餅完農歷年後,媒體與金融界熱烈關心的重頭戲上場。
四月初即將召開的鈺華金股東大會,在二月初完成股東名單最後過戶,京信證券立即在記者會上宣布其對鈺華金的持股已經達到百分之十。幾個月來在市場上傳得沸沸揚揚的經營權爭霸戰,在市場與公司兩派人亡都公開承認下,逐漸白熱化。
當然,在這場懊戲里,握有鈺華金百分之六股權的官股也不甘缺席,主動扮演起協調兩派的角色。
這天下午,飯店內,由財政部長主導的聯合征求團協調會議開始前,喬旋將顧元璽拉到飯店提供的休息室內,悄聲問道︰「你說她會接受協商的決議嗎?」
彼元璽沒立刻回答,拿著根古巴雪茄,饒有興致地把玩著。
這雪茄是他特地請朋友從古巴揩來的,他將其中一盒留下,其它的分送出去當賀年禮,當然,財政部長也收到一盒。
這些日子他透過喬旋,好幾次私下拜會部長,象樣的伴手禮當然少不了,除了雪茄,他投其所好,也送了不少古書跟古玩,每一件,都是得之不易的精品。
部長似乎也很領情,至少,對程以萱有意拿子公司的交叉持股來行使投票權一事,官股是站在京信這一邊了。
只是,那倔強的女人當然不會就此罷休。
一念及此,顧元璽微微一笑,朝奸友比出一根手指,「我跟你賭一盒雪茄,以萱決不會接受協商的結果。」
「你確定?」喬旋不信。「可是目前的情況對她完全不利啊!」
「她還有最後一招。」
「哪一招?」
「自組委托書征求團。」
「哦?」喬旋挑起眉。
這下事情有趣了,這兩個人拉攏大股東還不夠,還要掀起委托書大戰,把小鄙東也扯下戰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近的股票市場憊真是熱鬧啊!
「你確定她會這麼做嗎?征求委托書需要一大筆資金耶。」
「她一定會這麼做。」顧元璽自信地點頭。
也許別人會懷疑以萱的毅力與決心,但他可不會,他很清楚她是多麼好勝的一個女人。
「看你的表情,好像不僅知道她會這麼做,還很期待的樣子。」喬旋打量他,鏡片後的眸閃著銳光。「這場游戲你玩得特別投入嘛。」
「不論跟誰玩,我都一樣投入。」顧元璽淡淡道,深眸炯炯。
只是跟她玩,別有另一番樂趣。
不論是公開場跋看她施展女性魅力,暗示這場戰役是大野狼欺負弱女子,或者私底下看她扮演精明的商業女間諜,在他身邊竊取情報,他都覺得其樂無窮。
這變化多端的女人啊!他發現自己總在不知不覺中期盼著她的下一步……
「看你這麼開心,我實在不想潑你冷水。」喬旋富含深意的話拉回他心神。「不過你別忘了,財政部也在這場游戲中哦。」
他在暗示什麼?顧元璽心念一動,表面卻不動聲色。「我很清楚宮股扮演的關鍵性角色。」
「你知道就好了。」喬旋微笑,推了推鏡架,站起身。「好了,我們該去開會了。不過我們還是分開走比較好,畢竟這場協商財政部是站在中立立場,要是我跟你同時進場,難免會引人聯想。」
喬旋眨眨眼,旋身率先離去,顧元璽則坐在原處,出神地想了一會兒後,才站起身,走向會議室。
預定開會的時間一到,所有相關人等陸續現身,五分鐘後,每個人皆已就定座。
程以萱就坐在顧元璽對面,她今天還是一身招牌的黑色套裝,香奈兒的設計烘托出一身貴氣傲雅。
他對她微笑,她也回他一抹淡到極點的微笑,兩人宛如陌生人,客氣生疏地打招呼。
部長駕到,會議正式開始,經過一個半小時的協商,決定了未來鈺華金控的董事席次分配。
正如顧元璽之前和財政部達成的默契,京信與官股各得八席,程家只拿到一席。
彼元璽淡淡笑,舉杯啜飲一口半涼的咖啡,等待程以萱提出抗議。
「程董事長,-意見如何?」部長問,所有人將視線調向今日的女主角。
她默然,低眉斂眸,縴縴蔥指輕敲玻璃水杯,然後,她端起玻璃杯,慢慢送入唇畔。
彼元璽蹙眉。是他看錯了嗎?為什麼他似乎看到玻璃杯里的水液不平衡地搖蔽——她的手在發抖嗎?
