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天的火箭,是千櫻邊防的探哨用來示警的信號,表示有大軍進犯邊境。
風翔立即召開緊急會議,命火影擔任前鋒,率領兩千騎兵先行出外城,迎擊敵軍,其它兵力則分別部署左右側翼及後衛,在內外城之間的廣場整肅隊形,隨後支持。
分派完畢後,風翔望向火影,「派你做前鋒應該沒問題吧?火校尉。」這話問來,意帶挑釁。
別影卻只是不慍不火地響應,「將軍命令,下官自當謹遵。只是下官初來乍到不久,便擔任此項要務,恐怕經驗不足。」
「怎麼?」風翔揚眉,「難道你怕誤了大事嗎?」
「我只怕其它弟兄不服氣。」說著,火影清湛的眸光一一掃過幾名騎兵統領。
通常前鋒這任務,不都是軍隊里最驍勇善戰的軍官來接下的嗎?奇怪的是,就算平素最好大喜功的軍官,此刻也都乖乖默立一旁,沒人搶著當前鋒爭功勞。
是風勁御下太嚴,不容屬下爭議呢,還是事情另有蹊蹺?
別影微微攏眉,目光朝兩個與他較為交好的騎兵統領望去,他們卻同時轉開視線,他心下更加狐疑。
「呵呵,我瞧火校尉是多慮了。由咱們千櫻國的第一武士擔任前鋒,誰敢不服氣?」風翔呵呵笑,老謀深算的鷹眸,銳利閃亮。
別影深深看他一眼,「既然如此,下官恭敬不如從命,這就馬上出發。」
他退下,立刻開始張羅出戰事宜,正在廣場點兵馬時,兩個騎著黑色駿馬的傳令兵吸引了他注意。
「你們去哪兒?」
「啟稟校尉大人,風將軍派我們送軍報。」其中一個回道。
「送去哪兒?」
「一封送王城,另一封送往臨西邊城。」
送臨西邊城?火影揚眉。都還沒弄清楚狀況,風翔便忙著跟臨西邊衛軍討救兵了嗎?
他沉吟片刻,向人討了紙筆,潦草寫下幾句,封入家族專用的信箋,交給欲前往臨西邊城的傳令兵。
「臨西邊衛將軍是我叔父,你順便幫我把這封信也交給他吧!」
「是。」傳令兵恭謹受命。
目送一人一馬的背影離去後,火影方轉回身繼續點兵。這兩千騎兵恰巧都屬于平常跟著他一同演練兵法陣式的那群人,彼此之間已有默契,因此他指揮起來格外駕輕就熟。
點齊兵馬,火影右手高舉,東外城門開啟。
令旗在空中飛揚,兩千騎兵昂然奔入夜色,隊伍移動雖快,卻井然有序,不一會兒,前鋒軍全數出城,城門再度緊閉。
便場沉寂片刻,忽地,幾名騎兵統領騎馬竄出,一排排士兵高舉著火炬,將沉沉暗夜照得亮眼,一片肅靜中,著上軍服的老將軍站上內城牆,居高臨下,好不威風。
「各位,你們都明白自己的任務吧?」聲若宏鐘的聲音傳遍廣場。
「明白!」士兵們拿標槍點地,以整齊畫一的-喊為應,聲動靜夜。
「這幾年來,我們兢兢業業,努力不懈,為的就是這一天,這榮耀的日子終于來了!從今以後,我們只為真正有資格、有能力統治千櫻的主君而戰。」風翔振臂高呼,如鷹隼般銳利的眸光掃過廣場。
眾官兵們凜立原地,神情皆是肅穆。
