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于禮貌,明媺比約定的時問提早十分到了MF位于池袋的唱片公司,在說出來意後,接待小姐很客氣的請她進入會議室。
明媺很喜歡他們的會議室.高樓。有窗,看出去就是山手線的鐵軌.看著小綠車廂在上面移動.總是讓她覺得很有趣。
然而此刻.她卻覺得好像……沒那麼有趣了…」
貶議室里面有兩個人,一個是干練精明的混血兒女生,短短的頭發,大概三十歲左右.明媺認得她,她是世界唱片的總裁千金徐洛琳。雖然現在在公司只是擔任一般的小主管.但大家都知道那只是學習而已,將來她爹的江山會交由她一肩扛下。
另外一個是她的前夫,環東的外語部經理,用「最熟悉的陌生人」來形容再貼切不過。
听見開門聲,兩人都動也不動的繼續看著自己的資料,明顯對這個合約都誓在必得。
明媺想,這下可好,世界的主管,環東的經理,加上她——看來,MF打算在這小空間進行一場拍賣會;誰的條件好,就釋出給誰。
她忍不住哀嚎,這對她很不利啊。
徐格琳是總裁之女,權限一定很大,前夫掛名經私家書屋理,權限也不小.她呢,充其量也就只是東洋四馬的頭馬,人家一叫是十幾人動員,她只能喊動三個小兵,王經理給她的文件又毫無彈性,待會是要怎麼竟標?
接待小姐笑眯眯的說,「夏小姐.請在這邊休息一下,我們部長馬上就下來。」
听見「夏小姐」這個稱呼,高雅全抬起頭.對她揚眉一笑…」那笑容很有點那個什麼…•
可惡,昨天不該去屹那個什麼飯的。
斑雅全喝得太醉,她花了九牛一虎之力才把他從小巷子的居酒屋中拖出來,東京這幾日又大雪.地上滑得很,好幾次她都整點跌倒,千辛萬苦才把他丟上計程車,問他下塌在哪間飯店,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她只好翻出他的皮夾,誰知他沒放名片,這下可好。
看在同胞的份上,又不能直接把他丟到警察局,她無奈,只好載他回自己的飯店,把隔壁間刷下來讓他睡覺。
真是的,四年沒見,一見面就讓她做粗重勞動,還好司機跟飯店門侍有幫忙,不然她今天一定爬都爬不起來。
看若他一臉神清氣爽,明媺真是超級不爽。
可惡的前夫,熟睡了一夜精神很好吧,她昨天可是怎麼躺都覺得不舒服.翻來覆去到三更半夜才睡著,還夢到自己是建築工人.一直搬著磚塊上上下,在烈日下揮汗如雨。
「明媺,你臉色不太好。」
廢話,你試試一整夜把一個太男人搬來搬去啊!
「坐下來吧,這杯咖啡給你,我還沒喝過。」
斑哼.算你有良心。
明媺坐下,也不跟他客氣的拿過咖啡,喝了一,嗚,好甜。
兩人說話間,徐滸琳終于抬起頭,明媺正好皺著鼻子找水喝,孩子氣的表情讓徐洛琳一呆.接著露出有興趣的笑容。
「夏小姐?」應該沒錯吧.剛剛那位接待小姐是這樣說的。
+明媺轉過臉,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基于禮貌,她還是笑著取出名片,「你好,我是搖聚娛樂,夏明媺。」
「我是徐洛琳.叫我洛琳就好。」混血兒隨即也掏出名片交換.。可以直接稱呼你明媺嗎?」
「可以。」叫明媺有什麼問題,叫她「明媺姐」才不行。
「你知道我們公司最近在爭取迸典樂系列吧。」
「知道。」對方還是古典樂的超級大廠.據聞用數位修復了一些早期的錄音,預備將一些絕版系列重新發行。
迸典樂這類型的唱片,雖不可能一個星期就賣幾萬張,但細水長流,往往是公司穩定獲利之一。
但徐洛琳怎麼會跟她講這個?這應該是商業機密,這樣拿出來當聊天內容沒問題嗎?