她喝口水,放下玻璃杯,敲出一聲脆響,他心一震,看著她將一雙玉手收到桌底下。
秀顏揚起,明眸流轉,一朵清艷動人的微笑,送給與會諸人。
「我沒意見。」她平淡地說,眸光回到部長身上。「就這樣吧!」
她說什麼?!彼元璽猛吸一口氣,不敢相信。
她放棄了?他瞪視程以萱,目光驚疑不定。除了他和頗覺奇怪的喬旋外,所有人都是一臉欣慰,接受她的退讓。
幾個父執輩的大股東甚至站起身,拍了拍程以萱的肩。
「太好了,以萱,-果然識大體。」
「反正-跟元璽就要結婚了,這鈺華金是誰的不都一樣?」
「什麼時候辦婚禮?我一定去喝你們這杯喜酒。」
蹦勵,安慰,此起彼落,程以萱從頭到尾不說話,一徑淺淺勾唇微笑。
她在笑。顧元璽眉宇擰攏,默默注視她。這笑,是真心的嗎?
憊來不及細想,她已經來到他面前,朝他伸出手。「恭喜你,元璽。」
鈺華金控是你的了。
這句話她沒說出來,可他卻從她的眼神明明白白地看到,他陡然站起身。
「以萱,-……」
她不讓他有質問她的機會。「這美好的一仗我已經打過,沒有遺憾了。」
什麼打過?她明明還有戰術可用的啊!
「-怎麼……」
她再次打斷他,「讓我們達成和平協議吧!」她朝他俏皮地一眨眼,笑顏清麗而甜美,可不知怎地,他卻能隱隱感到其問蘊藏的淡淡哀傷。
什麼見鬼的和平協議?去他的!
他驀地握住她臂膀,不顧他人的訝異,咄咄逼人的目光直視她。
「-想做戰場上的逃兵嗎?以萱。」
她別過頭。
「這場仗還沒打完呢,-想就這麼認輸?」他繼續逼問。
她還是沉默。
「以萱!」他氣急敗壞。
她扯下他的手,「我還有事,先走了。」
匆匆拋下一句話,她旋身,如受驚的彩蝶,翩然飛去。
她不對勁!
眼見程以萱迅速離席,顧元璽幾乎想立即追上去,可惜一群大股東攔住了他,一個個向他道賀,就連財政部長也拉著他私下談話。
等到他能月兌身時,已是半個小時後,他坐上車,正想踩油門加速時,手機鈴聲響起。
他瞥一眼屏幕,是他大哥。
他接起電話,「大哥。」
「怎樣?協調會開完了嗎?」顧元禮劈頭就問。
「開完了。」
「結果怎樣?」
「官股八席,我們八席,程家一席。」
「嗯,听起來還不錯。」顧元禮沉吟。「不過以萱一定不肯答應吧?」
「她答應了。」
「什麼?」顧元禮吃了一驚,停頓數秒,才若有所思地開口,「看來她還是听進去了。」
「什麼听進去了?」顧元璽直覺不妙,急忙追問︰「大哥,你跟她說了什麼嗎?」
「也沒什麼,我只是要她別利用你的感情。」
「什麼?!」顧元璽驚愕,呆握住手機,半晌才問︰「你為什麼這麼說?」
「我知道你一定氣我不該插手你的事,可是元璽,我真的覺得在鈺華這件事上,你好像一直在讓她。」
「我沒有!」
「真的沒有嗎?」相對于弟弟的激動,顧元禮顯得平心靜氣。「你冷靜想想,難道你的步調完全沒受到她影響嗎?」
「我……」顧元璽話一頓。
他的步調,當然受到影響了。從那日在他的店里與她相遇開始,他的人與心,一直受她牽引。偶爾夜深人靜時,他也會有些些害怕,害怕自己太看重她,太在乎她的喜怒哀樂。
他已經不是從前那個百分百冷靜自持的他了。
「你過來我這兒吧!」顧元禮溫聲道,「爸爸也在這里,他想听听你下一步想怎麼做……」
「我不能過去。」顧元璽打斷兄長。「我要去找以萱。」
「你說什麼?」顧元禮不敢相信。「你沒听見我說的嗎?爸爸在等你。」
「我知道,可是我想先確定以萱真正的決定。」
「什麼真正的決定?她已經決定退出了啊!」
「她不是真心的。」顧元璽嚴肅道,「我要確定她到底在想什麼。」
「元璽!」顧元禮聲嗓一變。
听出兄長語氣蘊含的強烈失望,顧元璽黯然,「對不起,大哥。」
「你還敢說自己沒受她影響?」顧元禮語帶指責,「你已經不像以前的你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顧元璽咬牙回道。
