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扉,暖暖灑落米黃色沙發,以及沙發上幾個散坐的女人。她們飲著汪明琦剛剛送來的水果茶,明亮的眸都望向正半躺在沙發上,閉眸沉思的葉盼晴。
今天的聚會,她姍姍來遲,來了,卻又是這般意興索然,教她們不禁有些擔心。
「是因為那個護花使者嗎?」柴晶晶小心翼翼地問,「好像放完假後都一直沒看見他,怎麼回事?」
「……他走了。」
「走了?」三個女人同時一驚,「去哪兒了?」
「我不知道。」
「為什麼?」董湘愛不解,自從從柴晶晶那兒听來有關失憶王子的故事後,她一直浪漫地以為他與葉盼晴會發展一段戀情--「他恢復記憶了嗎?」
「……恢復了。」
「那他是誰?哪里的人?」
「英國人。」簡短的回應顯示葉盼晴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可她的好朋友們卻不肯放過她,「他就這麼走了?你為什麼不留他?」
「是我要他離開的。」她淡淡地說,展開疲倦的眸,「別問了好嗎?我不想談這件事。」
「可是……」
「好了。」汪明琦以眼神制止其他兩個女人的好奇心,她遞給葉盼晴一杯暖暖的水果茶,若無其事地開啟另一個話題。
于是,幾個女人開始談起剛剛過完的農歷年,柴晶晶與男友到義大利玩了一趟,帶回一疊相片以及甜蜜回憶。
葉盼晴分一半心听,另一半,恍然沉浮于虛無縹緲間。
這個年她是一個人過的,姊姊因為公事到美國出差,姊妹倆只來得及在除夕那晚簡短地吃頓年夜飯。
葉亞菲看出了她心情不佳,卻沒有點破,兩個人言不及義地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
她感謝姊姊沒有過問她的心事,因為如果她問了,她真不曉得怎麼回答。
從很久以前,她就不告訴姊姊自己的心事了,總覺得自己小小的煩惱在精明颯爽的姊姊眼中必然是十分可笑的。
她不希望被嘲弄,更不願被同情。
她寧願一個人,獨自舌忝舐傷口。
拔況關于石修一的欺騙,就連眼前這幾個感情融洽的手帕交,她都不想傾訴。
不知怎地,她不希望好友們知道石修一的真實身分,不希望她們因為他接近她的目的而討厭他。
她希望她們對他,能保有一個良好的印象。就像她一樣,只保留好的回億。
她願意只記得他的好,記得他隱藏在粗魯言語下的關心,記得他不經意的溫柔,記得他凝望她時,眼底那抹深深的、醉人的藍。
她願意只記得他的吻,那既暴烈又甜蜜的吻,那輕易軟化她整個人、整顆心的吻。
她願意只記得他的陪伴,當她熬夜工作時,他坐在她床上,靜靜讀著書,偶爾丟給她幾句諷刺的陪伴。
她願意只記得他吃她親手烹煮的料理時,狼吞虎咽的模樣,只記得他朝她伸出手,要她再添一碗飯的滿足神情。
她願意只記得當他第一次使用她那台有點「秀逗」的洗衣機時,氣得暴跳的模樣,只記得他一面拖著吸塵器,一面朝她怒吼他痛恨做家事。
她願意只記得,記得除了他的欺騙外,所有的一切。
所有的,一切……
淚水忽然悄悄地滾出她眼眶,那麼安靜,安靜得她毫無所覺。
可她的朋友卻發現了,彼此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神。
***
兩個男人的身軀無情地被拋起,臃腫的、粗壯的身軀在空中劃了個美妙的弧度,然後伴隨著兩聲驚叫,重重撞落地面。
可他們不敢喊疼,模了模鼻頭,匍匐到一個修長的人影前。
「我剛剛說的話,你們听清楚了嗎?」男人冷著嗓音。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兩個家伙連忙點頭。
「回去告訴你們的頭,‘公主的願望’在我手上,想要的話直接找我拿,不許你們動她一根寒毛。」
「是、是,我們知道。」兩人陪笑。
「滾吧。」
「是,是,馬上滾,馬上滾。」兩個被揍得全身是傷的男人倉皇奔逃。
他瞪著他們,冷冷一哼。
「找到幕後主使了?」清柔的女聲□地揚起。
他旋過身,迎向美麗的搭檔,嘴角勾起冷諷弧度,「中山彰。」
「是他?」譚梨挑眉,「去年還沒受夠教訓?到現在還盯著我們?」
