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多謝你了,水藍。今晚你陪同我這個老人出席宴會,可讓一群商界大老嫉妒死了呢。」
清風徐徐,送來任承庭在靜夜中顯得格外明晰的嗓音。
殷水藍揚起星眸,淺淺劃開笑弧,「任伯伯這麼說可折煞我了。能讓任伯伯引我見見世面,是水藍的榮幸,求都求不來呢。」
「是嗎?老人仰頭,迸出沉厚爽朗的笑聲。
「何況任伯伯哪里老了?今晚見的那許多商界大老,哪一個年紀不比您大上好幾歲,成就還未必有您驚人呢。」
「瞧瞧你這張小嘴,還真甜呢。」在殷水藍有意的吹捧下,任承庭似乎更加志得意滿。
「我是說真的。」
「該不會是為了嫁入我任家,所以才格外討好我這個未來公公吧?」任承庭鷹眸閃過一道銳芒,若有深意地定住她。
她神色不變,微笑依舊情淺,甚至更甜美了,「任伯伯難道對自己沒信心嗎?」
平淡卻隱含挑戰性的問話令任承庭劍眉一挑。
「大家都說男人過了四十,涵養愈好,風度愈迷人,難道您不這麼認為嗎?」
「你這麼想?」
「當然啦。比起那些毛毛躁躁、又沒見過世面的年輕小憋子,水藍還比較欣賞像任伯伯這樣成熟穩重的男人。」
「哦?」任承庭聞言,薄銳的嘴角一揚,饒有興致,「你這麼認為?」
「是啊。」
「那麼,我比起傲天來如何?」低沉的話語從任承庭唇間吐出,狀若漫不經心。
殷水藍心跳失速,呼吸亦隨之一緊。
「怎樣?」
她沒有正面回應,伸出女敕白的藕臂挽住他,「我們進去吧,任伯怕,老站在門口談話腿會酸呢。」秋波一送,唇畔跟著泛開一抹嫣然。
任承庭微笑更深了,一面享受著與美人挽臂的親密感,一面邁開步伐跨進任家豪宅的氣派門廳。
挑高四米的門廳沉寂安靜,唯有嵌在壁上幾盞精巧細致的藝術小燈綻著柔和光芒。
「佣人們都睡了?」任承庭蹙眉,頗不習慣回家時沒有下人們恭候。
「當然休息去了啊,現在都半夜一點多了呢。」
「是嗎?已經那麼晚了?」
「我也該去睡了。」殷水藍柔聲道,抽出嵌在任承庭臂彎里的藕臂,「晚安。」她揚首,迅速在任承庭頰上印下一吻,接著轉過窈窕修長的身子。
「等一下。
殷水藍旋身,瞥向任承庭扣住她皓腕的手臂,「還有事嗎?任伯伯。」
鷹銳的黑眸凝定她半晌,「想逃嗎?」
「逃?」
「方才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呢。」
「啊,那個問題啊。」殷水藍再度漾開淺笑,星眸璀璨生光,「傲天做事瞻前不顧後,怎麼比得上您深思熟慮呢?」一面說,一面輕吐丁香舌沿著干燥的唇瓣舌忝舐一圈。
望著她恍若不經意,卻充滿性挑逗意味的小動作,
任承庭鷹眸忽地一張,迸出某種激烈銳芒。
他饑渴地盯著她,直把她看得心驚膽戰。
「任伯伯,你怎麼了?」微微沙啞的嗓音清柔揚起。
他沒說話,一徑直盯著她,半晌忽地伸出雙臂,將她整個人扣入懷里。
她一陣驚慌,「任伯伯?」
「別叫我任伯伯,」低沉挑逗的嗓音拂過她耳畔,「都讓你叫老了。」
她屏住氣息,感覺任承庭一只手臂緊緊摟住她縴細的腰,另一只則緩緩梭巡她線條優美的後背。
突如其來的惡心襲向她。
她咬緊牙,命令自己曲線完美的柔軀更加貼緊他,蘭麝氣息則暖暖地吹拂他鬢邊,「別這樣,任伯伯,這是家里呢。」
「在家里又怎樣?」
「讓人看見不好吧。」她下頷抵住他肩膀,眼眸直視前方。
「如果不在家呢?」
她沒說話,唇間逸出低微沙啞的笑聲,听來性感動人。
然而那對任承庭看不見的眸子卻是寒冽的,迸射兩束足以令地獄結凍的冰冷星芒。
「放開我吧,任伯怕,讓人看見就不好了。」她細聲細氣地。
而任承庭也果真松開她了,將她窈窕胭體稍稍推離自己,老練的黑眸一揚,望向大理石打造的樓梯。
殷水藍跟著他調轉眸光——
是任無情!