「讓女人也要有點分寸。鈺華這件事只準成功,不準失敗,你懂嗎?」
「我懂,我一定會成功的.」
「你最好會。」顧元禮警告弟弟,頓了頓,忍不住嘆氣,「算了,我也不罵你了,這大概是我們兩兄弟共同的弱點吧,都為了個女人跟爸爸翻臉。」他苦笑。
彼元璽也苦笑,「我讓你失望了嗎?大哥。」他低聲問。
彼元禮默然數秒。「失望倒不會,只是為你擔心。這個機會很難得,你要好好在大家面前為自己爭口氣。」
听聞兄長這麼說,顧元璽心一牽,不知怎地,眼楮有點發酸,他閉了閉眸。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大哥。」
結束通話後,他愣愣瞧了手機屏幕好一會兒,才發動車子,直朝鈺華金控辦公大樓楓去。
坐在櫃台的張小姐,一見他俊拔的身影,眼楮一亮,迫不及待站起身。
「顧先生來找我們董事長嗎?」她問,滿臉討好的甜笑。
他也回她一抹淡笑。「她在嗎?」
「在在在!」她急忙點頭。「我幫你通報一聲。」拿起電話,直撥董事長室。「趙秘書,顧先生來了。」
「顧先生?顧元璽嗎?」
「當然啦。」張小姐樂呵呵,掩不住得意之情。最近顧元璽三不五時會出現在這棟大樓,幾個仰慕他的女性員工甚至一風聞他來了,便會沖出來偷窺他,對她這個名正言順能跟他攀談的櫃台小姐,居然還羨慕不已。
因為能跟顧元璽對上話,她在公司里成了大紅人呢!
「他來找董事長?」趙秘書問。
這不是廢話嗎?櫃台張小姐翻白眼。「當然。」
趙秘書停頓片刻,「……董事長在開會,不方便見他。請他先離開吧!」
「什麼?!」拉高的語調引來顧元璽注意,挑了挑眉。張小姐不好意思地吐吐舌,蓋住卑筒,壓低嗓音,「-要我趕顧先生走?不會吧?」
「我是要-「請」他離開。」
「那還不是一樣?」她不滿。拜托,是顧元璽呢!他想見董事長,她能讓他失望嗎?「董事長真的在開會嗎?」
「董事長在忙什麼不干-的事,把-分內的事做好就是了。」趙秘書冷淡響應,切線。
嗄?掛她電話?張小姐愕然瞪著話筒。
見她的表情,顧元璽心知肚明。「你們董事長不想見我。」他淡淡替她道出口。
「不!下是的。」她紅了臉,趕忙辯解,「她是在開會,不方便見你。」
「我可以上樓等她嗎?」他禮貌地問。
「這個嘛……」她猶豫。
「請-幫忙。」顧元璽深深凝視她。「我真的必須見她一面。」
她被他看得臉紅心跳,一咬牙,點了點頭。「好,你等我一下。」
語畢,她轉身就跑,一溜煙上了電梯,幾分鐘後,氣喘吁吁地下樓,遞給他一張卡。
「這是備用卡,你用它刷電梯里的感應器,可以直達最頂樓的董事長辦公室。我男朋友是安管部主任,這是他借我的,你千萬不可以跟別人說哦!」她緊張兮兮地囑咐。
開玩笑!要是被上頭逮到了,她跟親愛的可都要被炒魷魚了!
彼元璽自然也明白這是多大的人情。他接過卡,朝她眨了眨眼,送給她一抹迷人到極點的微笑。
「謝謝!我欠-一次。」
就這樣,顧元璽搭著電梯直達頂樓,他踏出電梯,在走往董事長辦公室的途中,經過一間小型會議室,半掩的門扉,傳來激動的質問。
「為什麼要放棄?以萱,我們都已經努力到這地步了。」說話的,是個女人,語氣掩不住失落。
「沒錯,雖然征求委托書這場仗不好打,可是我們都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也聯絡了幾家證券商,他們都願意幫我們在市場上征求。」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是因為怕資金不夠才卻步嗎?」
「還是-擔心我們搶不過京信集團,征求不到足夠的委托書?」
「關于這點,我們可以一起再試論討論啊,總有辦法能讓那些小鄙東支持我們,把委托書賣給我們。」
「以萱……」
以萱、以萱、以萱!
