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她還是乖乖地把地板清干淨了。
沒辦法,她學生時代到電影院當過清潔工,看到地上有食物,不清理干淨放任它被賤踏,會讓她心里不舒服。
夏延熙又回到沙發上處理公事,黃橙橙沒了食欲,可是又覺得浪費食物很糟糕,她已經清掉一塊面包和一杯咖啡了,不想再浪費更多,只好又坐回吧台邊,把剩下的食物吃光。
她又洗好盤子,夏延熙依然埋首公事堆中,沒打算回神招呼她。
然後,她後知後覺地發現夏延熙只穿了件浴袍!逼橙橙猛地捂住鼻子,什麼不滿與不屑都忘光光了,夏延熙的浴袍領口大敞,甚至露出了月復肌,而他姿態慵懶閑適,仿佛一點也不把她的存在當一回事。
其實這個認知讓人有點嘔,但此刻黃橙橙寧可夏延熙當她不存在,因為她貪看美景,卻又害怕被抓包,怕被夏延熙發現她在偷竊他,只好努力轉移注意力。她提醒自己,她只是個卑微的小員工,而她的老板機車到令人發指,雖然她絕不會把自己比喻作癩蝦蟆,夏延熙也絕對不是逃陟,確切來說她還是怕吃了這逃陟肉會被毒死!
老板不理她,她也不想自討沒趣,黃橙橙決定練習打坐入定,想像自己是空氣,空氣是沒有思想的,空氣是沒有存在感的,空氣是沒有形體的,空氣是絕不會幻想把老板衣服剝光然後在腦海里意婬的!
不對!她怎麼又想到美男圖?快想點別的,她是空氣,無即是我,我即是無,她化身虛空,全身空空,腦袋也空空,四大皆空,空空空……
空到最後,她就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夏延熙從電腦前抬起頭,看向縮在沙發上睡著的黃橙橙。他向後躺進沙發,雙腿交疊,眼楮始終盯著她,伸手自上衣口袋拿出煙和打火機,點上,緩緩地吞吐毒雲。
像惡龍,正吹吐著邪惡煙霧,表情高深莫測,俊美長眸微眯,緊鎖沙發上睡到四仰八叉的小人兒。好像有些算計,又好像只是在取笑她的笨拙。
窗外天色昏暗,狂風夾雜暴雨,仿佛世界末日,而他背著光,陰沉邪惡得像魔鬼,看守著落入陷阱里,猶不知自己身處險境,睡顏沒有一絲防備的天真小女孩……
捻熄煙,他起身,將黃橙橙橫抱而起,走向臥室。
逼橙橙作了個可怕的夢,瞬間驚醒。
這個夢沒讓她冒冷汗,倒讓她臉慘綠。黃橙橙看著陌生的房間,腦海瞬間閃過三個念頭︰第一,她決定剛剛的夢不值得浪費她腦袋里的任何記憶體;第二,這個房間一看就很「貴族」,倒不是說有多麼金碧輝煌,所有擺設以簡單實用為主,但光看質感就覺得不是普通人能擁有的;第三,所以這里是……
打字聲響起,她立刻意識到房間里飄著一股煙味。
臥室的另一頭,有一張書桌,男主人在書桌後對著筆記型電腦,由嚴肅的神情看來想必是在處理公事,而他左手夾著煙,打字時則叼在嘴邊,眼楮因為煙向上飄而半眯著,看起來竟多了一股頹唐的味道。
夏延熙的存在跟剛剛的夢境一樣讓她驚嚇,但黃橙橙很快地想起早上被夏延熙「騙」到他家的事。
她竟然不小心睡著了!但她是怎麼跑到他床上的?難不成是夢游?那她恐怕會先被夏延熙踹下床吧!最有可能的是他把她抱到他床上……
這個認知,讓黃橙橙心頭小鹿亂撞,耳根發熱,但想起他對自己女朋友的無情——柯蘿紗是他女友吧?哼,反正跟她無關!他利用她讓柯蘿紗誤解,而對她,他的嘴里更從沒吐出過半句好話,想到這些,黃橙橙心中所有疑似錯覺的悸動與溫暖,立刻一古腦兒煙消雲散!
