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你吃午飯了沒?
手機螢幕上,傳來中戲謔半寵愛的訊息。
沈修篁看著,不禁笑了,暫時擱下手邊的工作,他一字一字輸入回覆--
憊沒。你呢?
現在正在吃。你怎麼還不去吃?
忙嘛。
簡短的托詞才剛送出,手機鈴聲立刻響起。
這麼快就來開罵了?
沈修篁眸光幽默一閃,接起電話。
「喂。我……」還來不及解釋,便遭她打斷。
「還說你會好好照顧自己呢。連飯部不好好吃,弄壞腸胃我可不理你。」
沈修篁朗聲笑了,「我要是真弄壞了腸胃,難道你這個仁心仁術的醫生忍心坐視我這個病人不顧?」
「那也是你活該!」她輕聲笑,語中不知蘊含多少柔媚之意。「誰叫你不乖乖听我的話。」
「好狠心的醫生哦。」他故意扮可憐,「你都是這樣對待自己的病人?」
「你知道就好了。他們要是不乖乖听我的話,我可是會很凶的。」
「多凶?」他逗問她。
「哼哼。」她裝出陰險的語氣,「有膽你可以試試。」
「有機會我倒真想試試呢。」顯然不把她的威脅看在眼底。
「你很壞耶!」她嬌嗔,「人家也是關心你嘛,干嘛這麼不合作?」
「是是是。我合作,馬上合作。」他呵呵笑,「現在就去吃午飯,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她滿意地,「那我掛了,晚上記得來接我下班哦。」
「遵命!醫生大人。」
幣斷電話後,有幾秒的時間,沈修篁只是望著手機螢幕微笑。彩色螢幕上,正是韓戀梅巧笑倩兮的容顏,水靈靈的眼眸頑皮地半眨著。
這女人啊!他簡直拿她沒辦法。
他半無奈地搖搖頭,稍微整理了一下辦公桌上的設計圖,便站起身,听從女朋友之令覓食去也。
踏出辦公大樓,迎面灑落的陽光烈得致他幾乎睜不開眼,他以手覆額,遮去過于強烈的光線,一面思索著該去哪間餐廳解決午餐。
懊不容易擇定方向,挺拔的身軀剛剛一旋,便猛然僵立原地。
他繃著全身肌肉,不敢置信地瞪著不遠處一個在街邊徘徊的女性倩影。那女人,一身粉色衣裙,素雅的穿著讓縴細的身子看來更加嬌弱,像一株不堪風吹雨打的蘭花。
而那張在人群中若隱若現的容顏,蒼白瘦削,憔悴得讓任何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沈修篁眼前一黑,如遭雷擊。
那個女人……是胡蝶蘭,他決不會認錯。
問題是,她怎麼可能出現在這里?是他的幻覺嗎?或者她真的還活著?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疑問的浪潮一波波襲來,在他驚疑不定的心海,掀起漫天狂濤。
猶豫數秒後,他邁開步履,急切地朝她奔去。
「哇!矮醫生好漂亮。」
矮戀梅剛步出更衣室,便引來陣陣驚艷。病人也好,護士也好,其他的醫生也好,見她一襲水紅色絲料洋裝,完全不同于平常的性感打扮,都不禁瞠目結舌。
「韓醫生要去約會嗎?」幾個護士經過她身邊時,笑著追問。
「嗯,算是吧。」韓戀梅攏了攏秀發,臉頰微緋,眼眸晶亮。
「哦--」
「好幸福!」
「幫我們跟對方問好啊。」
善意的嘲謔此起彼落,教韓戀梅臉龐更加發燙,她揮了揮手,跟眾人隨意道別後,快步閃出醫院大門。
捧著一顆愉悅的心,她站在門口期盼地左右張望,不一會兒,便認出轉角處一輛亮藍色福特轎車,而沈修篁低垂著頭,站在車門側等著她。
一見他傾長的身影,她微笑了,盈盈走向他。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都是主任啦,一直拖著我……」清脆的嗓音一頓。她張大了眼,愕然望向他扣在指間的一根煙。
秀顏狐疑地揚起。「你怎麼又開始抽煙了?不是已經戒了嗎?」
