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來了!簡藝安無奈的憋視在桌上顫動不止的手機。無須察看來電顯示,她也知道是誰打來的。
「又是你老公嗎?」夏語默剛和公司董事長講完電話,匆匆回頭問。
「是啊。」她嘆息。
「你不接嗎?」
「我才不想听他罵人呢。」她俏皮地辦了個鬼臉。「他一定是要逼我回家的。」
「但你不能回去。」夏語默蹙眉,看桌上一團凌亂。「我還需要你寫一封商業信,安撫我們所有的國外客戶。」
「其實我已經寫好了。」她遞給他一張A4紙。「你看有沒有哪里需要修改的?」
「真是太好了!」夏語默接過信,迅速過目。「安安,幸虧有你在這里幫我。」
「這是我分內該做的。」她謙虛的微笑。「還有,明天早上我安排了一場記者會,我想我們應該搶在九點股市開盤前,跟投資大眾解釋清楚公司狀況,以免造成無謂的恐慌。」
「沒錯,就該這麼做。」夏語默贊許她的機靈。「那就交給你了,安安。」
「沒問題,我馬上聯絡公司工人!」未完的言語卡在唇腔,簡藝安睜大眼,瞪著乍然出現的男人。「牧宇?!」
柯牧宇僵站在飯店會議室門口,如一尊武士雕像,殺氣騰騰,凜然射向她的目光更令她不覺地輕顫。
「你怎麼……來了?」
「為什麼不接我電話?」他傲慢地擲話。
她一怔。「因為!」
他沒有給她解釋的余裕,忽的大踏步進來,不顧會議室內其他人好奇的注目,霸道的扣住她的手腕。
「跟我走!」
「牧宇,你瘋了嗎?」她壓低嗓音,試圖掙月兌他。「我現在還有很多事要做,不能離開—」
「我說,跟我走!」他不由分說地打斷她,黝眸灼燒著攝人的火光,她一時驚征。
「沒關系,安安。」夏語默見情勢不妙,主動緩和氣氛。「你就跟你老公好好談談吧!」
他原是好意給兩人和解的空間,不料柯牧宇听見他對自己妻子的親密叫喚,更暴怒。
「我不是警告過你了嗎?夏語默,不準你這樣叫我老婆!」語落,他作勢要
殺到情敵前面。
簡藝安連忙拉回他。「好了,你不是要我跟你走?我們走吧,快走吧!」
她像拖一個不听話的孩子似的,硬是將他拉離會議室,遠離眾人後,她才允許自己爆發隱忍的困窘與憤怒。
「你搞什麼?柯牧宇,你瘋了嗎?干嘛怎樣闖進來啊?你不知道這樣很難看嗎?你要我以後怎麼在公司做人啊?」
他不吭聲,擒住她的眼,閃著奇異的光芒。許久、許久,他才沙啞地揚嗓。「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她一愣。
「為什麼不接我電話?你不知道我一直打電話給你嗎?為什麼不接?!」他煩躁地咆哮,如一頭遭陷阱困住的猛獸,找不到出路。
「我干嘛要接?」她懊惱地鎖眉。「反正你只想罵我,我一定要白白挨你罵嗎?而且我不是傳了簡訊給你,說我已經平安到了,事情處理完了就會回去。」
他陰鶩瞪她。「你住在哪間房間?」
「什麼?」她又愣住。「你干麼問這個?」
「帶我去你的房間!」他怒吼的下令。
神經病!她憤慨地抿唇,眼見在飯店走廊爭論也不是辦法,只好領他上樓,回到屬于自己的客房。剛拿門卡刷過,他便迫不及待踢開房門,在房內四處橫沖直撞,又闖進浴室檢查。
「你一個人住?」他嘶聲問。
「這次來台南的只有我一個女性員工,所以我當然一個人住。」她沒好氣的嗆。「不然你要我跟鬼住嗎?」話說回來,她根本也沒回房休息的閑暇。
「如果沒事的話,我要回去工作了。」
「你不準走!」高大的身軀攔住她去路。
「那你到底想怎樣?」她火大了。「我就真的還有工作要做,不能就這樣回台北啊!」
「你———」柯牧宇渾身打顫,眸海洶涌著復雜情戚,似有千言萬語想說,卻又不知如何坦然吐落,最後,他只能瘋狂地猛踢浴室門板。
「你瘋了」她驚駭地想阻止他。「你會把門踢壞的!」
「走開,別管我!」他粗魯地甩開她,忽的沖進浴室里的玻璃淋浴間,站在蓮蓬頭底下,扭開水龍頭,任水柱強悍地擊打在身上,冷卻一腔激烈的情緒。
他究竟怎麼回事?
