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靜靜地飄了大半夜,隔日清晨,陰霾的天透出些許天光,卻是未晴,一地豐厚的白雪,吸飽了這世上的煩囂,余下淡淡的靜謐,在空氣中流轉。
羽帆緩緩、心滿意足地睜開眼。
許久許久,不曾睡得如此安穩了,每年到了落雪時節,他總是格外痛苦,難得睡足兩個時辰,昨晚,卻是一夜好眠到天明。
他側過身,一張仍熟睡著的容顏映入眼底。
是雨兒,雨的女兒。是她,給了他一夜好眠。
他深思地注視她。她正對著他,蜷縮在炕上,翠眉揪著,羽睫斂著,櫻唇抿著,一手抓著毯子一角,半身還在毛毯外。
她沒蓋毯子?羽帆一驚,這才發覺自己一人獨佔了大半的毯子,她只分到一小塊,怪不得要如此可憐兮兮地縮成一團了。
羽帆擰眉,忙起身卸下毯子,輕輕覆蓋在她身上,感受到毛毯的溫熱,她似乎舒服許多,唇瓣輕顫,在夢中甜蜜地嘆息,他看了不禁微微勾唇。
癌,他仔細觀察她的臉,左頰昨夜讓他刮了兩記,粉女敕的肌膚雖未破皮,卻浮出了一片青紫。他瞪著那片青紫,忽地懊惱自己下手太重。
「該死!」他低咒一聲,拇指刷過青紫邊緣,想試探那淨腫的程度,卻又怕弄疼了她,恍惚間,一絲曖昧的溫柔牽動他心弦,他察覺了,猛然收回手指。
他在做什麼?他居然心疼她?羽帆驀地坐止身子,氣呼呼地揪自己的發,雲霓讓他略微激烈的舉動給驚醒了,嚶嚀一聲,墨睫迎風,翩然揚起,兩丸迷蒙的眼瞳正對著他。
他呼吸一緊,語氣有意粗魯,「-總算醒啦?」
她一怔,墨睫顫了顫,這才恍然自己正躺在他榻上,忙坐起身,揪著毯子密密裹住自己,水眸戒備地瞧他。
他不悅地回瞪,「用不著這麼慌吧?我沒打算踫。」
「啊,哦。」她臉頰一暖。
羽帆自鼻孔冷哼一聲,翻身下炕,取來昨夜隨手拋在軟榻上的外袍,隨意披上,束攏衣帶,略整濃發,他看來神采奕奕,狂野又瀟灑,她怔怔望著他。
他感受到她驚疑不定的目光,回過頭來,凜著一張臉說道︰「我警告-,昨夜的事不許說出去。」
「我不會說的!」她忙搖頭。
「那最好了。」他陰郁地抿了抿唇,「天色還早,-再多睡一會兒吧。」
「那你……去哪兒?」
「我去哪里,還需要向-交代嗎?」他冷然一拂衣袖。
她俯身探出藕臂,想留住他,「等等,我……」
噗咚!悶沉聲響在羽帆身後揚起,他急急旋身,只見原本坐在炕上的雲霓不知為何跌下來。
「-怎麼回事?」他低吼,奔向她。
「我……」在他的協助之下,她掙扎地坐起身,捧起昏沉沉的腦子,「頭很暈,有點痛,還有點冷。」唇角勉力一拉,苦笑。
羽帆皺眉,不祥的預感竄起,抬掌觸她前額,火燙的灼熱駭了他一跳。
「-在發熱!」他瞠視她,近似指控地咆哮。
「約莫是……風寒加重了吧!」
「-這蠢貨!憊不快給我回到炕上!」他氣急敗壞地斥罵她,展臂一抱,也不管她願不願意,直接將她抱回炕上。
放平她熱滾滾的嬌軀,拾起毛毯密實地裹圍她全身後,他大踏步來到帳門前,掀幕對外頭大呼小叫︰「來人!這里有人病了,快把東方傲那小子給我叫過來!」