「不好意思。」仿佛這才察覺自己做了什麼,沈修篁連忙丟掉煙蒂,替她開門,「上車吧。」
「嗯。」
兩人坐上車後,他久久不發動車子,車廂內短暫的沈默。
「怎麼啦?」她望向他嚴肅的側面,「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
他沒回答,十指緊緊掐住方向盤。
「是不是工作上不太順利?」她柔聲問,「說出來听听看。就算我幫不了你也好,起碼能讓你心情好過一點啊。」
他轉頭回迎她視線,眼神復雜至極,也深沈至極。
她呼吸一凝。「究竟、怎麼了?」
「你听我說,戀梅。」他終于開口了,語調低沈,蘊著某種不祥意味。
那隱含的意味令她不知不覺緊張起來,下意識舌忝了舌忝唇。
「……她還活著。」
她愕然,惶然不解。「誰還活著?」
他斂下眸,握住方向盤的雙手更加使勁,指節泛白,下頷整個往內縮,抽凜著。
看他強抑激動的模樣,一道閃電驀地擊中她腦海,照亮了她迷惘的神智。
她恍然,震驚無倫,牙關在唇腔里劇烈打著顫,好不容易才擠出問話。「你、你是說……胡蝶蘭嗎?」
他肩頭一僵,半晌,點了點頭。
她倒抽一口氣。「怎麼、怎麼可能?」她顫聲問,右手顫顫模索著門把,仿佛溺水的人亟欲抓住某根救命稻草。
苞蝶蘭怎麼可能還活著?她出車禍了啊!她在美國過世了!不是嗎?
「你,你見到她了?」
他點頭。
「那她為什麼……我是說,她裝死嗎?車禍……假的嗎?還是弄錯人了?」她驀地住口,顛三倒四的問話連自己也不懂,容色狠狠刷白。
「她是詐死沒錯。」沈修篁陰郁地解釋,「根本沒有車禍,所有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故意來騙我的!」說到後來,他也忍不住心頭震撼,握拳重重捶了車門一記。「怪不得那時候我听到消息趕到美國時,她舅舅會告訴我,她已經火化了,成了一壇骨灰。」
「可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干嘛要裝死呢?」
「因為她得了乳癌。」
「乳癌?」
「那時候她去做健康檢查,發現自己已經是乳癌第三期。」他閉了閉眸,深吸一口氣,「醫生告訴她,她一定得動切除手術,否則存活機率很低。」
「所以她就故意裝死嗎?」
「她說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讓我陪著她油盡燈怙,慢慢折磨我,還不如叫我一次死心。而且,她也不願意我見到她動手術後的樣子--」
因為割除了,對一個女人的尊嚴與自信是相當人的打擊。身為醫生,她見過不少病奔因此萌生自殺念頭,幾乎每一位乳癌病奔在術後都要經過長期的心理治療才能勇敢地活下去。
她能理解胡蝶蘭的痛苦,能理解她為何不願讓自己最心愛的人見到自己的殘缺。
她可以理解……
「我真的很恨她,戀梅,我恨她的自私;恨她自以為是!可我……我又忍不住心疼,我心疼她所受的痛苦。」他垂下頭,前額抵著方向盤,蒼白的俊容糾結著痛楚。「你不知道她現在瘦成什麼樣。真的很慘,很慘--我不知道這兩年她究竟是怎麼撐過來的?她一個人是怎麼面對這一切的?她一直……是那麼嬌弱的一個女孩,她!」他嗓聲暗啞,苦惱得說不出話來。
而韓戀梅听著,同樣說不出話來。
他心疼她的病痛,他不忍見她骨蝕形消,他……想必正懊悔著為什麼這兩年來他不能陪伴在她身邊,陪她面對一切。
他想必正懊悔著,非常非常懊悔。
「念致此,韓戀梅心口一緊,濃濃酸澀在胸膛漫開,跟著竄上眼眸。她急急別過頭,望向車窗外。
蒼茫的夜空,一勾孤伶伶的新月在厚厚的烏雲畔若隱若現。
懊奇怪。記得她上回抬頭,看到的還是一輪圓滿明月啊,怎麼才過了幾天,明月便削去了角,如此寂寞清零?
是否,圓滿的幸福從不會長久?
是否,與他的再度相遇到頭來仍注定是一場美麗的錯誤?