不知何時,他俊帥挺拔的身子竟定立在回旋狀樓梯最高處,湛幽墨潭凝望著他們,深不可測。
她心一涼。
「你想做什麼?」
殷水藍望著靜立于她房門前的男人,語氣清冷。
他穿著家常的休閑服,肩上隨意搭著黑色毛衣,背靠著牆的姿態看來閑適率性,但凌亂的黑發以及眼下的淡淡陰影卻微微顯露了疲倦的況味。
他看來像是忙了一整天公事,回到家來,又強撐著精神等她到深夜。
「這句話該是我問你的。」他低聲回應,語調平淡,不帶一絲起伏。
她不信他真如此冷靜,「我想你可能對方才大廳那一幕有所誤會。」
「是嗎?」他半嘲諷地,兩道刀削劍眉輕輕挑起。
她漠然,瞥他一眼後伸手打開房門,「晚安。」她情淡一聲,就要當著他面將門關上。
他不許,鐵臂扣住她細腕,「我要跟你談一談。」
「談什麼?已經半夜兩點了。」
「我要跟你談,現在。」他一字一句,湛深銳利的眸子凝定她,不曾須臾稍離。
殷水藍心一跳,忽地沒勇氣迎視那凌銳深刻的眼神,低垂眼瞼,讓自己的眸光定在他淺藍色衣袖上。
「跟我走!他驀地低吼,手臂緊緊拽住她,一路將她由三樓強拉至屋頂,踢上屋頂大門。
她呼吸一緊,感覺那清脆的關門聲響仿佛一道符咒,阻絕了她與外面的世界。
現在,在這里,在任家這幢豪華宅邸的樓頂,只有她與他。
她不覺身子一顫。
他眯起眼,仿佛注意到她突如其來的顫抖,濃眉一蹙。
「披上。」
他命令道,隨著這句話落下的是他的黑色毛衣,溫暖地裹圍住她光滑的肩。
一股奇異的暖流隨之竄過她體內每一束血管。
然而,這樣的溫暖卻在她揚眸凝望他冷淡凝肅的俊臉時倏地一冷。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她用冰冷的語氣掩飾不爭氣的心慌意亂。
他沒立刻回應,默然凝視她許久,「你究竟回台灣做什麼?」
「什麼意思?」
「我問你回台灣,到任家的目的是什麼?」任無情微檄拉高聲調。
「我回台灣是因為工作需要,住到任家是你的邀請。」
「那傲天呢?你為什麼跟傲逃謳婚?」
「我跟傲逃謳婚是因為我愛他。」
「愛他?」他嗤之以鼻,眸中點亮兩簇灼焰,「你愛他會趁他不在時勾引他父親,倒在別的男人懷里?你稱那樣的行為叫愛他?」
「我剛剛說了,」她瞪著他,語聲仍舊冷靜,「大廳那一幕是你誤會了。」
「我沒誤會」
「你誤會了。」
「我沒有!他低吼,語調陰郁,盯住她的眼眸同樣陰郁,「你之所以那麼做是有目的的。」
「是嗎?她假裝不在意地聳肩,「那你倒說說,我有什麼目的?」
「為了報復。」
她眼睫一顫,「什麼?」
「為了報復。」他重復,語氣陰郁而沙啞,湛幽黑眸鎖住她,深不見底。「你接近傲天,接近任家每一個人都是為了報復。」
「為了報復?」她拼命抑制發顫的語音,「我為什麼要報復?」
「因為你的過去。」
「我的過去?」
「我請人調查了你的過去。」