「看來有必要請上頭好好警告他一下。」
「嗯。」譚梨點頭,頓了頓,「好了,跟蹤了幾天,總算逮到他的手下,現在你可以放心回英國了吧?」
「……」
譚梨嘆息,「我們已經誤了最後期限了,再不走,我怕上頭要對我們下緝捕令了。」
「我知道。」他繃著下頷。
「還舍不得她?」
他不語。可他毋需回答,從他藏不住痛楚的神情,譚梨早看透了一切。
他放不下她,也許這一輩子,永遠也放不下她……
「她恨我。」他喃喃。
「修一,你听我說……」
「她永遠不想見到我了。」他自言自語,對她的話置若罔聞,一逕沉浸于濃濃自責--
方才還肆意痛揍兩個彪形大漢的酷男,此刻,黯然蕭索得仿-連續被摑了幾個巴掌。
「修一……」
「我再也見不到她了。」他緩緩邁開沉重的步履。
望著他頹然蒼茫的背影,譚梨心弦一扯。
看來她有必要為這個搭檔做些什麼--
***
又下雨了。
捷運站外,密密織了一張雨網,灰色的、迷蒙的網。
葉盼晴嘆了一口氣,從背包里取出碎花傘,撐開。
走過每逃詡會走過的路,經過每逃詡會經過的店,然後,習慣性地穿過巷口那家便利商店的玻璃門。
叮鈴。
她展袖拭干發上涼涼的濕意,一面信步閑晃。
晚餐要吃什麼呢?眸光一轉,觸及玻璃櫃里的鰻魚便當--那是他最愛吃的,她驀地收回手。
他已經不在了,而自己並不愛吃鰻魚飯。
她澀澀苦笑,隨手挑了兩個三明治,然後打開飲料櫃,取出一罐冰茶。
到櫃台結帳時,打工小弟對她微笑,「今天不買啤酒嗎?好像很久沒買了吧?還沒喝完嗎?」
她心一扯,「不,不買了。」已經沒人喝了。「以後……都不會買了。」
「哦。」
結過帳後,她提著食物袋來到雜志架前,考慮著是否要買幾本回家解悶。
叮鈴。
又有客人進來,帶來一室濕意。
「給我一包DavidDuff。」是個男人的嗓音,粗魯的、熟悉的嗓音。
DavidDuff,正是他喜歡的香煙品牌……
她驀地心跳加速,猛然旋過頭,瞪向那個剛剛進門的男人。
他的背影,修長、挺拔。
是……他嗎?
右手撫住絆頭,她下意識地屏住棒吸,等待他轉過臉龐。
仿佛只有幾秒,又似乎過了一世紀,他終于回過頭了,黑亮的眸落向她……
不是他!
她唇瓣一顫,幾乎抖落歇斯底里的笑聲。
不是他。
她閉了閉眸,這一刻,恍然察覺自己原來如此思念他。
她深吸一口氣,忽地,匆匆奪門而出,逃離這令她無法負荷的思念。她忘了拿傘,一路小跑步,好不容易奔回家門時,已然淋得全身濕透。
她狼狽地在背包里搜尋著鑰匙,一面找,一面急促喘息。
然後,當她好不容易掏出鑰匙預備開門時,一張忽然映入眼瞳的臉孔瞬間奪去了她的呼吸。
***
「想喝什麼?我這里只有冰茶跟番茄汁,或者你想喝熱飲?有可可、咖啡、紅茶……」
「給我一杯白開水就行了。」清柔的嗓音打斷她倉皇的詢問。
「溫的可以嗎?」
「好的,謝謝。」
為客人斟了一杯溫開水後,葉盼晴瞥了一眼被她佔據的單人沙發,接著,猶豫的眸光瞥向另一張長沙發。
「啊?是不是我坐了你習慣坐的位子?」
「不,不是的。」只是這張沙發,曾經是他的床,自從他離開後,她不曾使用過。
看來她終究得面對現實的。
她微微苦笑,暗暗深吸一口氣,在長沙發落坐。
「找我有事嗎?」她揚起瞳,望向面前容顏秀麗的女人。她長得真的很漂亮,不只漂亮,還帶著股颯爽的氣韻,那讓她整個人看來神采飛揚,英姿奪人。
她是他工作上的搭檔,美麗聰明的伙伴。
「有些事想告訴你。」譚梨說,啜了口水,然後靜靜睇她,「首先,我應該向你道歉。」
「道歉?」她愕然。
「是的。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修一接近你的目的,卻一直幫著他欺瞞你,今天事情會弄成這樣,我也有錯。」譚梨誠摯地望著她,「我真的感覺很對不起。」
她默然,許久,才輕輕開口,「不能怪你,譚小姐,你是修一的朋友,自然要幫他的。」
「你肯原諒我嗎?」
「嗯。」
「謝謝。」譚梨微微一笑,頓了頓,「我還有件事想說。」
「請說,譚小姐。」
「叫我譚梨。」
「嗄?」
「請叫我譚梨。」她柔柔央求,「如果你是修一最關心的人,那麼我也希望能做你的朋友。」
修一最關心的人?