是否,她該主動退出--
「你要分手嗎l?」她繃緊身子,強迫自己吐出平靜的問話。雖然這句話,宛如一把刀刀,無情地切割她的心。
「你說什麼?」他震驚地瞪她。
「你要分手嗎?」她木然重復,心口,血淋淋地撕裂。
「戀梅,你看著我!」沈修篁轉過她下頷,憤惱的神色在見到她流漾淚光的眼眸時陡地消逸淡去。他嘆了一口氣,溫柔地捧住她臉龐。「傻孩子,你怎麼會這樣問?你不信任我嗎?」
「我沒有不信任你,可我知道……你對她的感情。」她澀澀指出,「你很愛她,不是嗎?」
「我「曾經」很愛她。」他修正她用詞。
意思是,他現在已經不愛了嗎?可能嗎?曾經拿全部的心認真去對待的一段感情,能就這麼輕易放下了?
她傷感地凝睇他。
看出她眼中朦朧卻也清澈的疑問,他黯然斂眸。
「也許我對小蘭……是還有些放不下吧。」他啞聲解釋,知道無法用一句「不愛」輕易說服她。「尤其她現在這個樣子,我真的沒辦法不管她。」
「……我知道。」
「能給我一些時間嗎?」他低聲問,「我一定會告訴她我們之間的事的,我請你……給我一點時間。」
「嗯。」她含淚點頭。
她是該給他時間的。任何人踫到這種事都需要時間來平撫極度的震撼,需要時間來厘清自己的思緒,需要時間來做某些重要的決定--
是的,她該給他時間,也會給他時間。
「……我訂了一家日本料理餐廳的位子,現在去吃好嗎?」
「好啊。」她展袖,悄悄擦去眼淚,唇角一揚,習慣性地牽起燦美笑痕。
「修篁,你來了。」
苞母打開門,一看見站在門口的身影,老眼便忍不住漫開淚霧。
「胡媽媽,晚安。」沈修篁禮貌地對老人家打招呼。
「都快幾點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胡母吸了吸鼻子,「來,快進來。」
他溫聲道歉,「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剛剛跟一個朋友見面,耽擱了些時間。」
「沒關系,人來了就好,來了就好。」胡母連聲道,招呼他在客廳沙發上坐下,一面交代神情看來同樣激動的胡父,「老伴,倒杯茶給修篁。修篁,你坐一會兒,我去把飯菜熱一熱。」
沈修篁微微一笑,剛坐定,胡父便遞給他一杯香氣四溢的烏龍茶。
「謝謝胡伯伯。」他接過,啜飲一口。
「你來了就好了。」胡父欣慰地看他,伸手按了按蒼茫眼角,「你不知道,小蘭等你等得多心急。」
小蘭!
沈修篁聞言,胸口一扯,深眸左右張望,「她人呢?」
「她從六點多就一直坐在客廳等你,剛剛才進房。」胡父苦笑,「我想她大概以為你不會來了,躲在房里哭吧。」
「我去看她。」沈修篁立刻起身。
「好啊,好啊,你去安慰安慰她也好。」胡父跟著站起身,握住他肩膀,「修篁,我知道我們不該幫著她來騙你,可請你體諒我們兩個老人家,我們也是不想看到小蘭痛苦。」
「我知道。」
「小蘭她……這兩年真的過得很苦,連醫生都說她能撐過來簡直是奇跡,你看在她這麼苦的份上,不要怪她好嗎?」
「……我知道,我不會的。」
「那就麻煩你了。」
「嗯。」沈修篁點頭,安慰地拍了拍胡父的肩膀後,轉身朝胡蝶蘭的臥房走去。他叩了叩緊閉的門扉,毫無動靜。
「是我,小蘭。」他輕喊,「開門好嗎?」
必應他的依然只有絕對的寂靜。
他蹙眉,心念一動,擔心她做了什麼傻事,不顧一切地打開門。「小蘭?」
房內,一片漆黑,唯有屋外霓虹透過窗扉忽明忽滅。
他按下電燈的開關,不一會兒,溫婉的光線灑落,映亮床上一個抱膝而坐的縴瘦倩影。
「小蘭。」他走近她,在床沿坐下。
她揚起埋在膝間的容顏,修笪確定地望向他,淚眼迷蒙,
「小蘭。」他看著那枯瘦到幾乎可用營養修笪良來形容的臉孔,胸口一悶,「對不起,我晚到了。」
「我以為……你修笪來了。」她鼻尖發紅,晶瑩的淚珠價然滑落。「我以為你不肯原諒我。」
「我沒有,只是有點事。」
「修篁!」她忽地抓住他臂膀,仰望他的眸滿蘊祈求,「你是不是還怪我?你怪我騙你嗎?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他柔聲道。
