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後悔嗎?
嫁給他,她應該不會後悔吧!
水月坐在案前,一面梳著她那墨黑純亮的長發,一面靜靜沉思。
案上,擱著御衣局送來的嫁衣,火紅的絲料,看來耀眼逼人。
「好漂亮的嫁衣!」紫蝶走進房,望見案上的火紅衣裳,眼楮一亮,「是絲料呢!」她贊嘆,拿手輕撫過觸感上乘的質料。
「-怎麼來了?」水月連忙拉她坐下,「身子好些了嗎?怎麼不多躺著休息?花信怎能由-這樣亂跑?」一連串的問話明白表露她對好友的擔憂。
紫蝶笑了,「求-別這麼緊張好不?自從花信拿解藥回來後,我們倆一起在榻上躺了大半個月,再怎麼虛弱也都該恢復元氣了-瞧……」她站起身,翩然旋轉一圈,最後彎下腰,行了個優雅的宮禮。
「我精神好得很啊!」凝睇水月的眸水靈靈的,眸光燦亮。
見她這般神采奕奕,水月總算放下了心。
「我知道-最近一直很替我憂慮,不過我真的好多了,我是大夫,難道還不清楚自己身子的狀況嗎?」紫蝶柔聲道,握住她的手,「何況今天是-大喜之日,我說什麼也要來參加。」
大喜之日啊……水月一怔,白玉般的手臂撐住額,發起呆來。
「怎麼啦?瞧-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紫蝶在她身畔坐下。「是不是要出閣了,太緊張?」
她不語。
「莫不是嫌這嫁衣不好看?」紫蝶開玩笑,「我听花信說了,因為咱們櫻染染不出這麼漂亮的火紅色,所以公主特地拿出羽竹國使節送的衣料,這種質料叫絲,是他們皇家才能穿的布料哦;還有啊,-瞧這上頭的彩繡,這可是御衣局的繡娘們花了七天七夜,精心繡出來的--鳳凰彩鳥飛明月,好看吧?」
「是「浴別鳳凰飛水月」。」水月淡淡糾正。
「浴別鳳凰飛水月?」紫蝶翠眉一揚,初次听到這樣的說法,頗覺新奇,「這麼說,這火紅色代表的就是火影,這明月就是——?」
「嗯。」
「有意思。」紫蝶一拍手。「沒想到公主有此巧思。」
水月沒說話,怔怔地用蔥白的手指撫過嫁衣上美麗的鳳凰。
「怎麼還是心神不寧啊?」紫蝶嘆氣,索性扳過她的臉,細細審視,「說吧,-心底究竟想些什麼?」
「沒事。我只是在想……」
「想什麼?」
「比起明月,也許這只浴別的鳳凰鳥,更能比喻成我吧!」水月幽幽道。
「浴別鳳凰?」紫蝶一愣,片刻,忽地領悟這雙關含意,「意思是,-嫁給火影,能解救千櫻于危難中,就像當年的浴別鳳凰一般?還是……」她頓了頓,明澈的眸直視好友眼底。「-會像這鳳凰一樣,讓火燒,讓火灼,受盡折磨?」
水月听了,眼底掠過一絲驚慌。
「-怕火影待-不好嗎?」紫蝶問。
「不,當然不是!他怎麼會?」水月急急搖頭,「他不是那樣的人,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水月遲疑,無法對好友干脆吐露心情。
紫蝶看出她的猶豫,蹙眉,「-是不是被迫嫁給火影的?」
「嗄?」
「雪祭那晚,-宣布大神的預言時,我看見-的手在發抖。」紫蝶靜靜指出,「-好像也不願意接受那樣的預言,看來像是被逼的。」
「我沒有!」水月否認,「我是……我只是因為大神這指示來得突然,一時難以接受。」