風翔右手平舉,示意戰鼓敲響,一旁靜立的風成跟著主動率領士兵們喊口號。
「為主君而戰!」
「為榮耀而戰!」
棒號聲響徹雲霄,眾官兵士氣高昂。
「很好。」風翔滿意地點頭,「光明的未來屬于真正的強者,出征吧!」他揚聲喊,右手往櫻都的方向一指,內城門應聲開啟,「讓我們向王城……」
「且慢!」清亮冷澈的聲嗓忽地響起,打斷了風翔的指示。
眾官兵一愣,無數目光同時往聲音來處集中。
一個清俏的五影從城牆後方走出來,在月光下逐漸顯現--
是護國巫女!眾人愕然。
風翔皺眉,眼底掠過一絲冷意,「祭司大人有何指教?」
水月不語,盈盈來到城牆邊,揚起衣袖,舉高一面白玉令牌,令牌在火炬照映下光芒溫潤,優雅而貴氣。
「這是攝政王交給我的,見此令牌如見主君。」
是主君的令牌?怎麼會在護國巫女手上?眾官兵面面相覷,頓時不知所措。
「主君要大家留在這里,保衛邊城……」
「-胡說!」風翔又驚又怒,沒料到水月會忽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他明明要我們進王城!」
「他要你們留在這里。」水月直視他,嗓音清冷,「你要違抗主君的旨意嗎?」
風翔冷笑,「若果真是他的旨意,老夫自然不敢不從。就只怕是背叛者假傳旨意,捏造事實,老夫若是糊里胡涂听了,反倒壞了大事。」說著,他拿出袖懷里的令牌。「我這可也是主君給我的呢,他給我的命令可跟-大大不同。」
水月見他拿出令牌,唇角一勾,盈盈上前,將自己的令牌與他的一合。
兩面令牌,恰巧合成一面,中間鏤空處清楚地勾勒出一只振翅翱翔的鷹,正是風氏的族徽。
見狀,廣場上士兵一陣嘩然,風翔亦驚駭無比。
水月冷冷瞪他,「你瞧,這兩令牌能如此契合,表示我這半面絕不是假貨,是攝政王親手交給我的。」她轉過頭,對士兵喊話︰「令牌在此,臨東邊衛軍听我號令,左右側翼軍留在此處迎敵。」
迎敵?幾名騎兵統領交換一眼,同時奔上城牆來。
「祭司大人,您是不是搞錯了?風將軍之前就告訴過我們,主君已跟雪鄉國使者簽了密約,這回雪鄉大軍進犯千櫻,只是故弄玄虛而已,他們真正的目的是要跟我們借道,攻打羽竹國啊!」
「不錯,我們是跟雪鄉簽了密約,可你們能保證他們不會出爾反爾,順便攻打我們嗎?」水月反問他們,「萬一雪鄉真的舉兵來犯,邊城卻無人防守,讓他們輕易佔領,這罪過你們擔得起嗎?」
「這……」騎兵統領們听了,都是面色一變。
「別听她胡說八道!她是叛徒!八成是被火影他們給洗腦了,意欲壞主君大事。」風翔在一旁怒喊,「來人啊!把她給我抓起來!」
他霸氣地下令,卻沒人敢妄動。
他氣得臉色鐵青,「怎麼啦?你們一個個都聾了嗎?我說把她給我抓起來!」
「可是她手上有主君的令牌,而且又是護國巫女……」大伙兒還是猶豫。
開玩笑!誰敢對這位天神殿的女祭司不敬?要是因此惹惱了大神,豈不吃不完兜著走?