「我只是好怕好怕。」她哽咽著,「我怕自己活不了,更怕自己就算活著,也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不想……不想讓你看到我這個樣子啊!」她雙手掩臉,痛哭失聲,「我現在好丑,好丑……連我自己都討厭自己。」
「別這樣,小蘭,別這樣。」他心疼地擁她入懷,「你一點也不丑,只是瘦了點,多吃點東西養胖自己就好了。」
「可是我……我的右邊--」
他明白她想說什麼,溫柔地拍撫她顫動不已的背脊,「沒關系的,已經沒事了。」
「不,你不明白!」她猛然抬起頭來,嘶聲喊,「它是假的!不是真的!是醫生幫我重建的義乳,它不是真的!」
「真的假的又怎樣呢?」他柔聲勸慰她,「你還是你啊。胡蝶蘭就是胡蝶蘭,不會因此而改變的。」
她怔怔地看他。「真的嗎?你真的……這麼想?」
「嗯。」他點頭微笑,那笑,好溫和好斯文,幣是她記憶中最思念的微笑。
眼淚,沿著她蒼白的煩,一顆一顆墜落。
「我好想你!」她攬住他頸項,心傷地哭泣,「我好想你,修篁。這兩年來,我天天想著你,連作夢也夢見你,我好難受……真的好難受,我好怕好怕,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你。你知道嗎?我做復健的時候,好痛好痛,好幾次都想乾跪死掉算了!」
他心一扯。
這兩年,她究竟獨自承受了多少折磨?那麼溫雅文弱的她,究竟是怎麼撐過這殘酷的一切的?
他心痛不已。
「別這樣?小蘭。你現在不是活得好好嗎?不是又見到我了嗎?」他啞聲誘哄她。「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對不起,修篁,真的很對不起。爸媽說你以為我死的時候,好難過好難過,像行尸走肉似的,是我害了你?都是我不好。」
「沒關系的,小蘭,已經過去了,都過去了。」
「你肯原諒我嗎?」她顫問。
「嗯。」他點頭。
她緊繃的神經一松,快樂的浪潮像蝴蝶展翅,一拍拍襲來。她緊緊攀住他肩頸,又哭又笑。「謝謝你,修篁,謝謝!我好高興,真的很開心。」
「那最好了。」他微笑,「你太壓抑了,要放開胸懷一點,知道嗎?這樣才會快點胖起來,臉色也會好看很多。」
「嗯,我知道。」她乖乖點頭,柔弱的身子偎入他懷里。
「走吧,我們去吃飯。」
「好。」她輕聲應,退開他胸懷,瞥了他一眼後,忽地垂落羽睫,嬌聲道,「我好愛你哦,修篁。」
她羞澀地表白,絲毫沒注意到他身子因而一僵。
窗外,細雨霏霏,像一張迷蒙的網。
那是愛捉弄人的上天隨手織就的情網,對著世間男女當頭罩落,看著他們在深陷其中愛怨鎮痴,以此為樂。
懊殘忍啊!
矮戀梅支著頤,怔怔凝望窗外暗夜,手指無意識地把玩著酒杯。
「怎麼又發呆?」半無奈的男性聲嗓拂過她耳畔。
她心神一凜,回眸迎向李京俊若有所思的臉孔。
「對不起,學長。」她意興闌珊地,「我在想點事。」
「搞什麼啊?把人拖來Pub喝酒,卻又自顧自地發呆。你當我是透明人啊?」他夸張地嘆氣。
「不好意思。」她勉強牽起嘴角。
他皺眉,「你最近怎麼了?戀梅,老是心不在焉的。」
「沒有啊。」
「還說沒有?周護土長告訴我,光是這禮拜你已經出了三次差錯了,上回連病人的病歷都填錯了。」
「嗯,是我不小心。」她溫順認錯,「對不起。」
「就這麼一句對不起就算了嗎?你知不知道,搞錯病人病歷的後果是很嚴重的。這次幸好及時發現了,否則我看你吃不了兜著走。」
「我知道。」她容色黯然,「對不起。」還是這麼一句。
李京俊只能嘆氣,悶悶地飲了一口酒。
「究竟怎麼了?戀梅。」他擱下酒杯,關懷地問,「你這陣子真的不對勁。」
她別過頭。
「你倒是說話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啊。」
「還想騙我?」他盯住她,「是不是跟沈修篁吵架了?」