「是、是!」負責守夜的兩名侍衛本來迷迷糊糊地打著盹,讓他乍然吼醒,連滾帶爬地請人去了。
不一會兒,未及整戴衣冠的東方傲匆匆忙忙奔來,一進主營帳,見著羽帆便抓著他衣袖,問︰「誰病了?羽帆,你不舒服嗎?」
「不是我,是她。」羽帆甩開好友的手臂,指了指最里頭的床炕。
「她?誰?」東方傲茫然。
「雨姑娘。」
「雨姑娘?」東方傲咀嚼了會兒,驀地睜大眼,黑瞳迸出精光。「是你昨天買下的那位姑娘?」
「嗯。」
「你十萬火急地把我從美夢里給挖起來,就為了給一個女奴診病?」東方傲表情詭異地揚眉,輕淡的笑容里不掩放肆的調侃味。
羽帆怒視他,「她病得很重,全身發燙。」
「大概是風寒加劇了吧!這沒什麼,我昨天就看出她病了。」
「那你為何不早說!」羽帆低咆。
「我沒想到你會有興趣知道。」詭異的笑意從唇角攀上眼眸,「這些伺候你的女人是生是死,你曾經關心過嗎?」
羽帆臉一熱,「我不是關心!只是怕她把風寒傳染給我。別再跟我在這邊耍嘴皮了,你快給我過去瞧瞧她!」
「是。殿下旨意,屬下還敢不凜遵嗎?」東方傲笑道,邁步往床炕走去。
拉了張椅子,掀起紗帳,東方傲好整以暇地端詳雲霓蒼白的容顏,「唷,這臉上的青腫是怎麼回事?你昨晚打了她嗎?羽帆。」有意無意地笑問,「嘖嘖嘖,這麼個嬌弱的小美人兒你也舍得打下去,好狠哪!」
「看病就看病!-唆些什麼?」羽帆啐道。
東方傲呵呵笑,執起雲霓縴細的手豌,替她把脈,「-這病懊像拖得挺久了啊,雨姑娘。」
「嗯。」雲霓細細喘息,「有一陣子了。」
「-身上怕是有傷吧?恐怕是這傷口還未全然康復,再加上飲食不調,顛沛流離,體力透支,所以久病不愈。」東方傲診斷道,放下她手腕,「-傷在哪兒?讓我瞧瞧。」
「在……呃,在右胸下方。」雲霓低聲應道。
「右胸下方?」東方傲听來很高興,「來來來,我瞧瞧。」說著,雙手拉下毛毯,就要掀開她衣襟。
「你給我放規矩點!」羽帆猿臂一橫,打落東方傲放肆的手,兩束陰冷冷的目光銳利如劍,在東方傲斯文的俊容上一陣砍殺。
東方傲抬頭,望向好友那陰沉不善的臉龐,故作委屈地縮縮下顎。
「殿下,小的只是想為雨姑娘診傷啊!若是放著不管,萬一傷口再度惡化就不好了。」
「診傷可以,你給我閉著眼!」
「嗄?閉著眼怎麼診斷?」
「我替你看!」羽帆在炕緣坐下,擋去東方傲的視線,「傷口怎麼樣我自會形容給你听。」
「唉,听人形容總是不如親眼目睹來得精確啊。」
「少-唆!」羽帆不理好友感嘆,一雙大手瓜打算掀開雲霓衣襟時,後者局促地阻止他。
「你別、別看,那傷已經好了。」她小小聲地、尷尬地說道。
「傷口有沒有好由我來判斷!」他瞪視她,「-都已經是我買下的人了,還扭捏些什麼?」
「可是……」
「閉嘴!」羽帆厲聲駁斥,徑自拉開那薄薄的衣襟。
小巧的乳峰下緣,一道傷口斜斜劃下,雖沒剌中要害,但看那長長一條疤痕,仍可以想見她當時的痛楚。
「誰把-弄成這樣的?」他咬牙怒問,有股奇怪的沖動想砍那人十七八刀。
「一個……只是個山賊。」她沒說實話,下幸虧瑞大叔他們救了我。」
「瑞大叔?」
「就是那些難民。」