「護國巫女又怎樣?凡是背叛主君的人都該死!」風翔厲斥,「風成你來!把她給我抓起來!」別人喊不動,他不信連自己親佷子也敢違抗他。
丙然風成乖乖抽出刀來,架上水月肩頸。
「得罪了,祭司大人。」他表示歉意,一面以刀威脅水月不準動,一面命人取來繩索。
拿到繩索,正想動手綁縛時,水月忽地啟唇,道︰「你敢動我?」
「嗄?」他愕然,呆愣愣地看著水月。
「不怕惹怒大神嗎?」她問,神情平靜,語氣漠然,一點都沒有發怒跡象,卻仍使得風成渾身一顫。
因她提及了千櫻人最尊敬的神。
風成動搖了,「我……可是……」
「把她綁起來!」風翔嚴厲的嗓音傳入風成耳中。
問題是,他不敢啊!他僵住,一張臉揪成一團,繃得難看。
驀地,外城牆的崗哨上竄起一陣硝煙。根據約定的暗號,這是雪鄉大軍要求進外城的表示。
風成慌忙轉向風翔,「將軍大人,是雪鄉……」
「我知道。」風翔揮手止住他,轉頭命令守衛兵,「燃烽火,開外城門!」
接到他的命令,守衛兵卻沒立刻動作,表情遲疑。
「快啊!」風翔擰眉,黑眸迸出熊熊怒火,「再不動作的話,軍法處分!」
听見要軍法處分,守衛兵嚇了一跳,趕忙點燃早就預備好的烽火,白煙竄起,西外城門的守望兵瞧見了,依命令大開城門。
遠遠地,傳來規律整齊的軍隊行進聲,轟隆聲響,震撼了廣場上每一個官兵,所有人皆不自覺調轉視線,往里許外的外城牆瞧去。
雪鄉大軍開進外城門後,轉往西邊森林,森林後,是玉楓山區,過了玉楓山區,便是羽竹國邊境。
千櫻國的官兵捧著驚疑不定的心房,默默看著一列列雪鄉大軍往森林里隱去,直到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響逐漸遠了,才松了一口氣。
風翔亦不禁得意洋洋,「看來雪鄉並不如祭司大人想象得卑鄙嘛。」他諷刺地望向水月。「他們並沒有自毀對我們的承諾。」
水月面無表情。
「說不出話來了嗎?」風翔冷笑,轉頭面對幾名騎兵統領,高聲下令︰「往王城進發!」
這一回,官兵們再無疑慮,整肅隊伍,魚貫進入內城……
怎麼回事?
率領兩千騎兵出了東外城門,直奔數里,眼見四周依然毫無異狀,火影不禁覺得奇怪。
不是說有雪鄉大軍進犯嗎?人呢?莫非是調虎離山之計?轉念一想,火影頓覺不妙,找了一棵粗壯的參天大樹,靈巧迅速地爬上去。
憑借著從小練就的高超平衡感,他輕巧地站在一根樹梢上,居高遠眺。往東看去,一片漆黑,他換了個視角往西看去,也是毫無動靜。
別影擰眉,正覺莫名其妙時,忽地,眼尖的他瞥見西方密林濃蔭晃動。
是起風嗎?為何西邊的森林枝葉似乎搖動得特別厲害?他尋思,不一會兒,靈光一現。
他躍下樹,抓住一名隨同他前來的騎兵副統領,「說!你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那名副統領嚇了一跳,「我……下官不明白校尉大人的意思。」
「雪鄉大軍根本不是往這個方向來的!他們在西邊!可風將軍卻派我來此,究竟有何目的?」他咆哮著逼問。
「這個……因為……」
「因為什麼?」
氨統領垂下眸,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因為風將軍會帶領其余兵力開往王城……」
「開往王城?!」火影一震,只思索稍頃,便恍然大悟,「原來你們真想搞政變。你們瘋了!為何要這麼做?這可是叛國罪啊!」
別影疾言厲色的質問教副統領變了臉,眼神卻仍倔強,「我們並非想叛國,只是選擇效忠英明神武的攝政王,而不是一個乳臭未干的公主。」
「你們真正該效忠的是這個國家,是住在這塊土地上的百姓!」火影怒駁,「為了成就風勁個人的野心,讓千櫻給人滅了,你們擔得起這重罪嗎?」
「不會的!雪鄉他們只是來借道的,進了外城門他們就會往玉楓山區前進,去攻打羽竹,他們不會攻打我們的。」
「你怎能確定他們不會?」
「風將軍說,攝政王早跟雪鄉私下定好了密約,說好了借道給他們攻打羽竹。」
「這就是風勁的計劃嗎?」火影氣得咬牙切齒,「挑起雪鄉跟羽竹大戰,好讓他們無暇在千櫻內亂時插手介入?他難道不怕與虎謀皮,對方出爾反爾嗎?」他身手矯健地躍上馬,厲聲下令︰「馬上回邊城!」
這聲令下,騎兵們只是面面相覷,沒人動作。
餅了半晌,那名騎兵副統領才代表眾人上前響應,「來不及了,校尉大人,方才外城門燃起了烽火,應該是已經放雪鄉大軍進城了。」
已經進城了?該死!