「只是這樣嗎?」紫蝶低頭,更加逼近她的眼,「還是這預言是有人逼-這麼說的?」
水月心跳一停,半晌,方找回自己的聲音,「-怎會這麼想?」
「-說呢?」紫蝶不答反問,凝視她的眼,還是那樣清澄明亮。
她幾乎不敢與那樣的眼對望,再這麼下去,怕她所有的心思都要被看透了。水月苦澀地想,唇一牽,強迫自己揚起清淺微笑。「這預言是真的,紫蝶,我相信我在水晶球里看到的一切。」
「-的意思是,千櫻近日真會遭逢劫難?」紫蝶驚悚。
「不錯。」
「那該……該怎麼辦?」
「別怕。」這回,換水月握住紫蝶的手,安撫她,「只要我與火影成親,這災難大概可解一半。」
「真的嗎?」
「嗯。」
「那-為什麼還要這麼憂傷?」紫蝶低聲問,仔細瞧好友的眼。
也許別人看這雙眼,只覺得清澄冷冽得如同雪山下的冰湖,可她,卻看到了那藏在最深處,朦朧的哀愁。
「我沒憂傷。」水月別過眼。
「別騙我!」紫蝶不信。
看來是瞞不過了。水月苦笑,羽睫低掩,道︰「我只是覺得對不起火影。他玉樹臨風,劍術超群,要娶什麼樣的姑娘都不是難事,偏偏被迫跟我綁在一起……」
「胡說八道!」紫蝶直接駁回她的話,「-冰清玉潔,高雅端莊,他能娶到-才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呢!」
「紫蝶……」
「我跟-打賭,火影能娶到-,一定樂得不得了。」
「嗄?」水月愕然,「-怎能肯定?」
「呵呵,這個嘛……」紫蝶故作神秘,「總之-不必擔心啦。」
真不必擔心嗎?水月無法像她這麼樂觀。
「來,時辰差不多了,我幫-換上嫁衣,好好打扮打扮吧!」紫蝶嫣然一笑,雙手捧起案上精致艷美的嫁衣,沁涼的絲料滑過指尖,她不禁輕嘆,「這料子還真薄。幸而-今晚要穿九重單衣,否則光只有這件嫁裳,恐怕會凍僵吧!做不成浴別鳳凰,倒先成了冰山雪人了。」
水月聞言,噗哧一笑。她這個好友啊,可真寶呢!
「-別笑啊,我是認真的。」紫蝶頓了頓,腦中忽地靈光一現,「對了,說到浴別鳳凰,我忽然有個想法。」
「什麼想法?」
「鳳凰浴別,是為了重生,其實並不算是一件壞事吧?」紫蝶眉目含笑,「所以-嫁給火影,也未必不能幸福。」她一頓,將水月拉到銅鏡前,在她窈窕的身前攤開嫁衣。
「真美!」紫蝶嘆道,「-換上後,一定好看得不得了,火影肯定要看呆了。」
水月眸光流轉,望向鏡中的倩影。自從正式擔任巫女,她便很少攬鏡自照了,女兒家常用的胭脂水粉,她也絲毫不沾。
一直以來,她給眾人的印象從不是艷若桃李,只是冷若冰霜。
可現今那個在鏡中的她,雖然膚色還是那麼蒼白,在一襲艷紅衣料的掩映下,竟似也染上了幾分春桃色,明媚好看。
「花信說了,火影這人雖然有些不知變通,脾氣又固執,但不失光明磊落,是個君子,所以我想,他應當不會虧待-才是。」紫蝶在她身後柔聲道,「說不定,他就是那個能讓-溫暖起來的人呢!」
他是讓她溫暖的人?水月怔想,雪般的頰,淡淡掃上一抹幾乎難以察覺的嫣紅。
「你一定很樂吧?」花信-起眼,不客氣地瞅視眼前憑樹而立的偉岸男子。
明明再過半個時辰就是成親的時刻了,他還要擺出一副冷酷淡漠的姿態,還練劍呢!趁早換上新郎服才是正經的吧!