「嗯。」他陰沉地頷首,收攏薄紗衣襟,替她蓋好毯子,確定她沒露出半點冰肌玉膚,才轉過頭對東方傲說道︰「她的傷口已經結了疤,只要小心別再扯裂就好了。」
「是嗎?我瞧瞧。」東方傲還想佔便宜。
羽帆怒瞠他,湛眸燃火,熊熊炙人。
東方傲被那眼神燙得渾身不自在,卻也暗暗覺得好笑,「既然如此,且讓我開張藥方吧,不過其中幾味藥咱們這兒可沒有呢。」
「那就命人快馬加鞭,到最近的村落把所有的藥材給買齊了!」羽帆下令,「咱們今天就繼續駐扎在此,不走了。」
「真下走?昨晚下了雪呢。現下好不容易停了,不趁這時候走,萬一又讓大雪給攔住……」
「我說今天不走!」
「你當然不肯走。要讓佳人安心養病,免去顛簸之苦嘛。」東方傲嘲弄地低語。
「你說什麼?」羽帆沒听清,狐疑地睨他。
「沒,沒什麼。」東方傲站起身,「我這就命人去抓藥熬藥,不打擾兩位了。」
「東方公子請留步。」雲霓忽地啞聲喊住他,「雨兒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哦?」東方傲停步,掃了羽帆陰郁的臉色一眼,心下忍不住又是一陣竊笑,「什麼事雨姑娘請說,在下一定盡力而為。」呵呵,有人在吃味哦。
「東方公子既會醫術,能不能也請你去瞧瞧瑞大叔他們?」她輕聲懇求,一面展袖拭了拭額上不停迸出的汗珠,「這一路跋山涉水,他們許多人也病了,請你也替他們診病懊嗎?」
「要我替他們治病?」
「請你幫忙,雨兒以後有機會一定會報此大恩大德。」
「報恩?-一個弱女子想怎麼報恩?不過若是-想用自己的身子來……」東方傲調笑的言語教兩道凌厲眸刀給逼回。
「這家伙光只會出一張嘴,對他用得著報什麼恩?」羽帆冷笑,「只要-以後服侍得我高興,這點小事算什麼?」
「你的意思是……」
「「我」會讓東方傲去替那些人診病,「我」也會讓人去附近的村落把所有的藥材全包了。」羽帆忿忿然強調著關鍵字眼,「-應該要懇求的對象是「我」,該感恩的人也是「我」,明白嗎?」
她愣然瞧他,好半晌,才點了點頭。
「很好。」羽帆滿意地頷首,冷眸一轉,「你听見了吧?東方傲。」
東方傲作勢掏掏耳朵,「很清楚,完全明白。」他欠身,報拳為禮,「那麼在下乖乖去實踐殿下的吩咐了,告辭。」
他大踏步,邁出帳外,清朗的笑聲卻在帳內綿延不絕。
羽帆怒視好友囂張的背影,片刻,方調回眸光,落向躺在炕上的雲霓。
綁者雖是病得暈沉,卻不迷糊,聰慧的眸子好似了然什麼,直盯著他,隱隱流漾著亮光。
羽帆教她看得胃一揪,胸窒悶,刀削的俊臉隱約發熱。
「-看什麼看?!」
二皇子殿下一聲令下,一行人又在原地多駐扎了兩天。
這兩日,羽帆除了偶爾到東方傲的營帳里,與他抬杠幾句,大多時間都留在主營帳里,不許他人打擾,就連一向在帳里伺候的雪色,除了送膳送藥,其他時候也都讓他給擋在帳外,不得其門而入。
流言如野火,在一頂頂蓬幕間迅速蔓延。
武士們傳說,二皇子是讓新買來的女奴給迷住了,從不許女子留宿的他竟讓那女奴待了兩天三夜,兩人在芙蓉帳里度春宵,忘了世事。