簡藝安倉皇不已,怒火隨著他近乎自虐的行舉黯然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不知所措的驚慌。
「你怎麼了?牧宇,你別這樣!」她跟著奔進淋浴間,試圖關上水龍頭。
爸鐵般的臂膀驀地箝鎖她。「你不能不接我的電話,你不可以這麼做!」
「牧宇……」她被他抓得女敕肩生疼。「你到底怎麼了?」
他卻置若罔聞,沉陷在誰也看不見的幽暗里,一味地重復低語︰「不準你不接我電話,你不能這樣……我不準……」
她在水聲里努力分辨他蒼黯的嗓音,漸漸地,听懂了他無法率直傾訴的驚懼。因為她又讓他听見了那斷線的嘟嘟聲,因為她讓他回憶起最沉痛陰郁的過往,因為她讓他想起那個不再接他電話的母親……天哪!她怎麼如此粗心?母親去世那晚,她曾錯過他的求救信號,如今又錯過第二次!「對不起,牧宇,對不起。」她心疼地攬抱他的腰,臉頰偎貼在他的胸膛。「是我錯了,我不該不接你的電話,我跟你道歉,你別難過,別難過好嗎?」
「誰說我……難過了?」他僵硬地不肯承認自己的脆弱。
「是,你生氣了,是我不好,是我不該惹你生氣,我向你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她仰起臉蛋,愛憐地在他銳利的臉緣落下一個個歉意的吻。
他身子一震,倏地以一只手圈住她的肩頸,她後頸吃痛,仍是對他甜美地笑著,他看著那笑,胸臆霎時緊縮,幾乎失去呼氣的空間。
「簡藝安……」他在齒間,狠狠撕咬這個令他心痛的芳名。
「沒關系,你罵我吧,是我不對。」她溫順地斂眸。
但他不想罵她,言語已不足以表達他對她的憤怒與依戀,她在水瀑里笑得像個迷人的海妖,勾惹他心弦。妖精,果真是可惡的妖精……他傾下臉,恨恨地蹂躪她的唇,的獸破繭而出,主宰他的理智,他任由獸齒張揚,咬噙懷中柔軟的女體。她沒有逃,認命地領受他的狂暴,也回以驚濤駭浪般的激情。
兩具濕透的酮體一路由浴室糾纏到床榻,如兩條靈蛇,彼此親昵地追逐。他的唇冰冷,她的唇濕熱,在冷與熱相互交融中,他們毫不保留地釋放自己。
「牧宇……」她迷離地低吟,伸手顫抖地解他的衣扣,玉手挑逗地撫過肌肉結實的胸膛。
他難耐地低吼,大掌推高薄衫,擒握姣挺的胸乳,粗魯的搓揉。
她顫然凜息,抬仰胸乳,更熱烈地迎接他,他森郁地注視站在峰頂的桃色花蕾,低下唇,悍然吮吸,舌尖技巧地圈繞舌忝弄,一次次地折磨她。
她嬌喘細細,又愛又怨,為了回應他溫柔的殘酷,她探下手,模索他褲頭。
「你想做什麼?」他警覺她的企圖。懲罰地咬她耳垂。
「只是想幫你而已……」她撒嬌的睨他,水眸氤氳。
「我自己來。」他別扭地不許她更進一步剝奪自己的主控權,稍稍後退,自行解開長褲,不耐的踢開,又急切地回到她身上。她也腿下了衣裙,盈膩的肌膚與他相貼,瞬間激起一束情煙,她焦躁地拉下他的臉,落下點點細吻,綿密的吻痕連成一道火線,在彼此身上熊熊焚燒。他的耐性逼臨界線,用力扯下她雙腿間薄弱的絲質屏障,如烙鐵般的男性昂揚地侵入,她感覺到疼痛,卻更加興奮難抑,雙腿勾住他的腰,輕輕扭動嬌軀,讓溫熱潮濕的女性更完美地包容他的全部。