「你請人調查我?」煙水美眸燃起憤然烈焰,「你憑什麼這麼做?」
「你怕嗎?」
她不語,緊緊握住雙拳,妝點著紫紅色寇丹的指尖深深陷入白女敕掌心。
「你怕我調查你嗎?水藍。」
她咬緊牙,「你沒有資格。」
任無情不語,只是瞪視她。
她同樣瞪視著他,細致瑩潤的臉頰先是染上憤怒紅暈,接著忽然刷白,毫無血色。
他竟派人調查她的過去?他查出多少?又知道多少?莫非她所有的心思早已全在他掌握中……
「你老實告訴我,接近傲天是不是為了復仇?」他忽地問,語音暗啞。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告訴我,你接近傲天是不是為了復仇?」他忽地失去理智,拉高嗓音,「他的失蹤跟你有關嗎?是不是你一手導演了他的山難?告訴我!」
他厲聲通問,雙臂用力握住她肩膀。
她忍住疼痛,「你懷疑我?」
「是。我懷疑你。」他激動地,眼眸布滿紅色血絲,「懷疑傲天的失蹤與你有關!」
他面上激烈抽搐的肌肉嚇著了她,她不禁倒抽一口氣,「你放開我!」
「不。」
「放開我!」她拼盡全力掙扎。
兩人你來我往,一陣激烈地拉扯,忽地,殷水藍重心一個不穩,向後退了幾步,最後跌坐在地。
而任無情,一步一步接近她,眸光陰沉晦暗,容顏明滅著讓人心悸的光影。
她心跳一停,「別、別過來。」
「告訴我,那件事究竟跟你有沒有關系?」
「別過來……」
「告訴我!」
震天的怒吼終于震碎了她拼命偽裝的鎮靜,縴細的身軀一抖,眸于朝他望去,卻又不敢真正望人他眼底。
她不敢看他,因那原本俊雅溫和的臉孔現在是陰暗的、猙獰的,蘊著讓人不敢逼視的怒氣。
她呼吸一顫,漫天的黑暗當頭籠下。
「別過來,別過來……」她語音破碎,眸光黯淡,瞬間迷惘的神思掙扎于現在與過去,游走于真實與黑暗之間。
她仿佛又見到那幾條在記憶中揮逐不去的灰色人影,嘴角噙著獰笑逼近她,團團將她圍住。
她不能呼吸……
「我只要你老實說,傲天的失蹤跟你有沒有關系?」
「沒有,不是我,不是我……」她拼命搖頭,雙手環抱住自己肩膀,一面急促地低語。
離她遠一點,離她這一點,離她遠一點!
「不要過來,我求求你們不要過來!」她呼吸凌碎,額上進出驚慌的冷汗。
她看著地面,卻看見灰色形影可怕地矗立面前。
「怎麼了?水藍,你怎麼了?」他似乎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改變了原先咄咄逼人的聲調。
她卻沒有听見,滿心滿腦依舊充斥著過去的夢魘。
那亙古的魅影,永恆糾纏著她……
她究竟怎麼了?原來那個冷靜淡漠、堅強自持的女人哪里去了?為什麼會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為什麼要那樣緊緊蜷縮著,雙臂裹圍著自己,仿佛在抵擋他人的侵犯?
是他暴烈的脾氣嚇著她了嗎?