幾個人此起彼落地喚她,言談之間,都是極力勸進。
這些人,大概就是智囊團的成員吧!是她特地從各處延攬而來的人才,如今仗打到一半突然縮手,難怪他們不高興。
「真的很對不起。」是程以萱略啞的嗓音。「可是我已經決定了。」
「以萱!」
「我知道我讓大家失望,請你們……原諒我,我真的很抱歉。」
彼元璽心一緊。雖然沒能看到她的表情,但光從這低澀的聲音,他便能听出其間壓抑著多少惆悵,多少傷感。
她其實不甘心的。既然不甘心,又為何強逼自己放手?
他擰眉,胸腔急遽震動,心神恍惚。
正茫然間,一串悅耳的鈴聲響起。
「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一道黑色倩影閃出會議室,顧元璽直覺躲入轉角,隱藏自己的身子。
程以萱帶上門,來到落地窗前,秀顏一揚,面對窗外彩霞滿天。
兩秒後,她深吸一口氣,打開手機蓋,「李伯伯!」故作輕快地打招呼。
李伯伯?是李衡淵嗎?顧元璽猜測,眉峰更加皺攏。那老頭這麼快就得到消息,打電話來責備她了?
他凝神靜听,想听她說些什麼,她卻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听電話。
他心慌意亂,她愈是不說話,他就愈明白這通電話非同小可,李衡淵肯定罵她罵得慘了,罵得她連一句話也無法反駁。
懊幾分鐘的時間,她一聲也沒吭,直等老人罵累了,才啞著嗓音開口。
「李伯伯,我真的很抱歉,明天我會到您府上,親自向您解釋。」
又靜默了一會兒,她低低應道︰「是,再見。」
才剛結束一通電話,另一通又響起,她看了看屏幕,長長嘆了一口氣,關掉手機,索性誰的電話也不接。
不想接電話,卻也不想那麼快回會議室,她上前一步,前額抵住玻璃窗,手指無意識地在窗上畫圖圈。
彼元璽探出半個身子,凝望她的背影。
那窈窕的背影,罩著濃濃的失落,在霞光掩映下,看來有些嬌弱,惹人心疼。
她靜靜畫圈圈,畫完一個又一個,慢慢地,那縴細的肩頭微微顫抖起來,她使勁咬住唇,可一聲低咽還是不听話地逸出來。
她哭了?他震懾,僵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
仿佛也察覺到自己的嗚咽聲,她急急拿手指抵住唇,貝齒緊緊咬住。
他胸口一悶,頓時喘不過氣。
傻女孩啊!要哭就哭,何必這樣勉強自己?
可她倔強得很,硬是不哭出聲,淚珠一顆顆滑落,卻悄無聲息,他看得心疼不已,終于無法忍受。
他走向她,一把轉過她輕顫的嬌軀,將她攬入懷里。
她嚇一跳,半晌,只是僵住不動。
「要哭就哭吧!」他緊緊擁住她,「何必強忍?」
「你怎麼……上來的?」她哽咽,「我明明交代過不見你。」
「我自作主張硬要上來的,別怪她們。」
「你來做什麼?我現在很忙……」她想推開他。
他卻不容她推拒,鋼鐵般的手臂強悍地箍住她,帶著她走向私人辦公室。
「我在開會……」
「我有話跟-說。」他不理會她的抗議,也不顧趙秘書驚愕的表情,徑自將她拖回辦公室,關上門。
「你到底想怎樣?」她生氣了,用盡力氣推開他,還泛著淚的眼點亮火,楚楚可憐又咄咄逼人。
他卻只看到她楚楚可憐的那面,一顆心打結。
「-這傻女人,-根本不想放棄,對嗎?」他柔聲問。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別過頭。
「為什麼接受部長的決定?-可以反對啊!」他嘆息。
「反對有什麼用?反正官股已經站在你那邊,我勢單力孤,還有什麼好掙扎的?」
「-還能號召小鄙東幫忙啊!」他抬起她下頷,溫柔凝視她。「-不是還能征求委托書嗎?」
「我征求委托書,京信跟財政部也可以,我難道搶得過你們嗎?」
「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
「不必試我也知道。」她斂下眸。「這場游戲我輸了,我甘願認輸。」
「真的甘願嗎?」他搖搖頭,不相信,「甘願的話就不會一個人躲著偷偷哭了。」
「我沒哭。」她還要裝酷。
「那這是什麼?」他奸笑地拿拇指點起一顆盈盈粉淚。「別告訴我室內也會下雨。」
他嘲弄她!都到這地步了,他居然還這麼壞心?