葉盼晴一震,不可思議地瞪視譚梨。
綁者又是嫣然一笑,「我告訴你一個故事好嗎?盼晴。」她輕輕喚她的名。
那樣的輕喚有種奇特的魔力,她不知不覺點了點頭。
「我跟修一是在ICSR認識的,InternationalCentreofSupernaturalPowerResearch,國際超能研究中心,總部設在英國倫敦,在全世界都有分部。你應該已經听說了吧?」
「嗯。」
「這個組織網羅了各方具有超能力的好手,目的除了對超自然力量進行研究,也負責防止超能力者因為濫用超能力而造成對一般人的傷害。我是在英國念高中的時候自願加入ICSR,而修一卻是在很小的時候便被迫被組織吸收。」
「被迫?」听聞這個字眼,葉盼晴呼吸一顫。
「他擁有很強大的念動力,盼晴,在他小時候他並不懂得如何控制這樣的力量,無意之間,傷害了許多家人朋友。修一的家人對他不可思議的力量感到很恐懼,甚至嘗試把他送到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葉盼晴震驚地拉高嗓音。
「是的,精神病院。」譚梨點頭,語氣蒙上黯然,「後來,是某個ICSR的探員發現了他,主動將他帶回。那是……應該是在他七歲那年吧。」
「七歲?」在那麼小的時候他就離開家了嗎?
「然後,他被關在一個密閉的房間里,由三個老師輪流監護,他們教他控制能力的方法,如果學下會,他就不能出去。」
「什麼?」葉盼晴憤然,「這太過分了!他們怎能這樣幽禁他?這是……這是違反人權的!他只是……只是一個那麼小的孩子啊!」他會有多麼害怕、多麼恐慌?
她緊緊咬唇,仿佛能感受到他當時的無助與痛苦。
「可是如果他學不會控制能力,他便會對周遭的人造成傷害,他們會害怕他,不敢接近他,就像他的家人一樣。」
天!