「我不懂你說什麼。」火影淡應,還劍入鞘。
瞧瞧,瞧瞧,還裝傻哩。
「少在我面前擺酷了!」花信不以為然地撇嘴,「我知道你很樂。」他走向火影,故意拿手指點他嘴角。「這嘴角抬得這麼高作啥?根本就在笑嘛,如此輕易就能抱得佳人歸,我看你半夜作夢都會笑醒吧!」他嘖嘖地道。
「花信!」火影低斥他,黝黑的臉龐淡淡掠過一抹紅。
扒,也懂得害臊啊。花信嘻嘻笑,星眸熠熠,點亮淘氣輝芒。
見他這不懷好意的眼神,火影頓時懊惱,白他一眼,「笑什麼?」
「我笑有人當新郎倌樂昏頭了啊!」花信慢條斯理道。
「我哪里樂昏頭了?」
「沒有?那沒事跑來樹林里作啥?我瞧你定是心情太激動了,非得用這種方式發泄發泄不可。」
別影呼吸一窒,想辯駁,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報信見狀,立刻知道自己料中了,嘻嘻笑成了呵呵笑,笑聲爽朗。
原來練劍不是扮酷啊,是為了滿腔興奮不知從何宣泄,原來如此,他懂了,完全懂了!報信哈哈大笑。
這下,可完全激怒火影了,長劍再次出了鞘,「笑夠了沒?」他沉聲問,冰涼的劍刀威脅似地架上花信肩頸。
「當然還沒,還早得很。」花信繼續朗聲笑,沒把這威脅看在眼底。
可惡啊!這家伙根本吃定了他不會真對他動刀動劍。火影暗自磨牙,心念一轉,薄唇一揚。
「其實你也不必這樣,我懂得你心里的忿怨。」
「我忿怨?」花信愕然。
「是啊,比起有人天天求親,卻還是沒辦法讓佳人點頭,將她娶進門,我的確算幸運了。」
報信立時停住笑聲,橫眉豎目,「你說什麼?」
「我說,有人早也想,晚也想,連作夢都想娶老婆,對方偏偏睬也不睬,慘哦!」火影大聲感慨。
「火影!」花信握拳,想上前給他一記,可身子卻讓一柄長劍給抵住了,動彈不得,氣得咬牙切齒。
「你別上火啊,我也是實話實說。」火影火上加油。
「去你的!」花信終于受不住了,也不管劍刀無情,不顧一切往火影臉上揮拳。
別影迅速一回身,手掌接住他拳頭,嘻嘻笑。
不愧是第一武士,反應夠敏捷。花信無奈,也只能嘆氣,「得了得了,今晚是你大喜之日,我就當讓你吧。新郎倌春風得意,做什麼當然都順手。」
「你本來武功就不及我,少說漂亮話。」火影絲毫不給好友留情面,收回了長劍。
「沒錯,我武功是不及你。」花信倒也坦然,「不過纏斗的功夫未必輸給你。要是我堅持跟你在這地上扭打成一團,你怕也拿我沒法子吧?」
「那倒是。」火影失笑,想起小時候兩人經常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
「要是把你這合該瀟灑迷人的新郎倌搞得狼狽萬分,恐怕水月也會怨我吧!」花信開玩笑。
別影卻忽地蹙眉,沉默。
「怎麼一提起水月,你又變回這張死人臉了?」
「沒什麼。」
「你怕水月不是甘心嫁你?」花信隨口猜測。
別影臉色一沉。
他又猜對了!報信嘴角一揚,星眸燦亮,有時候,他還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聰明睿智啊!
「我說你也別庸人自擾了,火影,就算她不甘心與你成親又如何?你想辦法讓她甘心不就得了?」
想辦法讓她甘心?火影迷惑。
「你呢,把她娶進門,天天哄她,日日疼她,待她溫柔體貼,我就不信她能不感動?何況……」花信一頓,神秘地貼近火影耳畔,低聲道︰「我瞧你在床上應該也會百般討好她吧?」
別影听了,臉一熱,「你說什麼!」他怒斥,猿臂一層,狠狠掐住報信咽喉。
「咳咳,算我……說錯了。」花信喘不過氣,只能求饒。
別影這才松開他。
「咳、咳、咳!」花信又連咳幾聲,他撫住憊疼痛的咽喉,抱怨道︰「你這家伙未免也太性急了吧?我不過說句玩笑話嘛,何必氣成這樣?」
「狗嘴吐不出象牙!」火影冷駁。
「是是,算我多話。」花信嘆息,好無奈地雙手一攤。「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說他是狗?他自己才是狗呢!別影郁悶地想。
懊不容易順過氣後,花信抬眸,還想抱怨些什麼,可一見到好友深沉的臉色,他忽地一凜,跟著嚴肅起來。
「我知道你喜歡水月,也知道你其實很情願娶她,不過有件事,我還是要提點你。」
別影神情一凜,動也不動,似已經猜到他要說什麼。
報信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話會深深刺痛他,「再怎麼說,水月她畢竟跟風勁比較接近,這次會說出那番預言說不定也跟他有關。你……萬事要小心。」
「……我知道。」
毋須花信多言,火影也能明白好友話中深意。他斂下眸,嘴角淡淡一勾,似是自嘲。
水火兩大氏族要聯姻了!
