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里,左岸。
逼昏的淡水河,瀲濫著似橙似紫、朦朧美麗的波光,岸邊,迤邐著長長的觀海大道,道上,一間間風格獨具的餐廳林立。
其中一棟帶著濃厚地中海風味的白色建築,入口的尖塔上覆著茅車,塔上轉動著類似風車的五角扇葉,穿過椰子樹君臨俯視的庭院,便是一扇扇落地窗拱成的主屋,順著藍色階梯上到樓頂,木棧地板上站著一張張藍白條紋的餐桌。
坐在餐桌邊,觸目所及的是彩霞滿天,是美到動人心魂的夕照,以及仿佛流動著說不盡的故事的淡水河。
「沒想到台灣也有這麼可愛的餐廳!」孟霆禹站在圍欄邊,贊嘆地欣賞著暮色下的景致。
「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這幾年,台灣變了很多。」沈靜嬌睨他一眼,伸手攏了攏遭微風調弄的秀發。
台灣變了,她也變了。
孟霆禹心一動,展臂圈住沈靜縴細的後腰,半強硬地將她摟入懷里。「雖然變了很多,但台灣還是台灣。」你也還是你。
綁面那句,他並未說出口,但沈靜卻聰慧地听出他話中未盡之意。
她淺淺一笑,不去贊同他的說法,卻也不否認,輕輕地,捏了捏他的手背。
只是這樣細微的一個小動作,孟霆禹便知懷中的佳人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微笑了,下頷靠在她頭上,摩挲著那溫柔的細發。
兩人相偎相依,在霞光夕照下,密密貼合的身影美得像一幅畫。
莊曉夢與童羽裳來到屋頂時,見到的便是這一幕情景。兩人交換一眼,默默地在餐桌邊坐下,不去打擾一對有情人。
苞著,另外兩個男人也上來了,同樣看到這一幕,同樣交換過戲謔的眼神,然後各自坐在女友身邊。
彬許是戀人間攪了太多黏稠的糖蜜吧,絆住了想悄悄溜走的時光,在這一刻,滯留了好久好久,久到原本想做個體貼的文明人的兩男兩女開始有點不耐煩。
終于,性子最急的莊曉夢揚聲了。「咳、咳!」
意味深長的兩聲咳嗽,驚醒了沈浸在幸福甜蜜中的戀人,乍然分開,窘迫地回過頭。
「曉夢,童童,你們什麼時候來的?」沈靜問,有些尷尬。
「早就到了。」莊曉夢翻白眼。
「是嗎?抱歉。」沈靜低語,朝孟霆禹使了個眼色,兩人來到餐桌邊坐下。
「各位好,我是孟霆禹。」
「我是墨未濃。」
「歐陽太閑。你叫我歐陽就好了。」
兩個男人也跟著自我介紹。
「你認識元朗吧?」墨未濃笑道︰「我是他學弟。」
「我知道。」孟霆禹也笑著點頭。「他跟我提過你。」元朗還說墨末濃跟莊曉夢同在「翔鷹企業」上班,不但是情人,也是工作上的最佳拍檔。
至于歐陽太閑嘛,他跟童羽裳在中學時就認識了,是既像親人又是戀人的關系,歐陽的年紀比童羽裳還小幾歲。
真看不出來。孟霆禹暗暗打量歐陽。他的氣韻看起來很從容、很沈穩,比童羽裳成視つ了。
不過童羽裳似乎也不如他想象的天真。此刻她明亮的眸里那評估審視的意味,就令他有點透不過氣。
莊曉夢也不簡單,外表是街上四處可見的OL,眼神卻很聰穎、很犀利,听說是三姊妹中最浪漫的一個,可他感覺不出來。
他只感到她對自己濃濃的敵意。
這下慘了。孟霆禹背脊生涼。看來靜的兩個好姊妹對他的印象還是很差。
這場聚會,恐怕要成為他個人的鴻門宴了。
孟霆禹自嘲,雖是坐立不安,但一時也想不出什麼辦法能為自己解套,只得順著餐桌上的話題,盡量表現自己友善幽默的一面。
歐陽跟墨未濃倒還好,男人本來就不會有太多的小心眼,何況他相信這兩人是同情自己的,沒幾分鐘,彼此便能接上話,再多深入聊幾句,幾乎要惺惺相惜了。
「你說你已經跟譚昱提出辭呈了?」
「是啊。」
「你打算在台北找工作嗎?」
「嗯,已經有幾家公司在跟我談了,應該很快就有結果。」
「你不覺得可惜嗎?離開華爾街回到台北。」
「這里是我的家,我當然要回來。」他簡單地回應,但墨未濃跟歐陽卻彷佛都能明白他真正的心聲。
因為沈靜在台北,所以他當然要留在這里。
「那就恭喜你了。」兩個男人舉起水杯,朝他敬了敬。