他滿足地逸出一聲咆吼,卻也更不滿足。「你這個妖精……」
他咬緊牙,托住她縴腰,在她身上野蠻地馳騁,每一個律動,都將兩人更推上的頂峰,每一次沖刺,都讓兩人更瀕臨歡愛的死亡。
她狂野地咬住他肩頭,咬出一枚深刻的月牙印,而他完全感覺不到痛。
眼前,是他的玫瑰,他的女人,就算讓她的刺給扎出血來,他也在所不惜……
蚌的,一陣強烈的痙攣襲來,她緊緊地包覆他,昏亂地索求極致的快感,而他心跳乍停,不由自主地送出最後的沖刺—歡愛過後,兩人並肩躺在床上,都是克制不住地喘息,迷蒙著眼,品味激情的余韻。簡藝安悄悄側過頭,凝睇身旁的男人,他大汗淋灕,陽剛的臉龐緊繃著,面無表情。難道還在為她不接電話的事生氣嗎?她輕嘆,稍稍撐起上半身,指尖溫柔地尋拽他的眉宇,他一陣驚顫,劍眉倏地揪攏,她為他撫平,心口纏綿著無限愛憐。
「我愛你。」她輕輕地道出滿腔愛意。
他一震。
有這麼驚訝嗎?她甜蜜又自嘲地彎眉,再次鼓起勇氣示愛。「我愛你,牧宇。」
他坐直身子,陰沉地瞪她,眼眸冒火,幾乎像是燃燒著恨意。
她秀眉輕鎖,茫然不解,正欲說話,他卻忽然下床,徑自走進浴室沖涼。
她驚愕地目送他背影,一時不知所措。
她期待的並不是這般的響應,就算他不能回報以同樣的愛意,至少也不必如此冷漠,好似充耳不聞。
這令她感覺自己好……廉價,仿佛不值一顧。
她幽幽下床,拿飯店提供的浴袍密密包裹自己,屈辱的淚水在眼眸隱隱刺痛。
幾分鐘後,他走出來,身上同樣穿著浴袍,打開冰箱,取出一瓶礦泉水,開瓶猛灌。她咬緊牙關,靜靜望他。仿佛過了難熬的一世紀,他才轉過頭,鋒利的眸刃在她身上來回切割。「我不相信你。」
「什麼?」她沒听懂。
「我不相信你愛我。」他語調平板地重復。「簡藝安,你在說謊。」
她駭然,急急奔到他面前。「為什麼你會這麼認為?我沒有說謊!」
「你真正愛的人,應該是夏語默吧?听說你從大學時代就暗戀他,這次也是因為他跟女朋友分手,你才急著想回到他身邊吧?」
冰洌的言語瞬間將簡藝安凍在原地。
她這才恍然大悟,為何丈夫一進來這間房便四處查探,原來是懷疑她可能跟學長同睡一間。
他真的以為她會跟學長偷情?
「不是那樣的!」她焦灼地解釋。「沒錯,我以前是暗戀過學長,可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我沒想過要跟他有什麼———」
「那你把我們公司的情報出賣給他,又該怎麼說?」他冷淡地打斷她。「難道不是為了想討好心上人,才送他這份大禮嗎?」
「才不是!」她驚懼地反駁,沒料到他竟會做這種可怕的聯想。「我說過了,那時候是因為我對你很不滿,所以才會那樣做!我是想教訓你,學長只是剛好能幫我完成計劃而已,我不是為了討好他,更不是為了想借此索討他的感情,你相信我,真的不是!」
他默然不語,墨眸低斂,她看不清他眼里翻騰著什麼樣的情緒,一顆心更無所適從。
「牧宇。」她顫聲喚。「你還是……不相信我嗎?」
「藝安……」他揚起眸,她能看見他眉宇糾葛著痛楚。
他一定是在意她的吧?就因為在乎,才會為她苦惱,他對她……是有情吧?
