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他們是合作的好伙伴,夜晚則是熱情如火的好伴,這樣的關系讓黃絹兒的心情愈來愈復雜,不安愈來愈沉重。
她沒想到會和羅劭漢發展成這樣的關系,一開始的要脅,到最後演變成難以抗拒。
在他的溫柔擁抱下,她變得愈來愈奇怪,尤其是她的女性自覺似乎愈來愈明顯。
為了不暴露女兒身,她總是刻意假裝男子陽剛的一面,只是她畢竟是姑娘家,裝扮成男子頂多只能擁有溫文儒雅的味道;如今在的引導下,她整個人的氣質正逐漸改變當中。
無意間,她總是流露出女子應有的舉止與味道,那陽剛之中散發的陰柔氣質,不只讓姑娘們著迷,連男子都受到吸引。
逼絹兒對這樣的自己絲毫沒有自覺,她的表現一如往常,但就連樂樂和小楊都開始對老板的性別產生迷思。
似男似女、剛中帶柔,舉手投足,雄雌難辨,這樣的黃絹兒更有魅力,她的人氣指數很快就勝過羅劭漢。
有關這點,羅劭漢早就意識到,他發現她的改變,內心很不是滋味,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愈來愈多莫名其妙的男子會去糾纏她。
以前大多是姑娘,他並不會覺得不滿,如今為她而上酒館的男子愈來愈多,甚至愈來愈多人為了與她攀談而逗留,這點讓他更加氣憤。
他十分在乎她的存在,而且也很在意她對其他男子展現笑容。
那原本只屬于她的容顏,如今卻被許多男子發現,只要瞧見她對其他男子展露那自然而毫無防備的笑容,一把無名火就會點燃,好幾次他都差點沖動地想將對方丟出酒館。
羅劭漢不滿黃絹兒被男子糾纏,黃絹兒同時也不悅他被女子搭訕。
他總是擒著來者不拒的笑容,讓她瞧得十分火大,恨不得將那些姑娘們全都趕出酒館。
真是太糟糕了!她居然會嫉妒那些姑娘,瞧她們個個打扮得嬌艷迷人,而她卻只能一身男兒模樣,讓她心頭很不舒服。
羅劭漢雖然知道她就是「妙仙」的舞姬鳳絹,卻沒有真正見過她裝扮成舞姬的模樣,相信只要她精心打扮,一定比任何姑娘都要美艷動人!
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讓黃絹兒的內心受到極大的震撼。
天呀!她在想什麼啊?居然會為了引他注意,而想要恢復女兒身?為什麼?為什麼她會想要為他而改變自己呢?
她明明發過誓要以男兒之身來經營酒館,因為這個酒館是爹爹拚死想要保護的地方,對她而言更是無價之寶。
她願意犧牲一切來保住它,然而此時此刻,她卻興起放棄的念頭……
剎那間,黃絹兒對自己的心情感到錯愕。
她想要恢復女兒身,只為嬴得羅劭漢的注意──當這樣的想法閃過腦海時,她的感情世界頓時明朗了。
不!不可能!她怎麼會……難道說她……
震驚之際,她用力甩頭,正當她想否認自己對羅劭漢不該產生的愛意時,有人闖進酒館,翻桌與踹椅之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同時也引起一陣騷動。
「叫你們老板出來!」
凶惡之聲讓黃絹兒迅速回神,下意識地提高警覺。她恢復以往的冷靜,慢慢走向門口,準備對付找碴之人。
怎料當她見到佇立在門口、一臉得意又傲慢的男子時,整個人竟怔住了!
面對前來鬧事之人,黃絹兒總能冷靜地面對,但是這一次她卻出現有別于以往的神情,這樣的反應,出乎大家意料之外。
羅劭漢也注意到黃絹兒不尋常的反應,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
進入酒館有三人,帶頭之人衣衫華麗,手中、腰間配戴著金銀珠寶,看起來十分俗氣沒品味,臉上的笑容充滿奸詐,一雙貪婪之眸死命盯著酒館里的布置;他的兩名手下則模樣粗鄙,手中持著大刀,就像地痞流氓。
「看什麼看?想活命就別多管閑事,全都滾出去!」其中一人朝退到四周的客人大聲吼道。
逼絹兒用眼神暗示小楊與樂樂,兩人立刻引導大家離開酒館。
帶頭之人看著黃絹兒,哈哈大笑起來,「這間酒館的老板果然是?!絹兒。」
逼絹兒臉色難看,一旁的小楊與樂樂滿臉迷惑,對方說話的口吻似乎認識老板。
逼絹兒看著對方,冷冷地道︰「沒想到你還有臉回來。」
逼順天蹙了一下眉,「說話客氣點!再怎麼說,我也是順應酒館真正的老板,黃大海的兒子黃順天。」
這時,梅姨與小斌因為吵鬧聲來到前堂,正好听見對方的話,四人全都傻眼。
「老板……他……是誰啊?」樂樂像是代表大家,指著黃順天問道。
逼絹兒雙手緊握,輕咬下唇。這天終于來了!牡丹應該就是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才會與她訂下那樣的約定吧?