「他整整被關了半年,才被允許跟其他人一起用餐,一年後,才能走出研究大樓。」
她閉了閉眸,十指緊緊互絞。
「然後,他便被安排接受訓練,訓練他成為一個超能力緝捕者。」
「緝捕者?」
「追緝,或是逮捕。」譚梨解釋,「我們的任務是接受上級命令,到世界各地調查超自然案件,緝捕那些危害人類的超能力者,或者物品。」
「比如……‘公主的願望’?」葉盼晴顫聲問。
「‘公主的願望’並不是我們的任務,修一是為了個人興趣才想得到它。」
「個人興趣?」
「因為它的力量,因為它只听從女性命令的力量。」譚梨緩聲道,「為了控制力量,修一承受了常人無法想像的嚴苛訓練,他不明白為什麼‘公主的願望’擁有比他還強大的力量,而這力量又只听女性主人的號令?他很好奇。」
「所以,他才千方百計接近我,想探得背後隱藏的秘密?」
她懂了,終于。
她終于明白修一為什麼對那顆藍鑽如此執著,為什麼為了得到它不惜欺騙她。
雖然仍然為他的謊言感到心痛,可她終于能理解他的行為。
「你能原諒他嗎?盼晴。」譚梨啞聲問她。
她沒有回答,站起身,直直走向通往陽台的落地窗。
曾經,他以為她心情不好,特意買了一把仙女棒來振作她的精神,就在陽台,他與她共同凝視那燦爛煙花。
他笑她無聊,聲稱這樣的舉動簡直愚蠢。
可他還是在一旁陪著她。
一個人的本質是不會變的,雖然他編造著謊言接近她,可他仍然以一種特別的方式溫柔待她……
迷蒙的眸一揚,望向窗扉一角。
那里,曾經掛著一具可愛的祈晴女圭女圭,在她趕他離開的那晚,她沖動地扯下它,狠狠拋向天際。
她發誓,再也不見他了,她與他,本是兩個世界的人,不該有交集。
「……請你告訴他,譚梨,告訴他我不怪他。」她低低開口。
譚梨大喜,「那麼你肯再見他-?」
「不。」她搖頭,「我想暫時還是不要比較好。」
「為什麼?」
因為她不想再依賴他了,因為她要一個人也過得很好,因為她想弄明白如果不要白馬王子,自己真正的願望究竟是什麼。
凝睇她沉默的背影,譚梨有些黯然,她顰眉,正想說些什麼時,胸口忽地一陣悶痛,恍若遭受某種重擊。
她瞪大眸,看著突然出現在腦海里的影像,心頭漫開不祥的預感。
「糟了!」
「怎麼了?」察覺她的異樣,葉盼晴旋過身來,「什麼事槽了?」
「修一有危險!」
***
寂靜的山區,忽然爆開陣陣巨響。
茂密的樹叢問,幾個黑影迅速晃動,其中兩個,緊迫追著另一個。他們追著,偶爾搬動巨石砸在試圖逃逸的男人前,阻止他的去路。
「該死!」男人詛咒,使用念動力一一把攔路巨石-開,以最快的速度穿出樹林,來到一片空曠的草地。
草地前,一片斷崖,後頭,正是那片森林。
他嘆口氣,知道自己終究逃不過,索性停下步履,緩緩旋身。
「你們究竟想怎樣?」俊眸眯起,冷冷瞪向追逐而來的兩個黑衣人。
「奉上頭命令,給你一點教訓。」其中一個黑衣人回道,薄銳的嘴角揚起陰狠的弧度。
「什麼樣的教訓?」
「這個!」另一個聲音拔峰而起,跟著,一陣強風卷起砂石,毫不容情地襲向他。
他凝定全副心神,召喚體內的力量。
龍卷風被他擋在幾尺之外,憤慨地呼嘯狂號,就是無法近他的身。
「我來!」另一個男子加入,雙臂一層,推動龍卷風前進。
兩股力量合流,匯集成遠比他強大的能力。
他漸漸地抵擋不住了,踉蹌後退。
終于,兩人的力量高過了他,風越過了他設下的屏障,放肆地侵向他,將他整個帶起,在空中任意玩弄。
直到盡興了,才將他狠狠拋落。
他的胸膛撞上堅硬的地面,逼出一腔血。
他雙手撐地,硬氣地站直虛軟的身軀,幽深的眸不馴地瞪向站在遠處的兩個男人。
「看來你還不服氣。」兩人冷笑,交換了一個眼神,重復方才的伎倆。
一次又一次,他被他們卷起、拋落,再卷起、再拋落。
藉著一次次的重擊,他們試圖折服他的意志,要他開口,開口求饒。
可他不肯,即便全身骨骼痛得快散了,即便一口又一口地吐血,依然不吭一聲。
「好家伙!」
兩名黑衣人證了一聲,可手下的動作卻絲毫不停。他勉力展眸,看著又一波龍卷風朝他襲來。
沒有力氣抗拒,也不想抗拒。
他閉上眸……
「不要!」尖銳的女聲□地高揚,震動了相互對峙的兩方。
接著,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味道,隨著風,送入他鼻端。
是薰衣草。是……盼晴!