她驀地哽咽。「牧宇……」
他望著她,眼神忽明忽滅,最後,黯寂如死灰。「我很想相信你,但沒辦法。」
她惶然震住。
「因為你有前科,你連在我面前裝失明都幾乎可以毫無破綻,我沒辦法分辨哪句是真話,哪句是謊言。」他表情木然,言語如利爪,撕裂她的心。她痛到失魂,連辯解也碎不成聲。
「我是真的……我愛你,是真心的……」
「你該不會又想利用你跟我的關系,想辦法從我這邊偷情報,拿去討好你的心上人吧?」他沙啞地質問。她蒼茫無語。淚霧迷了她的視界,教她更彷徨不安。
「如果你還在玩游戲,試探我,那我告訴你……」他抬起手,掌住她蒼白沁涼的臉,每個字句,落在她心上,都是一道傷。「被一個女人騙過一次,我不會再讓她騙我第二次。」
珠淚無聲地滾落,她強睜著眼想看他,看到的卻只有伸手不見五指的迷惘。
「簡藝安,你輸了!」
愛冽的宣言,猶如暮鼓晨鐘,在她耳畔,在心口,敲響愛情的喪音。
她輸了。如果與他之間的交鋒時場游戲,那她的確輸了,她折服不了他,甚至無法令他信任自己。
她又遭到報應了,每一次她為他心動,換來的總是心傷,而這回,更比之前痛上百倍千倍,痛到呼吸困難,痛到她夜夜傻坐在床上,撫著酸楚的頸喉,不知如何是好。可這回,她不能怪他,並非他無情,是她自作孽,她早該知道當時自己是在玩火,焚燒的只會是自己的心。
她不該自作聰明地以為能教訓他,不該投機取巧地編織著那一個又一個謊言,她該知道,她的對手其實不只是一個普通男人,而是愛情。
她欺騙他,對愛情說謊,現在就算她費盡心思,努力想挽回,也只是枉然。
怎麼辦?
「我知道我錯了,可是……」可她該怎麼做才好?
簡藝安痛楚地呢喃,靠坐在臥房門邊,手上握著那串丈夫送給她的風鈴,失魂落魄地盯著,偶爾,輕輕搖動。
她听著那清脆的鈴響,听見的卻仿佛是自己心碎的聲音,叮鈴……叮鈴……
「牧宇,你要怎樣才能相信我?」她憂傷地問。
要怎樣做,他才相信她不是在演戲,怎樣做,他才能明白她是真心?
處理完台南廠失火的危機後,她便向夏語默遞出辭呈,他也慷慨地立刻批準了,可這樣的示好,並不能換來柯牧宇的歡心。他依然猜疑著她,不能確定她是否又在作戲,他小心翼翼地守護自己的心城,不許她肆意闖入。他並沒有以粗暴的言語對待她,也天天回家,吃她特意為他烹調的美味料理,她與他就像一對尋常夫妻,只是沉默了點、疏遠了點,而他,也不再踫觸她。
有時候,她能察覺他看著自己的眼神滿蘊著痛苦的渴望,有時候,他以為她沒注意,那雙黝黑的眼便會一直追隨著她,執著不放。
就像她要他一樣,她知道他也想要她,可每回她試著主動接近,他卻總是漠然地將她推開,
一次,又一次,她不斷地嘗試,他卻也堅持抗拒,兩人像玩著躲貓貓,永遠找不到對放。
她累了,真的好累、好累……
「我該怎麼辦?」她用力咬唇,咬住軟弱的嗚咽,淚珠卻仍不爭氣地成串墜落,她曲抱雙膝,將淚顏深深埋藏。
叮鈴……叮鈴……
柯牧宇站在門扉外,側耳傾听。她又在玩那串他送的風鈴了。這些天,她總是將自己關在房里,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那風鈴,鈴音如泣如訴,哀婉地纏繞他的心。他討厭听見那鈴聲,卻又像個傻瓜似地,夜夜在她閨房門外徘徊,探听房內最細微的動靜。
他知道,她在哭,知道她很傷心,他也知道只要自己說一句原諒,變能令她破涕為笑。
可他做不到。
因為對她有怨,有恨,因為她曾經冷漠地拒接他電話,因為他弄不清她是不是到現在還眷戀著夏語默。
因為他吃醋,一顆心為她動搖,卻又氣自己如此忐忑不安。
他想懲罰她,翩翩在折磨她的時候,又忍不住牽掛,她在門內敢傷,自己仿佛也跟著在門外受苦。
真是夠了!
柯牧宇驀地感到氣惱,在屋內來回踱步。
他一直以為是自己在馴養那多玫瑰,莫非他其實才是被馴養的那一個?