憊有人說,為了搏佳人一粲,二皇子不但讓通曉醫術的東方傲軍師去給那些低賤的難民們看診,還命人到村落里將所有的藥材搜刮一空,讓難民們能依藥方熬藥喝藥。
包有人說,連殿下的好友東方傲都看不過他如此貪戀美色,出口嘲諷他,惹得他勃然大怒,臉色鐵青。
不過不管流言怎麼傳,野火怎麼燒,總踫不了羽帆的主營帳,暖融融的帳里,好似與世隔絕,徑自溫馨安詳。
「殿下,我送晚膳來了。」
幕門外,雪色嬌柔地請示。
「進來吧。」羽帆淡淡揚聲。
雪色掀幕,盈盈走近,在案上擱下食籃,籃蓋掀開,撲來一陣酒肉香,「下午東方傲軍師和一伙人去釣了魚,他說烤了下酒正好,這盤里是他親自烤的魚,這壺里是剛燙好的燒酒,殿下趁熱吃吧。」
「我知道了,-退下吧。」漠然听畢雪色討好的溫言軟語,羽帆揮揮手,一刻也不讓她多留。
秀麗的臉表情略略一變,橫了紗帳里那淡淡的倩影一眼,目光一沉。
可吃味歸吃味,雪色終究是不敢在這脾氣陰鷙的男人面前多說些什麼,福了福身便退下。
確認雪色離開了,羽帆才來到炕前,執起紗帳,望向被他強迫鎮日躺在炕上、不許妄動的雲霓。
「餓了嗎?起來吃飯。」
「啊。」她大喜,翻身坐起,充滿希冀地問他︰「我可以下來了嗎?」
「不行。」他冷冷駁回,「-的病憊沒好。」
「可是好悶啊!」她揚眸,祈求地望著他,「你听听,我現下說話嗓子都不啞了,熱也退了,冷汗也不流了,我已經好多了,你讓我呼吸點新鮮空氣吧。」
「這帳里的空氣不夠新鮮嗎?」
她搖頭。
「等-病懊了隨-怎麼出去呼吸空氣,現下給我乖乖待在帳里。」他不肯讓步。
「那至少讓我下炕來好下好?我能走路了,不會暈了,真的!」她極力想說服他。
他狐疑地睨視她,好半晌,才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可以下來。」他施恩般地指示。
她松了一口氣,披上他送給她的白狐毛裘,翩然下炕,可連日躺在榻上,突然站起,讓她暈眩了下,她急忙撫住額。
「怎麼了?」他焦灼地問。
「沒事。」她閉閉眼,揚起血氣紅潤許多的容顏,櫻唇一牽,淺淺一笑。
他呆了呆,神情一片空白。
「怎麼了?」換她不解地反問他。
他定定神,一甩頭,彷佛想甩去方寸里那莫名其妙的顫動,袍袖一拂,徑自回到案邊坐下,她猶豫了會兒,慢慢跟上他。
他舉起箸,挑破略焦的魚皮,揀出一塊白女敕女敕的魚肉,正要遞上她唇畔時,她直覺側顏躲開,令他眼色一沉。
察覺他的不悅,她連忙端起面前的飯碗,「我自己來就行了,謝謝。」
他沉默地瞪她,好一會兒,將魚肉改送上她碗里,她干瞪著那塊鮮魚肉。
「吃啊!怎麼不吃?」他催促她,「-不餓嗎?」
「我是餓了。可是……」
「可是什麼?」
「我不愛吃魚、」她苦笑著挑起魚肉,擱入他碗內,「你自己吃好嗎?」
「都瘦成竹竿了,還敢挑食!」他低斥她,重新夾起魚肉,硬塞入她的嘴,「給我好生吃!」
「咳、咳咳。」她苦著臉咽下那口淡腥魚肉,嗆得直咳,埋怨︰「你怎麼、跟我表哥一樣?都愛強迫人。」
「-表哥?」羽帆臉色一變,擱下筷子。
「啊!」雲霓這才警覺自己無意之間說溜了嘴,尷尬地斂下眸。
她怎麼把風表哥都給抖出來了?