懊是清算一切的時候了!片刻之間,黃絹兒已做好心理準備,她看著大家,臉上充滿歉意,「對不起!瞞了你們那麼久,其實我是黃大海的女兒,真正的名字是黃絹兒。」
聞言,四人震驚地異口同聲喊道︰「什麼?老板,你是女的?!」
這個事實真是太勁爆了!大伙皆無法相信地愣在原地。
「我並不是有心要欺騙你們,只因為順應酒館是我們黃家最重要的產業,所以我才會女扮男裝來繼承經營。」黃絹兒解釋。
逼順天嘖了聲,「你是不是搞錯了?最有資格繼承酒館的人是我,我才是黃家唯一的血脈。」
逼絹兒轉身狠瞪他,「笑話!六年前如果不是你出賣酒館,爹也不會死,現在你還敢談繼承的資格?」
「少唆!六年前的事本少爹已忘了!既然酒館還在,本少爺就有資格繼承,倘若你還想繼續留在酒館,就快點把老板的位子讓出來!否則本少爺就把你趕出去。」黃順天擺明就是要來搶酒館。
逼絹兒從他強硬霸道的態度看出,這些年來兄長不但沒有反省曾經犯下的錯誤,反倒愈變愈惡劣。
「你真的很差勁,枉費我如此努力地想為你保持最好的一面,為的就是期盼你能改過自新回來啊!大哥。」
「少亂攀關系,你根本不是我妹妹!本少爺管你做什麼,總之這間酒館是我的,只有我才有資格繼承,听見沒?」
「什麼叫我不是你妹妹?這麼過分的話你居然說得出口?」
「為什麼說不出口?要不是那死老頭的關系,本少爺早就想大聲說出來了!你啊!傍我听清楚,你根本不是我們黃家的孩子,你是那死老頭不知在哪撿回來養的棄嬰。」黃順天大聲暍道。
逼絹兒氣得雙肩顫抖,「黃順天!你想酒館想瘋了嗎?居然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太過分了!」
這男人還真的是無藥可救,居然為了酒館六親不認!
逼順天呸了聲,「我說的都是實話,不相信的話?大可去問平叔那老頭子,他是最清楚真相的人。」說著他轉頭朝櫃台看去。
「咦?怎麼沒見到那老頭,我听說你把他叫回來管帳,所以他應該還沒死吧?」
逼絹兒不滿他那不尊敬的口吻,火大地道︰「平叔當然還活著。」
「既然還活著就叫他出來,把真相說清楚啊!」
逼順天認真的表情不像在撒謊,黃絹兒沒來由地腳底發寒。
她臉色難看,心頭不安。其實她心中十分明白,雖然兄長好賭愛錢又差勁,但是並不是會拿這種事胡說的人。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豈不表示她……
逼順天欣賞著酒館的布置,得意又愉快地道︰「那死老頭啊,從以前就不喜歡我,自從把你抱回來之後,對我更加不理不睬。其實我很明白,他最想把酒館交給你繼承,所以我才會早一步把它賣掉,不過我沒想到,你還真厲害,居然能把酒館要回來,甚至還經營得這麼好,想想……我還真該感謝你這「外人」的幫忙呢!」
強調「外人」兩字讓黃絹兒受到更大的打擊,大聲喊道︰「你別作夢了!這間酒館我是不會交給你的!」
「早知道你會這樣,所以我才會帶人來啊!」說著他頭一甩,身旁的兩名手下立刻持刀上前。
看來對方是想來硬的!逼絹兒立刻反擊,一場對決隨即引爆。
樂樂抱頭尖叫出聲,大家有默契地躲到角落,黃絹兒會武功這點讓大家萬分驚訝。
逼絹兒想對付他們,但是剛才受到的打擊太大,讓她無法好好集中精神,心緒一亂,判斷力跟著變差,面對兩名手持武器的壯漢,她居然無法應付。