拔況這問會議室又不只有她,旁邊還有一個環東經理耶,江湖中轉言的白眼狼,他可是隨時會吃下別人講定的案子啊。
「對方對我們提出的條件很滿意,不過還沒有答應,听說他們的總裁很喜歡搖聚之前北歐系列的設計,認為那既有古典的精神,又顯示出東方的韻味,所以我想,如果可以的話,或許兩間唱片公司可以一起合作,搖聚設計封面跟側標,由我們發行跟行銷,當然,利潤怎麼分配我們私下再討論。」徐洛琳笑了一下,「不知道你覺得怎麼樣?」
明媺想了想,「這應該是雙贏的局面。但我只是一個簽約員工,並不擔任主管職務,必須請教公司上級才能正式答覆。」
卑雖如此,但明媺知道王經理應該會答應,畢竟有錢賺誰會不喜歡——即使不管怎麼分,搖聚的都不會太多,無論如似,總是聊勝于無,對于年度結算也是不無小補啦。
「這樣好了,我們後天一起吃晚餐.詳細討論細節,你再轉告貴公司的主管.有了確切數字,他們也比較好拿捏答應不答應,彼此都省時間。」
明媺想也不想就直接回答,「好。」
如果這也談成,不知道算不算在她的獎金之內,是的話又是一筆小財,不,說不定是中財,買按摩椅好呢,還是先換沙發」
徐洛琳一臉狐狸,明美一臉冒泡,高雅全看著眼前兩個顯然各有心思的女生,腦中紅燈大閃。
這個徐洛琳有問題。
非常有問題。
事實證明,他的直覺是時的——兩分鐘後他就從網路上知道徐洛琳的性向,她是他從小到大都喜敢女生。
從MF經紀公司出來後。明媺立刻撥了電話回台北找王經理,將徐洛琳剛剛的提議說了一次.王經理就跟她想的樣——
就算不多也是錢,白花花的銀子誰不愛呢。
「我晚點跟你說最底線.只要不低過那條,就答應她。」
了解。」
「沒事的話……」
憊有,她約我後天晚上談,所以我要延到大後天才能回去,但那時就是周末了,而且現在是寒假,若補不上機位.就要延到周一回去,經理要幫我跟會計說喔,除了住宿還要補貼我吃飯的錢。」
王經理語氣輕快,「那有什麼問題.你把那個古典系列談下來,回台北我再放你兩天假。」
明媺哇的一聲.「經理我愛你.我會一輩子效忠你的,就算別家公司挖角,我也絕對不會動搖。」
幣了電話,明媺只覺得心情超好。
面對環東跟世界的夾擊.MF代理大概是投什麼希望,但看徐洛琳的意思,好像合作意願真的很高,若成功的話.這趟東京也不算自來.獎金,獎金,嘿嘿嘿。
走了幾步,後面突然有人喊她.「明媺。」
嗷-前夫大人——說也奇怪,昨天在飛機上看到高雅全時,她整個人像被雷劈到.小愛提起「周宜珊」這三個小時.她也激動得冒煙,但現在卻覺得沒那麼嚴重。
丙然是無可救藥的樂天派嗎?還是說,高雅全昨天大醉的樣子又引起她內心深處的母性光輝?即使她發狠說「你那張臉已經騙不倒我了」.但想想,她當初幾乎是對他一見鐘情,這四年他又沒有如地所願的變成猥褻男,怎麼可能騙不了她,而且他睡著的樣子…——哎.算了不要想,想也沒結果,浪費腦力。
斑雅全追了上來,「抱歉,昨晚喝醉了。」
「不要緊。」除了身體很重很難拖之外,基本上不太麻煩,沒有胡言亂語,也沒到處嘔吐。
不過話說回來,這男人酒量還不是普通的差,她當時才剛搶到燒肉串呢,一轉頭他竟然醉倒了?害她當場傻眼,手上的雞肉吃也不是.放也不是,就僵在那邊,跟櫃台內的老板你看我我看你。
平心而論.她就是想听他好好道一次歉才答應出來晚餐的——誤會她跟體育男.他該好好檢討一下——結果話沒說到幾句他就醉倒了,最後就是她拖著一百八十幾公分的他,走出小巷子,在下著雪的街頭攔計程車。
「昨天把我帶回飯店很累吧。」高雅全說—私家書屋—醒來發現自己在陌生房間他大概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明媺讓櫃台十點叫他起床,也幸好這樣,不然他可能趕不及回去原先的飯店換衣服跟拿資料。
「很累沒錯。」
「我喝醉了身體會不听使喚。」
明媺想也不想就點點頭,「我知道啊。」
斑雅全點點頭,突然覺得奇怪.「你為什麼會知道?」他在明女敕面前,不抽煙不喝硒,沒道理她會知道。
明媺一驚,天,這個問題——一定是想獎金想到她發暈,警覺性降低了.才會月兌口而出。
他他他他,他該不會想起什麼吧?