她慢慢移動,像怕被大魔王發現肉票已經醒來一般,但當她來到床邊掀開被子時,卻忍不住尖叫出聲。
「啊——」黃橙橙不敢置信地從床上跳起來,手里緊抓著棉被把自己像春卷一樣卷起,氣唬唬地指著只把注意力分給她半秒鐘,又繼續埋頭處理公事的夏延熙。「你干嘛月兌我衣服?」她臉蛋爆紅,雖然氣勢凶悍如母老虎,卻像向貓挑釁的老鼠似的拼命往床角縮。
夏延熙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好像取笑著她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那般,繼續看向電腦熒幕,「我月兌的是我的衣服,你的衣服我可沒踫。」她的內衣還好好的穿在她身上。
是沒錯啦,可是……
「是你自己要借我穿的!」
「我不是借衣服給你當睡衣用的。」
「你還要那些衣服啊?」雖然有些不爽,但她卻臉紅了。
「不然呢?」他睨了她一眼,注意力又回到電腦熒幕上。
逼橙橙沒辦法想像夏延熙哪一天穿著她曾經穿過的衣服,雖然她會洗干淨再還他,但還是感覺很曖昧,她如果正好看見了一定會當場臉爆紅到出血。
憊是說他打算要回去當抹布用?
逼橙橙扭捏了半晌,被夏延熙那麼理所當然地指責,她連罵他的氣魄都沒了。而夏延熙沒再看她,好像當她是空氣,更讓她覺得很嘔。
被月兌下的衣服擺在床邊的安樂椅上,黃橙橙嘴里咕噥著,緊抓著被子包住身體下床拿衣服,那衣服摺得四四方方,平平整整,像豆干一樣,黃橙橙覺得不可思議,甚至覺得有點夸張,因為那些衣服的模樣簡直像在訴說著︰它們的主人有多麼龜毛!摺衣服還把扣子全扣上,她想夏延熙可以去當服飾專櫃的櫃台少爺了!專業的來摺般不好都沒他摺的整齊!
抱著衣服,她猶豫著該不該到浴室去換,可是又怕拖著被子進浴室,這龜毛又有潔癖而且嘴又賤的男人一定會有意見,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我去客廳換衣服。」她只好道。
夏延熙頭也沒抬,「我根本不想看穿歐巴桑內衣的洗衣板,如果你是擔心我偷看的話,還是省省吧,我沒那麼自虐。」
「……」Fuck!這賤男人!逼橙橙咬牙,「還真是抱歉強暴了你的眼楮,所以我希望不要再對你的心靈造成二次傷害,可以嗎?」她又想唱「金包銀」了,嗚嗚……
夏延熙終于抬起頭,嘴里叼著煙,那模樣與他平日嚴肅又一絲不苟的形象完全聯想不起來,他身上仍穿著浴袍,腰帶有點松,頭發也還有些凌亂。
簡直像個迷死天下女人的浪蕩子。
逼橙橙像小媳婦似地縮在地板上,卻差點被迷得流鼻血!
夏延熙闔上電腦,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離開房間,還順手把門帶上。
逼橙橙呆住。
他這是……把房間留給她換衣服嗎?想不到他這麼好說話。
可是真這麼善良的話,干嘛還月兌她衣服,甚至故意在她睡覺時讓她吸二手煙?雖然佔用了人家的房間還這麼批評有點說不過去,但黃橙橙真的覺得他莫名其妙!
也許他只是認為她說的有道理,不想再度受到二次心靈傷害。想到這,黃橙橙就覺得吐血。
什麼洗衣板?她好歹也有C好嗎!只是最近腰部疑似多了一層游泳圈……沒充氣的那種!「高低落差」就小了點而已嘛,可惡!
這屋子里哪兒不能用電腦?一定要跟她同一個房間抽煙燻死她就對了,害她作了那樣的惡夢……黃橙橙又甩甩頭,把反常地越來越清晰的夢境甩到九霄雲外,趕緊先換上衣服再說。
邊換衣服,黃橙橙忍不住看向夏延熙方才工作的書桌。這公寓是什麼等級什麼規格?當然不可能沒有多的房間讓夏延熙規劃成書房,不過顯然他常在那張桌子上處理公事,旁邊還有張沙發床。
逼橙橙立刻明白了,這工作狂怎麼可能把公事擺在看不到的地方然後安心入睡?他搞不好經常半夜爬起來處理公事,要不就干脆睡在那張沙發床上吧!
不敢逗留太久,她換好衣服立刻走出房間,後知後覺地想到,她今天不只穿了老板的衣服,連老板的床也睡過了。
媽呀,單就字面上看起來,好像他們兩個已經睡過又滾過了一樣。
懊驚悚!別的小職員跟老板發生這樣的曖昧,可能是羅曼史,但在她認清夏延熙如此機車的真面目之後,她倒覺得自己比較像恐怖片的女主角咧!
客廳的落地窗外,風雨稍歇,天色也不再那麼昏暗了,有點雨過天青的明朗輕快。
「雨停了耶。」真希望台風也趕快離開,她就能賺到一個台風假。
本來以為夏延熙一樣不可能理會她,怎知這回他竟抬起頭來瞪著她——黃橙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產生了幻覺,畢竟夏延熙怎麼可能會有毫無表情以外的表情?此刻,他的眉毛沒挑也沒斜,眼楮沒睜大也沒眯起,嘴角依然抿成一直線,但黃橙橙就是覺得他在瞪她!