一時心急之下,錯步發生,對方的大刀畫過她的右臂,她屏息閃躲,只畫破衣服,不過卻讓她更加亂了思緒。
另一把大刀朝她背後砍去,來不及反應的她心里暗叫糟糕。
眼看對方的刀子即將要她的命,一道疾風突地介入,在大家還來不及喘息時,哀號聲接連響起。
逼絹兒定神一瞧,吃驚不已。
不過一瞬間,羅劭漢已經治服兩名壯漢,不但手中握著他們的大刀,還架在他們的脖子上,臉上露出輕松愉快的笑容。「你們這兩個大個子欺負一個柔弱女子,難道不覺得丟臉嗎?」
什麼柔弱女子?她才不弱,只是一時心理沒準備好。黃絹兒不滿意羅劭漢說的話。
「大俠饒命、大俠饒命……」兩人嚇得拚命求饒。
「沒用的東西!虧我還付了那麼多銀兩請你們來。」黃順逃讜著他們罵道。
不理會黃順天,羅劭漢大聲喝道︰「還想要命就快滾!」
「是是是……」兩人猛點頭,退離刀子,連滾帶爬地離開了酒館。
「你這臭小子是誰啊?少多管閑事!」黃順逃讜著羅劭漢叫道。
羅劭漢眉一蹙,一腳踢向黃順天,讓他跌坐地上,抱肚哀號。
「啊……你……」一把冰涼的刀子迅即落于黃順天雙肩,靠近他的粗脖。
「黃順天,你給我听好了!絹兒雖然與你們黃家沒有血緣關系,但是也不是你招惹得起的對象!」
羅劭漢沒有明說,語中暗藏玄機。
逼順天忍著痛,不認輸地道︰「笑話!不過是個沒爹沒娘的孤兒,我為什麼招惹不起?」
「真可惜!她是沒爹,不過她娘卻還在,而且人家可是有名的鳳仙舞團團長鳳仙,你覺得你惹得得嗎?」羅劭漢語出驚人。
「鳳仙」是僅次于「妙仙」的舞團,雙方性質相同,黃絹兒身為「妙仙」的舞姬,自然知道鳳仙舞團的事情,只是羅劭漢居然說團長鳳仙是她的……
這怎麼可能?黃絹兒一臉茫然地看著羅劭漢。
「拜托!要騙人也該編好一點的故事吧?絹兒是鳳仙的女兒……別笑死人了!誰都知道鳳仙根本沒孩子好嗎?」黃順天笑道。
「信不信隨你!不過既然你是黃大海真正的兒子,那這間酒館就還給你吧!至于絹兒,我就帶走了!」
「那正好!你快點把她帶走。」
羅劭漢的話有如青天霹震,黃絹兒還沒回神時,手腕己遭他箝制。
「羅劭漢,你在說什麼?我不會走的!」
羅劭漢收起刀子,將黃順天踢到一旁,面對著她,「你難道一點都不好奇自己的身世嗎?」
她反駁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一定搞錯了!我是黃大海的女兒。」
「不管是或不是,現在你都必須跟我走。」
逼順天的出現讓羅劭漢必須提早離開,他當然要帶走黃絹兒,因為這才是他主要的目的。
「我不走!這里是我的家,我哪都不會去!」黃絹兒打定主意。
「這可由不得你了!」不理會她的掙扎,他硬是將她拉離酒館。
「放開我!羅劭漢,我不走!我不要走……」
她怎麼能離開酒館?這是她唯一的落腳地,她不能離開!不能將酒館交給黃順天那個敗類!
羅劭漢的力氣遠遠勝過黃絹兒,她心里有譜,想趁他不注意時出手,卻遲了一步。
他輕易地點了她的昏穴,在她倒下時,順勢將她的身子扛上肩。
逼絹兒在失去意識前終于領悟了一件事──羅劭漢不是普通人,他的出現絕不是偶然!這一切都是計畫好的,他根本是別有用心……
羅劭漢和黃絹兒離去後,黃順天高興地整理一下凌亂的衣裳,對著梅姨等人得意地道︰「你們全都給我听好,從現在開始,我就是順應酒館的老板,知道嗎?」
他的運氣真是太好了!六年前他賣了酒館獲得一筆為數不小的銀兩,現在又再度擁有酒館,上天真是待他太好了!