「因為……因為你如果醉了,都是在外面就喝醉的,從來沒有在我面前喝過酒……所以我想……你的酒量應該不好……」
雖然听起來狗屁不通.但高雅全不想打草驚蛇,于是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這樣想的話好像也有些道理。」
「對.對嘛.我就想.你應該是怕在我心中的王子形象幻滅,所以才在我面前都滴酒不沾。」補這些應該沒錯吧。
嚇死她——拜托拜托,他可千萬不要想起些什麼啊。
相對于她的忐忑,他的表情顯得古怪許多。
那句「我知道啊」太直接了,直接得好像她一直知道這件事情.而不是猜測出的結果。
她該不會……該不會是……
兩年前,夏天。
周宣珊選在夏末結婚,對象是她音樂學院的學長.她主修鋼琴,他主修小提琴,在別人眼中,是再相配不過的一對。
遍禮那天,兩人在台上合奏一曲,贏得全場賓客鼓掌。
遍禮進行得順利而溫馨,結束後,高雅全去了一家新開的小酒吧,酒吧有個有趣的名字,「幻影」。
一杯威士忌,已經足以讓高雅全神智不清。
是啊,周宜珊結婚了,可是他當時並沒有因為夢中情人成為別人的妻子而失落,反而是想起了明媺——結婚得倉卒,又加上兩人還是學生,他沒有給她一個婚禮,他總說,等我們都畢業,有了經濟能力,再來舉辦比較好。
沒想到當明媺畢業後,他們沒有舉辦婚禮,反而是簽字分手,她甚至換了地址跟電話,不再想跟他見面。
穿著婚紗的周宜珊真的很漂亮,可是.他總忍不住想,明媺穿起白紗不知道會是什麼模樣?
一定很漂亮。
應該是最漂亮的。
只是.他們怎麼會從要許諾終身的人變成這樣呢?對了,都是自己的關系,自己沒能給她安全感,又擅自懷疑她.後來他試著回想兩人間的相處模式,怎麼想都是自己虧欠她。
那時怎麼樣都不該對她那樣凶的,就算一整夜都在找人真的很急又很累,可是她明明看起來那樣疲倦.為什麼自己就不能先說幾句體貼的話呢?
如果沒有離婚,他們今天應該會一起參加婚禮吧。私家書屋
他有絕對的自信可以告訴明媺,他已經將周宜珊從心里移除了,參加她的婚禮,他一點難過或者悵然的感覺都沒有,唯一的感覺就是希望她幸福.像一個朋友祝福另一個朋友那樣…一
叭掉最後一點的威士忌,高雅全搖搖蔽晃、步伐不穩的從椅子上下來,正準備叫車回家.模糊的視線中.他隱約看到一個很像明媺的人影。
樣子很像很像.但他太醉了,已經無法分辨到底是不是,他只記得自己朝她走去。跟她措訕,然後廝混了夜。
等他隔天下午睡醒,女人早走了.要不是房州還殘留著她身上的香水氣息,他甚至會懷疑那根本是他自己幻想出來的影子。
結果他唯一記得的是,那女人很像他的前妻,還有她肩膀上張揚的太陽圖騰剌主目。
那圖騰從她雪白的肩上綻開,延伸,大膽又熱情。
斑雅全曾經想過,會不會正好是明媺?