他也舉杯相踫。
所以說啊,還是男人大度,氣味相投的話只要幾杯酒下肚就心知肚明了,哪像女人啊?彎彎曲曲的心思讓人永遠模不透。
懊不容易,一頓飯熬完,餐後上飲料跟甜點時,莊曉夢忽然細聲細氣地開口。「我說孟霆禹,你知道我們三個女人是怎麼認識的嗎?」
听她這一問,餐桌上另外兩個大男人立即身子一僵,表情緊繃。
孟霆禹心內警鈴聲大作,敏感地察覺到不對勁。
「靜告訴過你嗎?」童羽裳接口問。
「她沒詳細說過。」他坦白地回答。「她只有告訴我,她是搬到淡水那間公寓後,才認識你們的。」
「沒錯。」
「那你想不想听听我們認識的過程?」
「當然想。」孟霆禹盡量表現出熱切的神態。他直覺這是一道靜的姊妹們出給他的考題。
「來了。」墨未濃咕噥。
來了?什麼來了?孟霆禹一愣。
「我們去那邊看看風景吧。」歐陽提議,端著飲料起身。
孟霆禹怔怔地望著兩個大男人匆匆撤退,臨走前還同情地瞥他一眼,他心一沈,不祥的預感一寸寸佔領脊髓。
「靜,你要不要去一下化妝室?」童羽裳問。
「對啊,你頭發很亂,去整理一下吧。」莊曉夢也催促。
別走!
孟霆禹轉頭看身畔的佳人,湛眸不覺流露出一絲懇求。
她卻只是甜甜一笑,對男友的求救視若無睹,只伸出桌下的玉手,安慰地拍了拍他。「我去去就來。,」
語畢,沈靜盈盈起身,毫不留戀地離去。
連她也丟下他了!
孟霆禹自嘲地想。唉,他又何必吃驚呢?上回她跟他那些下屬吃飯時,不也因為吃到一半,接到安親班來的一通急電,便拋下他走了嗎?
現在在靜的心目中,親人跟姊妹排第一,安親班那些小表排第二,他恐怕只能排第三吧。
既然第一名的人要求她暫避,她當然會犧牲他這個第三名了。
「孟霆禹!」莊曉夢突如其來地喊了他一聲,口氣很像軍營里的班長在點名。
他不覺坐正身子。
「現在跟你說說我們三個女人認識的經過,你可要仔細听好。」
「是。」
「那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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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靜還未搬到那棟單身公寓以前,童羽裳和莊曉夢已經搬進去了,而且對彼此,相當不順眼。
起因是一個誤會。
「曉夢以為我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童羽裳坦率地說。
孟霆禹一怔。「水性楊花?」
童羽裳人長得漂亮,又身為國際線空姐,他相信追求她的男人應該不少,但水性楊花?以她今日和歐陽的親密互動,他真的很難想象。
看出他的疑惑,童羽裳櫻唇一抿,似笑非笑。
「因為曉夢常常看到歐陽來我家,以為歐陽是我男朋友,可是又常常看到不同的男人開車送我回來,所以誤以為我劈腿。」
「那樣不算劈腿嗎?」他很不識相地問。
「當然不是!」童羽裳狠狠白他一眼。「那時候我只把歐陽當弟弟,那些送我回來的男人都是追求者,可我從來沒有一次邀請他們上樓。」
「喔。」孟霆禹頷首,懂了。
看來歐陽曾經有過一段在你背影守候的悲慘日子。他在心里默默為今天剛認識的朋友哀悼。
「我那時候覺得這女人真可惡,竟然辜負那麼一個好男人。」莊曉夢解釋。
「對啊。」回憶起過去,童羽裳輕聲一笑,諧謔的目光調向好姊妹。「我懷疑曉夢暗戀過歐陽。」
「我是挺喜歡他的。」莊曉夢倒很坦然。「有一次我忘了帶鑰匙,進不去家門,又不知道附近哪里有鎖匠,歐陽剛好經過,開車幫我請了鎖匠過來,我想請他喝杯咖啡道謝,他拒絕了,只說鄰居本來就該彼此照應,還說他的好朋友有點小迷糊,萬一有事時,請我也幫她一下。」
「曉夢一听,更火了。」
「對啊,我那時好想告訴歐陽,知不知道你女朋友都背著你亂來?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所以她更討厭我嘍。」