她身上的刺,扎痛了他,難道不該給她一點小小的懲罰嗎?為何要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好想狠狠鞭笞自己?
「柯牧宇,你真的瘋了!」他陰郁地喃喃,眉宇深鎖,忽地,手機鈴聲響起,他接電話。「那一位?」
「柯先生,我是周刊記者。」
「記者?」他語氣冷淡,深夜時分還電話打擾,他是在沒心情應付。「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我們這邊收到一個有趣的情報,想向你求證……」記者對他報告即將在兩天後刊出的頭條報導內容。
柯牧宇沉下臉靜听,有些意外,卻也沒太意外。「是誰給你們的消息?」
「抱歉,站在我們職業道德的立場,不能透露消息來源。」
他冷笑。「沒關系,你們不說,我也猜得到。」
「既然這樣,柯先生是不否認這項消息嘍?」記者探問。
「就算我否認,你們會因此不刊登這則報導嗎?」他反問。
「呵呵。」記者干笑。
柯牧宇微一凝思,嘴角嘲諷勾起。「好,你們就報吧!」
幣電話後,他怔立原地片刻,然後到廚房溫了一杯鮮女乃,端到妻子房前,輕輕叩門。「藝安,開門,我有事跟你說。」
房內響起一串驚慌的鈴聲,接著,簡藝安遲疑地開門。「有……什麼事?」她看著他的眼,忽明忽暗,閃爍著期盼。
她該不會以為他是來示好的吧?
柯牧宇凜眉。「這兩天你好好待在家里,不準出去。」
她愣住。「為什麼?」
「總之不準出去就是了。」他眼神犀利。「做得到嗎?」
她眸光黯下。「你該不會像把我囚禁在家里吧?」
「當然不是!」她以為現在在演‘玫瑰瞳鈴眼’嗎?以為他會對她家暴?柯牧宇不悅地抿唇。「發生了一點事,你如果不想被記者騷擾,就好好待在家里。」
「記者?」她愕然。「到底是什麼事?」
「你不用知道。」他不肯說。
「牧宇……」
「總之,為了你自己好,這兩逃詡不要踏出家門。」
「知道了。」她悶悶地低語。他掃她一眼,見她容色蒼白,臉頰仿佛又瘦削了幾分,胸口重重一擰。
「你……還不睡?」
「什麼?」她眨眨眼,茫然地望他。快去睡吧!你知不知道你看起來很淒慘?
他好想對她這樣吼,想厲聲斥責她,別以為裝可憐他就會心軟,他不會的,絕對不會……
「這個給你。」他粗魯地將手中的牛女乃塞給她。
「啊?」她傻傻地接過。「這是你特地幫我熱的嗎?」
他差點嗆到。「怎麼可能?」懊惱地瞪她。
「這是我剛剛喝剩的,倒掉浪費,給你,快點喝了,早早上床睡覺!知道嗎?」
卑落,他迅速轉身回書房,不再多看她一眼,仿佛很嫌惡她似的。
但簡藝安知道,丈夫對自己並不是嫌惡,若真的嫌惡,他不會給她這杯牛女乃。
這杯牛女乃,一定是他刻意溫給她喝的,一定是……
她捧著馬克杯,將杯身貼上臉頰,戚受那淡淡的暖意,仿佛丈夫正撫模自己。
叮鈴……叮鈴……
風鈴在靜夜里搖響,究竟是淘氣的小貓欺負玫瑰,抑或玫瑰有意逗引小貓?
恐怕,誰也說不清吧!