任無情咬牙,一股濃濃的自責漫開他胸膛,自責過後,便是難以形容的心疼。
「抬起頭來,水藍,抬起頭來看著我。」他輕聲命令。
而她也照做了,螓首揚起,墨幽深潭定定凝望他。
然而,反照在那潭面的形影卻不是他。
她仿佛正看著他,然那眸光卻直直穿透過他,凝定不知名的時空。
「對不起,水藍。」他放柔嗓音,挺拔的身軀嘗試接近她。
她卻用一聲凌銳的尖叫止住他,「別過來!我求你們別過來,不要,不要……」她顫著嗓音求懇著,拼命揮著雙手,仿佛這樣就可以阻擋他的接近。
「別怕,水藍,我不會傷害你。」
他伸出雙臂想扶起她,她卻驀地驚跳起身,後退了好幾步,翦水雙瞳蘊著極度恐慌,「別踫我!」
她極度的驚慌震動了他,「你究竟怎麼了?水藍?」
她沒答話,依舊戒備萬分地盯著他。
他心一緊,「別這樣,我相信傲天失蹤的事跟你無關。方才是我太過激動,我向你道歉。」
她瞪著他,呼吸一陣緩慢一陣急促,極端不勻。
懊半晌,彌漫她雙眸的驚懼總算逐漸淡去,亂了韻律的呼吸亦恢復正常。
他凝望她,許久,「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
「為我剛才對你的誤解,也為你的過去。」
「我的過去?」她語音不覺尖銳。
他默然,半晌忽地嘆氣,揚起線條堅毅的下頷湛眸朝天際望去。
幣藍色天幕的最遠處,一顆星子孤寂地躲在角落靜靜地在一片暗黑中綻放著黯淡輝芒。
他心一扯。
「我都知道了,水藍。」他低低說道,語音暗啞。
「你知道什麼?」她防備地問。
「我知道為什麼你十三歲那年會父母雙亡,我知這為什麼你會被送人孤兒院,我也知道究竟是誰害得你家破人亡。」他說,語聲一句比一句低微,一句比一句沙啞。
「你……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他低頭,幽深難解的眸子重新凝定她。
他就那樣深深望著她,而她,默默回望著,唇瓣蒼白,眸中掠過一道又一道異芒。
她正壓抑著,他知道,敏感地察覺到現在的她呼吸、心韻都該是強烈不穩的,只是十幾年來環境的訓練令她的外表還能維持鎮靜。
她學會用冷靜與堅強面對挫折與逆境。
他心髒拉緊,「對不起,水藍,我父親對不起你.
「任家——對不起你。」
「你……究竟在說些什麼?」
他合上眸,「十三年前,你家原是個和樂安康的小家庭,父親開了一家小堡廠,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業,卻還供得起你們一家優裕的生活。可是有一天,一家大型集團企業看中你們那一塊區域的土地,堅持收購。你父親為了工人們的生計,堅決不賣,卻因此招來橫禍……」
「別、別說了。」她語音發顫,玉手撫住絆頭,墨密的眼睫低掩。
他深吸口氣,知道自己正殘忍地重新劃開她心上還未結痴的傷口,但仍強迫自己繼續。「那家大企業放出語言,切斷你家工廠所有供應商來源,也令你們失去每一個客戶,銀行也拒絕貸款,強制拍賣你家房子和工廠。你的父親不得已宣告破產,又得不到工廠工人們的諒解,放火燒了你們的房子,害你們一家四口無家可歸。你父親受不了打擊,自殺了,你母親精神崩潰,進了精神病院療養,而你弟弟,加人當地一個黑道幫派……」
「別說了……」
他咬緊牙關,「後來,你弟弟當場被抓到販毒,送進了少年感兒院,你為了讓他月兌離幫派,答應黑幫老大賣春——」
「別說了……我求你!」殷水藍顫然低喊,驀地跪倒在地,雙手緊緊掩耳,「我求你……」
她很痛苦,他明白。
他怎會不曉得呢?╴
他怎會不曉得這些從自己嘴里說來平淡的言語對她而言字字句句皆是最冷酷的折磨,像一把鋒銳的利刃,毫不容情地切割著她已然支離破碎的心?
他怎會不曉得她的心早已不完整了,而方才他所做的便是冷酷地在她早已殘破的心再劃上幾道傷痕?
他怎會不明白她的痛苦,怎會不明白自己殘忍?
但他不得不啊,不得不那麼做,不得不像個劊子手般切割她破碎的心。
因為他想解她的心結,想救她免于沉淪,為了令她重新得回一顆完整的心,不得不挑開她心上的傷痕仔細檢視啊。
她明白嗎?能原諒他嗎?
「原諒我,水藍,原諒我。」他低喊,痛楚地望著她。
她驀地揚頭,蒙蒙眼眸既是強烈憎恨,又軟弱地流露幾許懇求。
她就那樣望著他。一言不發,菱唇發顫。
「水藍。」他再次輕喚,蹲,雙臂溫柔地搭上她抖顫有如秋風落葉的雙肩。「我很抱歉,水藍,」低啞的嗓音蘊著誠懇,「任家對不起你。」
「是嗎?你道歉?你說抱歉?」自她唇間逸出的言語猶如落雪,片刻便融于靜夜空氣中。
然後,那總漫著水煙的美眸輕輕一眨,再一眨,而墨睫仿佛沾上剔透淚珠,微微的濕潤。
「有什麼用?有什麼用……」她喃喃自語,語調空乏,雙目無神,幽然凝視遠方——不知名的遠方。
那是一對失去夢想的眸子。
他想著,無法不覺得心痛。
要不是父親當年為收購土地不擇手段地打擊殷家,她不會家破人亡,不會年紀輕輕便被迫賣春。
她不會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被送人孤兒院。
是他的父親奪去她做夢的權利,是任家害她失去夢想!