那又怎樣?孟霆禹略微茫然地望著眼前兩個一搭一唱的女人。雖然這故事目前听起來還算有趣,但他不明白跟自己有什麼關系,為何要特地跟他講這段往事。
他只能盡責地扮演聆听者的角色。「然後呢?」
「然後我听到歐陽幫過曉夢,也不太高興,除了我以外,歐陽很少會主動跟女人說話。」
「童童吃醋了。」這回,換莊曉夢打趣童羽裳。
童羽裳風度也很好,只是聳聳肩。「那時候也不太明白為什麼,不過現在想想,我的確很吃醋。」
「偏偏不曉得怎麼回事,我們常在電梯里踫面。有一次更倒霉,竟然被困在同一座電梯里。那時靜也在,是她剛搬來的第一天。」
「喔?」听到女友現身在故事里,孟霆禹總算有點興致了,追問︰「怎麼會困住的?」
「誰知道!那時大樓的電梯經常在保養,可能一時秀逗吧?總之我們按了好久的警鈴,都沒人來救我們。」
「那怎麼辦?」
「能怎麼辦?只好等啦。可是電梯里空氣很差,又悶熱,等著等著火氣就忍不住上來。」
「所以曉夢就對我開炮啦!」童羽裳微笑,有一下沒一下地攪拌著濃濃的女乃茶。「她勸我應該要好好把握身邊的幸福,不要有了張三,還想著李四。」
哇喔∼∼
孟霆禹揚眉,悄悄吹口哨,雖然沒明白指名道姓,但這話還說得真犀利啊!
「我可火大了,什麼張三李四的?把我說成個朝秦暮楚的女人似的!所以我就反唇相稽,某些人也應該好好把握自己的青春,不要到最後變成那種讓大家傷透腦筋的孤單老人。」
這個更毒!
孟霆禹暗暗一嗆——女人,果然不可小覷她們。
「我們倆針鋒相對吵半天,靜像木頭人似的,一點反應也沒有,結果我們更火了。」
「為什麼?」
「難道你不會火嗎?你氣到完全失去平日的形象,卻有個旁觀者從頭到尾都裝聾作啞,自顧自當她的高貴淑女,你不懊惱嗎?」
是挺懊惱的。孟霆禹同意地頷首,有時候他都覺得靜過分冷淡的反應令人心碎。
「本來是兩個女人的戰爭,這下變三個女人的仇恨了,總之那天被救出來以後,我們都巴不得別再見到彼此,偏偏我們住同一棟樓,想不踫到都難。」
「後來呢?」孟霆禹愈听愈有興味。
莊曉夢繼續說故事。「有一天,我因為加班太累,坐公車時坐過了站,等我下了車,卻發現自己走在一條很暗的道路上,後面還有個陌生男人一直跟著我。」
「那時候我剛好坐計程車經過,」童羽裳接口。「發現有個奇怪的男人跟在她後頭進了一條巷子,本來想叫司機跟過去瞧瞧,但巷口被車子擋住了,進不去,我只好下車。」
「那個男人想強暴我,我嚇得尖叫,童童听到了,沖進巷子,那男人慌了,拿出刀子來威脅要砍我們。」憶起那個恐慌的暗夜,莊曉夢仍心有余悸,深呼吸一口。「童童月兌下自己的高跟鞋,往那個男人身上丟過去,然後拉著我一起逃出巷子。」
「那男人抓狂了,拿刀追在我們倆身後,我們拚命跑、拚命跑……」
孟霆禹吊著呼吸,彷佛也能感覺到當時緊張的氣氛。他盯著莊曉夢與童羽裳,初次意會到這兩個女人是靜最要好的手帕交,因此對他而言也是非常重要、必須付出關心的人。
「後來,童童絆了一下,跌倒了,眼看那個男人就要抓住她,我嚇得一直尖叫。」
「雖然曉夢很害怕,她還是回來救我了,用她的皮包用力打那個男人後背。」童羽裳甜甜地微笑,兩個女人交換了一個充滿親昵與信任的眼神。
孟霆禹心弦一扯,慢慢地開始懂得這三個女人的姊妹情誼是怎樣形成的了。
「不過最厲害的還是靜。」莊曉夢敲敲水杯,笑聲也如同玻璃一般清脆。「她開車經過時發現了我們,用一種很夸張的速度一百八十度回轉,開亮大車燈,直直朝那個男人撞過去。」
「什麼?!」孟霆禹震驚地瞪大眸。「她沒事吧?」
他不責備女友莽撞,只擔憂她的安危。童羽裳與莊曉夢互看一眼。嗯,看來這男人還有救。
「她沒事,只是秀了一下她高超的駕駛技術。」莊曉夢的眼眸因贊賞而燦亮。「她算好時間,踩了緊急煞車,但已經足夠把那家伙嚇得魂飛魄散,落荒而逃。」
「後來她載我們倆回她家,泡了兩杯熱茶給我們喝。」童羽裳的表情則是溫柔似水。
看著兩人這樣的眼神、這樣的表情,孟霆禹忽然懂得這故事的重點是什麼了。他微微苦笑。
莊曉夢眯起眼,審視他。「看來你已經听懂我們想對你說什麼了。」
「我懂。」