別影暗暗詛咒,努力壓下瀕臨爆發的脾氣,「你們這些人,難道真以為事情會如你們預期那般順利嗎?雖說雪鄉近年來連年饑荒,國力大減,可他們的民風一向剽悍,你以為那些曾令人聞風喪膽的冰原勇士們在進了千櫻城門後,真會放過我們嗎?別傻了!」他炯炯眸光嚴厲地掃視周遭一圈,「為了把我困在這里,助風勁叛變成功,你們竟不惜放空一座邊城!究竟將邊城百姓的安危置于何地?」
梆畢,火影也不管騎兵們反應如何,徑自調轉馬頭,以最快的速度奔回邊城,片刻,身後傳來踢-聲響,顯然其它人也隨後跟上了。
只是一行人還沒接近外城牆,便听見遠方隱隱傳來戰鼓聲。
所有人臉色都是一變。怎麼會有戰鼓聲?莫非真開戰了?
「快回去!」火影一聲令下,喚回眾人茫然心神,趕忙催動座騎,風馳電掣般急馳。
愈近邊城,戰鼓聲愈發震耳欲聾,騎兵們再無懷疑,都知道定然出事了。
別影一馬當先趕回東外城門,只見城門緊閉,他抬頭,沖站在城牆上的守衛兵大喊︰「里頭發生什麼事了?」
「是、是雪鄉大軍,他們不知為何又從玉楓山區走回來了……」
「他們是要攻打我們,還不懂嗎?」火影怒吼,「快開城門讓我進去!」
「可、可是將軍大人有令,不許讓您進城……」
「現在什麼時候了?你還遵守這見鬼的命令?沒看見雪鄉大軍朝內城開去了嗎?快讓我們進去馳援!」
「可是……」
「沒什麼可是!快開門!」
「是、是!」一群守衛兵這才手忙腳亂地打開城門。
別影當先沖入,後頭兩千騎兵跟著奔進,一人城門,眼見廣場西方黑壓壓的一片大軍,眾人盡皆惶然。
斑踞內城牆上的風翔,原本意氣風發的神情在見到雪鄉大軍一路敲著戰鼓,氣勢磅-地轉回後,瞬間毫無血色。
「怎麼、怎麼會這樣?」他倉皇,口齒不清地說︰「他們……真打算背約?」
水月在一旁冷冷看他,「還不快把軍隊叫回來?」
「不,不行……」他搖頭,心神大亂,「好不容易才等到這機會,他們非到王城不可。」
「再不讓他們回頭就來不及了!」水月低斥他,「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這邊城淪陷嗎?」
「不,不成的。」風翔混亂地搖頭,老臉一陣青一陣白,無神的眼彷佛見到夢想在自己面前摔成碎片。
半輩子的幻夢,就這麼滅了嗎?不!他不甘心!
「只要風家能接掌王室,一切定能海闊天空。這國家該是我們的,那黃毛丫頭沒資格坐上王位,這國家……是我們的。」他看著發顫的雙手,拚命說服自己。
若能奪得王權,這區區一座邊城的淪陷又如何?總有一天他們風家能把它再拿回來的,一定可以!