這場權貴結合、水火共生的婚禮不僅在宮中是件大事,對千櫻國百姓來說,亦是美談,從雪祭過後,攝政王將此事昭告了全國,大伙兒便一直引頸期盼。
如今,這特別的日子,總算來臨了。
這天,是十五夜,明媚圓滿的月輪,高掛夜空,?皎生輝。
王宮內外,張燈結彩,比之雪祭那日,更加繽紛熱鬧。
斌族仕女們各自換上了新衣裳,爭奇斗艷,雖說並非這場遍宴主角,可誰也不想落了下風,尤其是未出閣的年輕姑娘們,索性將這場盛宴當成另一場夜櫻會,吩能在川流不息的世家公子中,覓得未來如意郎君。
究竟誰會是那命中注定的良人呢?姑娘們蝶袖一展,半遮顏面,似是含羞帶怯,但兩丸墨瞳迸出的眸光,卻是清亮而大膽。
「我看這場遍宴該改叫獵夫宴才是。」花信嘖嘖搖頭,「-瞧瞧這些姑娘家的目光,簡直饑渴。」
「怎不說你們男人的目光才不懷好意呢?」紫蝶-睨他,「一個個色——的,對每家姑娘都品頭論足。」
「所以啊,究竟有誰關心今晚的男女主角是誰呢?還是自己的婚姻重要啊!」花信夸張地感嘆。
紫蝶听了,翻個白眼。
見紫蝶不理他,花信黏上前,抓住她溫軟柔荑,「-好歹表示點意見啊,小親親。」他親親密密地喚。
紫蝶臉一紅,「別亂喊!」她急急甩開他的手。
「我沒喊錯,-是我的小親親嘛。」花信呵呵笑,「都跟我同床共榻大半個月了,難道還不算我的人?」他曖昧地朝她耳畔吹氣。
她耳朵發癢,心發慌,「誰、誰是你的人了啊?我們躺同一張床,是為了養病,什麼也沒做……」嗓音驀地消逸。
「說不出話來了吧?」花信笑望她,眼神邪惡,「我們可是除了「那個」,什麼都做了啊!」
「你!」紫蝶忿忿地嘟嘴,想辯駁,偏偏無從說起,憶起那段一同養病的日子,全身肌膚發燒發燙。
見花信看她的眼神愈來愈邪肆,她又是羞澀,又是生氣,跺了跺腳,一把推開他。「你離我遠點啦!」她嬌斥,和他拉開一尺寬的安全距離。
報信可沒那麼好打發,又黏上來,「小蝶兒,親愛的小蝶兒。」他聲聲膩喚,「我說-快點嫁給我吧!」
「我不要!」她拒絕。
「嫁給我。」他再接再厲。
「不要。」還是不留情面。
這大概是他第一百次求親失敗了吧?花信嘆氣,「真不公平!連那個死人臉火影都能娶到老婆了,我卻到現在還打光棍,真是奇哉怪也,奇哉怪也!」他連連抱怨,俊臉糾成一團,看來好委屈。
紫蝶噗哧一笑。
「-還笑!這都該怪-,不通人情,老愛欺負我。」花信可憐兮兮地指責她。
「乖,別難過了。」她拍拍他的手,擺出大姊姊的姿態,「今晚是你好朋友的大喜之日,你要開心些啊!」
「我哪里開心得……」
「噓。」紫蝶拿手掩住他的唇,阻止他繼續訴苦,「來了。」
報信調轉視線,看見廣場東邊入口,兩列負責前導的白衣巫女正盈盈走來。
樂聲奏響,宮女們焚起燻香,夜風中暗香浮動,跟著,今晚的新郎倌穿著一襲滾黑貂毛邊的大紅裘衣出現在王宮正殿的台階上,神采飛揚,英姿颯爽。
他身後,負責主婚的公主坐在特地安排的金色座椅上,清麗的臉上笑盈盈。
「該去接你的新嫁娘了,火影。」她眨眨星亮的眼,朝火影比個手勢。
他點頭,慢慢拾級而下,剛踩上地面時,新嫁娘的倩影也同時翩然出現。
「哇--」
便場上,驚呼聲此起彼落,眾人睜大了眼,驚艷地瞧著那抹火紅。
那是護國巫女嗎?怎麼和平常大不相同?總是一身純黑的她,只不過穿上了艷紅嫁衣,素顏輕抹胭脂,便像換了個人似的,美得令人失魂。
瞧瞧那精致的五官,那剔透的肌膚,還有那如春日流泉的墨黑發瀑……這哪里是平日那個冷若冰霜、蒼白似鬼的女祭司啊!