彬許是眼神的關系吧?她感覺有兩簇毒辣的火光朝她直直射過來。
「那你就快滾吧!」說罷,他便低頭又埋首公事中,但他的口氣有點沖,證實了黃橙橙不是出現幻覺。
是怎樣?怪她待太久嗎?雨停不停又不是她能控制的。
是說她確實也該趁雨停時趕緊離開了。
「謝謝老板,那我先回去了,衣服我洗干淨還你。」再怎麼說也是麻煩了人家,還是老板欸!道謝是一定要的啦,「還有,謝謝老板的早餐。」想到那一頓早餐,頓時對夏延熙的感恩又多了幾分。
她以後一定要時時提醒自己,夏延熙只是面冷心熱,刀子子詮腐心,其實非常關心屬下……
夏延熙沒抬頭,壓根也沒打算起身送她離開,「路你知道怎麼走,出去時把門關好,還有我不希望明天以後從公司任何一個人口中听到關于你到我這里來的傳言,另外衣服要送干洗然後燙平摺疊整齊再送回來給我,至于早餐的錢就從你薪水里面扣,你可以滾了。」
「……」她收回前言。
夏延熙依然是個莫名其妙的機車老板!
睡在老板床上,這算是慘案嗎?
不,跟後來發生的比起來,那只是前奏。黃橙橙在事後回想起來,赫然發現︰其實夏延熙的陰謀從那個台風天就有蛛絲馬跡可尋,是她太白痴,才會毫無防備。
第二回合的舞台在夏家,是個燠熱難當的仲夏夜,黃橙橙接到一通電話,是夏媽媽自希臘打來的。
「橙橙啊!你可不可以幫幫夏媽媽?我們住的旅館遭小偷,雖然重要物品都有帶在身上,但你夏伯的高血壓藥卻在被偷的提箱里。我記得我把備用藥和處方放在書房的五斗櫃里,你幫我回去找找,用快遞寄來,我讓朱太太回越南去了,延熙的行動電話從昨晚就打不通。」
「呃……這……」她好像沒辦法不答應啊!夏延熙這兩天出國洽公去了,她也沒辦法代為傳話,「但是我要怎麼進去?」
「我有把鑰匙交給你媽媽,我們出國時都會拿鑰匙給她的,麻煩你了,你快遞送來我們現在住的飯店,錢我會讓延熙補給你。」
夏媽媽一收線,黃橙橙就立刻跟母親拿了鑰匙,騎著小綿羊到夏家。
雖然有鑰匙,可是黃橙橙還是覺得自己像在闖空門,她知道夏家所在的高級社區都有監視器,所以只能盡量不要表現得鬼鬼祟祟。夏媽媽遠在國外,要是她因為形跡可疑被抓進警局,可沒人來證明她是清白的啊!
庭院和客廳的小燈開著,還有陽台和露台上也是,應該是不想讓宵小一眼就看出主人不在吧?
逼橙橙還是有點膽怯,尤其這社區里,包括左鄰右舍和巡邏的保全可能都知道夏媽媽他們出國了,要是她在這時開燈引起外面的人注意,說不定他們會報警或通知警衛,到時如果保全人員前來詢問,她緊張的態度可能會讓人懷疑她圖謀不軌——總之,她因為沒必要的顧慮而把自己搞得緊張兮兮,完全沒想到自己在不開燈的情況下進夏家找東西才更像小偷!
屋里每個房間幾乎都點上夜燈,還算能夠通行無阻,很好,這讓她帶來的手電筒不必派上用場,但現在的問題是︰書房在哪里?
逼橙橙頭大了,她忘記在電話里先問清楚。夏媽媽大概以為她記得書房的位置吧,畢竟她偶爾也會和她爸媽到夏家做客,小時候更是常往夏家跑。
但很遺憾,事實上她對夏家的記憶除了房子很大,大到她數不清里頭有幾個房間,大到她常常在里面迷路之外,其他完全都不記得了。
唯今之計,只有土法煉鋼,一間間找,就不相信找不到!
逼橙橙從大門入內後的前廳開始,打開每一扇她看到的門,當她把一樓所有的門都開過——有些鎖上了,夏媽媽說書房的門沒鎖,希望她沒記錯——就繼續往二樓移動。
開門開到自己都忘記是第幾扇時,她突然听到有人下樓梯的腳步聲。
逼橙橙的心髒簡直要被嚇停了!
這時間,這地點,怎麼會有人?夏延熙還沒回國,夏爸夏媽想當然耳還在希臘引頸盼望她把藥寄過去,夏家的佣人也都順便休了長假回家,難道說她好死不死地踫上了小偷光顧?