不僅要拿回這邊城,還要進一步奪取雪鄉和羽竹的領地,成為這島上真正的強者。
扁明的未來,屬于真正的強者。所以不能認輸!事已至此,絕不能回頭……
就在風翔猶豫不決間,只見東外城門那邊,火影率領著兩千騎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進來,令騎兵們排開平素訓練的隊形,與雪鄉大軍展開對峙。
雙方沉默片刻,都在掂對方斤兩,不一會兒,雪鄉主帥冷冷一笑,顯是認為己方勝券在握,舉手一揮令旗。
戰鼓隆隆,一場廝殺就此展開。
風翔站在城牆邊,不安地看著。千櫻兵力單薄,自然處于劣勢,縱使軍容整肅,隊形巧妙,仍不堪敵方步步進逼。
雪鄉大軍分出左翼與火影率領的騎兵交戰,右翼與中鋒則采包抄戰術,逐漸縮小包圍,最外圍的弓箭隊拉起弓,瞄準內城牆。
「他們要攻城了!」火影驚喊,看著一枝枝前端燃火的箭矢,往城牆飛射而去。
大部分因為力盡氣衰,跌落城牆外,但也有極少部分射進城牆。
瞧這火攻的氣勢,這邊城很快便會守不住。火影暗暗叫糟,一面為千櫻的命運擔憂,一面又掛念水月,可攻勢卻絲毫不緩,策馬狂奔,長劍急攻,斬殺數十敵軍。
可單憑他一身高強的武功,也無法讓千櫻在戰場上取得優勢,騎兵隊面對剽悍的雪鄉大軍,節節敗退。
風翔看得臉色發白,咬了咬牙,旋過身。
「想逃嗎?」水月淡淡揚聲。
雖然她聲調毫無起伏,風翔仍是听出這話中濃濃的譏嘲意味,他僵住身子,怒上心頭。
水月冷冷睨他,「現在要逃,興許還來得及。」
「-、-以為老夫是那種貪生怕死之輩嗎?」風翔尖聲道,表情猙獰地瞪她。
她微微撇唇,不理會他的抗議,徑自來到城牆邊,緩緩站上去。
這一幕讓偶然回頭的火影看見了,他驚怔地看著水月縴細的嬌軀立于牆緣,月光下她衣袂飄飄,稍有不慎便可能跌下去。
這是怎麼回事?為何她要站在那里?一枝不長眼的箭矢忽地朝她站立之處射去,清銳的呼嘯聲,瞬間凍住別影一顆心。
「水月,小心!」他高喊,看著箭矢從她肩頭擦過。
她會被射傷的。他驚恐萬分,不顧一切調轉馬頭,朝城牆邊奔去。
水月站在牆緣,遠遠望著他焦急朝她奔來的身影,心弦柔柔一扯。
他肯定,很為她的安危擔憂吧?
「不必擔心,我很好。」她低聲說道,期盼這話能隨這清涼夜風,傳送至他耳畔。
然後,她揚起螓首,仰望晴朗星空,正中央一輪滿月當空而照,光華皎潔。
她閉上眼,藕臂高揚,澄淨腦中思慮,低喃著咒語。
稍頃,天色忽地變了,陰風慘慘,吹動大片大片的濃雲飄來,遮去了無數燦爛星子,唯有那輪滿月,還自顧自當空照著,跟著,雷電一道道霸氣地劈過,轟隆聲響震動了底下交戰的兩軍。
怎麼回事?眾人同時抬首,愕然望向霎時風雲詭譎的天空。
濃雲愈聚愈多,自雪鄉軍隊上方重重地壓下來,士兵們驚恐地看著,一時心慌,都歇了砍殺的動作。
「是……是那個女人!」一個眼尖的雪鄉軍師發現了站在城牆上的水月,顫著手指向她,「她是千櫻的護國巫女,一定是她搞的鬼!」
是巫女!雪鄉的主帥心神一凜,連忙揚臂指揮弓箭手,「把她射下來!」
杯箭手聞令,忙收回茫然心神,齊齊搭弓射箭,箭矢如流星,一枝枝劃過夜空。
對即將遭遇的危險,水月毫無所覺,只一心一意念著咒語,蒼白雪顏直對著天上那輪滿月,清楚地感覺到體內一股靈力正在流動。
這靈力如此強大,宛若月光牽引潮汐,推高一波波浪潮,幾乎要沖破她胸窩。
她緊緊咬唇,強忍胸口一陣陣激烈的撞擊,靜心澄慮,慢慢地引導這股強悍的力量。
一顆火星劃過她裙袂,火苗延燒,灼痛了她腳踝,她仍是動也不動。
反倒是城牆下的火影驚得魂魄齊飛,「水月!小心!」
是火影的聲音。痛徹心肺的嘶喊將水月出竅的元神給拉了回來,她心一動,眸光不覺往下一落。
她找得那麼急切,渾然忘了這一分神,體內的靈力便會如月兌了韁的野馬,不辨方向,四處狂竄。
她抵擋不住,胸口沉悶,喉嚨一嗆,嘔出一口腥甜。
艷紅的鮮血,流溢她雪白的下顎,她微-著眼,在漫天烽煙中,尋找著她一心掛念的男人身影。
終于,她找到了,就在她的正下方,他正一面抵擋著敵人,一面焦急地往上看她,敵兵趁他分神之際,使勁往他肩頭砍了一刀,雖然立刻教他一回身給收拾了,但驚險之處已讓水月喘不過氣來。
他自己,才該小心啊!