她沒听他的話。兩天後,某八卦周刊新鮮出爐,簡藝安從電視上看到相關報導,恍然大悟,原來丈夫是為了保護自己,才不準她踏出家門。她猶豫許久,最後還是決定前往丈夫公司,跟他一起面對現實。
可她才剛踏進大門,一群在樓下大廳守株待兔的記者,眼見八卦新聞的女主角出現了,紛紛眼楮一亮,采訪記者迅速掏出麥克風,攝影記者們也扛著攝影機,努力鑽出一個拍攝的好角度。
「柯夫人,請問周刊報導的事是真的嗎?」
簡藝安遭記者們團團包圍,確實很想一只即將被獵捕的小兔子,但她並未流露出任何受驚的模樣,只是睜著一雙清透的眼,靜靜地巡視周遭。
「你跟柯先生其實是契約婚姻,你們不是因為愛結婚的,是嗎?」一個記者開門見山地問。
「所以你們一直都在公眾面前演戲嗎?明明不愛對方,卻一直假裝是恩愛夫妻,接受雜志跟電視訪問說的那些話也都是假的?都是欺騙大家的謊言?」這名女記者問話的語氣相當尖銳。
簡藝安瞥了她一眼,發現她年紀頗輕,相貌嬌美,或許是一個夢想幻滅的女孩吧?真抱歉他們夫妻倆破壞了她心目中的婚姻通話。
「柯夫人,周刊報導說你是因為需要錢才答應嫁給柯先生,請問你當時為什麼需要錢?你們的婚姻是一場交易嗎?請問柯先生給了你多少錢?」
問題愈來愈犀利了,也愈來愈不留情面,簡藝安幾乎有種錯覺,覺得自己是某個在國會接受民代質詢的可憐官員。
她思索著是否該響應記者們的‘質詢’,她不確定丈夫本來打算如何應付這件事,坦然招認後死不承認?他會說這是惡意中傷嗎?或者威脅要對周刊報告?
不管他心中究竟有何對策,她只想知道,為什麼他不讓她一起面對?因為他不相信她嗎?他該不會懷疑這一切是她暗中搞的鬼?
一念及此,簡藝安臉色微微蒼白,記者們見了,認定她是作賊心虛,更加咄咄逼人。
「簡小姐,請你回答我們的問題!」他們索性改了稱呼,不認為一個拜金女子配得上當柯夫人。
「簡小姐,請你不要逃避——」
「夠了沒?」雷霆萬鈞的怒斥赫然落下,震住了記者群,眾人愕然回首,之見柯牧宇大踏步走來,眉宇嚴凝,自有股威風凜凜的氣勢。「有什麼問題直接問我,不許騷擾我太太!藝安,過來!」
他排開記者,大手拉過妻子,將她護在自己身後。
簡藝安怔仲地望著丈夫,初次發覺他的背影竟偉岸如山,堅毅沉穩的氣度足以護衛任何弱女子,她看著,一腔柔情譴卷。
在他心里,她是值得他保護的人嗎?
「那柯先生請你回答,你們是契約婚姻嗎?」記者們識相地轉移詢問的目標。
「沒錯!」他坦然承認,這一點頭,不僅在場記者噫聲四起,簡藝安亦恍然失色。
「當初我們是因為一紙契約才結婚,這個就是我們當初簽的合約。」他從外套內袋取出一份文件,揚高手,揮了揮。
記者們宛如嗅著獵物的獵犬,興奮地想將文件叼下來。「柯先生,可以讓我們看一下內容嗎?」
「我們夫妻倆私下的協議,就不方便給外人看了。」他委婉地拒絕,臉上一直持著彬彬有禮的笑。「而且現在這份契約也已經無效了。」
眾記者好奇。「為什麼無效?」
「因為早就過期了。」他清朗地聲明,悄悄握緊身後嬌妻的手。「契約到期後,我們並沒有離婚,仍然決定持續我們的婚姻關系。」
「為什麼?」
「這還需要問嗎?」他燦笑如陽。「當然是因為我們現在很相愛啊!」
記者面面相覦,簡藝安芳心震顫,垂斂眸,五味雜陳地盯著與丈夫交握的手——他是說真的嗎?抑或在演戲?正如同丈夫不相信她的示愛,她也無法真正參透他隱微的心思。
「……不過我也承認,一開始,我們之間的確是一場交易,在人前扮演模範夫妻,都是我的主意,因為我這人太沽名釣譽了,希望大家認為我是個愛家愛老婆的好男人,藝安只是配合我而已。」
柯牧宇灑月兌地將一切過錯歸在自己身上,停頓片刻,笑意嚴肅地收斂。「可我現在才明白,說謊時必須付出代價的。」
「請問是什麼樣的代價?」記者追問。「能不能說得更清楚一些?」
「在自己公司樓下,被你們這些記者像打落水狗似地追趕,在全國觀眾面前丟臉,難道不算是一種代價嗎?還是你們覺得這樣的下場不夠悲慘?」他幽默地勾唇,黑眸照照生輝。