他又去過幻影幾次,當然誰都沒見到,後來,他甚至覺得,其實那個人不見得像明媺.而是剛好那晚他在想她,所以產生了幻想。
隨著時間過去,這個想法從猜測慢慢變成確定的答案.高雅全覺得一定是這樣沒錯。
不是她.也不是長得像她的人.只是一個普通的誰誰誰,剛好出現在他很想她的夜晚,兩人共度一夜。
就是這樣簡單。
「干麼都不講話?」
斑雅全笑了笑,「我以為你還沒說完,所以不想打斷你。」
「我哪有那麼多話。」再講下去要露出馬腳了,萬一他突然恢復記憶就大不妙,趕緊把球丟出去才是王道,他總不可能一邊講話.一邊還想她的語病吧,「換你,你剛叫我應該是有事吧?快點說,我等一下還有其他地方要去。」’
他不是沒想過一夜的對象就是明媺的可能—但只是想想而已,自己也覺得可能性不大,先別說兩人在酒吧中偶遇的機率,即使偶遇,依照她的個性,也一定是轉頭就走,怎麼可能還跟他聊天,甚至發生關系。’
可當他為了自己的酒量差道歉,明媺那一句「我知道啊」,又讓他覺得事情也許報難說。
除非她有看過他喝酒的樣子,不然無法那樣直接。
他在她面前不曾踫煙酒,所以她不可能知道他灑量有多差,但若說她是幻影中那個女人,那麼一切就說得過去。
一夜——她清醒時當然不可能.但也許她也喝醉了呢?
叭醉的人是無法以常理來判斷的。
他會因為「這女人長得像明媺」而前去搭訕,她也許也會剛為「這男人長得像高雅全」而給予回應。
要知道她是不是,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看肩膀,那個太陽圖騰的刺青可不是每個人都有。
但現在是二月,他應該沒機會看到她穿露背裝的樣子。
懊怎麼問……他抬起頭,不意看到對街的招牌.想,真是天助我也。
「你覺得女孩子刺青怎麼樣?」。什.什麼怎麼樣?」
「那,」高雅全指者對街一塊刺青招牌.店家不大.但意外的是進出都是女孩子.「幾乎都是女生。」
嚇,嚇死她……
她還以為他想起米了呢——在酒吧被喝茫的前夫措訕實在是個令人哭笑不得的經驗,但更白痴的是喝了差不多的她完全喪失思考能力.居然也就跟他聊了起來。
女酒保還一直跟她使眼色,意思是.這男人不錯。
當然不錯,好歹當初也是被她相中的,只是如果酒保知道他們曾經是夫妻。不知道下巴會不會掉下來。
那十刺青是她離婚後一年去廣洲出差時刺的,圖案自然而租獷.她一見就覺得喜歡。
刺青師傅將那張圈紋在她的後肩,除非她穿露背裝或者更猛的什麼都不穿,否則絕對不會被看到。
罷被他問「你覺得女孩子刺青怎麼樣」,害她瞬問沒力,幸好他只是隨便問問,呼!
「個人喜好而已,也沒有什麼怎麼樣不怎麼樣的,刺青嘛,是刺在個人身上,又不會妨礙他人。」
「如果讓你刺,會選什麼圖案?」
「我才……不會去刺呢……」
「喔。」高雅全露出意味深長的笑,「為什麼?覺得不好看?還是怕疼?」
「不為什麼,就是不喜歡。」
「不喜歡就是好理由了,所以簡單的說,你是那種即使有機會,也不會去刺的類型?」
「那當然,我是絕對不會去的。」
他點點頭——嗯。意思就是她已經去過了,而且身上至少有一個,但不想讓他知道這件事情。
勉強算是收獲。
看到她有點招架不住的樣子,高雅全大發慈悲的想,今天就先到這里好了,兩人好不容易可以「聊天」.可不要因為懸案來解,又弄得話也說不成。
拔況,他還有件事情沒跟她說——徐洛琳的事。
必于古典樂封面的事情,是真是假只有世界的人知道,但他請楚.徐洛琳對他的前妻有意思,而且有那麼一點點誓在必得的味道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