梅姨等人此時都明白真正的老板並不是黃絹兒,而是眼前這個差勁又無賴的男子。
他們對順應酒館都有濃厚的感情,實在無法說離開就離開,里頭最年長的梅姨盡避心中不願意,還是先低頭。
樂樂與小楊內心則有諸多不滿,但卻沒有當場發作,只因為他們真的很喜歡順應酒館。
逼順天哈哈大笑,開心地喊道︰「今天真是好日子,我要好好慶祝一下,快點幫我準備上好的酒菜,听到沒有!」
梅姨默默地離開,小斌跟上去,樂樂與小楊則忍著氣開始整理凌亂的桌椅。
逼順天得意洋洋地正準備坐下時,一道勁風乍現,椅腳應聲斷裂,當場讓他摔個四腳朝天、哀聲連連。
梅姨與小斌听見聲音,一起沖了出來,樂樂與小楊則莫名其妙地愣在原地。
「這里沒有你的位子哦!逼順天。」輕柔愉快的女聲自門口傳來。
大家循聲望去,見到門口出現一白一黑的身影,當場倒抽了口氣。
若不是大白天,陽光刺眼,大家會誤以為見到黑白無常到來;然而,白影是如此地美,黑影是那樣地俊,兩人全身上下散發著特殊的傲然氣勢,讓人禁不住雙腳發顫。
牡丹與杜墨進入酒館,黃順天忍著痛起身,瞪著他們,怒火中燒地問︰「你們是什麼人?」
牡丹微眯起眼打量著他,「沒想到你這條魚還真的上鉤了!這麼一來,我們總算對過世的黃老爺有個交代了!」
「你們認識我爹?」
「當然認識,而且他還和我們做了一筆不錯的交易。」
「你們和我爹做了什麼交易?」黃順天問道。
牡丹呵呵一笑,「就我們幫他找敗家子,他把酒館賣給我們。」
敗家子當然是指他,黃順天不悅地呸了聲,「听你在胡說八道!那死老頭視這酒館如命,怎麼可能會賣給你們?」
牡丹自腰際取出一張紙,攤了開來,笑道︰「黃大海是真的將酒館賣給我們。喏!這白紙黑字的契約可不是假的哦!」
見到上頭的內容和黃大海的手印,黃順天當場臉色刷白,「不可能!那死老頭不可能會賣酒館!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你這孤陋寡聞的敗家子,居然不認識他們兩位?」平叔的聲音突然出現。
梅姨等人察覺,趕緊讓出一條路讓平叔走向黃順天。
「他們兩位是妙仙舞團的團長牡丹姑娘和副團長杜墨公子,六年前你爹就已經把酒館賣給他們,所以他們才是順應酒館的真正老板。」
什麼?他們是「妙仙」的團長和副團長?
逼順天用力吞了一下口水,一臉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們。
罷才是「鳳仙」,現在是「妙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一間普通的酒館會和他們都扯上關系?
「那……絹兒呢?」黃順天著急地問道。
平叔無奈地嘆了一氣,「小姐只是暫代老板的職位,因為礙于女兒身,才不得不扮成男子來經營。」
這一切的真相,平叔是最了解的人。
「辛苦你了!平叔,你身子還好吧?」牡丹問候道。
平叔有禮地作揖,「多謝牡丹姑娘的關心,老夫沒事!」
「你還是好好休息吧!接下來的事交給我們處理就行了。」
「是!」
平叔對牡丹不但客氣還很尊敬,讓梅姨等人也跟著敬畏起來。
逼順天意識到不對勁,拔腿就跑,杜墨身形一閃,很快就將他治服在地上。
他四肢發抖,模樣狼狽,拚命地哀求道︰「饒命啊!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人算不如天算,黃順天以為自己開始走運了,所以才會回來,怎料這一切都是設計好的圈套,這下他插翅也難飛了!
牡丹來到黃順天面前,居高臨下地揚起詭異的笑容,「你別緊張,還有謎團等著你這條命來解決呢!」
杜墨手勁一出,黃順天當場辮了過去。
「對了!絹兒呢?怎麼沒見到她?」牡丹問道。
大家就像明白誰才是真正厲害的人物,個個爭先恐後地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說出來。
牡丹與杜墨好不容易搞清楚狀況,眉心立刻皺成一團。
「看來咱們來遲了一步!」杜墨對著牡丹苦澀一笑。
牡丹難得出現懊惱表情,「唉!上次是黃老爹,現在是他女兒,這黃家的事情還真是有夠麻煩!」
听見羅劭漢這號人物出現在這里,就表示……要帶回黃絹兒沒那麼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