眾記者不禁嗤聲一笑,見氣氛稍稍緩和,柯牧宇聰明地把握良機。「夠了吧?如果大家還想知道什麼內幕,可以跟我約時間專訪,我盡量配合,現在就先饒過我們夫妻倆好嗎?我不想把警衛請出來,把場面弄得很難看。」
他軟硬兼施,總算把記者們勸離了現場,夫妻倆手牽手搭電梯上樓,剛進私人辦公室,他便迫不及待地關切嬌妻。
「你還好吧?藝安。」他細細審視她,仿佛要從她身上尋出一絲可能受傷的痕跡。
「我沒事。」她搖頭。
確定她毫發無傷,柯牧宇松了一口氣,但一股怒意也迅速在胸臆蔓延。「我不是交代過你這兩逃詡待在家里不準出門,為什麼偏偏要跑出來?你怎麼就這麼不听話?知不知道那些記者狠起來,可以避風一個人的?」
「我知道,我只是想來問問你。」她迷蒙地睇他。「為什麼不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這件事我自己可以解決,沒必要拖你下水。」怎麼試托她下水呢?這個婚姻,他們兩個人都有份啊!她苦澀地咬唇。「這個報導,你不會以為是我故意放出風聲的吧?」
「怎麼會?」他為她如此猜測而驚訝。「我想應該是綺紅,她是為了報復我才這麼做的。」
所以,他並沒有懷疑她。簡藝安放下心,胸臆卻也因此更郁結著一股酸楚。
她還能過這種日子多久呢?總不能日日夜夜都在擔憂著可能哪里又惹得丈夫猜疑自己,這樣的生活,太磨人……
「干麼這樣看我?」他蹙眉,察覺她表情不對勁。
「剛剛那句話,是對我說的嗎?」她輕聲問。
「哪句話?」
「說謊必須付出代價。」她清楚地重復他的話,每個字,都像一顆急墜的隕石,燒融自己融軟的心房。
他沉默兩秒,眼神陰郁。「是對我自己說的,之前我太沽名釣譽了,現在的確應該付出代價。」
「所以你今天才選擇跟媒體說實話嗎?」
「是。」
「那我呢?難道你那句話完全沒有針對我的意思嗎」她追問。他黯然不語。
憊是有吧?她惆悵地尋思,試著從那莫測高深的眼潭里窺出一點端倪,他對她是有情的吧?她相信有,否則方才也不會趕著下樓來保護她,但這樣的情,或許仍及不上猜忌……
不能在這樣下去了,她不想再繼續跟他玩躲貓貓,她必須賭一賭。
她深深呼吸,凝聚全身所有的勇氣。「如果你不能相信我,那我們離婚吧!」
「你說什麼?!」他震撼,神色不變。「你不是說你愛我嗎?怎麼可以跟我離婚?」
「我愛你,真的愛你。」她凝睇他,再度對他表明心跡,淚光隱約閃爍。「可我不能跟一個不相信我的男人在一起,這不是我想要的婚姻。」
「什麼叫你不想要的婚姻?」他厲聲咆哮。雙手粗暴地箝握她肩頭。她突如起來的要求讓他慌了、急了,理智如月兌韁野馬,不受控管。「你給我說清楚!」
她咬緊牙,強忍肩頭劇烈的疼痛。「我要離婚,請你跟我離婚……」
「簡藝安!」他嘶吼地打斷她,不許她繼續說出令自己六神無主的話。她淒楚地哽咽,淚光迷蒙,看著這令她心疼也心碎的男人。
「我知道是我的錯,誰教我以前騙過你,曾經對你說謊,但難道你自己都沒有說過謊嗎?你從來沒騙過我嗎?你沒對我使壞過嗎?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相信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聲聲控訴,字字血淚,震動了他,迷惘了他的心,可他不及細想,只是慌亂著,一再申明自己的主控權。「你不準走,我絕不會答應離婚!」
「拜托你,跟我離婚,放過我吧……」
「我說了不可能!」
「算我錯了,我跟你說對不起,我承認我輸了,好不好?你放過我吧,拜托你放我走……」
她口口聲聲道歉,口口聲聲認輸,可他卻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弱勢,他不覺得自己贏了,不覺得自己可以因此狂傲地睥睨眼前這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因為他倔強的眼,也隱隱灼痛著。
「要我放手,只有一個條件!」