「很美吧?這可是我幫著她打扮的哦。」紫蝶俯近花信耳畔,得意地說道,「你瞧瞧這些人,全看呆了!」
「……是啊。」花信定定神,收回驚怔的魂魄,目光一轉,落定火影身上,「我看最吃驚的,還是新郎倌吧!我瞧他八成到現在還沒回神。」
他說的不錯,火影的確魂不守舍,自水月的身影映入他眼底那一刻起,他的心,便不知丟落何處了;他眼底、腦海,滿滿的都是她嬌媚動人的形影。
他怔怔走向她,從一個巫女手中接過牽著她的彩帶。
她揚起臉,清透澄亮的眸光望向他,他陡地一震,感覺胸口被重重一擊。
「火影?」察覺他臉色不對,她猶豫地輕喚。
「-……-很美。」他啞聲道。
她很美?水月愕然。從來沒有人這樣形容過她啊!這教她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能怔怔望著他。
而他,在醒悟自己說了什麼後,霎時感覺狼狽起來,急急收起痴迷的心神,旋過身,領著她往殿前台階走。
台階上,兩列巫女各站了一排,手中都握著根點燃的花火,新郎與新娘穿過燦爛的火樹銀花,在無數道羨慕祝福的目光下,來到主婚的公主面前。
鮑主起身,親自賜給兩人花火香,為兩人點燃。
別影與水月舉高細長的棒子,讓美麗的花火在空中交會,繾綣纏綿。
點點煙花如春櫻,旋舞灑落,即便到生命最後一刻,也堅持瀟灑。
「恭喜你們。」公主笑道。
兩人對望,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一絲遲疑。
他情願娶我嗎?她想。
她甘心嫁我嗎?他想。
煙花飛墜,輝映在她與他的眼,他們視若無睹,只想看清那藏在璀璨後的深邃幽思……
「送、入、洞、房!」司禮官高昂的聲嗓震開了那隔空交纏的眸光。
兩人俱是心神一凜,這才驚覺婚禮還在進行中。
一名巫女捧著香缽,等著接下在他們手中燒盡的殘香,按千櫻國婚典的規矩,缽里的香油象征了新人永結同心,情愛綿綿,屆時在喜房里點燃了,繚繞一室燻香,伴一對新人酣眠至天明,甜蜜迎曉光。
巫女捧著香缽離去後,火影收回彩帶,直接牽起水月的手。
軟細的柔荑,似乎並不如他想象中那麼冷,彷佛還有些暖。他揚眉,奇怪地瞥她一眼,她別過頭,粉頰嫣紅。
是胭脂?還是羞赧?總是冷靜自持的她,也有害臊的時候嗎?火影胡亂猜測,不知怎地,心情忽然好了起來,幾乎有股仰天長嘯的沖動。
只是這激動的好心情,在轉過身,望見風勁遠遠對他們笑的時候,立刻斂去。
他看著他們……不,正確說來,他是看著她。
那陰邪的、狂肆的、霸道逼人的目光,膠著的對象,是水月!
別影神色一凜,不知不覺緊握掌心里的柔荑。
她是他的!水月……是他的!他握緊水月的手,在風勁意味深刻的注視下,高傲地抬起下頷,像頭被惹毛的猛獅,暴躁地拉著她往他的「非影宮」走。
既然兩人已經成親了,水月便是他的人。不論風勁或任何人,誰也不許跟他搶,誰都不許!
他忽地頓步,展臂攬過水月嬌軀,將她定在自己懷里。
「你怎麼了?」她驚愕地望著他,不明白他突如其來的狂躁。
「-是我的。」炙熱的眸緊盯她。
「嗄?」
「-是我的!」他固執地重復,像個鬧別扭的孩子。
水月輕蹙翠眉,正茫然間,眸光忽然捕捉到風勁的視線,身子頓時一僵。
別影感覺到她的僵硬,明白她正與風勁四目相接,胸口妒火更熾。
他們正看著彼此……在看著他的時候,她究竟想些什麼?
憤恨、不舍?哀怨?還是濃濃的愛意?
別影懊惱地咬牙,一時克制不住,竟然捧起水月的臉,不顧眾人訝異的目光,火燙的唇佔有而放肆地落下……
石破天驚的一吻,從此在千櫻的宮廷軼史里,寫下浪漫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