「沒有!你別亂想。」她急急否認,可臉色卻刷白了。
李京俊立刻明白自己切中了要害︰「那家伙做了什麼事?他欺負你嗎?你告訴我,我替你出氣!」他慷慨激昂地。
「我說了沒有。你別瞎猜好嗎?學長。」她無奈地白他一眼。
「好吧。」他攤攤雙手,眼見自己問不出什麼來,只得轉了個話題。「對了,院長有跟你說那件事嗎?」
「什麼事?」
「就是組慈善醫療團的事。到南美的偏遠地區,替那些村民看病。」
「啊,那個啊。」韓戀梅點點頭,「院長跟我說了。」
謗據院長的說法,這是台北市幾家私人醫院與紅十字會台作的慈善計畫,他們打算組成兩支五人醫療團隊,派駐南美落後地區義務服務一年。
「你想去嗎?」
「找還沒決定。」她搖頭,「可能不會吧。」
「怎麼?舍不得離開男朋友啊?」他嘲弄她。
她沒說話,墨睫發顫。
「既然這麼舍不得他,今天怎麼還有空拉我來喝酒?」他有意無意逼問,「禮拜六晚上耶,居然沒跟你的寶貝情人約會?」
「……因為他爽約了。」她突如其來地。
「什麼?」他一愣。
「他放我鴿子!」她驀地轉過頭,瞪視他的眸燃著烈火,「這樣你懂了吧。」她忿忿然端起酒杯狂飲。
「你說沈修篁放你鴿子?」
她點頭,咬了咬牙,「而且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他望著她黯淡的臉色,「究竟怎麼回事?」
「說來話長。」她苦笑,招手跟侍者再要了一杯調酒,才慢慢對他道出一切緣由。
听罷,李京俊頻頻搖頭,不敢相信。
「怎麼有這麼玄的事?那他……我是說你們現在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韓戀梅煩躁地搖頭,「我只知道,修篁最近幾乎所有心思都放在胡蝶蘭身上。陪她去醫院復診,跟她家人吃飯,帶她到戶外散心--」她伸手覆額,忽地覺得好疲倦,「她總是需要他,他也都義不容辭。我不知道他怎麼想的?也許他根本不愛我,也許他還是愛著她……」
「不會的,戀梅,別胡思亂想。我相信沈修篁不是那種三心兩意的人。」
「你不懂,學長,這不是三心兩意的問題。」她打斷他,「而是……他一直就愛著她啊!他愛了她十幾年,怎麼可能說放就放?而且她也不是故意騙他,她是有病啊!」她啞聲喊,苦惱地抱頭。
他不忍地看她,「戀梅--」
「我該怎麼辦?」她忽地拉住他的手,迷蒙的眼求救般地望向他,「學長,我真的很想大方一點,灑月兌一點,我一直告訴自己別去跟一個病人計較。可是我……我也是人啊!我也會吃醋的,我真的好嫉妒--」
「別這樣,冷靜一點,戀梅。」他勸她。
可她卻無法冷靜,遭酒精炙燙的腦子情不自禁轉著瘋狂的念頭。
她緊緊拽住李京隆手腕。「學長?你說他們現在在一起做什麼?」
他是不是正抱著她,溫柔地安慰她?他也像吻她一樣吻著她嗎?她失神地想,失神地瞪著李京俊。
他默然無語,不曾經歷過感情傷痛的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為情所困的她。
「他們會上床嗎?你說,修篁會不會背著我又跟她在一起?」她沙啞地問,眼眶泛紅,教這盤旋心頭多日的恐慌折磨得幾乎發了狂。
「不會的,戀梅,別亂想了。來,喝點水,定定神。」
她愣愣接過玻璃杯,愣愣飲下一小杯。待清涼的水滾過她焦渴的喉嚨後,她才慢慢尋回瀕臨失卻的理智。
「我真無聊,對不對?」她苦苦笑了,搖頭嘲弄著自己,「我像個歇斯底里的妒婦!我討厭這樣的自己。」
她又喝了口水,認清李京俊擔憂的表情後,長長嘆了口氣,「別擔心,我沒事了。」
「真的沒事?」
「放心吧。」她平靜下來,低聲對他保證。
她一定要學著看開一點。
因為她不想令沈修篁為難,更不想讓自己成為一個令人厭惡的女人。
所以她只能……看開一點啊!
矮戀梅斂下眸,眼底隱隱滾過一絲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