他愕然,驚恐地發現她不知何時搶到他身前,代替他承受了龍卷風的侵襲。風將她高高卷起,然後,狠狠拋落。
「不--」他嘶喊,雙臂一展,凝聚全身僅剩的力氣托住她縴細的身軀。
她不能摔,那樣柔弱的身軀,禁不起摔……
當她落地後,他疾奔上前,慌亂地撐起她柔軟的上半身。「盼晴,盼晴,你怎樣?你沒事吧?」
「我……沒事。」她虛弱地應道,容色蒼白,「有事的……是你,修一,你受傷了。」說著,她伸手撫去他唇畔血漬,瞳眸滿是痛惜。
「我沒關系,習慣了。」他急急說道,急急檢查她全身上下,「你呢?你怎樣?」
然後,他忽地看到了,她的手臂擦傷了一大片,她的大腿淤青紅腫,還泛出血絲。
細細的,艷紅的血。
瞪著那美麗卻也刺目的紅,石修一驀地驚呆了,他怔怔地瞪著,胸臆逐漸漫開某種他無法控制的憤怒。
她受傷了--為了他,她受傷了。他竟沒能保護她,他費盡力氣托住她,卻還是讓她流了血。
他沒護住她,沒護好她……
「啊--」痛楚的嘶號沖破了雲霄,宛如落雷,突如其來。
他跳起身,伸直手臂,指向兩名黑衣男子。
他的怒氣,暴烈激昂,他的力量,排山倒海。
空氣中的流快速奔竄,一株株樹木遭他劈落,而那兩具血肉之軀更早已被他掙月兌封印的力量高高舉在空中。
他發狂了。
葉盼晴驚慌地望著這一切,望著那嵌在一張扭曲臉孔上的血色雙瞳。
他發狂了,他的力量會害死那兩個男人……
「不,不要這樣,修一。」她奔向他,緊緊地、緊緊地抱住他的腰,「放他們下來,不要傷害他們。」
「讓我教訓他們!」他嘶聲喊,像頭猛獸般猙獰地咆哮,「我要狠狠教訓他們!」
「不,不要。」她踮起腳尖,捧起他狂怒的臉龐,「我下要你傷害他們,修一,冷靜下來,別再傷害任何人。」
「可他們傷害了你!」
「我很好,我沒事。你必須控制自己,控制自己的力量。我知道你能做到,對嗎?你能做到的。」她溫柔地望著他,溫柔地對他說,「你一定能做到,修一,停下來,下要這麼生氣了。」
「盼晴?」他困惑了,在她一聲聲溫柔的呼喚下,在她一句句溫柔的勸導下,胸膛漫天燒開的怒火,漸漸熄了。
他逐漸冷靜下來,瞳眸斂去了可怕的血霧,臉部肌肉也不再抽搐。
他平靜下來了,空氣中的流下再四處奔竄,樹木不再倒落,那兩個男人也輕巧地落定地面。
「沒事了,修一。」她抱緊他,像一個母親抱著她受驚的孩子一樣抱緊他,「沒事了。」
望著這一幕,譚梨不覺感動,鼻尖一酸。
她深吸一口氣,輕盈的步履經過緊緊相擁的兩人,走向兩名黑衣人。
「你也看到了,譚梨。」其中一名男子開口,「今天的事要是我們報告上級,給石修一的懲戒可就不像現在這小兒科了。」
這樣折磨他還說是小兒科?
譚梨下頷一凜,「你們傷了他關愛的人,又怎麼能怪他因此發狂?」
「那是誤傷……」
「我知道。總之,今晚就到此為止吧。」她沉聲道,「回到英國後,我們自然會向上頭請罪的。」
「那好吧。」兩名男子點了點頭,應允了她的求情,大步離去。
目送黑色的背影淡去後,譚梨旋回身,「沒事了,我們走吧。」
「謝謝你。」石修一啞聲道,「這下你可真的被我拖下水了。」
「小意思。」她淺淺地笑,「不然搭檔是用來做什麼的?」
他也回她一笑,可只一會兒,立即斂去。
「修一!」感覺他的身軀突然癱軟在自己懷里,葉盼晴驚慌莫名。
「沒事,他只是暈倒了。」譚梨安慰她。
「暈倒?」
「今晚,他受的折磨夠多了。」
是啊。
她迷蒙著眼,望著懷中面色蒼白的男人。
他受的苦,夠多了。
她心一扯,慢慢收攏雙臂,讓他安適地躺在自己懷里。沁涼的頰,輕輕貼上他的。
「沒事了,修一,沒事了。」溫軟的撫慰,靜靜在夜空中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