「不管是什麼樣的男人,只要膽敢傷害我們其中一個人一根寒毛,另外兩個人絕對不會放過他。」童羽裳冷冷地望他,一字一句都是最堅硬的鋼鐵打造成的警告。「你明白嗎?」
「我很明白。」孟霆禹再次苦笑。不知怎地,面對兩人毫不客氣的注視,他幾乎有想舉雙手投降的沖動。
「你能明白最好了。」又是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孟霆禹背脊發涼。
筆事說完後,墨未濃跟歐陽也回來了,沈靜也從容現身,在他身邊坐下。
他立刻握住她的手,緊緊地,包裹著一股眷戀不舍。
沈靜有些訝異,卻又像心領神會,朝他盈盈送來一瞥。
夜漸漸深了,眾人東拉西扯地又聊了一個小時後,沈靜忽然站起來。
童羽裳跟莊曉夢也跟著站起來。
「霆禹,晚了,我們要先走了。」沈靜對他微笑。
「我跟你一起回去。」他想跟著起身。
她卻輕柔地將他按回座位,搖搖頭。「Women'stalk,男人止步。」
「Women'stalk?」他怔怔地看著她粉女敕的唇慢慢地綻開一朵神秘嫵媚的笑花。
她沒解釋,只是眨眨眼,翩然旋身,三個女人相偕離去。她在下樓梯前,回眸一笑,玉手輕輕揮了揮。
他近乎仰慕地目送那美麗的背影——他最愛的女人啊,她走路的姿態是多麼瀟灑又多麼優雅,自信得像只最驕傲的貓。
「這男人完了。」旁觀這一幕的墨未濃,意味深長地低聲評論。
「他已經完全在她掌握中。」歐陽也淡淡地追加一句。
「兩位剛剛是在笑我嗎?」痴迷的目光一收回來,立即變得清銳有神。
他都听見啦?墨未濃與歐陽頓時僵住。
相較于兩人的窘迫,孟霆禹這個被嘲弄的人倒顯得很自在,淡淡一笑。「我承認自己是很迷戀靜沒錯,那兩位呢?難道不也被自己的女朋友吃得死死的嗎?」
炳!這個嘛——
沒人答腔,只有晚風,自顧自竊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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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女士們退場了,男士們也懶得裝紳士形象,到附近的便利商店買了一手啤酒,坐在河岸邊賞月喝酒。
「你知道方才沈靜為什麼不讓你跟嗎?」歐陽忽問。
孟霆禹搖頭。
「因為她們三個女人待會兒要開批斗大會。」墨未濃解釋。
「批斗大會?」孟霆禹一震。「是指我嗎?」
「不然還會有誰?」墨未濃給了他一記「你還沒認命嗎」的眼神。「你剛不是听了她們三個怎麼認識的故事了嗎?」
「你們也听過了?」
「那當然。不過歐陽運氣比我好,他是女朋友親自告訴他的,不像我們得听她的好姊妹撂狠話。」
「因為她們比較喜歡歐陽嗎?」
「正解。」墨未濃大口喝酒,右手拍了拍孟霆禹的肩膀。「說起來我們兩個算同病相憐吧,都不受女朋友姊妹的歡迎。」
孟霆禹心一沈。
「別擔心。」歐陽看出他心情低落,微笑地安慰他。「我想你在曉夢跟童童眼中,應該是及格了。」
「可你們不是說她們回去會批我?」
「批是一定要批的,這是女人的樂趣。」墨未濃慢條斯理地說︰「她們聚在一起,就是嘮叨男人的不是。」
這倒是。孟霆禹深有同感。
墨未濃又喝了一口酒。「話說回來,女人真是很奇妙的生物,她們高興的時候,可以溫柔得像聖母,甜美得像天使,可你千萬別惹火她們,否則她們會讓你——」
「生不如死。」孟霆禹聰穎地接口。
「正論。」墨未濃一彈拇指,頓了頓,無奈似地嘆息。「更可怕的是,當她們在折磨你的時候,還能表現出一副無辜的樣子。」
沒錯,另外兩個男人同時頷首,實在不能同意更多了。
「敬天使。」歐陽舉高啤酒罐,朗聲道。
「敬天使。」鏗鏘一聲踫響。
「敬魔鬼。」墨未濃提議第二次干杯。
「敬魔鬼。」大伙兒又是猛灌一大口。
最後,由孟霆禹引導第三次干杯,他似笑非笑地揚唇——
「敬女人。」
清朗的笑聲,在岸邊乍然激響,或許是夜太深,也或者是水氣太濃,這笑听起來很……