「-有個表哥?」他語氣不善。
「……嗯。」
「他也會這樣喂-吃飯?」語氣更陰沉了。
「不是喂。」她連忙解釋,「他只是喜歡逗我,所以老愛逼我吃魚而已。」糟糕,怎麼愈說愈多了?「呃,這碗鹵肉看起來挺好吃的。」趕緊轉移話題。
可他卻不肯放過她,一連串地逼問︰「-表哥逗-?他憑什麼逗-?又憑什麼逼-?你們感情很好嗎?-很听他的話嗎?」
奇怪了,他為何要對她和風表哥的關系耿耿于懷?她困惑地睇他。
他重重拍案,「-說話啊!」
她駭了一跳,怔然望他。
他狠狠瞪她,「-給我說清楚,-根本不是雪鄉的難民,對不對?」
「嗄?」
「今天早上,我去看過那些難民……」
「啊,你去看過他們了?他們還好吧?都沒事吧?」
「很好,東方傲這兩逃詡親自盯人替他們熬藥,讓他們調養身體,-放心,那些人死不了的。」
「是嗎?太好了,謝謝你啊。」她由衷地感激他。
她真誠的道謝令羽帆略微不自在,他濃眉故意一擰,「別想轉移話題!」他低吼,「我問過-那個瑞大叔了,听說-不是一路跟著他們來的,是在千櫻國邊境的山區,他們在一間小屋發現-受傷了,救了-,-才跟他們一路往西到羽竹來。」
他對她起疑了?雲霓悚然,顫顫擱下筷子。她吸了口氣,明白自己在事態未明朗前,絕不能表明她的真實身分,否則很可能成為條件交換的人質,甚而性命不保。
她只能繼續說謊。
「其實我是逃家出來的。」
「逃家?」
「是。」她自嘲地撇撇唇,將編給海珊瑚听的故事也說給他听,「我本來是千櫻國的百姓,家里是做茶葉生意的,爹爹在城里也算有頭有臉,我娘……呃,我娘還是千櫻四大氏族出身……」
「是風、花、水、火哪一族?」他追問,似有意試探她話中的真實性。
她一驚,沒料到這看來浪蕩、渾噩度日的皇子對千櫻國內的情勢並非一無所知,念頭一轉,更加小心應對起來。「是風氏。」
「如此說來,-娘跟千櫻當今的攝政王風勁還是同宗-?」
「嗯。不過血緣挺遠的,所以我們跟風城主一家並無往來。」她急急附加一句,很怕他會聯想她跟千櫻王室有淵源。
幸而羽帆並未做此聯想,只是沉著臉繼續問道︰「-究竟為何逃家?」
「我……呃,我跟表哥情投意合,可表哥家境不好,爹爹不許我跟他在一起,所以我們就約好了私奔。」
「私奔?」羽帆怪叫,眸刀責怪似地砍向她,「-跟個男人約了要私奔?」
她剛紅了臉,尷尬地點頭,他磨牙,臉色忽青忽白,似乎極為不悅听到這樣的故事,連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從齒間迸出冷澀的嗓音--
「然後呢?你們在山上遇到賊人?」
「不是我們,是我。」她虛弱地面對他嚴厲的眼神,「爹爹派家丁來追我,我來不及跟表哥會合,就一路往山上逃,想先避避風頭再說,沒想到卻遇到了山賊,我自然死命抵抗,卻讓他給剌了一刀,他搶了我的東西就跑了,把我留在那兒,幸虧瑞大叔他們路過救了我。我受了傷,又不敢回家,只好跟著他們來到雪鄉。」一鼓作氣編完故事。
他不語,鷹隼般的銳眸垂斂著,看不出情緒,她提心吊膽地等他發落。
半晌,他終于抬起眸,「-別想我會送-回去。」一字一句如冰擲落。
「嗄?」她愣然眨眼。
「-已經是我的人了!」他不容爭辯地宣稱,「我不會送-回家,更不會把-交給-那個表哥,-給我死了這條心吧!」
「哦。」她沒這麼奢望啊!