別影,火影……她想喚他,但胸腔整個讓失控的靈力給漲滿了,若是輕易開口,恐怕又會狂嘔鮮血。
「水月!-瘋了嗎?-會死的!快下去,下去啊!」火影在下方怒吼,像受了傷的野獸,狂暴地嘶吼。
他擔心著她,為了關切她,連自己的安危也顧下上了。
他瘋狂地使劍,沙啞地嘶喊,在在流露出內心的焦躁與不安。她知道他此刻一定恨不得自己能長出翅膀,飛上城牆,飛到她身邊。
她也好想去到他身邊啊,她也好想,握住他的手,與他並肩而戰。
她緊緊咬著唇,淚眼迷蒙地凝望著他,直到這一刻,才發現自己有多愛他,多想與他攜手共度一生。
不要怕受傷,好好去愛一個人吧!紫蝶曾這麼告訴她。
她一直以為自己沒能力去愛,也沒資格愛,可她,愛上了他。
懊愛好愛啊!她心神震蕩,一腔愛意燙熱了血流,也讓漲滿胸臆的靈力更加不受束縛,她再度嘔血。
「-怎麼了?水月,-還好嗎?」火影在下方焦急地喊。
她很好,很好,只是,不能想他了,不該想他了。這邊城,如今正面臨敵軍強攻,她必須想辦法守住,守住這個國家。
她哀傷地瞧他最後一眼,然後再度揚起頭。
羽睫伏斂,她閉上眼,強迫自己淨空一切思緒,遺憾的淚珠,緩緩逃出眼眶。
就在那剔透的淚珠跌落在地時,天空忽然降下暴雨,而在雪鄉大軍頭頂上的那片濃雲,更墜下了冰雹。
這冰雹突如其來,一顆顆又大又沉,打得雪鄉士兵們一個個步履踉蹌,遍體鱗傷,陣形瞬間凌亂。
怎麼回事?千櫻殘余的騎兵退到城牆處,在狂風暴雨中,愣愣地瞧著這一幕。
「快!快把那女人給射下來!」雪鄉主帥嘶聲命令。
杯箭手顫著被砸疼的臂膀,再度搭弓,瞄準孤獨佇立于城牆上的黑衣女子。
箭矢在狂風中破空,密密織成箭雨,雖然有許多頹然落地了,但經過一番接力,總算有一支射中了目標。
箭,擦過了水月肩頭,火,燙傷了她柔女敕的肌膚。她終于再也站立不穩,身子一晃,往前倒落。
她在風雨中飛墜,蝶袖開展,衣袂飄然,宛如一只受傷的火鳥。
「浴別鳳凰……」千櫻的士兵們月兌口驚呼,驚懾地看著。
天地,在這一刻忽然靜謐無聲,狂風暴雨暫時停歇了,彷佛連大神也為這一幕感到不忍。
我要把自己,獻給這個國家。清冷的誓言,掠過火影腦海,在這驚心動魄的瞬間,他驀地領悟了她話中真意。
原來她指的就是這一天,這一刻。
原來她之所以自願冰凍自己所有的情感,不許自己渴求一絲溫暖,為的就是能在這危急的一刻,守護這個國家。
這傻透了的女人啊!
「啊--」一聲狂吼忽地自火影唇畔迸出,哀傷至極,也心痛至極。
他策馬急奔,縱身凌躍,搶在那著火的嬌軀墜落地前,穩穩地抱住她,用自己剛強的身軀,保護她不再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