是他們對不起她——
「是我們對不起你,水藍。」他急切地,既沉痛又心疼,「你說,我們要怎樣才能補償你?要怎樣才能彌補對你的虧欠?」
她只是瞪他,「你們要補償我?」
「告訴我該怎麼做。」’
「你問我該怎麼做?」殷水藍瞪他,逸出一陣歇斯底里底里的低笑。「好,我就告訴你!」她驀的拔高聲調,灼亮的眼眸如火,燃燒著熊熊憎恨,「還我爸爸來,還我媽媽來,還我弟弟來!」
他一震。
「你做得到嗎?你有辦法嗎?」
「水藍——」
「做不到吧?就算任家再怎麼財大勢大,也沒辦法讓人起死回生……」她忽的立起身,冰銳的眼眸瞪著他,「你有辦法讓我父親不自殺嗎?有辦法救回我那好不容易出了少年感化院,卻又卷入幫派械斗,無辜致死的弟弟嗎?有辦法令我情緒崩潰的母親心底的傷痕平復,不因為我父親與弟弟的慘死郁郁而終嗎?你有辦法嗎?有辦法嗎?」
她逼問著他,一句比一句急迫,一句比一句嚴厲。
他默然,只覺她聲聲控訴猶如雷電不停擊打著他,令他身軀心靈皆大受震撼,卻神思迷亂,無可奈何。
「你做不到吧?做不到吧?」她說,蒼白的嘴角跟著揚起冰冽消意。
他無法忍受那樣的冰冽,「我承認自己做不到。水藍,我承認自己沒有起死回生的能力,無法救回你最摯愛的親人。但我……」他深吸口氣,「我想救的人是你啊。」
「什麼?」
「我想救的人是你。」他驀地起身,雙手握住她肩膀,強迫她蒼白若雪的容顏面對自己。「我沒辦法救回你的親人,卻可以救你啊,水藍。」
「你——想救我?」
「別再那麼做了,水藍,別那麼做!」深邃的黑眸攫住她,蘊著真誠與渴切,「別利用自己的身體勾引我父親——你那麼做又能怎麼樣呢?嫁給他謀奪任家的財產?還是趁他熟睡時出其不意地砍他一刀?我不要你那麼做!」
「我怎麼做不干你的事。」
「這種復仇方式只會傷害你自己啊。」
「那到又怎樣?」
「我不要你這樣傷害自己!」他驀地低吼,十指緊緊抓住她,急切的神態恍若極力想把理智灌人她腦海里。
她撇過頭。
七月不許你這樣傷害自己。」他咬牙,伸手轉回她清麗容顏,黑幽的眸鎖定她。
她回凝他,眼瞳反照著濃濃倔強。
「放開我。」
「我不。」
「放開我!」她放聲喊,用力甩開他雙手,旋身便走,急促的步履像躲避著什麼。
他亦立刻回身追上她,伸手扣住她手腕,「別走。」
「你放我走!」她掙扎著,拼命想甩月兌他的鉗握。
他不肯放,反倒將她整個人更拉向自己;她站立不穩。身子軟靠向他,而他,趁勢將她圈在自己寬闊的胸膛前。
「我叫你放開我!」她憤恨地喊,粉拳握起,用力擊打他胸膛。
他先是由著她打,任她濟盡力氣捶打傾泄滿月復怨怒,待她累了、倦了,才緩緩伸手,拉下她柔細皓腕。
「答應我好不好?水藍,」他凝望她,眼神溫柔,語聲更是溫柔無比,「別再繼續墮落了。」
她沒答話,兩汪墨黑寒潭逐漸結凍,從表面開始。及于最深的底層。
他忽地冷顫,感覺脊髓竄過一道寒流。
「我早已經沉淪了。」她一字一句,語氣清冷。
「什麼意思?」
她不語,只凝睇著他,幽幽冷冷,嘴角優雅地拉開一彎讓人心寒的甜美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