「說來-那個表哥也真沒出息!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護不好,讓-顛沛流離,吃了這麼多苦。」他不屑地冷嗤。
「他根本不知道我的處境,怎能怪他?」
「當然該怪他!」她不解釋就罷,一解釋有如火上加油,他不禁咆哮︰「讓-受了傷又一路奔波勞苦,不怪他怪誰?」
「可是……」
「都到這時候了-還要為他說話!-就這麼喜歡他嗎?」他氣急敗壞。
「嗄?我……」
「不許再想他!」猿臂攫住她縴細的肩,「我警告-,從今以後,不許再有一時片刻想著那沒出息的男人!」
「表哥他很聰明的,又有才氣,絕不是沒出息的男人。」雲霓直覺地辯解。
千櫻國的百姓都對風勁仰慕極了,民間還編了歌曲傳唱,稱許他是個勤政愛民的攝政王。
「-、-還想著他!憊為他說話!」星眸噴出烈火。
「我只是不想你誤解他,他真的是個頂天立地的好漢子。」就算是誤會,她也不希望別人錯認風表哥是只軟腳蝦。
「-就非要這麼跟我作對不可嗎?」他用力握拳,指節喀啦喀啦作響,有股將整張桌案一劈兩半的沖動。
「我沒有啊,我只是想跟你解釋清楚……」她驀地一頓,啞然。
她在做什麼?竟為了自己編的故事,跟他爭辯起表哥的好壞?故事里的表哥又不是真的,她何必如此介懷?她搖搖頭,忽然覺得自己可笑,麗顏軟化下來,「你別生氣,我答應你不再說就是了。」
「哼!」他氣未消,神情仍是陰郁。
「別生氣了嘛。」她不知不覺撒起嬌,「我肚子餓了,我們吃飯好不好?」
他白她一眼,這才悶悶地端起飯碗。
這麼一個大男人,脾氣竟還有些像孩子呢!她又奇怪又好笑,櫻唇偷偷一抿,柔聲道︰「對了,我要感謝你這兩天這麼照料我,還有啊,你答應讓東方傲公子去醫治瑞大叔他們,又買藥材給他們熬來喝,真的很謝謝你。」
「我既答應了-,自然會做到,-毋須多謝我。」他頓了頓,眼神忽然變得意味深刻,「何況,-也幫了我。」
「嗄?」她先是一愣,繼而領悟到他是指她在夜里與他相擁入眠,助他抵御寒氣的事。
那夜之後,他食髓知味,連續兩晚都堅持與她同床共寢,半果著與她相擁,汲取來自她身上的溫暖。雖說他只是抱著她,什麼都沒做,可她想起來還是忍不住羞澀,粉頰染開了紅霞。
「你不必……你也不必道謝,是我自己想幫你。」她輕喘著氣回道,趕忙低下頭扒飯。
不過話說回來,為何他會染上此種夜半發惡寒的怪疾呢?她一面吃飯,一面躊躇著想問,卻又怕惹惱他。
他像是看透了她的念頭,俊唇一抿,直接以冰厲的眼神逐回她的好奇,「閉嘴,乖乖吃飯!」
「是∼∼」她好無奈地拉長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