,「嘯天哥,你方才是不是想了不該想的事?」
「我、我……我沒有。」他一臉心虛,拿起《姜太公六韜》一書,作樣收拾桌子,為免她繼續追問,忙不迭將話題轉移,「這時候你怎麼會回來?」
「我回來查勤,看你有沒有偷懶。」她兩手擦腰,輕地一笑。
他緊張搖手,「沒,我沒偷懶,我正要上山。」
見他緊張得快冒汗,她噗哧笑出聲,「我逗你的,我是送豆腐到附近的兔毛大伯家,廖大嬸說店里的事還忙得過來,我若是累了可以回來休息,我便回來看看你出門了沒?」鄰近有一位年近九十、白發銀須的老伯,大伙都稱他兔毛大伯,他可是虎家豆腐的忠實顧客,她決定改天找兔毛大伯來當豆腐店的代言人——吃虎家豆腐能長壽,到時業績一定會暴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