按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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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們走了以後,你們三個大男人都聊了些什麼?」晚餐吃到一半,沈靜忽然問道。
「嗄?」正在專心對付小碟子里一片生鮪魚的孟霆禹一時沒听清,茫然地抬頭。
「就我們到八里左岸吃飯的那天晚上啊。後來你跟未濃和歐陽都聊了什麼?」
「怎麼?對我們Men'stalk有興趣啊?」孟霆禹故意賣關子,舉箸挑弄了下生魚片,他還是決定放棄,轉而進攻壽喜燒。
反正不吃生魚片,日本料理的選擇還多著呢。
「不能說嗎?」凝睇他的明眸眨了眨,看來很俏皮。
他心一跳。「這個嘛,我們在解一道很復雜的方程式。」
「什麼方程式?」
天使+魔鬼=女人
他嘲弄地想,沒多加解釋。
「後來呢?你們解出來了嗎?」
「算有吧。」他沈吟,喝了口燙得溫溫的清酒。「可是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什麼意思?」
「我想如果再對那個函數做微分,應該還可以分析出更多成分吧,說不定做N次微分都沒問題。」
N次微分?沈靜傻眼。這什麼跟什麼?怎麼愈說愈玄了?
他卻還自顧自地下結論。「恐怕得花一輩子的時間才能解開。」
沈靜怔然凝視他。
是她變笨了嗎?怎麼听不懂他說的話?但彷佛,又能捉模到其中一點什麼……
用完餐後,兩人離開餐廳,手牽著手,在月下的街道閑閑地散步。
月光細心溫柔地裁剪著兩道影,親昵地打了個同心結。
「對了,你那兩個好姊妹給我打幾分?」孟霆禹忽問。
沈靜一愣。「什麼?」
孟霆禹轉頭看她,半無奈地撇了撇嘴。「那天晚上,你們的Women'stalk,就是針對我的批斗大會吧?」
沈靜訝異地揚眉。「你怎麼知道?」她甜甜地笑問。
他沒回答,長長地瞪她一眼後,郁悶地輕哼一聲。「到底幾分?」
「你真的想知道?」她偏過臉蛋,晶亮的眼神十足淘氣。
他一窒,別過頭。「算了,還是別告訴我吧。」萬一是一個低于及格水準以下甚多的分數,他會嘔死。
沈靜凝睇他緊繃的側面,櫻唇偷偷地抿起。她偎近他,幾乎半個人賴在他溫暖的胸懷里。
「明天是周末,你有什麼計劃嗎?」
「你呢?」他反問。「想去哪里?」
「我有件事想做,已經拖了兩個禮拜了,遲早要做的吧。」
「什麼事?」
「帶你回我家。」她柔聲低語。
他一震,猛然轉頭看她。「你的意思是——」
「我想帶你去見我爸媽。」她笑容甜如糖蜜。「不然他們老是催我去相親,很煩呢。」
「我已經可以回去見你爸媽了?」他喜不自禁,心髒一下子像月兌韁的野馬,急速奔騰。
這代表,她對他的感情,又更深了一層嗎?她願意帶他回去見家人,就表示默許他是人生的另一半了吧?
「瞧你興奮的樣子!」她嬌嬌地白他一眼。「你忘了自己是我爸媽的黑名單嗎?」
「對喔。」一腔熱血頓時凍住。
他差點忘了,在她父母眼中,他可是個活該被千刀萬剮的負心漢。
「這下好了!你媽一定會拿掃把趕我出門,你爸說不定還要揍我一頓。」
「你也知道喔。呵呵,反正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你自己好好想辦法解決吧!」她挽著他臂膀,像天使一般燦爛的笑顏,說出口的,卻是如同魔鬼一樣無情的言語。
天使與魔鬼,矛盾的綜合體,
孟霆禹痴痴地望著身邊的俏佳人,只覺胸臆間一斛滿滿的愛戀幾乎要傾溢出來。
唉,女人。
她們是男人的水,男人的火,是胸口上的一點血痣,更是心頭那一塊最柔軟的肉。
唉,女人。
男人要是愛上了她們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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