實在驚嚇太大,腳竟然開始發抖。
逼橙橙,你真的有夠沒路用啊!她一邊大罵自己,轉頭看了看四周——正前方只有大片欄桿,一樓大廳挑高,往下跳的話運氣不好骨折,運氣好還得抱著哀半天;左邊是長廊,盡頭是二樓的露台,門鎖只能由屋子里面反鎖,外頭還點了夜燈亮晃晃的,她的形跡無所遁形;右邊也是長廊,盡頭是樓梯,中間沒有任何遮掩物,而她如果落跑,一定會在干淨到鞋子走過去都會發出唧唧聲的大理石地板上對小偷發出「我在這里!來抓我啊」的訊號。
逼橙橙沒得選擇,只得直接打開最近一扇房門,躲到房間內。
在她將門闔上的瞬間,腳步聲也正好來到二樓,頓了一下,沒繼續往一樓走,反而往黃橙橙所在的房間方向移動。
怦怦!她都快覺得心跳聲可能會害她露出馬腳了!在靜夜里听來有如擂鼓般響亮,而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逼橙橙吞了口口水。
不會那麼「注死」,小偷剛好要偷她待的這個房間吧?黃橙橙開始胡亂祈禱︰媽祖、聖母、阿拉、觀世音!誰顯靈都行!拜托快讓門外的小偷離開這棟房子吧!
然而,大概臨時抱佛腳不管用,各路神明不理她,最糟糕的是,不知是否她的錯覺,黃橙橙總覺那腳步聲是沖著她來的!這房間剛好緊鄰著二樓的露台,是走道盡頭最後一間房,腳步聲竟然遲遲沒有停下來。
她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驚恐,血色盡失,冷汗全都冒出來了。
是她想太多?神經過敏?還是心理因素?那個步伐的感覺太篤定了,不像漫無目標在房子里找值錢的東西。難道她留下什麼線索被門外的人發現了?心頭的猶疑與驚恐越來越強烈,腳步聲已經來到房門外……
腳步聲停了下來。
逼橙橙倒抽一口冷氣。明明有那麼多房間,為什麼偏偏挑中她這間?來不及多想了,她強忍住尖叫的沖動,趕緊轉身找尋躲藏的地方。
浴室!就躲浴室吧!被嚇得六神無主之際,她唯一想到的就是躲到浴室。
在她將浴室門闔上的同一時間,房門被打開了。
逼橙橙在門後腿軟了,冷靜與勇氣灰飛煙滅,腦袋一片渾沌,她突然想到恐怖片里,殺人魔每次都能精準地猜到被害者躲在哪里!
不是吧?沒有那麼倒霉吧?她只不過幫夏媽媽拿個藥,怎麼就遇上殺人魔闖空門了?
房間的燈被打開了,燈光穿透浴室隔門的毛玻璃。黃橙橙咽了口口水,心想這小偷真光明正大,她有鑰匙的都不敢開燈了……
是說,這未免也太可笑了一點,闖空門的光明正大,她這有令牌的躲什麼躲?然而想想她再怎麼耐操耐磨,也不過是個女人,萬一對方是個孔武有力的大男人,兩人在這空屋子里踫上了,光是手上有鑰匙也保護不了她。
萬一等會兒小偷找進浴室里怎麼辦?
可是用膝蓋想也知道浴室里不會有什麼值錢的玩意兒。
不過也很難說……才這麼想著,她就看到門板上出現男人高大的影子。
死定了!這下簡直是甕中捉鱉!
逼橙橙一臉絕望,連滾帶爬地躲到浴室里唯一能藏身的地方——蓮蓬頭下方,把隔水簾拉上。
只能打手機求救了!希望在她遇害前警察能趕到!逼橙橙快哭了,接著浴室的門打開,浴室的燈亮了,然後,門關上。
逼橙橙抖得更厲害了,這小偷想干嘛?發現她的行蹤後想先奸後殺嗎?恐怖片看太多的黃橙橙,已經開始想像自己的各種死法。
然而對方一直沒動靜,她甚至開始听到布料摩擦的聲響和拉鏈聲。
逼橙橙打求救電話的手指頓了頓,眼前情況太詭異又充滿蹊蹺,她不由得萌生一股強烈的好奇心,偷偷地,將隔水簾掀開一點點……
接著,短短三秒鐘,黃橙橙的臉上飛快地閃過三種表情——強烈緊張過後松馳下來的麻木、不爽和臉爆紅。
站在浴室中央的夏延熙差一步就要把內褲給月兌了……
不,應該說,她正好看著幾乎全身赤果的他,把身上僅剩的內褲月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