她又氣憤,又委屈,又要假裝不在乎,神色千變萬化。每一道變化,都讓他更加心折。
「別介意我大哥的話,他胡說八道。」他擁抱她,右手卸下她發簪,讓墨黑的發瀑自由流瀉。
「你大哥?他沒說什麼啊!」她裝傻。
「別瞞我了,我都知道了。」他輕輕她的發。「他是不是說-在利用我的感情?」
她默然。
「-是為了我,才決定放棄的吧?-不想再讓我困擾,對不對?」
「你……想得美!」她不肯承認,「我干嘛為你放棄鈺華?」
「因為愛我?」他替她找理由。
「你!」她猛然揚起秀顏,狠狠瞪他。
「難道-不愛我嗎?」他無視她的憤慨,一本正經地問她。
她不說話。
「我知道-愛我。」他徑自下結論,眼眸燦亮如星,一閃一閃的。
她氣白了臉。
他低下頭,氣息性感地吹拂她鬢邊發絲,「因為愛我,才為我退出這場戰爭,因為愛我,才那麼介意我大哥說的話,因為愛我……」
「別說了!」她尖聲阻止他。
他卻若無其事地繼續,「這些,都是為了我對嗎?為了我挨衡公罵,為了我被智囊團的成員埋怨,為了我放棄讓事業更上一層樓的大奸機會,為了我連想向-父親證明自己的願望都可以暫時忘了……」
「對對對!你說得都對,可以了吧?」她再也受不了了。他這麼一字字、一句句解剖她的心,不覺得殘忍嗎?不覺得冷酷嗎?
她承認自己沒用,連想裝瀟灑都如此失敗,一下子便讓他看透了,還這樣以言語玩弄她。
「你好過分!彼元璽,你真的很過分——」她抓住他衣襟,臉頰埋入他胸膛。
「對不起。」他柔聲道歉。
「我是……我喜歡你不可以嗎?我不要你讓我,不要你為了我挨你父親罵,不要你大哥對你失望,我這麼做,不可以嗎?」她緊緊扯住他。「你大哥說,你為了我,都變得不像你了,我不要你這樣,不要你這樣啊!」
「以萱。」他震撼。
「我覺得好難過,我知道你很想快點做出一番成績給你大哥看,我知道你想超越他,可是你……你明明可以走得很快的,卻為了我一再一再放慢腳步,我不希望你停下來等我,我不要你縱容我!」她哽咽哭喊,嗓音破碎,割痛他的心。
「我沒有縱容-,-別听我大哥亂說。」他心慌地安慰她。
「沒有嗎?」她抬起容顏,淚眼瑩瑩。「那你明知道我偷看你手機,偷翻你的公文包,為什麼一句話都不說?」
「-以為只有-這麼做嗎?」他愛憐地點點她鼻尖。「我也看過-的手機啊!那天我幫-接電話,也看到簡訊了,否則我怎麼會知道你們打算征求委托書?」
她一愣。「你也看到了?」
「-以為只有-,才會當商業間諜嗎?」他笑望她。
她頓時惘然。
「所以別再說誰讓誰了。我沒讓-,-也不必讓我。」他溫柔地替她拭去頰畔淚痕。「去征求委托書吧!」
「可是……」她又紅了眼眶。「你大哥會罵你。」
「他不會的。就算他說了什麼,也不關-的事。」
「怎麼會不關呢?我會心痛啊!我知道你最在意他對你的看法,我不要他誤會你,我……我也不要你輸,你輸了,我會不知道該怎麼辦?你一定要贏!」
她居然希望他贏。她說她為他心痛。她知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彼元璽喉間一緊,胸臆間,滿滿漲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滋味。他覺得好激動,這輩子不曾如此激動過,他竟然……有點想哭。
「以萱,以萱!」他緊緊抱著她,俊容貼上她頸間。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一遍遍喚她芳名。
他的以萱啊!她正用她的方式疼著他,寵著他,從很小敗小的時候開始,他就渴望有人這麼對他。她愛他吧?她是真的愛他吧?如果不愛他,怎能這樣全心全意為他著想,不顧自己?
他,得到了她的愛……
「以萱!」他捧起她芙蓉般水潤的臉,顫抖的唇憑本能尋找它一生的依歸。
他吻她的唇,吻她的淚,吻飛上她頰畔的紅雲,如果可能,他最想吻她的心。
能不能捧起一個人的心,將它護在掌缽里,小心翼翼地親吻?
能不能把一個人的愛,折成一千只羽鶴,封在玻璃盅里,不讓-們飛走?
他好怕啊!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愛,他害怕失去。
大哥說得對,他不像他了,現在的他,軟弱得連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